孙贵妃恶狠狠地瞪着顾青秋。
怎么看也不是高兴的样子。
顾青秋就当她高兴了。
“皇上念了丽妃娘娘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把人找回来了，定是只顾着眼前人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想起贵妃娘娘这个旧人？”
这每一个字，都戳到了孙贵妃的心里，让她再也忍不住暴怒起来。
“丽妃？”
“那个贱人！”
“她就应该死在外面！”
“当初自己要走，现在哪里来的脸回来！”
顾青秋微微一怔。
丽妃……
不是失踪，而是主动离开的？

时间过去太久，丽妃的音容早已模糊，只记得她是个极为温柔的女人。
但现在细细回想，在那仿佛能缠人的温柔之中，似乎又能感受到一股让人惊叹的坚韧。
顾青秋记得，丽妃失踪与她爹娘出事是在同一年，丽妃失踪了没多久，西离国就大军压境，紧接着顾宜修上了战场。
那时有许多人都在心里嘀咕，丽妃会不会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景和帝悄悄处置了，西离国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会大军压境……
当然，这些只是无理由的揣测罢了。
丽妃在西离国要是真有这么重要，就不会被送来大安朝和亲了。
不管怎么样，许多人都认定，丽妃的失踪定是为人所害。
但现在看来……
竟是另有隐情？
那么，燕离他知道吗？
知道他的母妃，不是被人害了，而是主动离开的？
心中思绪纷杂，但顾青秋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丽妃娘娘想走便走，想留便能留，贵妃娘娘您不也只能无能狂怒？”顾青秋带着讽意轻笑一声。
无能狂怒。
这几个字将孙贵妃心里的前仇旧恨尽数点燃，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也瞬间绷断。
但就如顾青秋所说，她拿丽妃半点辄没有，那所有的恨与怒，便都朝着在眼前的顾青秋倾泻而去。
“本宫无能狂怒？”
“呵，本宫若是无能，你那被本宫轻易就算计了去的爹娘又算什么？”
“你娘与你爹是真的夫妻情深啊，就那么一封真假不知的信，就能让她怀着身孕还冒险赶往边关……”
“你知不知道，你娘被本宫派去的死士逼上山崖时，还一直护着她的肚子呢！”
“还有你爹，好歹是个战功无数的一品将军，竟然会在战场上出神，他不死谁死？”
“要不是你爹教那小贱种习武，要不是你娘指点丽妃生的小贱种去寻求太后的庇护，本宫早就把那小贱种弄死了！”
“该死！”
“你爹娘，还有那小贱种，他们都该死！”
“……”
耳边仍响着孙贵妃的谩骂。
顾青秋一阵头晕目眩。
虽然早就从燕离那里得知了孙贵妃暗害她爹娘的可能的原因，但真正听孙贵妃承认，顾青秋还是忍不住悲愤交加。
孙贵妃！
“你才该死！”顾青秋一把掐住了孙贵妃的脖颈。
出身将门，即使是女儿身，顾青秋也并非什么弱女子，不能说武艺出众，但对付养尊处优的孙贵妃，却也不费什么力气。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孙贵妃的颈间不断收紧，孙贵妃任是如何挣扎都不能脱离桎梏，只一会儿便因呼吸困难而脸颊涨得通红。
“你……你敢……杀……我？”
孙贵妃不敢置信。
顾青秋却是倏然松了手。
没了支撑，孙贵妃浑身一软，好容易才撑着身旁的一把椅子稳住了身形。
“咳咳咳……”
她的手抚在脖颈上，一边拼命咳嗽，一边又拼命呼吸。
在方才那一刻，孙贵妃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顾青秋……
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你……”
孙贵妃原本想说话，却在目光触到顾青秋那冰冷的双眼时瑟缩了一下。
顾青秋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擦手，然后将帕子丢到地上。
“杀你？”顾青秋道，“脏了我的手不说，我还得替你陪葬，你配吗？”
孙贵妃敢怒不敢言，全无先前的跋扈。
可见，孙贵妃是真的怕了。
顾青秋见状，轻轻勾起唇。
杀人……
可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
“贵妃娘娘，方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黄嬷嬷陪着我一起过来的，我们说话的时候，黄嬷嬷可一直都在外面听着呢……”顾青秋道。
孙贵妃面色大变。
虽然方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她也不至于就忘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了。
她认了自己不仅炮制了那两封信，还派了死士在半道上截杀顾怡！
若没有旁人听着，孙贵妃自然无惧，她只要咬死了不认就行，可外面还有萧皇后身边的黄嬷嬷……
只怕，萧皇后这会儿都已经在半道上了吧。
孙贵妃一时面色惨白。
顾青秋仿佛看不见她的狼狈，轻声笑道：“哎呀，二皇子有贵妃娘娘您这样的生母，可真是不幸啊……”
这句话换来的是孙贵妃的愤怒，以及……
“二皇子本来是诸位皇子之中地位最尊贵的，不说一定能成为储君，机会也比其他几位皇子大出一截吧？”
“可惜，可惜啊……”
“贵妃娘娘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忠良，如今百姓们正喊打喊杀呢，您觉得，皇上是宁愿背上宠幸妖妃的昏君这样的名声也要护着您，还是顺应民意从严处置您呢？”
孙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显然，她不认为是前者。
顾青秋满意地一笑：“贵妃娘娘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您呢？”
“裭夺封号是肯定的，是降位份还是……”
“打入冷宫？”
“甚至是赐您白绫？”
“也有可能是鸩酒？”
听着这些话，孙贵妃的心里一阵阵地泛着冷意。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就是可怜了二皇子，先是做的丑事被人揭了出来，又被皇上勒令着与二皇子妃和离了，原本好歹还有您这个母妃以及孙家的支持着，现在倒是好了，您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孙家眼看着也要跟着倒霉，往后啊……”
“二皇子受贵妃娘娘您的连累，在皇上那里又如何讨得着好？”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大皇子和四皇子踩在脚底下了吧！”
“想想从前……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对了，还有永寿公主！”
“听说永寿公主最近看上了前途无量的探花郎，想招了做驸马？”
“啧啧，永寿公主可就指着您这位母妃过日子了，您这一失势，永寿公主往后也得夹着尾巴过日子了吧？”
“您的一双儿女，都要被您牵连了啊……”
孙贵妃不由软倒在地，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她再没法冷静思考。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萧皇后拿住了把柄，绝无脱身之理。
从前还可以寄希望于皇上，可如今，丽妃就要回来了，皇上又哪里还能指望得了？
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任由她的一双儿女被她连累吗？
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孙贵妃的耳边响起了仿佛能诱惑人心的呓语。
“想让二皇子和永寿公主不被连累？”
“很简单，您去死就行了！”

第99章 死得好啊！
顾青秋冷冷地看着孙贵妃，说出口的话，却如裹了甜蜜的毒药一般，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力。
“趁着皇上还没下旨夺您的封号，您先自尽了，那您就还是后宫里一人之下的贵妃娘娘！”
“人死为大，皇上纵是再如何痛恨您，您这一死，前仇旧恨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不仅不会迁怒于二皇子和永寿公主，说不定还会怜惜他们的丧母之痛……”
“您看，还是有办法把二皇子和永寿公主摘出来的，就看……”
“贵妃娘娘您愿不愿意去做了！”
孙贵妃面色惨白。
能活着，谁会想死？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她？
顾青秋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看来贵妃娘娘还是舍不得死？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贵妃娘娘从前去过冷宫没有？”
“我都打听过了，如今关押获罪嫔妃的冷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偏僻冷清的景阳宫，被关进冷宫的嫔妃就没有能再走出来的，听说到现在还有先帝的嫔妃被关在里面呢！”
“景阳宫本就偏僻，又被划为冷宫，里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想而知了。”
“别看您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等进了冷宫，怕是得被看守冷宫的宫人们当成猪狗……”
“啧啧，吃不饱穿不暖见不着儿女也就罢了，遇到心性扭曲的宫人，还不定被人怎么折磨呢？”
“贵妃娘娘还记得先帝时那位被打入冷宫的淑妃娘娘吧？”
“听说就是被宫人给折腾疯了，见人就笑，那涎水流出老长也不知道擦，衣裳脏得都有包浆了，最喜欢的就是从地上抓东西往嘴里塞，也不管其中是不是混了什么腌臜物……”
“依我看啊，过这样的日子……”
“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句话在孙贵妃的耳边不断回响。
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知道，顾青秋说的话半句没掺假，冷宫里就是那样的现状。
她不是被顾青秋的话吓到了，而是被要被打入冷宫这件事吓到了。
尊贵风光了大半辈子，若是要过那样的日子，她还真是宁愿去死！
顾青秋见状，便也不再说了。
正好这时，萧皇后带着黄嬷嬷来了。
“孙贵妃！”向来温和的萧皇后眼中带怒，“你不仅满嘴谎言，还胆大包天，假造信件乱顾将军和顾夫人的心神也就罢了，竟还敢派出死士去截杀顾夫人！”
孙贵妃跌坐在地，听到这里抬头冷笑一声：“皇后娘娘，都说您心性仁慈，就如那莲台上的菩萨一般，现在看来，您也没有那么大的佛性嘛，这不也来落井下石了？”
萧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孙贵妃。
她犯不着与孙贵妃多言。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又何必与她多费唇舌？
孙贵妃紧紧攥着拳头。
她正要说什么，外面响起了唱喝之声。
“皇上驾到……”
景和帝来了。
想到景和帝是为何而来，孙贵妃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恐惧，后悔，慌张，痛恨……
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顾青秋和萧皇后一起向景和帝行礼。
萧皇后道：“皇上，先前孙贵妃亲口承认，顾夫人掉落山崖并非意外，而是被孙贵妃派去的死士逼迫，至于原因……”
萧皇后顿了顿。
“只是因为顾将军教了三皇子习武，三皇子凭着顾将军教授的武艺躲过了孙贵妃的数次刺杀，以及，顾夫人指点了三皇子去太后那里寻求庇护。”
景和帝怒火中烧。
“来人！”景和帝怒声道，“传朕旨意，孙贵妃谋害功臣罪不可赦，夺其封……”
话未说完便被孙贵妃厉声打断。
“皇上！”
“你就这么急着让我给丽妃挪位置吗？”
听到“丽妃”二字，景和帝的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十几年来，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丽妃！
若是往常，孙贵妃自然不敢捋虎须，但现在，她还有什么怕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好歹也做了皇上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皇上竟然如此不念旧情，连条活路都不肯给我留！”
景和帝皱着眉。
孙贵妃似哭似喜地看着景和帝，嘴角扯出一抹癫狂的笑容：“既然皇上不给我留活路，那我就如了皇上的愿就是……”
说着话，孙贵妃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萧皇后目光微闪，一个字没说。
景和帝语气不耐地道：“你还想……”
才说了几个字，就见着孙贵妃低着头，加速朝着殿内的朱漆柱子撞了过去。
“拦下……”
“砰！”
景和帝的最后一个“她”字，消融在了孙贵妃无力滑落的“扑通”声中。
殷红的鲜血自孙贵妃额头上争先恐后地滑下，将孙贵妃收窄了一半的视野也染上血色。
她要死了吗？
孙贵妃只觉思绪都凝滞了。
她没忘了自己还有话没交代完。
“皇上……”孙贵妃用尽力气睁开眼，“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承儿和永寿没有关系……”
“你还没下旨夺我封号……”
“我还是贵妃……”
“还是贵……”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口，孙贵妃已经无力地阖上了眼。
景和帝看着气息全无的孙贵妃，面上的怒气与不耐缓缓散去，换上了些许怔然。
过了好一会儿，萧皇后叹息一声。
“孙贵妃……”萧皇后道，“纵是她做错了事，皇上也绝不会要她的性命，她这又是何苦？”
景和帝的面色便又淡了下来：“来人，将……孙贵妃……”
说到这里顿了顿。
顾青秋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死为大，就算景和帝之前确实是要下旨夺了孙贵妃的封号的，但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他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孙贵妃染病而亡，以贵妃之礼葬之。”
景和帝道。
到底还是给孙贵妃留了个体面。
顾青秋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孙贵妃，轻轻勾起唇。
死得好啊！

顾青秋出了咸福宫，和萧皇后一起目送景和帝离开。
萧皇后看着顾青秋，温和地道：“孙贵妃之所以自尽，也是为了二皇子和永寿，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啊……”
顾青秋回视萧皇后：“比起慈母之心，我更觉得孙贵妃是罪有应得，皇后娘娘您说呢？”
萧皇后顿了顿，欣然点头：“确是罪有应得！”
顾青秋正欲向萧皇后请辞，就见着一名年轻女子飞快朝着这边跑过来。
哦，是永寿公主。
宫里的消息本就传得快，永寿公主原是进宫给孙贵妃请安的，谁知才进了宫门没多久就听说孙贵妃“病亡”了，让她如何能相信？
永寿公主的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她的目光先是落到萧皇后身上，然后迅速掠过，最后在顾青秋身上落定。
“顾青秋！”永寿公主咬牙切齿地道：“我母妃不过是出于玩笑写了两封信而已，你竟敢暗害了我母妃！”
顾青秋扬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永寿公主倒是说中了事实。
不过……
知道孙贵妃死了自己没有倚仗了，不敢对上萧皇后，就冲着自己来，永寿公主这是柿子挑软的捏？
可惜，她要失望了。
“公主此话怎讲？”顾青秋慢条斯理地道，“孙贵妃是自己想不开才‘病亡’了的，当时皇上和皇后娘娘可都在场，我知道公主正在经历丧母之痛，但公主也切莫信口雌黄！”
“顾青秋，你放屁！”永寿公主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她红着眼瞪着顾青秋：“我母妃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亡？分明是你们……是你暗下毒手！”
顾青秋便沉下脸来：“公主慎言！”
永寿公主恨恨地瞪着顾青秋。
若不是有萧皇后身边的宫人拦着，她怕是要冲上去抓花顾青秋的脸。
“公主，丧母之痛……”顾青秋刻意拉长了语调，“很煎熬吧？”
永寿公主恨之欲狂。
她就知道！
母妃的死一定与顾青秋脱不开干系！
顾青秋声音转冷：“公主大概忘了，十二年前，我不仅经历了丧母之痛，还经历了丧父之痛！”
而这些，都是因为孙贵妃！
只为了一时心气不顺，就能使了那样的毒计害死了她爹娘，孙贵妃死不足惜！
她活该！
若不是在宫里，顾青秋定要大笑三声以表心中快意！
永寿公主一窒。
她悲哀地发现，她竟拿顾青秋没有任何办法。
顾青秋不再理会永寿公主，向着萧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
萧皇后点头：“今儿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青秋你的心里也不平静，你就先出宫吧，我也不留你了。”
顾青秋出宫，径直回了将军府，去了荣嬷嬷那里。
“青秋……”
荣嬷嬷担心顾青秋在孙贵妃手里吃了亏。
顾青秋先看了左右：“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的丫鬟婆子应声退下。
“青秋？”荣嬷嬷眼里有着疑惑。
顾青秋用力握着荣嬷嬷的手：“嬷嬷，我可以去给我爹娘坟前上香了……”
中元节刚过去没多久，这个时候去上香……
荣嬷嬷蓦地想到一个可能，她紧紧看着顾青秋：“你是说……”
顾青秋点头：“嬷嬷，孙贵妃自尽了！”
为何中元节刚过了没多久就要再去爹娘坟头上香？
自然是，要告慰爹娘在天之灵了！
荣嬷嬷心头剧震。
她双眼微瞠，看着顾青秋。
“青秋，是你……”
只开了个头，就又闭口不言。
哪怕这是在家里，荣嬷嬷也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唯恐会给顾青秋招来什么祸患。
顾青秋轻轻拥着荣嬷嬷，微微点了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嬷嬷，孙贵妃是自尽的，还是当着皇上和萧皇后的面自尽的，我只不过是帮着孙贵妃分析了一下她往后的日子罢了……”
荣嬷嬷顿时了然，“那就好，那就好……”
有景和帝和萧皇后在，谁想把这件事扣在顾青秋头上都不行！
到这时，荣嬷嬷才真正的激动喜悦起来。
“太好了，害你爹娘的凶手总算是死了，也确实该去他们坟头好好说一说……”
择日不如撞日。
让人准备好了祭拜需要用的东西，用过午膳后，顾青秋和荣嬷嬷便一起前往了顾家位于城外七星山的祖坟。
顾宜修和顾怡的衣冠冢，就在祖坟的最下方。
不过……
看着坟前未燃尽的纸钱，荣嬷嬷眼里闪过疑惑。
“还有谁来祭拜过你爹娘？”
而且，也是今日。
不过荣嬷嬷很快也就释然了。
顾宜修为国征战多年，多次将外敌拦在国境之外，百姓们本就对他心存感激，会有人来祭拜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青秋却是想到了燕离。
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与她们一样选择今日前来祭拜她爹娘的，一定是燕离。
顾青秋拿着香烛纸钱等物上前。
“爹，娘……”
她点燃了香烛纸钱。
“你们之所以会出事，都是孙贵妃作祟，如今孙贵妃自尽了，你们泉下有知，总算可以出了这口气了……”
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她的爹娘还活着。
荣嬷嬷轻轻拍了拍顾青秋的肩。
顾青秋便又露出笑容：“爹娘，你们放心吧，有荣嬷嬷和大伯一家照顾着，这些年来我都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惦记我……”
听说往生之人若是一直惦记着活着的亲人，就会滞留地府无法轮回。
顾青秋只希望，她的爹娘能够知道她如今很好，不要再惦记她。
荣嬷嬷也在心里默默道：你们放心，我会照看好青秋的。
祭拜完顾宜修和顾怡，荣嬷嬷和顾青秋都觉得一身轻松。
“这些年来总担心在我有生之年都不能查明你爹娘之死的真相，如今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荣嬷嬷道。
顾青秋握了握荣嬷嬷的手。
待她们驾到将军府，孙贵妃“病亡”的消息便已经传开了。
先前因为替顾宜修鸣不平，百姓们义愤填膺之下，对孙贵妃这个罪魁祸首更是喊打喊杀，如今孙贵妃真的死了，倒又有了另外的声音。
“说孙贵妃是病亡，我是不信会有这么巧！”
“听说是那位顾小姐进宫相逼，生生把孙贵妃逼死的！”

福安郡主气得跳脚，就仿佛被非议的不是顾青秋，而是她自己一般。
顾青秋无奈：“你都说了是无稽之谈了，还为着这些言论生什么气？”
“我忍不住嘛！”福安郡主怒声道：“这些人说这些话，到底有没有脑子？”
“那可是贵妃！”
“你一个被孙贵妃害死了爹娘的孤女，要是能有把孙贵妃逼死的本事，那不早替你爹娘报仇了？”
顾青秋拍了拍福安郡主的背。
不管如何，她身边有关心她的亲人和朋友，比前世可好太多了。
武玥轻轻拧起眉头：“青秋，孙贵妃的死讯这么快就传了出来，还多了这些对你不利的言论，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只怕是有人在煽风点火！”
顾青秋点头。
景和帝亲口下的定论，孙贵妃是“病亡”的，原本与顾青秋无关的事，却愣是被人往顾青秋身上攀扯，这本就极不寻常了。
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有基本的是非观的，孙贵妃肆意残害忠良，她就算死了，也该是人人拍手称快才是，真有那么多人真情实感地替孙贵妃鸣冤？
想到那日捡软柿子捏的永寿公主，顾青秋扬了扬眉。
她将那日的事说了。
“永寿也就只会这么些旁门左道！”福安郡主不屑地道：“孙贵妃做了那么多恶事，本就是罪有应得，就算没有自尽也定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依我看啊，孙贵妃就是受不了冷宫的环境，所以才干脆一死了之！”
顾青秋看了福安郡主一眼。
她确实猜到了一部分的真相。
福安郡主还以为顾青秋是在夸赞她的敏锐呢，得意地一笑：“永寿也该庆幸，孙贵妃是死在了皇上下旨夺她封号之前，要不然……她这个公主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在皇室，向来是子凭母贵。
同为公主，贵妃的女儿，就是要比淑妃、贤妃的女儿要来得尊贵些，要不永寿公主从前怎么能压着永乐、永宁、永安三位公主呢？
孙贵妃会那般决绝地选择自尽，原因也就在这里了。
“真是个蠢货！”福安郡主冷哼一声，“孙贵妃死了，二皇子现在也是麻烦缠身，永寿不想着为自己的往后做打算，反而把劲儿往你身上使……真是不知所谓！”
武玥有些担忧：“青秋，虽然永寿公主做这些小动作是昏了头，但也不能再任由这样的言论一直发展下去……”
说到这里，武玥顿了顿。
“人心不仅会向着弱者，也会向着死者。”
之前顾青秋是被孙贵妃害死了爹娘的小可怜，大部分人自然是向着她的，可现在孙贵妃死了，又有这样的传言出来，就怕久而久之的这样的言论真的深入人心，让人觉得是顾青秋太过咄咄逼人。
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到已故的顾宜修的名声。
这绝对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顾青秋点头：“我知道。”
她爹娘的仇要报，好名声，她也要！
见顾青秋心里有数，武玥也就放心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每到这一日，家家户户阖家团圆，吃月饼赏明月，欢声笑语共庆佳节。
孙贵妃的死，似乎半点没有影响到中秋的团圆。
事实上，朝廷上下可没少为此事犯嘀咕。
按着大安朝皇妃丧葬仪礼，皇妃初丧，帝王都要因此而停朝几日，在丧礼期间，帝王视事皆穿浅黄色衣服，百官服素服，并戴乌纱帽、黑角带朝参，以示哀悼。
后面还有一应丧仪。
可孙贵妃“病亡”，景和帝虽然吩咐了一声“以贵妃之礼下葬”，整个丧礼却是一切从简，若非孙贵妃最后葬入了皇陵，百官只怕会以为景和帝根本就是把孙贵妃给废了。
无论如何，景和帝恶了孙贵妃，这一点百官是都看出来了。
中秋这一日，景和帝给朝中百官放了假。
朝中官员一旬才能休沐一次，值此佳节，景和帝倒也不至于让臣子们连与家人团圆的机会都不给。
在百官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永寿公主那里又闹出了幺蛾子。
永寿公主在她的公主府外设了祭坛，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祭拜孙贵妃。
“母妃……”
“您死得冤屈啊……”
“母妃，母妃，与其留了我和皇兄孤零零的，倒不如把我们也一起带走了……”
那一声声的哀泣，让人听了十分动容。
再想想近来京城流传甚广的那些言论，一些不会独立思考、很容易就被人带偏的人，便不自觉地偏向了永寿公主。
堂堂皇室公主，从前多张扬跋扈啊，如今却是落得如此境地，确实可怜啊！
一时之间，被永寿公主这一出吸引过来的众人，眼里都不觉带了同情。
倒也不是没有明眼人，而是明眼人压根儿就不会往永寿公主这里凑。
有人捧场，永寿公主哭得更凄惨了。
“母妃，您怎么就如了那等小人的意，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呜呜呜呜……”
“母妃……”
随着永寿公主的一声声哭诉，围在公主府外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人通过永寿公主哭诉的内容，已经在内心里谴责起顾青秋来了。
眼瞅着，若是再让永寿公主哭下去，只怕情况会对顾青秋极为不利。
就在这时。
“贵妃娘娘……”
另一声哭喊直接将永寿公主的哭声压了下去。
看热闹的人群循声回过头去，然后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顾青秋一边掩面痛哭，一边通过人群让出来的小道，来到了永寿公主的身边。
她哭得比永寿公主还要真情实感。
要是叫不知情的人来了，怕是会以为顾青秋才是孙贵妃的亲女儿。
永寿公主哪里能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悲痛的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