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点事”。她敛起眸子看他:“你在等我吗?”
“我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他对着那双清凌凌的水眸笑了笑。
徐知苡没多想:“你表姐的事搞定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他说:“晚了,你上去吧,我也准备回去。”
徐知苡笑了笑:“晚安”。
三楼的阳台上亮起了橘黄色的落地灯,林亦扬仰头确认了一眼,抬脚往车的方向走。
兜里手机响起了铃声。
“看见你心心念念的小人儿没,我事儿都没解决就急吼吼的赶回去,小扬,你别这么重色轻友么啊?”表姐在另一头笑哼哼的挤兑他。
林亦扬边走边按了下车钥匙,雪佛兰滴了一声。
“抱歉,姐。”他声音有点低:“我放心不下她。”
表姐停了一下,冷不丁发问:“高中唯一一次感冒也是因为她?”
林亦扬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愣了,那件事都过去很久了,没想到表姐还记得。
“是。”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坦诚的回答。
“啧,我好好的一个表弟被她搞成这样子,看来……”。表姐调子故意拉的长长的。
“姐,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去打扰她。”他语气沉了点儿:“求你”。
这个表弟从小就脾气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像个没有感情的石头,她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动情,就算动了也能收放自如。
可此刻已经成为南俞头牌律师的他竟然为了个女孩子低声下气的哀求她。
今欲有些愕然,她知道他喜欢那个女孩子,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瞧你那护犊子的样儿,就开个玩笑你就这么紧张?”她扯了个玩笑缓解气氛。
林亦扬沉重的身子一松,靠在椅背上:“下次我请你吃饭”。
徐知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伽伽。
她打开客厅里的灯,伽伽闻到主人身上青柚的香水味,立马睁开眼跑过来蹭她,徐知苡弯下腰抚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伽伽尝到了甜头,拿脸蹭她手心。
徐知苡逗了它一会儿,起身去洗澡。从浴室里出来,她脸上被热气蒸的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临睡前,她吃了几片药,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慢慢有点睡意。
可是没睡好。
她做了个噩梦,脸上溅满了血的壮汉面目狰狞的举着到朝她砍过来。
徐知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因为喘气起伏着。
缓过来后,她稳了稳心跳,看了手机,还不到六点。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睡不着了,她干脆起来换了套衣服绕着小区跑了几圈。
额上冒出了细汗,有一滴顺着纤细奶白的颈子滑到她鼓囊囊的胸口。
徐知苡往楼下的方向跑。偶尔路过几个早起遛狗的邻居就打个招呼。
一个牵着狗绳的老阿姨笑呵呵的叫住她:“小徐呀,这么早就起来跑步了?”
徐知苡擦了擦汗,声音清脆的叫了声王阿姨。
王阿姨打量了着面前的小姑娘,徐知苡跑步穿了件灰色运动裤,上面是条挖方领的紧身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王阿姨满意极了,对她乐呵呵的笑:“王阿姨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一件事吗,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次她下班回来在小区门口遇到买菜回来的王阿姨,估计是见她每次都是一个人进进出出,便起了当媒婆的心思。想把她的一个远方外甥介绍给她。
“不好意思王阿姨,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徐知苡拿着运动毛巾,想了想还是拒绝。
王阿姨的狗一直在拉扯着狗绳凑近,徐知苡退后了一步,听见王阿姨爽朗的笑声:“嘿,没事儿,等你啥时候有这意思了,阿姨再来找你。”
徐知苡:“……”
她属实没想到王阿姨对她这么执着。
“走了狗蛋儿,瞧你那花痴样儿,一见到漂亮姐姐就走不动道,下次再这样不遛你了。”
王阿姨没好气的牵着狗绳走远了。
徐知苡回到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去上班。
画廊离她家有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徐知苡到的时候刷了卡就走进去。
里面早来的同事坐在工位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聊天。
“这次的展览搞的这么突然,害我在家都熬了几个大夜赶方案,我真的是服了总监了。”
财务部的小张是公司的小灵通,闻言立马说“我也听别人跟我讲到,听说今天会有家大人物到场。”
“谁呀,这么大的脸让总监特意给他办次展。”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来头不小,跟公司有合作。”
“算了,我得赶紧把早餐吃了,等会可有的忙了。”
十点准时开展,在上预约的客人陆陆续续的走进展厅,徐知苡站在色调繁复迤逦的展厅为他们一一讲解画的来源极其色彩的出处等等。
她脸上挂着得体甜美的笑容,说话时的节奏不紊不乱,在客人提问时也能给出有理有据的回答。整个人自信大方又自然。欣赏画的客人频频点头,满意不已。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中午的时候跟同事轮班去吃饭,展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七点多的时候,馆外突然变得嘈杂热闹起来。不规则设计的旋转玻璃门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首先看见是两条包裹在黑色西裤下的大长腿,往上,黑白条纹衬衫一丝不苟的套在男人精壮的胸膛。
下颔线棱角分明,薄唇挺鼻,眉骨高耸,脸上的轮廓深邃凌厉,像一副鬼斧神工的人面像。
在男人的旁边,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属冷脸严肃的总监正不错步的跟着,脸上是明晃晃的谄笑。
只是看了一眼,徐知苡就别开眼神,接着为客人讲解。
总监说了一大堆,也不见身边的男人开口,他觍着个笑脸问:“小陈总,今天这展你看办的怎么样,满意的话接下来我们的合作……”
“几个人?”男人单手抄兜,漫不经心的侧了侧头,声音散漫冷淡。
在跟财神爷打交道之前,总监早已经摸清了这位爷的脾性,人狠话不多,手腕硬的不行。他琢磨了一下回答:“我们这里包括廊主一共十五个员工。”
他试图揣测他的心思:“小陈总如果觉得少的话,我再面试面试几个?”
陈嘉屹嗤笑了一声,顿时觉得有点无趣。
怪不得陈舟明一直想让他接手公司。
跟这帮道貌岸然的人说话,真他妈累。
总监听见那声笑,脸上的笑突然有些挂不住,僵硬的牵在脸上像个滑稽的小丑,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引着陈嘉屹往里边走。
客人越来越多,展厅里随处可见低声交谈的声音,徐知苡认真仔细的给客人解说。
总监带着一行人走过来时她正笑着回答客人一个古怪的问题,突然听到总监叫了她一声:“小徐,你过来一下。”
徐知苡抬眼,径直撞进了一双黑如岩石般的眸子。
里面似乎有个漩涡要把她吸进去,带着很强的侵略性。
那晚见过陈嘉屹之后,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他。
如同宿命般逃脱不了。
没看见她动,总监又催了一下。
徐知苡叫来了另一位同事,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股冷香越来越近,强硬的往她鼻尖里钻。
“小徐,陈总对这幅画很感兴趣,你快给他讲讲。”总监习惯性的发号施令。
徐知苡无法,只好站在那副画像前娓娓道来。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是很正规的职业套装,袖口是灯笼袖设计款,胸前垂着两条缎面蝴蝶结,领口是翻开的,露出两根细长的锁骨。
衬衫布料轻薄,女人后背的蝴蝶骨若隐若现,还有香槟色的文胸形状……
下面是条黑色包臀裙,臀部挺翘浑圆,纤腰盈盈一握。
陈嘉屹到现在还记得搂着那里时,手上滑腻腻的触感。
前天晚上的重逢并不让他愉快。
反而让他窝着一团火。
他撩起眼皮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根本就听不进去那些干巴巴的内容。
小姑娘已经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扎着个饱满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侧脸弧度姣美清丽,纤长的睫毛弯着好看的弧度,一截白腻的颈子在灯下白的晃眼。
察觉到有滚烫的呼吸拂在耳边,那股熟悉的冷香密密麻麻的缠绕过来,徐知苡心口一缩,她下意识的偏头,嘴角擦过一个东西。
那股熟悉的触感让她睫毛一颤。
不知什么时候,后面跟着陈嘉屹的那行人已经不在了,就连紧跟在他身边的总监也不见人影。
她被一股强力抵到墙上,一个黑影随即覆了下来。
陈嘉屹用膝盖掰开女人的腿,不容分说的挤进去。
女人吃痛的蹙眉,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小脸,喉咙微动。
“呵,这次怎么不躲了,嗯?”
灼热滚烫的呼吸打在徐知苡的耳畔,嗓音暗沉,带着浓浓的危险性。
肩胛骨有痛感袭来,徐知苡咬着唇,在他的唇若有若无的贴上之时,她偏过脸,睫毛扑闪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还是……”
“还是什么?”他暧昧的拖着调子。
坚硬的膝盖似有若无的擦过女人腿根内侧敏感的软肉。
徐知苡浑身一软,盈盈杏眼霎时春水潮涌。
她嗔怒的瞪他一眼,咬唇:
“还是那么混蛋。”
陈嘉屹低头笑了一声,冷白的脖颈扬起的那一刻。
他忽地凑到她红的滴血的耳垂边上,嗓音嘶哑暧昧:“还有更混的,想不想试试?”
第75章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比以前更恶劣,混的没边。徐知苡很早就见识过他放浪形骸的一面,像个恶贯满盈的恶鬼。
现在,已经变成了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这边,徐知苡不欲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她睁着清莹的眸子看他,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嫌恶:“不想,陈总要是这么如饥似渴的话,烦请去找别人。”
女人眉眼的疏冷刺了陈嘉屹一下,察觉到她的挣扎。
他松了力,徐知苡这次很轻易的躲开他的桎梏。
总监在厕所接到下属汇报的情况,裤子链头都没来得及拉就匆匆忙忙的跑到展厅。
他问都没问事情经过,就指着徐知苡劈头盖脸骂:“你怎么做的,叫你好好给陈总解说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碍于还有人在,他压低声音训完徐知苡,转头就换了另一幅面孔,殷勤的对陈嘉屹笑,哈着腰:“陈总请见谅,年轻人年轻气盛,还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姑娘计较。”
陈嘉屹瞥了眼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小女人,一只手闲闲的插着兜,下巴微敛,舌尖顶了下左颊,勾了下唇:“嗯,不跟……”
“小姑娘计较。”
在说“小姑娘”三个字时他意味深长的停了一下,舌尖在几个字上绕了一圈。音色带着若有若无的调戏。
总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推开徐知苡,叫了另一个穿着职业装,身姿窈窕的女孩子过来:“你来给陈总解说,好好招待着。”
徐知苡趁机躲去茶水室,里面有两三位同事也在休息,其中一个看她进来,帮她接了杯热水,徐知苡捧着,声音温软的说了声:“谢谢周姐。”
周姐是设计部的,比她大了五岁,已经结婚了,徐知苡刚来的时间很多东西都还没上手。
有次她打印文件,那打印机突然卡了,碰巧周姐从上面下来,顺手就帮了她一把。后来两人熟了后也照拂徐知苡不少。
“又被那老秃头训了?”周姐抿了口水,问道。
徐知苡笑了下没说话。
“那老秃头拿着鸡毛当令箭呢,上个月才空降到这里,谁服他?今天是把你当那冤大头了。”
上上个月画廊的前总监辞了职,现在的总监姓梁,三十五,年纪轻轻头上的毛就掉光了。
他一来就大刀阔斧的整顿画廊,众人表面臣服,私底下却给他起了外号老秃头。
“也亏你脾气好,要是其他人早跟他刚起来了,不过脾气好也有脾气好的好处。”说到这里,周姐顿了顿,朝她眨了眨眼:“那个陈总跟你什么关系?”
徐知苡心一跳,没想到刚刚那人把她抵墙上那一幕那么多人看见了。
她捏着纸杯,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徐知苡笑意恬淡的弯了下唇角:“周姐觉得我和陈总那种富家子弟会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她不相信周姐,而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陈嘉屹扯上关系。
她怕纠缠不清的最后还是会两败俱伤。
周姐在社会上浸淫了这么久,自然也看出两人关系不同寻常,但既然当事人不想说她也没再接着问,笑着岔开话题。
晚上八点多,看展的人陆续离开,九点后,展厅就恢复了安静。
梁宏伟笑笑吟吟的把陈嘉屹送到门口,林秘书去开车。
画廊对面的灯箱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晚风像情人的手拂过疲惫的路人。
陈嘉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边,模样乖痞,额角漆黑的碎发半垂着。
他抬了抬下巴,梁宏达意会,捞出随身带的打火机,机匣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咔嚓”一声,橘黄色的火蛇卷上烟尾,烟雾袅袅升起。
陈嘉屹微阖着眼皮,睨了眼比自己矮了一截的人,眼底看不清情绪。
梁宏达给他点上烟,殷勤的说:“陈总,今天那事儿你就当忘了,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再教训教训那小姑娘。”
淡青色的烟雾随着风吹散在半空中,陈嘉屹垂着眼睫,单手拿烟,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副懒散不羁的模样。
“梁总监,老子说不跟她计较。”他眼神一凛,凌厉的目光射向面前的男人:“但没说不跟你计较,嗯?没听懂?”
梁宏达见他突然变脸,还有点懵,眼神茫然:“陈总,你……你什么意思?”
陈嘉屹咬着烟,眉骨一抬,一道光闪过来,映亮他眉间那道浅浅的疤,积聚着戾气。
“哪只手指的?”
他语气沉沉,下巴点了点梁宏达的手:“抬起来。”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太爽,下颚线敛着,姿态懒懒散散,眉宇却积着股气。
梁宏达不敢得罪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右手,脸上还冒着冷汗。
陈嘉屹见他那怂样儿,嗤了一声。
梁宏达心道不妙,果然。
下一刻他就感觉手背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一样,烫的他脸色大变,能听到皮肉被灼伤的滋啦声。
陈嘉屹神色自若的把手收了回来,冷白的指尖上还夹着支烟,原本猩红的烟尾已经没有了火舌,活生生被人的皮肉给熄灭了。
“记住,下次别招惹她。”
他瞭起眼皮淡淡的睨了眼梁宏达,旋即勾着唇角,潇洒离开。
等他走后,梁宏达攥着手腕才敢放声痛叫起来。
痛,太痛了。
那种被火热的烟头直直插进皮肉的感觉,简直要把他痛死。
林秘书把越野开到路边,转头就看见陈嘉屹插着兜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眉目漆黑,似是压着股戾气。
车门打开,陈嘉屹长腿一迈坐上去,林秘书想起前几天的事儿,开口:“上次跟江氏的合作告吹了,我们还要不要再争取争取”?
“什么时候轮到陈家去奉承他们了?”陈嘉屹语气闲闲,带着目中无人的桀骜不驯。
林秘书看了眼他,笑:“你那次英雄救美还公司损失了上亿的单子,想好怎么跟你爸交代没?”
陈嘉屹姿态放松的靠在真皮座椅上,薄薄的眼皮耷拉着,拓下一层青黑色的阴翳。
闻言,眼皮都没动,声音倨傲冷淡:“我做的事儿用得着跟他交代,大不了老子不坐这个位置了。”
林秘书是知道他出国的原因的,这么多年了,陈家父子关系比之前好不了多少。
陈嘉屹回老宅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不再说话,也怕惹到了他遭殃的还是自己。
外面的街灯剪影一帧一帧闪过,陈嘉屹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阿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快出来跟哥哥玩呀。”话筒传来周煜不正经的声音。
“玩你妈。”陈嘉屹笑骂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带:“在哪,妹妹待会儿记得下楼迎接。”
周煜报了个地址:“老子是不能了,不过……”他拉着调子,语气没个正行:“我旁边的漂亮妹妹倒是可以下去接你”。
陈嘉屹笑了一下:“行,等着老子。”
两人插科打诨完,陈嘉屹收了手机,冲林秘书道:“你打车回去,车费给你报销。”
林秘书也听到了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知道他们这帮公子哥的逍遥快活的夜生活要开始了。
笑了笑,下车。
他刚关上车门,那辆越野就像离弦的箭飙远了。
他摇摇头。
陈家这位祖宗真的是拿命去玩。
纸醉金迷的包厢充斥着一种奢靡绯丽的荒淫,人人沉醉其中。
推开包间门,陈嘉屹一进去,代弋他们就兴冲冲的跟他打招呼。
“屹哥来了”“好久不见了屹哥”
“屹哥咱哥俩碰一个”。代弋举着酒杯要敬他。
陈嘉屹扯了个笑,捞起个方口玻璃杯,虎口卡着杯子,倒了满满一杯伏特加。
杯子砰的一声脆响,陈嘉屹仰着脖颈灌进喉咙里,白色浓稠的液体有一两滴顺着喉结往下,滑进衣襟半敞的锁骨,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性感勾人。
“啧,今天穿的这么正式,人模狗样的还真可以啊。”周煜一手捏着酒杯,噙着笑开始损友。
陈嘉屹唇角一勾,抬起冷白手腕拽下领带,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劲瘦的锁骨,侧脸线条流畅利落,整个人藏在灯光隐晦之处。
他摸出支烟,拢火点上,吸了口,声音低沉:“我见到她了”。
周煜终于知道今天这爷的古怪在哪了。
陈嘉屹的所有反常只跟一个人有关。
“你俩不是早就碰上了吗?,你今天搁这伤春悲秋干嘛呢?”周煜笑他:“还是碰见人家有新欢了,戳到你心巴了?”
“戳?”陈嘉屹漫不经心的吐出口烟,语气慢悠悠的,却透着股志在必得的狂妄:“人是老子的,怎么戳都行。”
“啧啧啧,你陈大少爷什么时候也开始吃回头草了?”
“老子就爱吃她这个回头草”。陈嘉屹眯了眯眼,淡灰色的烟雾拂过他的挺鼻薄唇,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不行?”
“行行行,怎么会不行,到时候兄弟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周煜笑嘻嘻的挤了挤眼。
“不好意思。”陈嘉屹把玩着打火机,淡淡道:“母单不行。”
周煜:!??!
“凭什么,歧视单身狗?”他拍桌抗议。
“你确定你只是单身狗?”陈嘉屹慢悠悠的瞟了他一眼:“不是万年寡王,嗯?”
周煜:……操!!!
忙了一天的会展,晚上十点多,徐知苡才回到家。
白色的浅口袜被女人脱下,露出一小截细嫩的脚踝,圆润饱满的脚趾,在白色吊灯下发着莹润的光,晃人眼球。
小家伙平常一听见动静就会过来蹭她,今天没有,徐知苡把门钥匙放玄关的架子上,叫了声:“伽伽”。
还是没动静……
她有点慌,一边找一边叫伽伽的名字,但她把客厅里的各个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徐知苡趿拉着拖鞋找去卧室、浴室厨房那些地方,依然没看见伽伽的影子。
就在她想下楼去看看的时候,从某个地方发出“咕咕”的声音。
徐知苡转身往声源处走,在客厅的东南角的一个角落里,搁置着一个上了锁的小布箱。
积年已久,小木箱浅绿色波点的表面已经落了不少粉尘,掩盖了小木箱原来的颜色。
在看到它的那一霎。
徐知苡脑子里闪过今晚才见过的一张脸。
玩世不恭且吊儿郎当的,一双狭长黝黑的眸子里总是藏着不着调儿的笑意。
估计是时间太久了,锁头已经生了锈,不知道怎么被伽伽给撬开了,徐知苡一打开,就看见那小家伙正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睡觉。
小小的一团看起来窝在里面,像软软糯糯的棉花糖。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殷红的小嘴还一嘬一嘬的。
徐知苡眉梢弯了弯,实在是被它逗乐了。
小家伙睡得太熟,都没察觉到她,徐知苡弯腰把它从箱子里抱出来。
忽然,手肘不经意间带出来了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脚下。发出啪嗒的一声。
徐知苡敛眸一看,赫然是四年前周煜送来的那幅字。
大一跟陈嘉屹分手后,她便不再跟他联系,跟他玩的好的那帮人更没有机会再接触。
那天是大二下学期开学不久,她在宿舍里给家教的学生写学期计划,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因为周湘倚的关系,她有保存周煜的电话号码。当时就是他打过来的,叫徐知苡下楼一趟。
当时,她把手机贴到耳边,攥了攥手里的笔:“你是因为他来找我的吗?”
除了陈嘉屹的关系,她想不到周煜找她有什么事。
那端,周煜开口:“我就是帮人送个东西,看在湘湘的份上,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呗。”
最终,徐知苡还是下去了。
周煜见她下来,也没多聊,直接开门见山:“这是阿屹住院的时候叫我帮忙带给你的,那天我临时有事,给忘了,现在交给你。”
徐知苡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副字,并没有接。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说:“你拿回去吧。”
周煜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人都走了,我拿回去个毛啊。”
他把那副字强硬的塞到徐知苡手里,少女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缩了回去。
然后——
那副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扬起纷纷扬扬的灰尘,洋洋洒洒落在上面,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周煜彻底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你不要也不用怎么糟蹋吧,你知不知道阿屹为了抄这个,在病房站了一夜。”
“他还受着伤,笔都拿不稳了。”
“知道那次他为什么失联了好几天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去了解他关心他。”
“他爸有狂躁症,发病的时候管你是不是亲儿子照样打。”
“在你心里,他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
“你可真是他的好“女朋友。”
那一刻周煜天灵盖在喷着火,他什么也不想理了,只想把憋着那些话一股脑说出来。
分手那些天陈嘉屹过的什么日子他最清楚不过。烟一包接着一包的抽,酒是不要命的喝,最后还把自己喝去了医院。
周煜想,都进医院了,这小子怎么也得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出了院照样酗酒抽烟,样样不落。
那晚他实在看不过去了,把陈嘉屹的酒杯给砸了。白色的玻璃酒杯立马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澄黄色的液体把昂贵的地毯给染深了一层。
酒的度数很高,陈嘉屹却依然清醒,他看着周煜,表情看不清情绪。
周煜被他看的背上发毛,生怕呆会儿被他拿酒瓶爆头。
但陈嘉屹只是微躬着腰,头颈笔直,弧度利落,脸上的轮廓清晰凛冽,垂着漆黑的眼睫盯着他看。
并没有什么动作。
周煜心稍微落下一点。
下一刻。
陈嘉屹突然叫了他一声:阿煜”,
嗓音是被酒润过的沙哑:
“她答应过要信我的。”
闻言,周煜微微一愣。
他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陈嘉屹吗?
跟在陈嘉屹身边这么久,周煜多多少少知道他的骨头有多硬。
小的时候,有次他跟陈嘉屹趁他爸不在家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陈嘉屹被他爸锁地下室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没见他服软。
还有陈嘉屹被他亲爹发病的时候揪着领子揍,也是一声不吭,比犟骨头还硬。
且就算是被打断了手躺在医院里还能笑着跟他们那帮人插科打诨。
周煜跟了他这么久了,还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落魄失意的样子。
曾经的陈嘉屹,要多混有多混,那一晚,却是有多颓就有多颓。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叫徐知苡的女孩子。
周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晚后面陈嘉屹接了通电话就走了。
第二天周煜就得知他爸又发病,把陈嘉屹打进了医院。
他去医院看他,陈嘉屹躺在病床上,看见他过来,扯了个笑,语气还是那么混不吝:“老子还没死,滚回去上你的课。”
周煜:“哟,看来还真是死不了,陈少爷的嘴还是那么硬。”
陈嘉屹随手捡了个苹果就砸了过去:“赶紧给老子滚蛋。”
周煜就看不惯他那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儿,故意拿徐知苡激他:“滚就滚,下次有事叫我给你的小女朋友帮忙,我可没空。”
徐知苡就是陈嘉屹的软肋,周煜拿这个屡试不爽。
他慢悠悠的朝门口走,笃定陈嘉屹会叫住他。
但这次他赌输了,陈嘉屹声音在背后响起,说的却是:“阿煜,我要出国了”
跟他爸斗了那么多年,陈嘉屹这个硬骨头都没动摇过,可就在刚刚,他说他要出国了。
压死陈嘉屹最后一根稻草的。
不是他爸。
也不是钱。
更不是命。
徐知苡这三个字。
白色的灯光像网一样倾泻下来,徐知苡缓缓打开那幅字。
她把它从周煜手里拿回来后,就把它封存在了这个箱子里。
她不是会在感情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决定分手,那她就会选择把对方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