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仰唇线紧抿, 一言不发。
她麻药劲儿过掉的手掌骨那也开始泛疼, 针线穿过的那一块肉疼到她眼角渐渐湿润, 牙关在抖。
手机铃声又在响, 这次他看都没再看是什么人打过来的, 径直甩开砸在了墙上。
一根领带从她后脑勺那往前绑了过来,多余的一截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不说?”他瞳孔深红, 扣住她出汗的手心,“那就一句也别说了。”
领带解开的时候是凌晨2点半, 湿泞一片的床单被抽走。
她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只剩指尖还能自在地摩挲几下被套,清醒地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外面的落雨声。
整个城市的喧嚣被深夜的白噪音冗着,雾气笼盖市中心。雨滴敲击落地玻璃窗,房间里传来一阵呛口的烟草味。
夏仰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男生T恤,遮到泛满咬痕的大腿那,妖艳而不自知。
她长发顺直地落在胸前,眼皮肿了起来,锁骨和胸口都还有点疼。
脚落在地毯上时,腿软地微崴了下,差点没站稳,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出去,虚无飘渺得像随时能消失的鬼魅。
夏仰赤着脚,走过开了暖气的地板上。蹲在客厅电视机下的橱柜面前,翻出了家用医药箱。
就着一点点夜光,找到了橙白色包装的止疼药。一口气吞了两颗,水喝得急,呛得喉咙痛。
夏仰捂着嘴,脸埋在屈起的手臂里咳了几声。清瘦的背脊弯成一小团,几近咳到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一回头,看见段宵正靠在门框那看她。
静谧的夜幕之下,只有大厦商城顶部的荧屏还透着白光。
他宽肩长腿,凌厉的那道身影落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只能看清轮廓,看不到半点脸上的表情。
尤其是不出声,就更难猜测阴晴不定的情绪。
“我没跑。”她开口时声音全哑了,音色还有点颤的哭腔。多此一举地补充一句,“外面在下雨。”
两把硬骨头,总有弱势一方要服软。
夏仰第二天没赶上考试,考试时间在上午。她睡到了下午才醒,手机被摔坏了,接不到消息。
起床时,只有来给她熬汤的王姨在厨房那忙活。
“夏小姐,阿宵说你伤到手了,我找营养师问过…这汤对身体好。”
夏仰点了点头,回浴室洗漱。
出房门之前,她下意识拉开了衣柜,其实自己的大部分衣服都带走了。只是年底一到,一些奢牌的sale又送了新款过来,包括女款。
段宵是好几家高奢品牌的VIC,从来不愁最新款的衣服。
她挑了套最不起眼的穿上,走出去坐在餐桌前,看见了一部新的手机。
卡针和她原来的手机卡都在旁边。
手机尺寸小了一号,pro max变成pro了。不过对于她现在一只手来说,倒是更方便些。
一般让王姨过来做饭,不是段宵忙就是他俩在冷战。
王姨踌躇着开口:“是不是和阿宵吵架了?他脾气是有点坏,段董都不怎么能管住他的,他们娘俩在家里碰上了就是鸡飞狗跳。”
夏仰低头喝汤,不置一词。
“每次段董都是往他身上砸东西才能出口气,关系越来越僵…都是没人压得住的脾气。”王姨叹口气,又说,“哎,其实很多时候多顺着点这孩子就好了,他又不是坏孩子。”
“我知道。”
她终于说话。
知道这个规则,但还是吵架了。只能说明是不能让步的事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什么是我要顺着他,不是他顺着我呢?”夏仰突然又开口,“他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你们还来帮着他欺负我?”
王姨愣住,神色有点尴尬。
夏仰淡淡道:“因为您也知道我只是被他花钱养着的,就该每天都给他笑脸。”
“…不是这个意思。”
但王姨也没法辩驳。
她和段家那位成叔一样,来这边做事是瞒着段董的,领两份工资。
他俩在一起快有两年,好像还遮遮掩掩的。家里人不知道,王姨去过几次学校给她送东西,感觉那些同学似乎也不知道。
又不是只有老男人能养金丝雀。
年轻的富家少爷照样喜欢养情人,一养就养好几个的都有。
王姨工作这么多年,又一直在这些富人雇主的圈子里上班,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平时看夏仰都没什么脾气,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轴起来了。
回学校之前,夏仰把那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王姨以为是她忘记带走,匆匆忙忙追到电梯口。
她说:“是他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当面给多好啊。”王姨为难地说,“万一他回来又…”
夏仰有点累,按了楼层,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轻声道:“我不想和他说了。”
考完最后一科,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收拾东西。
寒假临着春节,车票很早就预售空。两个室友票买得早,不是本地人,在夏仰回来之前就离开了。
她推门进来时,还剩下庄婧在拉行李箱的拉链,见她回来有点着急:“你今天怎么没来考试?”
“你都不知道,今天辅考的是那个叶妍妍学姐!”庄婧说起这个就无语。
“就上次和你竞争去荷花奖参赛的那个,本来大家都没说什么,她莫名其妙在那说你‘目无尊长,故意缺考’…然后老师的心情也不太好了,说让你下学期补考。”
夏仰点了点头:“应该的。”
庄婧看她兴致缺缺,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小,感冒了?昨晚是在段宵那吧?”
“嗯。”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呢。”庄婧收拾完东西,跟她笑嘻嘻地告别,“走了啊宝!新年快乐,明年见。”
夏仰笑笑:“一路顺风。”
宿舍回归寂静,她坐在位置上呆滞了会儿,没急着收拾东西。寒假的实习已经确定了会在市舞蹈团,但那不提供住宿。
温云渺作为高三生,寒假更是短得可怜,没几天就要返校。
夏仰又不想回大姑家,估计回京郊和妹妹一块过个年就得回舞团里了。
之前本来看好了几个房子,但收藏的房源没同步到这个新手机上,只能重新再看。
她就着学校Wi-Fi下载了个租房软件,上去找了找房子。
走廊那传来声音,露出一条缝隙的门被推开,是谈书凝:“夏仰?你还没走啊。”
冬日傍晚天黑得快,夏仰开了灯:“学姐?”
“咱们系里不是放寒假了吗?整栋楼快没人了。”说到这,谈书凝又八卦了一句,“你上午怎么没来考试啊?”
“你也知道啊。”夏仰停顿了会儿,说,“我睡过头了。”
“宿舍没个人叫你吗?算了,下学期补一下吧。”谈书凝看了眼她的行李箱,“你还不走?该收拾了。”
“不急,我待会儿去住酒店。”
“为什么?你不是和段宵———”谈书凝顿了两秒,看她表情又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俩是在一起的吧?”
被他广而告之的弊端来了。
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俩就是一块的。
夏仰一句带过:“感情的事瞬息万变。我现在比较着急找房子。”
“好吧…你现在不急着回去过春节的话,我那租房可以借你啊。”
“是吗?”
“我给你看看我房子的照片,和一个上班的小姐姐合租的。我就一个单间,东西很少,但被子还在,你拎包过去就行。不过离学校有点远,离我现在上班那地方倒是近。”
谈书凝本来就在外面实习,房子一直租着,她是本地人,这期间当然不用。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转给夏仰。
不过她也只能暂时借夏仰住一礼拜。
寒假有两个月,年后她也是要回来继续实习的。
谈书凝把钥匙递过来:“住酒店太贵了,年底都在涨价。你帮我分摊一周房租就行,房子慢慢找。”
这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夏仰接过来:“谢谢学姐,我待会儿把钱转你。”
谈书凝看了眼她另一只不太方便的手,迟疑了下:“行,我先走了,我爸妈还在楼下等我。”
“嗯。”
夏仰吁出口气,有些感慨自己为数不多的好运气。她手还伤着,搬箱子有点困难。
好不容易搬出宿舍大楼,往校门那走,手机响了几声。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图片jpg.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今天回学校打球,突然看见一个可怜兮兮的独臂大美女,请问需不需要小林骑士的帮助?
手机是新的,之前的消息也没导入进来。夏仰点开他发来的图片,正是她的背影。
她哑然失笑,转过身:“你怎么还在学校?”
林望穿着一身棒球服,手里还拿着根棒球棒,小跑着到她面前:“我明天生日,想和朋友们过完生日再回家。”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推着她行李箱往前走:“学姐…你手是缝针了吗?”
“嗯。”
夏仰总觉得一说到它,又感觉疼了。
“我昨晚就是觉得你那手伤口太深了,一定得好好处理。”林望踌躇地说,“但我看学长好像有点生气你人在警察局里,怕他关注不到你受伤了。”
她捏着手机的指尖收紧:“没有,他带我去医院了。”
“那就好,那你怎么没接我电话又没回我消息?”
夏仰语气淡淡:“那个时间都到家了,不太方便接你的视频。后来…睡得早。”
“不是因为学长生气吗?”林望站住脚,问她,“是学长生气了吧?”
她怔了下:“你知道他会生气,为什么还要打过来?”
“因为我觉得很奇怪。”林望直截了当地说,“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夏仰觉得这个词用在段宵身上太滑稽:“害怕?你想太多了。”
“学姐,我没有想多。学长确实怕我,他怕我靠近你,也怕你接受我。”林望表情认真,“一个优秀的女孩,被人追求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他会对你身边每个异性都如临大敌?他对你们这段感情,没什么把握才会这样吧。”
没等夏仰找借口,林望继续道:“学姐你呢?为什么总是要怕学长,为什么总怕惹他生气,你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之前我在校群里看了一点关于你们之间的言论,我想起你很早的时候,跟我说你那些钱不是你的。”
林望看了眼她的脸色,斟酌地问,“那你是不是和他有金钱上的…”
他说到这里已经很冒犯了。
没说完的话是点到为止,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夏仰表情淡淡,被揭穿他们这段关系里的最后一层不堪面纱也很平静。也许因为从段宵家里搬出来,就已经花了她很大力气。
“很多时候,我讨厌生活里的变动。我曾经也以为能够妥协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夏仰笑了笑,慢慢地说,“但好像还是忍受不了呢。”
林望没听明白,却在路灯光下隐约看见了她颈侧被发丝遮盖的红痕,像被掐出的指痕。
他心口一惊。
网约车已经在门口等,林望帮她把行李箱放上去。
夏仰拿过自己的包,若无其事道:“我走了,谢谢你的帮忙。”
“学姐!”林望拦住车门,对着她笑,“你明天也在京州吧,能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你把地址发我吧。”
虽然她不一定来,但送个礼物还是可以的。
台上的拳手已经换了两个,今晚几个陪练的拳师看着台上那位段大公子,都有点不太情愿上去挨揍。
段宵□□着上身,背脊和薄肌上的汗在顺着漂亮的肌理线条往下渗。手肘和脚踝上都有被磨损破皮的血珠,肩膀好几处淤青。
湿毛巾擦过血痕摔进了木桶里,染了小半片红。
他漱过口,咬开手上拳套,直接缠上了白色手带,往下面不带感情地看过去:“下一个。”
没一个人动,陪练的拳手都在面面相觑,不想伺候。打重了怕打出个好歹,还怕他动真格。
打轻了,这饭碗都要保不住。
“赤手。”陆嘉泽在台下看着,丢开一手的果皮,“阿宵这是要打泰拳?”
一旁教练小声地说:“今晚太反常了,他再打下去也得进医院,您劝劝?”
陆嘉泽也不知道怎么劝。
他们平时练拳当爱好,男人嘛,总要有发泄的地方。
但发泄归发泄,伤身就不行了。
正愁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呢,看见了段宵那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夏仰。
陆嘉泽喊了停:“你接个电话,是你家那夏仰妹妹。”
段宵看了眼手机,没立刻动。但也没继续打的意思了,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汗,套上件卫衣下了台子。
那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在他穿好衣服那一刻停掉了。
他拿回手机,往外走时拨了回去,很快被接起。
“我不会回去了。你跟王姨说一下,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夏仰站在阳台那,声音透着风,有点弱,“卡留在桌上了,密码是你生日,钱都还给你了。”
段宵低着眸,微微凌乱的几根碎发戳着他冷硬的眉骨。他冷哂:“你是觉得钱还给我就两不相欠了?”
她不出声。
他手捞出盒烟,牙齿咬出一根来,眼皮松耷:“夏仰,你要这么玩是吗?”
“我没有在玩,我也不想陪你玩了。”
“段宵,这次你还要用什么威胁我?”她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神色淡然,“两年了,还要去找回那个摄影师替罗良琛平反吗?”
两年了。
曾祥本来就是自由摄影师,早跑远了。
段宵眼底是不善的凉意:“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是。”她抿唇,“你知道就好。”
电话毫不留恋地挂断,他走出了拳击俱乐部,拿出车钥匙,一抬眼看见眼前站着一人。
林望问过几个学长才问到他在这玩。
守株待兔了会儿,果然撞到了。
“学长,你不会是去找学姐吧?”
段宵咬着那根烟,嘴里说话含糊,又不屑多看人一眼:“关你屁事。”
刚转身,林望直接拿起那根棒球棒挥了过来:“段宵,你还能做个人吗?”
段宵后脑勺被他敲得嗡了下,踉跄了几步,撑着车头。似乎是觉得有趣,不怒反笑,回过神来。
他反手掐过林望领口,狠狠往人脸上砸了一拳过去:“忍你很久了。”
“少他妈看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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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删减要补齐字数,补了个婚后番外:
跨年那天,许霓那伙人约好了去市郊放烟花,买了好几车想放个爽。群里,他们发来消息。
【许霓】:你们夫妻俩8点前过来就行,我今天闲着,先和阿祁他们去布置。
夏仰还没放寒假,但也看了眼时间,说自己没问题。
晚上4点半,冬天的京州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温云渺放假回了趟家,在给五点半梳毛,嘴里念叨“新年摸猫头,万事不用愁。新年摸猫背,大福又大贵。新年摸猫尾,顺风又顺水。”
“你工作不顺利吗?”夏仰听着好玩,“把它当祈福的了?”
温云渺摇头:“挺顺利的,要个好兆头嘛。你怎么还没出门?”
夏仰指了下手机,无奈道:“段宵还没忙完,我猜他要生气了。”
温云渺皱眉:“他凭什么生气?”
夏仰笑:“因为他不讲理啊。”
二十分钟后,夏仰到公司找他。从秘书那得知他们在加班开会,她坐在那张总裁办的办公桌位置上,百无聊赖地转着他那把椅子。
门被推开,凌厉脚步往里走。而后在看见她时,男人顿住脚。
身后战战兢兢的助理也看见了,松口气:“段总,我们十分钟后过来汇报进度。”
门关上,百叶窗帘也降下来。
夏仰在办公桌上撑着脸:“段总,好忙吗?”
段宵一言不发地解开西装扣子,忪了忪领带,坐在她对面:“不是让你先去。”
“我要是去了,你肯定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夏仰把切好的水果往前推,“好好工作吧,我们12点前去也可以,反正答应的是跨年嘛。”
他重视节日,重视和她的每一个约会,是个颇有仪式感的人。如果错过和她跨年,指不定得把这事儿记到下一年。
段宵上前搂她,坐自己腿上,薄唇摩挲地蹭了蹭她脸颊:“让我好好工作你就不该来。”
夏仰脑袋被他揉了揉,皱鼻子:“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了。”
看了眼时间,也能猜到赶不及烟火最盛大的时候。
段宵下巴搁在她肩胛骨上,捡了颗车厘子吃,边说了句:“烟花有什么好看的,我少放给你了?”
夏仰被他教坏,一秒想歪:“你好变态。”
他脑子转得更快,片刻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她。
夏仰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脸红地捂住他眼睛:“…好了,你别说话了。”
后半夜,他又去开会了。
群里正好发来烟火视频,叽叽喳喳地刷屏。
【陆嘉泽】:我就不明白了,阿宵不来,阿宵老婆为什么也不来?
【宵】:起到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作用。你没老婆不会懂。
换了张床换了个陌生的房子睡觉, 夏仰睡得不是太好。
一早上起床时,隔壁房间的那位姐姐还没去上班,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挂面和鸡蛋的香味传进了自己鼻间。
夏仰不自在地轻轻皱了下眉, 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那姐姐去厨房刷锅之前,又说道:“对了,你手机是不是开了静音落在阳台那了?刚听见一直在震动。”
“噢,好像是我刚晒衣服的时候忘记拿进来了。”
夏仰跑回去拿起, 正好电话又拨了进来,是陆嘉泽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下意识挂断,又被对方锲而不舍地重拨进来。
夏仰抿了抿唇, 闷闷不乐地接通, 先发制人:“如果是段宵又喝醉酒没回家,那就不用跟我说了, 我不会去接他的。”
“嚯, 你怎么这么凶?”陆嘉泽极少听她这么冷冰冰讲话, 笑着说,“放心吧,这次不是喝醉。托你的福啊, 阿宵进医院了。”
夏仰不解:“他怎么了?”
“你那个叫林望的好学弟, 拎着棒球棍过来把他打了一顿。把我兄弟都打出脑震荡来了, 你要不要来看看?”
“林望打他?”她握着栏杆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敲了两下, “他严重吗?”
“严重啊!”陆嘉泽看着病床上那位表情不爽的哥,继续添油加醋, “当时我赶到的时候,那一地的血啊, 吓得我差点当场昏过去!你过来看看吧,免得以后都见不到了。”
好夸张的哭丧。
根据一贯的相处下来,夏仰总觉得他在胡说。
她心里那口气松了点,又有些烦躁:“真这么严重应该找医生,干嘛找我?我又不会看病。”
她说着就要挂电话。
陆嘉泽连忙“哎”了几声,喊住她。
手机那边换了人:“你那‘朋友’打了我,你不管?”
段宵声音低沉又冷。
挺精神的,和陆嘉泽嘴里形容的“奄奄一息”截然不同。
夏仰静了一瞬:“又不是我让他打你的。”
他低嗤了声:“行,我要告他,你等着去探监吧。”
电话被撂开,丢远了些。
但没挂断。
陆嘉泽大大咧咧地在那喊,装模作样求情:“别告人家啊,那学弟大好前途,留案底就完了。故意伤人罪判多久来着?哦,不超过三年啊…那还行,他这种情况顶多蹲一年半就能出来吧。”
夏仰有些疲惫地阖了下眼皮:“你在哪家医院?”
“你现在住在哪?”段宵懒声开口,“我让陆嘉泽来接你。”
“你告诉我你的地址就好了。”
他不说话,两秒后直接挂了电话。耐心就这么一点,从来都懒得重复自己的第二遍要求。
夏仰盯着黑掉的屏幕,无奈地给陆嘉泽发了信息。
【宵禁】:能不能来丰仪北路路口接我?麻烦你了。
陆嘉泽等她上车那会儿,还在打量周边这一块地方,摇摇头:“怎么住这来了?这也忒远了。”
“暂时借住的。”夏仰淡声,“我还在找房子。”
“你俩也真是…”陆嘉泽一个旁观者没多说,啧啧两句,“前面那早餐店我停一下,你去买点东西。”
夏仰转过头:“你没吃?”
陆嘉泽笑嘻嘻:“我吃了。你没吃吧?阿宵也没吃。”
到医院门口,陆嘉泽给她报了住院部的病房号,没打算再跟着上去。
夏仰喊住他:“那林望现在在哪?”
“分局关着呢,昨晚是拳击俱乐部老板报的警。”陆嘉泽神色正经了些,“夏仰,阿宵要是真想告,他是一定会进去的。监控就在那摆着,他二话不说给人一棍子,这不找牢饭吃嘛?”
夏仰低眸,焉了吧唧地说:“我知道了。”
陆嘉泽迟疑了片刻:“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看那小子?先跟你提前说一下,阿宵还手算自卫。”
他没说的是:得亏前面已经有两个拳手陪段宵练过,不然林望那脸还得更糟糕。
夏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却又不太明白,特地跟她解释这个干什么。
段宵那间病房在走廊尽头,安静得很。早晨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伴随着医院提供的早餐香气。
夏仰敲了敲门,推开,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在里头。
段宵拿着本书靠在床头,冷淡地瞥过来一眼。
他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脸上有两处淤伤,脑袋上还绑着白色绷带,难得有几分脆弱感。
“陆嘉泽说你没吃饭,我给你带了早饭。”
她神色如常,看了眼他那智能化的病床,摁下升降的小桌板,将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摆上去。
段宵嫌弃地看着桌上那点东西:“你就这样探望病人?”
“你算病人吗?”夏仰不想跟他计较,一只手有点费力地掰开勺子包装,“我问过医生了,你这是轻微脑震荡,只需要静养,躺一礼拜就好了。”
“躺一礼拜就好?”他眼皮轻抬,“你知道我一天赚多少吗?谁来赔偿我的损失?”
夏仰视线平淡地落在他唇角的青紫伤口那:“那你想怎么样?让我替他赔钱?”
“跟他分了。”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段宵冷冷道:“我是说朋友也别做,别再和他联系。”
“我和谁做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夏仰蹙眉,“我说过我们结束了,根本不关林望的事,你硬把他扯进来干什么?”
“是我去找的他?”
“他可能对你有点误会。”她想起昨晚林望的那些话,又有些讽刺地笑了下,“也不算误会。总之我钱都还给你了,我没理由再对你言听计从。”
段宵睨着她,哂笑:“你来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他是替我抱不平才来找你的。我确实对不起他。他今天过生日,人却进了看守所。”她拿出手机,“你实在不满意,我把他删了行吗?”
她这边在删人。
段宵也没闲着,直接抢过她手上拎着的精品袋子。
他语气里又隐隐带着怒气:“连他今天过生日都清楚,还买了礼物。”
礼物是来医院的路上顺手买的,是个香薰蜡烛。包装得挺漂亮,此刻却被他撕得破烂。
夏仰气得上前抢:“还给我。”
她扑过来,腰身压低。
段宵顺势拽住她手臂,往自己身前扯,像个没吃到糖就耍无赖的小孩,凶巴巴地质问道:“你送过我什么礼物?等价交换的球鞋,还是有来有往的领带?”
主动给过他的礼物,都是为了偿还一些人情。
她从一开始就和他算得清清楚楚,他连她一个普通学弟的待遇都不如。
夏仰被他扯得半跪在床沿上,又怕弄倒小桌板上的粥,动作幅度始终不大:“别装了,你闹够了吧!”
她穿了件羽绒服,半扎发下的几缕碎发缠着纤细的脖颈,白皙肌肤上还有他几天前留下的印子。
段宵看着,眼睫有些心虚地颤了下。
却还是没松开手,始终捏着她那只香薰蜡烛不还回去。
“他打得我很痛。”他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往后移到她腰上,半揽着她。脸往她胸口埋,重复道,“夏仰,你别跟我吵,我头很痛。”
因为这个弯腰靠住她的姿势,夏仰看见他后脑勺那有一处贴了白纱布。
比起头上那一圈不痛不痒的白色绷带,这里能看出是特意处理过的。
只是停顿了才没一秒,夏仰就感觉到他那只手往自己外套下探进去,顺势握住了她的腰。
手掌心的体温贴近,肌肤相贴的触感让人颤栗。
她头脑发热,警报拉响,想躲开:“你又要干什么?”
还没说完,走廊上就传来护士推着车讲话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偏偏段宵趁着这时候勾过她的腰,揽过来亲她颈侧到耳后根。
鼻息暧昧温和地缠过来,手已然无师自通,熟练地划进她衣服里。
“你真的有病!”
夏仰恼怒地掐他手臂,服了他每时每刻都能发情。
他喉结轻颤,笑得恶劣:“我没病怎么会在医院,病房里是不是更刺激?”
男生嗓音低不可闻:“再大声点,把护士喊过来。”
夏仰力气没他大,另一只手还缝着线,压根挣不开一点。坐以待毙地感受他手掌逡巡腰身,似乎是在感受她的尺寸。
她听着病房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到不自觉在抖,小声骂:“你能不能不要碰了?你疯了吧!变态,这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