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前夫贵极人臣by香筠扇
香筠扇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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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章家家财万贯,生活潇洒恣意,只要他不?犯浑,故意去招惹官老爷们,那些不?好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他和他在意的人?身上。
没想?到,有朝一日,贪官强抢民女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眼前?。
被?仗势欺人?强求的,还是他亲密的枕边人?。
一想?到,连他素来信任的好兄弟也背叛他,章鸣珂气?不?打一处来。
“狗官,小爷要去府城状告你。”章鸣珂盯一眼黄知县,又扫过赵不?缺,以及此刻才?姗姗来迟,迟疑靠近的县衙幕僚,“还有今日互相串通、助纣为虐的,不?论是谁,小爷一个也不?会放过。”
听到这话,赵不?缺面色变得很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向来不?寻花问柳的章鸣珂,竟是真有了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不?过,章鸣珂再?是个倔脾气?,也不?懂官场的游戏规则。
去府城告?真以为大魏还有什么青天大老爷,能为他的宝贝娘子做主?章大少爷就是被?保护得太?好,太?天真!
这些话,赵不?缺说不?得,毕竟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可黄知县已是气?急败坏,他什么话都敢说。
接过幕僚递来的帕子,帕子顷刻间被?洇出殷红血迹,黄知县吐出一口血,才?捂着肿起?来的脸和嘴,含混道:“有种你就去告,本官让你有去无回!等弄死了你,我有的是时间玩你的眼珠子!”
章鸣珂明白,这狗东西说的是泠香,他竟还是贼心不?死!
闻言,章鸣珂气?不?过,提拳便要朝黄知县再?挥过去,却被?梅泠香使力拉住。
章鸣珂愕然侧眸,梅泠香冲他摇摇头,眸中氤氲的水汽,不?知何时已消退。
从前?章鸣珂自己屡番被?算计,从不?曾怀疑赵不?缺有坏心思。
而眼下,因着她的事,章鸣珂竟然会不?上赵不?缺的当,还坚定地为她讨公道。
梅泠香心下暗叹,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直到此刻,梅泠香脑中也清晰记得,章鸣珂砸在黄狗官脸上的那一拳。
章鸣珂是冲动了些,可或许也只有他,才?会不?顾身份差距,不?计后果,只为心中的正义公道,便敢朝上位者挥动铁拳。
若换做旁人?家的夫君,梅泠香不?确定有几人?敢为。
可是,看到黄知县有恃无恐的模样?,梅泠香便知,在当前?将乱的世道,章鸣珂想?凭一己之?力为她讨个公道,难如?登天。
受此大辱,梅泠香何尝不?想?要公道。
可民不?能跟官斗,比起?个人?的公道,她更希望看到一家人?平平安安。
现下,章鸣珂也是她的家人?。
即便受到羞辱,即便对方人?多势众,梅泠香也能努力保持镇定,思考着如?何快刀斩乱麻,让黄知县不?敢追究章鸣珂打人?的事,也不?敢继续骚.扰她。
“黄大人?,你可认得新任吏部侍郎梁彬梁大人??”梅泠香说着,从章鸣珂身后站出来。
她身形纤瘦柔弱,可当她挺直脊背,骄傲地微扬下颌,望向对面的一众男人?,自有一种让那些幕僚们自惭形秽的气?场。
就连黄知县,也被?她镇住一时。
他一个小小知县,就算与几个京官拐弯抹角勉强相熟,其中最高的也不?过五品官,吏部侍郎可是正三品,黄知县哪里有机会结识?
难道梅家或是章家,还有这样?的大靠山?
念头一转,黄知县面色便由?涨红转而发白。
对方神情微变间,梅泠香便看出,他应当是不?认得,甚至不?记得梁侍郎是从闻音县走出去的。
章鸣珂倒是记得梁彬,那是比他们早几年的师兄,听说梁师兄在闻音书院时也是惊才?绝艳,甚至比高泩那厮更优秀。
但不?知为何,他高中之?后,书院里的夫子们便鲜少提起?此人?名讳,渐渐的,大家几乎要忘记闻音县出过这么一号优秀的人?物。
此刻,听梅泠香把?梁侍郎搬出来,章鸣珂心里虽不?服气?,仍想?打人?,也不?得不?暂且按捺心思,他不?能破坏泠香的打算。
梅泠香莞尔展颜,上前?一步,目光凌然不?可侵犯,不?卑不?亢的语气?掷地有声:“梁师兄成为天子门生之?前?,曾受过我父亲教导,与我父亲素有书信往来。黄大人?以为,有府城的庇护在,你就能有恃无恐欺辱我们么?民妇今日便回去禀告父亲,请他手书一封,直达京师,且看看梁师兄能不?能动得了你头上乌纱!”
言毕,她拉着章鸣珂衣袖,转身便往花林外走去。
黄知县本是将信将疑,侧首问身边幕僚:“梁彬真是吏部侍郎?”
“是。”知情的幕僚斩钉截铁应,面色也凝重,“大人?,他也确实是梅夫子的学?生。”
再?看看梅泠香脚步轻快,脊背笔直,底气?十?足的模样?,黄知县再?不?敢怀疑一分?。
今日逼迫良家女的手段,他不?知使过多少回,尝过多少甜头,没想?到竟在看似柔弱的梅泠香这里,踢到铁板!
黄知县大惊失色,腾地一下从石凳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捂肿胀的嘴,不?顾体面地追上去:“章贤侄,梅娘子,凡事都好商量,何必大动干戈?”
坐上下山的马车时,事情已解决。
黄知县向梅泠香揖礼致歉,答应不?计较章鸣珂打人?之?事,还免除章家今年岁末孝敬的三成。
直到今日,章鸣珂方知,章家每年孝敬官府,竟高达万两白银以上,碰上丰年还要加两成。
马车平稳驶动,章鸣珂一路沉默不?语,望着窗外山景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梅泠香饥肠辘辘,她打开食盒,隔着干净丝帕拈起?一块桃花糕递给章鸣珂,温声问:“郎君饿不?饿?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章鸣珂默然伸手接过。
目光落在帕子里漂亮精致的点心上,他第一次去想?,这盒桃花糕须得几两银钱。
他未曾关心过,一时也想?不?出。
梅泠香正想?着,免除三成保护费的事,她该如?何同袁氏说,才?不?会让对方起?疑,打听今日的事。
见章鸣珂沉默,她有意借此机会提点他,便忍不?住温声开口:“记得郎君说过,章家并非地里刨食靠天吃饭的农户,而是商户,来钱容易。”
对上他目光,梅泠香顿了顿,轻问:“此时此刻,郎君还觉得母亲支撑门庭,挣钱容易吗?”
她语气?平和,并非质问,而像是闲话家常,顺口一说。
落在章鸣珂耳中,却觉这番拷问,几乎直击灵魂深处。
原来他自以为潇洒自在的生活,一直是母亲独自负重撑起?来的。
而那副重担,正在往梅泠香小小的肩头放。
他说要待她好,要上进,实则坐在书房里看半日书,都觉得当她一句夸赞。
“娘子,对不?起?。”章鸣珂凝着梅泠香,一贯清湛的眼眸里,有着深而厚重的情绪在浮动。
对不?起?,他没有担起?为人?夫君的责任。
对不?起?,他从前?盲目相信酒肉朋友,害她今日置于险境。
闻言,梅泠香愣了愣,随即云淡风轻道:“今日的事,做错的是他们那些坏人?,郎君不?必自责。”
该道歉的人?已经道歉,并付出了她能讨到的代价,梅泠香便不?想?再?为别人?犯的错折磨自己,只当被?疯犬吠了几声便是。
章鸣珂没解释,他话比往日少了许多,自顾自想?着往后的打算。
虽没说要与赵不?缺绝交,可接下来几日,赵不?缺日日往章家递信,想?约章鸣珂出府喝酒,还说费用他包,不?让章鸣珂出银子,章鸣珂一次也没答应,都让多福回绝。
他知道,赵不?缺想?为那日驻云山桃花林里的事道歉,可是受辱的是他的妻,他不?想?原谅,更无法代替梅泠香原谅。
心中已有隔阂,他无法再?把?赵不?缺当东西。
他态度明确,赵不?缺知道他心意已决,消停了两日。
后来递信的换成孙有德,章鸣珂迟疑几息,也没应,不?必说,孙有德肯定是给赵不?缺当说客来的。
章鸣珂日日在家读书,性子沉下来,倒也坐得住,除了兵书,他也渐渐能看进去旁的书。
有时也会跟梅泠香一道去积金堂,陪着袁太?太?处理账目,交待事务。
这些俗务,他学?得远远不?及梅泠香快,但他态度积极,梅泠香和袁氏瞧着,都欢心。
他不?再?与外头的狐朋狗友来往,梅泠香不?用怕他再?被?他们带坏,沾染上不?好的习性,败坏家业,心中对未来便多了几分?期许。
松云悄悄写信回来,梅泠香借着回梅家的机会收的,得知张神医并不?在遂阳县,松云扑了个空,梅泠香心中惊讶而失落。
她以为,重活一世,掌握先?机,便能早些请到张神医,治好爹爹的病。
没想?到,张神医居无定所,现下还根本没有回到遂阳县颐养天年。
这一招行不?通,她该去哪里找张神医呢?梅泠香有些茫然。
幸好,松云机灵,找了个借口让随行的家丁在遂阳县等着,她自己匆匆转道去了云州。
如?今云州的地价比她想?象中还低些,松云行事稳妥,想?必能办成。
看到章鸣珂变好,梅泠香便忍不?住去想?,等年底的时候,她借口云州暖和,章家和梅家都迁去云州过冬,想?必袁太?太?一高兴,也会答应?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在战乱来临前?,安顿在云州。
战乱一起?,生意必然受创,梅泠香试着劝过一回袁太?太?,想?把?章家的生意往南边转移。
可袁太?太?当她年纪轻,经验不?足,教她切勿盲目扩张,在时局不?太?好的时候,守成要紧。
梅泠香心内暗叹,没再?劝。
她没办法告诉袁氏,朝廷腐败,加上今夏干旱,粮食欠收,真的会激起?民愤,还会越演越烈。
这一日,章鸣珂听从袁太?太?吩咐,往自家铺子里送东西。
刚办完事出来,迎面被?孙有德和赵不?缺堵住。
赵不?缺离得稍远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上前?。
而孙有德呢,上前?就不?客气?地揪住章鸣珂衣领。
章鸣珂没有防备,被?他揪个正着,诧异不?已。
他跟赵不?缺算是闹翻了,可跟孙有德没有过节吧,怎么孙有德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你都对有德胡说了些什么?”章鸣珂拂开孙有德,拧眉望向赵不?缺。
在他看来,赵不?缺肯定在背后教唆了什么。
此话一出,赵不?缺面色大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孙有德便抢先?愤然道:“别人?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小子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啊?!你别问他,他可没说你一句坏话,倒是你,莫名其妙不?理人?,还不?听人?解释,我还想?着多年的兄弟,想?为你们说和,没想?到你背后使阴招,在这儿?算计我呢!”
说着,孙有德愤愤不?平,又要上前?打架。
可章鸣珂最近自己时常在府中练武强身,身手未必多好,力气?却大了很多,对付孙有德这样?的酒囊饭袋,轻松便把?人?拎开。
“有事说事,别动手。”章鸣珂莫名其妙被?针对,心里也气?,看孙有德的眼神跟看疯子似的,“小爷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算计人?还理直气?壮,孙有德睁大眼睛,只觉往常真是看走了眼,这看起?来好骗的大少爷,翻脸就不?认人?。
“还不?承认?!你要是不?心虚,怎么不?敢出来见人?,还要我日日蹲点堵你?”孙有德指着章鸣珂,被?章鸣珂抬手挡开。
孙有德技不?如?人?,嘴上越发不?饶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认识你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当初你可是指天发誓过,不?会把?那事告诉秦夫子的,你为何忽然背叛我,害得我被?书院开除!都是你家臭娘们教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一听他对梅泠香不?尊重,章鸣珂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骂我可以,对我娘子放尊重些,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
“还有,小爷可不?像你,我做事向来敢作敢当,不?是我说的,便由?不?得你来泼脏水。”章鸣珂提议,“你若不?信,我们当下便去找秦夫子对峙。”
孙有德被?他推得倒退几步,被?赵不?缺扶住才?站稳。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发现,章鸣珂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他不?再?盲目顾念兄弟之?谊,而是开始公事公办,讲道理。
而章鸣珂呢,也是此刻才?发现,他跟他以为性情相投的兄弟,其实也不?是一路人?。
赵不?缺这个小人?,会在背后使阴招,败坏朋友名声,也会帮着外人?对付兄弟,这样?的事,他章鸣珂一世也做不?出。
孙有德呢,是个怂包,敢做不?敢当,这些年,自己替他担了多少坏名声,被?书院开除也在所不?惜。而今不?知哪里有漏的风声,孙有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气?撒在他身上。
嗬,明明是孙有德自己该承担的后果,孙有德竟然理直气?壮来指责他,谁给他的脸?
这样?的事,章鸣珂也是决计做不?出的。
他深深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瞎了眼,竟和眼前?的两人?称兄道弟,还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有德被?推一下,又是当着许多围观者的面,自然不?愿意丢面子,想?要找补回去。
却被?赵不?缺拉住:“算了,你打不?过他,先?去找秦夫子,若真是他说出去的,跑不?了他。”
他们这般又是吵嚷,又是动手,平日里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三个人?,忽而反目成仇,吸引了不?少过路人?。
眼前?着他们要去闻音书院找秦夫子,有的路人?散去,也有的没有旁的急事,便跟着一起?去当看客,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人?都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大伙儿?看着他们,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
不?多时,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书院,正好赶上散学?,背着书囊的学?子们也都围过来,也有人?飞快跑回去叫秦夫子。
赵不?缺是逃学?,章鸣珂喝孙有德已被?开除,是进不?了书院大门的,只得在外等着。
在不?烈的日头底下晒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秦夫子负手阔步走出来:“闹什么?孙有德,你都被?开除了,还有脸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瞟也没瞟章鸣珂一眼。
孙有德本是来求证的,听到秦夫子态度有异,忍不?住道:“就算被?开除,他章鸣珂也是被?开除的,还比我早,夫子怎么厚此薄彼,光骂我不?怕他!”
这会子,秦夫子才?朝章鸣珂望一眼,想?起?把?人?开除的那日,也想?起?人?家两次来道歉,他把?人?打走的情形,脸上有些挂不?住。
秦夫子是非分?明,认死理,虽觉章鸣珂蠢笨,但比起?笨的,他更讨厌坏的。
当即,他吹胡子瞪眼道:“你还好意思问?他当初为何被?开除,你难道不?知道?”
“既然今日你们都在,那就把?这桩陈年旧事了结了结。”秦夫子抬起?下颌,目光往下,蔑视地盯着孙有德,“当初那首辱骂老夫的长诗,想?必你们都还记得,要不?是老夫近日察觉那长诗的字迹不?是章鸣珂的,而是你孙有德的,恐怕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孙有德,人?可以没有才?华,却不?能不?信不?义,你出去切莫告诉旁人?,曾是我闻音书院的学?生,老夫丢不?起?这脸!”
秦夫子说罢,不?再?看孙有德,而是转而望向章鸣珂,没好气?道:“事情既不?是你做的,何必代人?受过?明日便回书院吧,往后务必谨言慎行,切莫再?惹是生非。”
“什么?他可以回书院?”孙有德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确实不?是章鸣珂说出来的,还因为他这一闹,章鸣珂因祸得福能重回书院。
往后闻音县里,名声最臭的,便不?是章鸣珂,而是他们三个里最珍惜羽毛的他自己。
孙有德又悔又气?,连带着望向章鸣珂的眼神,几乎藏着恨意。
章鸣珂并未留意,他怔愣半晌,面对秦夫子宽和得让他无所适从的目光,想?了想?,忽而躬身施礼:“多谢秦夫子厚爱,只是鸣珂性情顽劣,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恐怕辱没师门,想?早些另谋出路,只好辜负夫子美意,求夫子见谅。”

这回?,不止是秦夫子,余者所?有人都愣住,齐齐朝章鸣珂望过来。
看笑话的,也都不知不觉歇了心思,个个心中充满着和秦夫子同样的疑问。
事情不是他做的,夫子愿意既往不咎,让他重回?书院,章鸣珂怎么还不愿意了呢?
孙有德不甘心,可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再闹下去,只会越牵扯越多。
他可不希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一连串牵扯出?来。
已被书院开除,家?里恐怕会把他丢到一旁,着紧培养他的胞弟成才。
眼下,他还用得着章鸣珂这个朋友,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听到章鸣珂不愿回?书院,若说?有一人高兴,那一定是孙有德。
果然,章鸣珂还是那个章鸣珂,最讲兄弟情义。
“鸣珂,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头脑发昏,差点寒了兄弟的心。”孙有德走到章鸣珂面前,语气颇为?动?容,“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为?兄弟我做到如此地步,从此以后,我孙有德必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看客们听着,恍然大悟,原来章大少爷是想与好兄弟共进退。
从前他们只听说?章少爷出?手阔绰,品德败坏,没想到,他其?实是个傻的。
听到他道歉,章鸣珂微微牵动?唇角,未置可否。
这些日子,他已渐渐学会少说?话,多做事。
尤其?此刻面对话不投机之人,只觉半句都嫌多。
他不开口?,孙有德便显得有些滑稽,下不来台。
气氛怪异地沉寂一阵,只见孙有德回?眸望一眼秦夫子,想到什么,快步走到秦夫子面前,朝他躬身:“夫子,当初那首长诗虽是有德所?写,却只是喝多了酒,一时言行?无状,写下的玩笑之言,并?非真心折辱夫子。有德这厢向秦夫子赔罪,还请夫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学生。”
他话音刚落,大伙儿不由自主望向秦夫子,想看他会不会网开一面,让孙有德也重新回?到书院。
秦夫子被章鸣珂驳了面子,心下正不是滋味,一听孙有德这言不由衷的道歉,忍不住瞥一眼章鸣珂,阴阳怪气数落孙有德:“喝多酒说?的醉话?向老夫道歉?你想如何道歉?是送金银财帛,还是如花美眷呐?”
说?着,他不等孙有德反应,语气骤然冷下来:“哼,你的道歉,老夫不接受。什么酒后戏言,老夫看你分明就是酒后吐真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言毕,秦夫子气呼呼拂袖回?了书院。
孙有德和赵不缺想要整饬席面,请章鸣珂喝酒,向他赔罪。
“我还有事要忙,便不劳二位颇费,改日再聚。”章鸣珂拱拱手,便租一辆马车,将人群甩在身后。
直到马车转弯,看不见他们了,章鸣珂才掀起纱帘,朝转角处望去。
赵不缺他们曾对他说?,男女之情,是一物降一物,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今,在章鸣珂看来,所?谓兄弟之情,也是如此。
他拿他们当好兄弟的时候,他们把他当傻子。
一旦他当机立断,与他们保持距离,他们又想起还有他这个兄弟。
可惜如今,他已没有与他们喝酒闲耍的心思了。
曾经的好兄弟,便在这处转角,分道扬镳。
走进积玉轩,看到小?妻子立在墙根下喂鱼食,章鸣珂朝她走过去时,才后知后觉想到,或许秦夫子突然发现事情的真相,并?非偶然,而是与她有关。
缸里原本养着几条小?锦鲤,有些没养活,现下还剩两条。
章鸣珂想再添一些,让它?们给梅泠香解闷,泠香没同意。
眼下梅泠香正逗着两条小?鱼,听见脚步声,侧眸望去,见是章鸣珂,她笑意未减:“回?来了?似乎耽搁了些时辰,可是出?了什么事?”
章鸣珂头一回?处理铺子里的事,梅泠香担心他没经验,遇到挫折,往后积极性会消减。
“是有些事,不过你别担心,不是生意上的事。”章鸣珂走到灭泠香身侧,目光在她唇角笑意停顿一息,又移开,取走他手中鱼食,悉数洒向水面。
看着鱼儿们争抢鱼食的景象,章鸣珂笑着感?慨:“还是你们两个逍遥自在。”
言毕,他牵起梅泠香的手,往屋子里走:“今日我从铺子里出?来,遇到孙有德他们了。”
他没细说?与他们的冲突,只道从他们口?中得知孙有德被开除的事,还一起回?了一趟书院。
迈入门?槛后,章鸣珂后脚一勾,将门?扇带上。
忽而,他回?身,将梅泠香圈在臂弯间,俯低身形,低问:“泠香,秦夫子会知道那件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是不是为?他做了许多事?
难怪陪她回?梅家?看望二老时,梅夫子并?未再让他难堪,听他一口?一个“爹爹”地叫,还愿意跟他喝两杯。
“我没……”梅泠香一头雾水,否认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忽而止住。
她抬眸望着章鸣珂,话锋一转:“有一次回?梅家?,我同爹爹说?起过,该不会,是爹爹同秦夫子一起查证的?”
说?完,她和章鸣珂都觉得极有可能。
两人愣了愣,随即相视一笑。
章鸣珂轻抵梅泠香眉心,轻轻磨蹭:“泠香,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承诺的语气,温存旖旎,措辞朴实,并?非从前那般豪言壮语。
可不知怎的,落在梅泠香耳中,激起她心间几许涟漪。
这样的一句承诺,比起往常那些,分量都要重,也更让她信服。
什么文状元、武状元的,她只想踏踏实实过好现在的日子,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
“我现在过的,便是很?好的日子。”梅泠香心口?微热,避开他视线,温柔轻应。
此情此景,看得章鸣珂喉间微动?。
天?尚未黑,瑰丽的晚霞铺陈半边天?穹,绚丽的光彩照在紧合的门?扇。
门?内,章鸣珂情不自禁将手抚上她后腰,另一只手探至她交叠的衣襟处。
自驻云山回?来之后,他许是因为?自责,已有好些时日不曾碰她。
这会子,他指尖触上她心口?肌肤的一瞬,激得她一阵颤栗。
从前再亲密的时候也有过,可不知为?何,这一回?,梅泠香格外羞怯。
“别。”她搭上他结实的小?臂,柔声阻他,“天?没黑呢。”
“若等到天?黑,小?爷非得憋出?内伤不可。”章鸣珂轻吻她发顶,呼吸略粗,“别怕,不会被发现,我保证。”
章鸣珂抱起她,没去内室,而是走到花几侧,避人的墙壁后。
他将衣摆别在腰间,长指伸到她裙下,他手臂那样有力,日渐精壮的腰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梅泠香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后来无力倚靠,几乎是被他支起。
屋内浮动?着靡艳的异香,章鸣珂推开窗扇,任清新的夜风灌进来。
梅泠香歪在便榻上,平息着体内退潮的余韵。
感?受到夜风,她侧眸望去,望见窗畔月华里的郎君,他也正朝她望过来:“香香,月亮出?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明知她此刻双腿发软发麻,沾不得地,他却发出?这样的邀请,分明就是故意的。
梅泠香恼他,却又羞于看他,尤其?是他眼底里的志得意满与餍足。
不多时,屋内气息散去,梅泠香的腿脚也恢复了些知觉,二人除了衣摆微皱,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丫鬟们进进出?出?摆膳时,梅泠香在盥室洗手,章鸣珂走过来,倚靠窄窄的门?扇望她,压低声音戏谑:“怎样?我说?过不会被发现吧?香香喜不喜欢?”
晚膳比往常足足晚了一个时辰,他竟然好好意思说?,没有被发现,简直是掩耳盗铃!
这会子,只能简单洗洗手,梅泠香裙下隐隐还能感?受到濡湿,身上仿佛还能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听到章鸣珂问她喜不喜欢,梅泠香哪里答得出?口??
他总是这般口?无遮拦,没个顾忌。
梅泠香又羞又恼,趁左右无人,也不擦手,直接抬起挂着水珠的指朝他得意的俊脸甩去。
滴滴凉意落在眉睫、鼻尖,章鸣珂笑着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拿帕子替她擦净后,丢开帕子,顺势拍了一下她圆而秀气的臀:“调皮!”
梅泠香瞠目。
“拍疼了?那小?爷替你好好揉揉。”章鸣珂说?着,拍下的大掌卸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揉,裙料被他揉得微皱。
两人一前一后去盥室洗手,出?来时,梅泠香面颊泛红,眼中微微蓄着水光,章鸣珂手背上的红痕也是引人遐想,恰似被人拧出?来的。
夜里,躺在帐间,又办了一回?正事,章鸣珂把玩着她鬓边微微汗湿的发丝,这才想起来告诉她:“香香,今日秦夫子准我重新回?书院读书,被我拒绝了。”
“唔。”梅泠香倦极,有气无力应,声音像是梦呓。
“就知道你不怪我。”章鸣珂亲了亲她眉心。
忽而,梅泠香睁开疲倦的眼皮,诧异问:“你说?什么?夫子让你回?书院,你拒绝了?”
即便考不中进士,难道他就不想试试么?
毕竟,那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若非大魏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她都想去一试。
梅泠香仰面望着章鸣珂,水润润的美目盛着疑惑不解。
“香香,我知道,你希望你的夫君能建功立业,可我有自知之明,我确实不是读书的料。”章鸣珂顺着她发丝,抚上她侧脸,捧在掌心,轻道,“往后,我会好好习武,同时帮着你和母亲做事,若能中武举更好,若不能,也能保护你们,为?你们分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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