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前夫贵极人臣by香筠扇
香筠扇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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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后?,没走多远,章鸣珂坐在马背上,摸摸咕咕叫的肚皮,冲多福吩咐:“去替小爷买几个肉包子。”
昨夜太卖力,这会子他饿得头晕眼花。
他吩咐完,多福却没走,与他大眼瞪小眼。
“还不快去?想饿死小爷不成??!”章鸣珂心中郁气正愁没地儿发,语气很不好?。
多福知道少爷的脾气,也不怕他,朝他摊开手,耿直道:“少爷,买包子得给?钱。”
从前少爷吩咐他买东西?,都是直接把银子抛给?他,多的就当是给?他的赏钱,哪怕是几文钱的东西?,也是如?此。
是以,多福的位置,可是府里的肥差。
要不是章鸣珂习惯他跟着,不知多少人巴望着换上来。
多福从未垫过钱,一时便没想到。
章鸣珂盯着这个榆木脑袋,气不打一处来,当街吼道:“小爷从前赏了你多少银子,如?今小爷暂时落魄,你就不会先垫着?小爷还会赖你这几文钱?”
“多了或许不会,就这几文钱,入不了少爷的眼,少爷肯定会忘。”多福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看到自家少爷恨不得拿马鞭子抽他的神情,赶忙道歉,“小的知错,少爷息怒!”
说着,便要去买。
一个两个都会做表面功夫,没一个实心实意待他,章鸣珂气也气饱了,扬鞭策马:“不吃了!”
这回?同朋友相聚,是章鸣珂最憋屈的一次。
就他兜里的几两银子,买酒都不敢买贵的。
偏偏赵不缺、孙有德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平日里又阔绰惯了,到醉仙楼后?,大鱼大肉,点心果品,都选那色香味俱全的。
一切都很好?,就是贵。
章鸣珂吃着东西?,味同嚼蜡,一颗心像泡在黄连茶里。
醉仙楼不给?赊账,待会儿结账的时候,可怎么好?。
若是刚开始丢开面子,直接告诉赵不缺他们,他今日没带银子就好?了。
错过最适合说的机会,这会子他便开不了口,只把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鸣珂,怎么了?梅夫子的病情又加重了?没听说呀。”赵不缺疑惑问,望一眼孙有德,挤到章鸣珂身侧,拍拍他肩膀,继续道,“你放心,那神医妙手回?春,包治百病,只要请到他来,梅夫子一定能治好?。旁人家或许请不起,但?区区三?千两银子,对你们章家来说,小菜一碟啊!”
孙有德跟着附和:“梅娘子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挑夫婿的眼光就是比常人好?。”
照他们说的,梅泠香一个穷夫子的女儿,能嫁给?章鸣珂这样?的富家公子,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实际上呢,章鸣珂想到她进?门后?的种种,只觉一切都反过来。
他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哎,小爷不是担心这个。”章鸣珂喝得脸有些?泛红,放下酒杯道,“你们都觉得她能嫁给?我?,是高攀了,可她不仅不这么觉得,还把小爷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章鸣珂抿抿唇,又道:“小爷待她多好?,多怜惜她,可她呢,比我?娘还能念叨,让我?读书也就罢了,毕竟我?也答应好?好?读书考功名,可她竟然克扣我?花销。”
听他说要考功名,赵不缺还觉得好?笑。
笑意刚刚露出一丝,便僵在嘴角,章鸣珂的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呢。
不祥的预感刚刚升起,便听章鸣珂道:“你们知道小爷今日出府,身上带着多少银子吗?十两,就十两!都是自家兄弟,小爷尽管笑话,反正小爷把脸丢尽了她也不会在乎。”
一听这话,赵不缺和孙有德都急了:“什么?十两?那这一桌子好?酒好?菜怎么办?没有百八十两可拿不下来!”
赵不缺转而望向孙有德:“我?可没钱啊,你们知道的。”
孙有德也急:“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没有!”
他不是没有,是舍不得花在这上头,够他在花楼里听两宿小曲了。
眼前的危机且不说,哪怕为了往后?吃喝玩乐方便,他们也得劝劝章鸣珂。
“不是兄弟说你,上回?就告诉你,男欢女爱,讲究的就是一物降一物,还得做几十年的夫妻呢,才短短时日,你就被他捏在手心里,哪有一点男子气概?”赵不缺一边叹息,一边道。
孙有德则连连摇头:“几十年的夫妻?就你这样?,不如?说是几十年的牢狱。天涯何处无芳草,谁说你就得服她管?”
章鸣珂能听懂他们的意思,心中动?容,果然还是好?兄弟向着他。
他是不喜欢处处掣肘,可他实在喜欢梅泠香温柔的一面。
“她是我?娘子,我?就喜欢她这样?的。”章鸣珂忍不住说梅泠香好?话,“其实她也有待我?好?的时候。”
听话听音,赵不缺眼睛一亮:“哟,这是尝到甜头了?怎么样?,咱们温柔端庄的梅娘子,在床上挠不挠你?”
“一边儿去。”章鸣珂笑着踹他一脚,脸更红了些?。
赵不缺和孙有德跟着起哄,又是给?他传授经验,又是要送他私藏的避火图。
吃饱喝足,还是孙有德咬咬牙付的银子。
回?府的时候,章鸣珂衣襟内已揣着两册避火图。
今日身上没钱,他在兄弟面前丢了脸面,章鸣珂绝不想再有下一次,他已想好?如?何从梅泠香手里弄钱。

梅泠香在袁氏那边忙完,刚回到积玉轩,歪在便榻上打盹,身?上盖一条薄毯。
迷迷糊糊间,隐隐感到一片微凉贴在她眉心,还能闻到浓浓酒气。
梅泠香下意识轻蹙眉心,睁开眼皮。
“香香醒了。”章鸣珂眼中?含笑?,长臂拥住她,挤到她身?侧躺下。
两人并排挤在便榻上,倚着同一方软枕,枕上还有佳人脸颊压出的温香。
章鸣珂揽着她,眼神晶亮:“我有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香香想不想听?”
“你喝了很多酒。”梅泠香粉颊轻轻移开,离他远些?,水盈盈的眸光带一丝嫌弃。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这般喜欢跟赵不缺他们喝酒,就不怕有一日变得?跟他们一样卑劣么?
章鸣珂最怕被她嫌弃,被她看不起,是以对这样的目光尤为?敏感?。
即便那嫌弃只是一闪而过,也足以令他心口微微刺痛。
不过,他找到了很有可能治好梅夫子的郎中?,她会感?谢他,对他刮目相看的。
“祁州有位神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他把那人夸的天花乱坠,又把赵不缺他们的话也说了,邀功似的道,“怎样,小?爷厉害吧,连这样的人也能给你请来。”
梅泠香默默听他说完,只觉像听了一折戏。
随即,她支起身?形,坐起来,一面整理身?上的薄毯,一面轻问:“这样的神医,得?多少银子?”
她坐起身?来,章鸣珂以为?她来了兴致,想要郑重地与他商量此事。
又听她问起银子,章鸣珂只当她舍不得?花钱。
他心内还暗自笑?话她,她也不想想,为?了娶她,他们章家花了多少银钱,哪会舍不得?出这几千两?
章鸣珂弯起腰,宝弓一般,倏而弹起来。
“区区五千两,小?爷往后少出去?吃喝几次,就省出来了。”章鸣珂语气轻松。
实则,他心里虚得?很,直打鼓。
在梅泠香面前撒这么大的谎,他紧张得?几乎要冒汗。
赵不缺说是三千两,他为?了骗些?私房钱,生?生?给加到五千两。
倒不是他胆子大,关键是给梅夫子治病的钱,说四千两它也不吉利。
梅泠香却是惊愕不已?,他们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他知不知道五千两能干什么?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座宅子了!
梅泠香刚睡醒,没心思教?导他,只轻轻一笑?:“五千两我没有,赵公子他们所谓的神医,大抵是江湖骗子,我说过,不会让那样的郎中?来替爹爹治病。”
五千两,嗬,前世请到遂阳县的张神医,人家也只收了寻常诊金和车马费。
这五千两若给出去?,打水漂不说,赵不缺他们恐怕会赚一大半佣金。
若说先时嫌弃他身?上酒气,只是淡淡的情绪,此刻她提起赵不缺他们,语气里的嫌弃可谓昭然若揭。
章鸣珂僵在原地,面色煞白?。
蓦地,他忆起出门前,梅泠香说的那句话。
原来她那时的意思,不是在说不知郎中?底细,而是在告诉他,她不相信他的朋友,也不相信他。
他们介绍来的郎中?,不管是谁,她甚至不愿意见一面,便将对方一律打为?江湖骗子。
“我是你夫君,你却不信我的眼光,也不信我的为?人。”章鸣珂眼中?满是受伤,渐渐泛起血丝。
“不是不信你。”梅泠香的反驳很苍白?,态度却明晰,她不会请那位“郎中?”来。
章鸣珂语气沉沉掷地:“你是!你就是不信我!”
他真傻,成亲那晚,他便知道,她看不起他的,却像个傻子一样被她戏弄了这么些?时日。
言毕,章鸣珂起身?,大步走出去?,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头郁气。
走出门,被廊外春风一吹,脑子清醒几分?。
他此刻身?无分?无,除了在家待着,还能到哪里去??
不愧是他的好娘子,倒是很懂得?打蛇打七寸!
章鸣珂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回屋去?咬她一口解气。
他攥紧拳,僵立一瞬,深深呼吸几下,蓦然调转足尖,朝书房走去?。
步子迈得?极重,仿佛要踏碎地砖,震断廊柱,好叫屋内狠心的小?妻子感?受到他的气闷。
梅泠香立在窗棂侧,透着罅隙,眼睁睁看他负气走进书房。
往后两个时辰,他便在书房里同她耗着,不出来。
直到掌灯,丫鬟们摆好晚膳,多福、金钿、松云她们轮番去?请,章鸣珂依然不肯出来,还把门栓上,不让人进。
梅泠香轻叹一声,命松云拿来食盒,她亲自拣了几样菜肴,还盛了一碗吊梨汤。
走到书房门外,梅泠香抬手叩响门环。
从她踏上书房外的游廊,章鸣珂便已?听见那轻盈的脚步声,以为?又轮到哪个丫鬟过来叫他用膳,他扬声道:“小?爷不饿,别再?来烦我!”
“是我,泠香。”梅泠香没往心里去?。
这大少爷气性还挺大,竟能持续两个多时辰,从天亮气到天黑。
他若把这毅力用在正道上,何愁不成事?
听到她的声音,章鸣珂手中?书卷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哼,她来书房看书的时候,他会跟在身?后缠着她,今日他看了半日的书,她却不知道来看一眼,哄哄他。
都什么时辰了,才来。
她知不知道,从天亮等到天黑,是什么滋味?他给了她这么久的机会,她却不知道把握,现在来哄他?哼,晚了!
心里再?怨,章鸣珂对她也说不出重话。
他弯腰捡起书卷,拍拍灰尘,语气硬邦邦回应:“小?爷不饿,今夜我睡书房,不闹你了。”
他不闹她,她想必开心得?很。
明知这样赌气,伤到的只有他自己,章鸣珂却是找虐似的,非得?这样说话。
说完便有些?后悔,把她赶走了,还是他独自生?闷气,她既看不到,更不会心疼。
“我一个人,怕睡不着。”梅泠香声量不大,说完便羞耻地咬住唇瓣。
为?了哄他开门,她竟也能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
羞耻之余,她又莫名有些?兴奋,为?自己能迈出从未设想过的一步,感?到新奇。
偶尔不那么循规蹈矩,感?觉竟然不坏。
况且,比起他时常惹人着恼的诨话,她这一句,根本不算什么吧?
她只是为?了哄他开门,又不是在暗示或是勾引。
“你说什么?!”章鸣珂坐不住了。
屁股下似装了弹簧机括,霍然从圈椅中?弹起来。
他绕出书案,健步如飞,风一般窜至门扇后。
胸膛起伏两下,他猛然打开门扇。
风灌进屋内,拂动他发丝衣摆。
梅泠香对上他的眼神,那是她见过最深挚的眼神。
“泠香,你再?说一遍,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章鸣珂语速不快,心跳却快如迅疾的鼓点。
素来是他爱着她,缠着她,原来她也有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么?
哪怕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惦记他一点好处。
章鸣珂很想亲耳听到,她希望他能抱着她入眠。
“你先让让,好重。”梅泠香螓首微垂,语气不自在。
章鸣珂傻傻侧身?,给她让开一条路,又将房门合上。
门上合上的碰撞声,敲在梅泠香耳膜,震得?她心尖一颤。
她走到书案侧,打开食盒:“有你最爱吃的笋煨火腿,这回用的是新鲜春笋,你不想尝尝么?”
听到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梅泠香没回头,只耳尖染上薄薄绯红。
她强自镇定,把他没看完的书收好,放至一旁,又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摆:“还有吊梨汤,甜而不腻,这会子正喝,温度刚刚好。”
话音刚落,她腰侧被挤压,呼吸骤然一紧。
身?后男子身?量高大,大掌握住她纤腰时,几乎是将她圈在怀中?。
身?前是坚硬的书案,身?后是男子坚实的胸膛,她纤袅姣好的身?形被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避无可避。
“香香,小?爷要控诉你谋杀亲夫。”章鸣珂的声音近在耳畔。
梅泠香肩膀一沉,是他的下颌压下来。
“郎君又胡说些?什么,泠香盼着你好还来不及。”梅泠香紧张得?嗓音发颤。
“你先把东西?吃了。”她试图转移话题。
可这种?时候,章鸣珂异常执着,绝不上当。
他在她耳畔低低地笑?:“小?爷就喜欢看你紧张的样子,这才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章鸣珂站直身?形,掰住她肩膀,将她转过来,握起她的手,按在他心口。
隔着衣料,梅泠香感?受到那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她微微垂首,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你这般攥着小?爷的心,一时丢进冰窖,一时抛进火盆,再?这样下去?,小?爷迟早被你玩儿死。”
“你说说,小?爷可有冤枉你?”章鸣珂语气变得?玩世不恭。
梅泠香听得?出,他似乎已?经忘记生?气了。
气性虽大,倒也好哄。
“我也尚未用膳,饿得?很,听不懂郎君在说什么。”梅泠香睁开手,垂眸拧过身?去?,拿起一双银箸,侧首递给他,“一起吃吧。”
烛光映照眉睫,佳人细密的睫羽似一排流苏小?扇,顾盼间,妩丽风流而不自知。
章鸣珂环住她腰肢,俯身?轻蹭她鬓边柔软的发和细腻面颊:“香香,你跟着小?爷学坏了。”

哄大少爷消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容易。
也不知他何时往垫褥下藏的画册,看清画面的第一眼,梅泠香便觉眼睛被烫着似的,匆匆别开眼,面颊红得似院中半开的海棠花。
翌日醒来?,梅泠香腰也酸,腿也发软,在浴桶中泡了好一会子,才好些。
膝头白皙的皮肤仍泛红,章鸣珂要替她?涂药膏,梅泠香羞恼地赶他出去,只留松云在屋内服侍。
用罢早膳,又喂了一会儿鱼食,身体缓过来?些,行动已看不出明显异样,梅泠香才领着松云往积金堂去。
袁氏在小花厅里,翻看账册等着。
昨日儿子?出府过,还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此事袁氏知晓。
回府后,儿子?在书房赌气不理人?,袁氏也听说了。
她?怕儿子?没个分?寸,不知好歹,伤了与泠香的夫妻之情,还叫泠香寒心,有心想出面教训教训儿子?。
可儿子?已成家,知道要脸面,泠香也是有主意的姑娘,她?不好频频插手小两?口的事。
毕竟,她?是过来?人?,当初与老爷起争执,她?也是不喜欢长辈出来?和?稀泥的。
是以,袁氏忍了又忍,听范嬷嬷的劝,尽量放宽心。
这会子?见到玉颜皎皎,眉眼含春的泠香,袁氏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嘴上却还是要骂儿子?几?句:“六哥儿是个不成器的,你不给?他银子?,他同你闹了是不是?”
“母亲放心,郎君肯讲道理,这会子?已明白母亲和?我的良苦用心,今日没出门,自觉在书房用功呢。”梅泠香坐到袁氏身侧,温声宽慰。
翻动账册时?,蓦地忆起昨夜章鸣珂捏着她?手指,翻动画册的情形,雪颊不由沁出一抹嫣红。
袁氏瞧着,立时?心如明镜,都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果然不假。
幸好儿子?和?他爹不一样,还有救。
袁氏不忍梅泠香太操劳,今日没多留她?。
才一个多时?辰,便装作看累了,要去园子?里走走,借故让泠香回去歇息。
“春色怡人?,听说驻云山的桃花快要开了,我都想去,可惜老了,爬不动山。你们年轻人?趁还玩得动,不妨出去走走。”袁氏含笑道。
泠香什?么都好,就是太乖巧了些,心里时?时?惦记着各样正事,没有丝毫愉悦自己的心思,懂事得让人?心疼。
梅泠香愣了愣,她?没想到,袁氏时?常教训章鸣珂不该贪玩,却会劝她?出去游山玩水。
上一世,袁氏待她?好,也没有这样劝过。
不知怎的,梅泠香回去路上视线渐渐模糊,心中?颇不平静。
她?能感?觉到,袁氏劝她?游玩放松,才是真正推心置腹。
那她?自己呢?
直到此刻,梅泠香才真正静下心来?想,这一世,除了治好爹爹的病,保住一家人?平平安安,除了安顿好她?在意的人?以外,她?自己想过怎样的生活?
前一世,她?一面操心爹爹的病,一面努力?学着做生意,替袁氏分?担,时?时?绷紧心弦。
而?今,替爹爹治病的事,她?心中?已有想法。
生意之道,她?也早已学会,现在跟袁氏学,只图温故知新、熟能生巧。
养家糊口、生离死?别的苦,她?已尽数尝过。
侥幸重活一世,她?还要像前世那般自律自苦么?
她?其实并不喜欢吃苦,她?也想过轻松恬然又安稳的日子?。
后半夜里,她?勉强打起精神,攀在章鸣珂肩头,要章鸣珂答应拒绝赵不缺他们,别请那不知底细的郎中?过来?,章鸣珂是答应了她?的。
梅泠香明白,似他这般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要他去拒绝朋友,其实很?为难,但他依然能听劝。
若往后他都能这般听劝,他们的日子?,其实也算得自在安恬。
回到积玉轩,梅泠香立在海棠树下,悄然望向书房窗畔看书的郎君。
听着春风穿花拂叶的声音,她?静静回想起嫁给?章鸣珂后的一幕幕。
多数时?候,她?对他其实是满意的。
他还算能讲道理,且就算再生气,也是独自生闷气,不会将怒火发在她?身上。
这一点,就连爹爹做得也不算好。
自记事起,阿娘的柔顺隐忍,她?都看在眼中?。
感?受到庭院中?望来?的视线,章鸣珂状似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匆匆瞥过去。
辨出海棠花下的倩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妻。
他收回余光,目光继续专注于?手中?书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她?不是喜欢他用功上进么?一回到他们的小院,泠香便看到他用功读书的身影,定然欢喜。
他以为,梅泠香站在树底下望望,便会过来?夸赞他几?句。
章鸣珂静静等着,心里已控制不住开始飘飘然。
哪知,余光再往树下瞥去时?,竟见梅泠香转身要往另一侧走。
“诶。”章鸣珂霍然起身,手里还握着书卷,急急探首唤住泠香,“你别走呀!”
梅泠香本不想打扰他,没想到他主动开口唤她?,她?驻足回眸,目光疑惑:“郎君不是看书看得正专心么,找泠香有何事?”
院中?海棠花树已有些年头,枝条舒展交错,花朵盛开大半,一朵朵铺叠如绯色烟霞。
佳人?立在那烟霞侧畔,裙裾临风轻漾,娉婷袅娜,温柔妩丽,竟比那堆琼砌玉的花枝更让人?移不开眼。
她?一双翦瞳,莹莹似世间最润泽的墨玉,合该如昨夜帐中?那般,海棠经雨,嫣润横波。
偏偏此刻朝他望来?,叫章鸣珂想起书院里一板一眼的夫子?。
仿佛看穿了他,并质问他,方才是不是没用功。
“小爷很?用功的,不信你问多福他们。”章鸣珂说着,抬起手臂,冲泠香扬一扬手中?书卷,“我就是有几?处看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案头的书,是梅泠香一早找给?他看的。
其实章鸣珂只囫囵吞枣翻了翻,便找来?一本更感?兴趣的兵书藏在里头,悄悄掩人?耳目。
他自然也不是真有问题想问她?,不过是半日没见,想同她?待在一块儿。
“好。”梅泠香没有旁的急事,便举步朝书房走来?。
趁她?走到廊庑下,暂时?看不见他的时?候,章鸣珂做贼似的,赶紧合起兵书,起身想往书架上藏。
脑子?里还胡乱想着,待会儿编几?个怎样的问题请教她?才好。
仓促间,章鸣珂被书案绊了一下,手中?兵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正好被梅泠香抓到。
“郎君想藏什?么?”梅泠香望望他,目光又下移,落到地上,不太明白他看书怎的还鬼鬼祟祟。
糟糕,又要被娘子?教训了。
章鸣珂第一反应竟不是捡书,而?是回身关上半敞的窗扇。
刚关好窗扇,梅泠香已走到他身侧,躬身拾起地上的兵书。
看清上头的字迹,梅泠香便知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答应她?先把那几?本书看完,再看其他的书,章鸣珂没做到。
可他肯老老实实待在书房,已经变好很?多,梅泠香竟不知该不该说他什?么。
毕竟,她?也没想过,他用功便能考中?进士,更被说高中?状元了。
没等她?开口,章鸣珂自己先忍不住,他捉起她?另一只手,狠狠打在他自己掌心,像是把她?当成夫子?,让她?惩罚自己。
打完听见梅泠香轻呼,他又嫌自己莽撞,边替她?揉发红的手,边懊恼道:“打疼你了是不是?怪我没轻没重,你拿镇尺打我吧。”
言毕,还真把镇尺拿过来?,递给?梅泠香。
因着懊悔、心虚,他动作显得笨拙而?卑微。
梅泠香却不接,瞥一眼那酸枝木镇尺轻笑:“我为何要打郎君?”
她?把兵书放到书案上,朝章鸣珂那边推去。
“我,我偷偷看兵书,你不生我气?”章鸣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素来?原则分?明的小妻子?,怎的开始为他破例。
难道,他在她?心里,终于?变得不一样了么?
“只要你做的是正经事,我便不生气。”梅泠香不太明白,章鸣珂为何总怕她?生气,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章鸣珂才是经常赌气的那个。
“你当真看不进去那些书,直接同我说便是了,往后便看你爱看的兵书吧,或许我夫君是做武状元的料呢。”梅泠香是忽而?想到,他曾说要考状元,才脱口说出这句玩笑话?。
殊不知,章鸣珂会当真,还备受鼓舞。
“你觉得我能去考武状元?泠香,你当真这么觉得?”章鸣珂欢喜不已。
一则往后他不必不啃他不喜欢的书,二则欢喜泠香这般包容他,相信他。
梅泠香一时?无言以对,总不能告诉他,她?只是随口一说?
章鸣珂哪知她?心里的微妙,仍自顾自激动。
“你放心,我是你夫君,肯定不让你失望!”章鸣珂越想越觉得,自己考上武状元的可能性很?大,也开始认真思考武状元需要考些什?么。
“不过,光看书还不行,我武艺恐怕不过关。泠香,你和?母亲商量商量,给?我请一位武师父进府。”章鸣珂说着,忍不住补了一句,“你不相信我,我却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闻言,连梅泠香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他一句,真会说话?。
夸他自己是武状元之才,夸她?慧眼识人?,还拐弯抹角再表达一次不满,因为她?不相信他们找的郎中?。
虽不知他这回能坚持多久,梅泠香倒是一时?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
梅泠香暗自摇头,坐到圈椅中?,温声问:“那件事,郎中?已让多福送信,告诉他们了?”
“嗯。”章鸣珂瞬时?耷拉下脑袋,“是我拜托人?家帮忙,现下人?家都打点好了,我又开口拒绝。哎,小爷为了你,真是在兄弟们面前丢尽了脸。”
“最近我是没脸出去见他们了,等过段时?间,好好整饬一张席面,跟他们喝酒请罪去。”
这倒是无可厚非,梅泠香微微颔首。
梅泠香得空把章鸣珂想习武的事,同袁氏说了,两?人?便一起打听着。
但可靠的武师父也不好找,加上章鸣珂的名声不太好,愿意来?的人?更少,梅泠香并不着急,而?是先着手另一件事。
安安稳稳过了几?日,梅泠香估摸着高师兄已在京城安顿好,眼见时?机成熟,便悄悄拿出一封信,递给?松云,吩咐几?句。
不多时?,松云便借口回梅家,出了府。
午后,松云匆匆回到积玉轩,素来?持重的她?,面上带笑:“少奶奶,京城来?信,是高大人?写的,会不会是替老爷求医的事有消息了?”
她?故意扬声说,好叫大伙儿听见,这都是梅泠香吩咐的。
很?快,屋内传来?梅泠香几?乎喜极而?泣的声音:“松云,你说对了,爹爹有救了。”
这几?日,章鸣珂读书之余,也时?常去后头的园子?里习武。
荒废了好些年,但从前武师父教的招式他才记得一些,打算先自己练着。
一回到院子?里,便见丫鬟们个个面带喜色,一问方知,是每人?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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