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何玲芸和孟丝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一直在家里,墙上还有两人京都收藏回来的画。
古朴的寺庙,神奈川海,麋鹿,还有遥远的八重樱,和樱吹雪的古画。
她的生活简单又苍白,和世界的联系也很微茫,除了零星几个羁绊几乎全是他了。
事情的起因是她经常收到那种不知名的号码发来的短信,还有让她离开江衍鹤的恐吓电话。
礼汀不愿意对江衍鹤说起这些事,她默默删掉。
她知道江衍鹤现在拼命看紧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那人尝试着把她当做永生花放进密封罩里,她却没办法滞留在真空里,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
江衍鹤在发现她情绪低落时,男人很独断的。
他会限制她用手机的次数,直到最后剥夺了她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交流。
说不清好事还是坏事,和那年冬天一样,这段时间像是茫茫人生的回光返照一样。
他拼命地在她身上索取,辗转问她是不是爱他。
她凝视着他,脉脉不语,随即很轻微地点头。
“报道感君怜一晌,明朝扫我孤山葬。”
江衍鹤不愿意承担失去她的隐忧。
但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网上流言蜚语满天飞。
他很担心礼汀受不了。
那场绑架案只是一场导火索。
礼汀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涌起了互联网上的一场腥风血雨。
跳出来指责她的人是礼桃。
她在直播间哭得声泪俱下,说礼汀就是一个狐狸精,明明是她先和江衍鹤在一起的,她扮可怜抢走了那个人,把他的心牢牢攥紧。
不仅如此,礼汀夺走了她的父爱,童年,还迷惑了她的弟弟礼锐颂,让他们全家分崩离析。
很快求锤得锤,礼桃放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礼汀蜷缩在江衍鹤怀里,就那么作壁上观地,观赏着他们一家人互相殴打,嘶吼,为了钱变得疯狂地样子。
她嘴角露出一点淡淡地笑意,活像烽火戏诸侯的褒姒。
包括之前她救下的人,也说她没有丝毫帮助,都是朱茵敏小姐所救。
而礼汀,炫耀着江衍鹤对她的执迷程度,和江衍鹤在国外度假,姗姗来迟,还提前离场,根本没把他们这些苦命人放在眼里。
最大的受害者是朱茵敏,本来江衍鹤竞选成功,就应该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因为她家里的实力最为雄厚,且家里和江家多年世交。
本来这次江衍鹤竞选成功,她家药物公司的股价会大幅度上涨。
但如此重要的机会,全在江衍鹤宣誓他非礼汀不娶的时候,悉数落空。
朱茵敏催促蒋嘉禾,快点让礼汀兑现诺言呀。
礼汀在家里,在他的怀里不知道。
仿佛从一夜之间开始,周围全是骂声。
铺天盖地的,流言一旦被有心之人说出来,一万个澄清的解释,都没有用。
家里的昙花也在仲夏偷偷开了,那天傍晚其实下了很大一场雨。
开花的时候,在月光的照耀下,昙花下面的叶脉滚动,波光粼粼地闪耀着,宛如美人的泪痕。
蒋嘉禾的质问蚕食着礼汀。
这段时间,蒋嘉禾也并不好过。
他没想到买热搜竟然引起了反效果,现在他云澜的仿制药公司被查了。
蒋嘉禾知道现在情况不妙,更变本加厉地催促礼汀离开。
有一天下午,江衍鹤出门去公司。
她想上楼取一本大学看过的《呼啸山庄》,但锁链地距离不允许她这么做。
礼汀第一次起了偏执的心思,她细细的脚踝用力,想从锁链上挣脱,皮革边缘的缝隙磨破了她的脚腕,痛感刺痛而轻微,划出一条很细的血线。
她以为那个人不会在意,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就发现了。
那人担心她金属过敏,再忙都会抱她洗澡,总是一一遍遍地用热水擦拭她的身体。
他把她抱进浴缸里,让她坐在他的怀里,钳握住她的下颌让她扭过脸来接受他的吻。
“好乖,怎么这么乖呢,”江衍鹤的唇像蛇笛,充满了蛊惑和引诱地在她鼻尖滑过,“疼吗,为什么要反抗呢,就这样多好。”
换作之前她会盈满泪水,湿润着眼眶,一点小口子都历历细数疼痛。
但今天晚上她没有,她又和他做了,激烈,被玩坏的那种。
她受伤的漂亮脚踝搭在浴缸檐上,光洁皮肤上还有他舔舐的痕迹。
被他抱起来,回到浴室的那一刻。
她掐了掐自己手指,看向这段时间用尽各种方法守护自己的爱人。
礼汀知道自己躲在蛹里太久了,江衍鹤一直在外面抽丝剥茧,为她一遍遍地织出快乐园。
那些流言的压力,全是他一个人承担着。
他为了扛下了太多的东西。
那些无妄之灾来得太快,她一个人深陷泥沼旋涡里无法回环的时候。
江衍鹤一千次一万次地尝试着把她拉起来,然后把她高高举出泥泞,让她不要面对那些谴责与唾骂。
找律师团,公开财报,一一发声,还是不能扼制住半点的流言。
克死母亲,欺压妹妹,抢夺男人,冷眼旁观别人死亡,自私冷漠地占用资源,甚至还有人造谣她被人拍下了不雅照。
江衍鹤限制她用手机,也是因为不想她知道这些事。
就像原野上的星星之火一样,在黑夜里刺目地厉害。
但是礼汀一直都知道,也全看到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会很经常地睡在他身边,受虐一样回想着那些尖锐的字眼,默默流泪。
今晚江衍鹤在帮她洗澡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对她说。
帮她擦拭头发。他就在充满雾气的镜中很专注地看她。
“宝宝,我带你去度假。”他白色浴袍上有淡淡的水渍。
换气窗被打开,在夏风中,男人像是一株清雅的云杉树,为她遮阴,挡住喧嚣和尘烟。
“我们去意大利,像那年一样,结婚后就待在岛上,等你想回来,再回来。”
在礼汀被骂地最厉害的时候。
在最熬不过去的顶端。
他依然坚持要和她结婚,和她携手走过所有的风雨和坎坷。
她不愿意再拒绝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侧头流下来一滴眼泪。
“江衍鹤,你会忘了我吗?”
“我会一直属于你。”他的胸膛宛如层云的山脉一样雄伟和坚实,搂住她的手却微凉,手臂青色的筋脉圈住她的腰间。
礼汀担心他会嫌自己在床上躺了太久,长胖了。
她小小地微微吸气收腹,虔诚地像个依恋主人的小猫。两人肌肤相亲了那么多次,她依然想他看见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她头发间有轻微的薄荷味。
那人察觉到她的局促,眼睛里洋溢着笑,爱怜地对她亲了又亲。
窗外,亚热带气旋登陆,大风呼啸,如泣如诉。
让她想起两人在荒岛单独相处的那个台风之夜。
那天她在沙滩上写下好多他的名字,被海浪悉数冲刷殆尽,在被遗落无人救赎的绝境,他赶到了她的身边。
江衍鹤拉过她的手指,哄她一样地揉了几下,掌心反转,很郑重地用修长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下:
“似鹤归汀。”
“江衍鹤,我们结婚吧。”她细细声地蜷在他怀里说。
那人浑身一颤,吻宛如吞噬和膜拜,更深入又遽烈:“再说一次,宝宝,我求你再说一次。”
“我们结婚.....唔。”礼汀牙龈被他舔舐着,只能从嘴角流出涎水,又被人舔去。
他把她摁紧在怀里,在她耳畔喃喃低语,灼热地呼吸铺洒在她脖颈上。
英俊的男人禁锢着她,拥抱得想要把她搂碎:“不要再说报恩那种话刺激我,你以后必须永远属于我。”
礼汀在他迷乱的触碰,和窒息的禁锢中,轻轻眨了眨眼睫。
她看见自己放在远处书橱上的手机,又亮了。
但是痴迷地舔舐她身体的江衍鹤没有发现。
是蒋嘉禾发来的催促,还是不知道哪个网友又说了难听的话呢。
苍白的人几乎快要破碎,无论身体还是心。
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一样,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迷情的旋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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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们,下一章一定上船跳海了,我说真的
最后这件事,还是模模糊糊地被江衍鹤理出来了一个大概。
他的直觉很敏锐,礼汀睡在他旁边,被他抱在怀里禁锢着。
如果连这一点小动静也发现不了的话。
这个英俊的男人,就不是让他的小猫爱慕着,依恋着的他了。
这段时间以来,礼汀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
她太美也太纯粹,被一个男人几乎用所有的命和事业爱着。
在网上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眼里,就成了原罪。
他们拼命地找礼汀的成长轨迹。
任何人跳出来,放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聊天记录,他们就当真,对她的造谣愈演愈烈。
礼汀的妹妹,礼桃。
她是最早出来带节奏的,她知道自己的优势,这段时间她跳舞,有了一部分人气。
礼桃为了吸引流量。
她在直播间里,声泪俱下地哭诉礼汀这么多年对她的欺凌。
抢夺男朋友,勾引异父异母的弟弟,再到家里无力偿还的上亿债务。
之前礼汀救下的人,也在网络上不断地引导舆论的走向。
回忆起他们在病房,闻着消毒水和死神赛跑的日子。
那段忧心忡忡又黑暗的过往,他们做了很多事,满天神佛,各种药物,甚至占卜风水,祈求能普渡他们。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最坚韧。
可是坚韧也是有一个临界点的。
一旦遭遇一种期待的落空,就会把之前积压的怨气和愤懑,全都发泄在同一个出口。
家里的亲人危在旦夕,周围涌出了很多企图骗钱的人,唯一落到实处的就是蒋嘉和的药。
虽然价格高昂,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枯遇到了甘霖。
他们不明白真相,只对恶人怀着感激和赤忱。
家属和本人纷纷讲述这段时间治病的经历,跳出来感激蒋嘉和的恩情。
说他们感染毒株斯托米以后,全是朱茵敏小姐帮助他们。
朱茵敏特意来云澜开了药厂,用特效药奥克莱的仿制药,治愈了他们。
有的人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一个个言之凿凿,仿佛礼汀真的薄情寡义到了极点。
“之前我们也求过礼汀小姐的,她推辞说江少在国外,带走了我们之中的一个抑郁症女孩,然后杳无音信。”
杳无音信。
仿佛那个暑热难消的夜晚。
他们为了感激朱茵敏。
一行人道德绑架礼汀,逼迫礼汀离开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和依靠的往事。
也伴随着他们的健忘,在黑夜里连同过往的痛与恶,消弭在礼汀的宽宥里。
事情要从蒋嘉禾在云澜开的小作坊药厂开始说起。
蒋嘉禾从来没有想过。
江衍鹤对礼汀的爱竟然可以偏执到这种地步。
蒋嘉禾为了击垮礼汀的意志力。
在礼桃站出来诬陷礼汀恶行的晚上,就把朱茵敏救下七名同胞的事情买上了热搜。
他心里一直明白,救人的事全是礼汀的功劳。
朱茵敏什么都没有做。
礼汀给了一千万和那个离开江衍鹤的承诺,才是那些人被救下的真正原因。
当时蒋嘉禾留了一个心眼。
他为了防止礼汀说话不算数,录了音。
云澜这个药厂并不正规。
如果上面仔细要查起来,是欠着很多手续的。
奥克莱是鄂林制药的原研药,药品是由鄂林制药和默克公司共同研制,药品的专利权也不在国内。
蒋嘉禾当时没办法买到专利。
因为原研药为了保证疗效和安全性,是会进行一次又一次地临床测试的。
他利用礼汀给他的钱,找来一批研究人员,采用相同的化学公式,以“医学等效性”为噱头,制作仿制药。
仿制药在我国并不算违法。
专利权也不在国内。
蒋嘉禾利用便利往东南亚倾销,赚了一部分快钱。
他本来被朱茵敏看不起。
现在非洲那边以及东南亚的订单蜂拥而至。
在某种程度上,蒋嘉禾真把自己当成了普度众生的药神。
礼汀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说她不救人,救人的是朱茵敏。
蒋嘉禾还没来得及把置于神坛的朱茵敏高兴,就得知了一个噩耗。
他的小仿制药公司,被人告上了法庭。
爱究竟是什么呢。
蒋嘉禾乘坐飞机去云澜去接受药监局监查。
在万米云层之上,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礼汀唯一靠山是江衍鹤。
他们每一次一起出场。
对方一定是漾着淡粉的皮肤,躲在他怀里,被江衍鹤保护的彻底。
无条件保护,就是爱。
江衍鹤对礼汀的爱汹涌到,几乎让蒋嘉禾这个罪魁祸首,无法呼吸的程度。
这一次,江衍鹤居然远赴美国,花下重金,从默克制药手上买下了原研药的专利权。
这次,把蒋嘉禾告上法庭的,正是睚眦必报的江衍鹤。
他是真的狠心。
先是重磅爆料,放出了蒋嘉禾和朱茵敏在宴会无人的角落暧昧接吻的照片。
就是江家宴会的夜晚,顾坚白和霍鸿羽在顾坚白的授意下拍摄的。
这是江衍鹤去巴塞罗那找礼汀的时候。
卷发大波浪的朱茵敏在蒋嘉禾怀里哭。
蒋嘉禾低头吻住她那张照片。
照片一发出来,立刻上了热搜,舆论出现了小幅度的逆转。
明旭集团的法务和公关团队都非常厉害。
更何况,他们有一个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地滴水不漏的主心骨。
他在未窥见全貌的时候,就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江衍鹤出手快速,直击痛点。
从来不给伤害礼汀的人留丝毫情面。
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架在蒋嘉禾的头顶上。
而江衍鹤会在什么时候出手,蒋嘉都觉得有一种全世界岌岌可危的恐惧。
感染斯托米病毒的患者和家属,排斥礼汀的理由,就是因为觉得她毫无作为,没有直接给他们药。
他们以为,这次能得到药,全是朱茵敏一个人的功劳。
公关的第一伎俩就是,不要一直辩解自我是否正确,要先发制人抨击别人的错误。
现在网友吃瓜都知道朱茵敏在国外有隐秘的男友。
她和江衍鹤在一起,不是为了爱情,而是想要抬升公司的股价。
朱家的公关还没把朱小姐的恋情问题处理好。
蒋嘉禾就收到了法院的举证通知,应诉通知书和传票。
蒋嘉禾想,不愧是江衍鹤。
朱家的公关还在策划江衍鹤会先告造谣起事的网民。
没想到对方已经先行一步,直击要害。
一是拿出了蒋嘉禾制造的仿制药的药物活性成分和剂量配比有问题,这种药对肝脏和肾脏副作用极大,会导致衰竭,而且服用以后耐药性更严重。
二是药物的专利期二十年没有过,不允许售卖仿制药。况且蒋嘉禾连仿制药的药检都半真半家,为了压低价格,他跳过了很多仿制药的程序,导致质检不过关,甚至连仿制药都算不上,只能成为一半仿制一半假药。
三是他给这个药定的价格十分高昂,在正品药价格的八成左右,对急需救命药的家属,完全是敲骨吸髓了。
而且江衍鹤很清楚蒋嘉禾的命脉在哪里。
他语气冷冽地通知他,如果他不出庭的话。
下一次,被牵扯进来的就不只是他的小药品公司,而是禁止蒋嘉禾在云澜制作药品。
即使是尚未拥有完整专利权的鄂林集团,面对江衍鹤也束手无策。
蒋嘉和为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用了很多年尝试着模仿江衍鹤。
在这么多年里,在不甘心和怨恨里,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惨败。
几天前,朱茵敏躲在京都没有回国。
朱茵敏被爆出和他有关的接吻照,在蒋嘉和面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之前他们想法设法逼迫礼汀。
万万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朱茵敏慌张地缩在京都的家里。
在时差中,躲了一下午的电话轰炸。
蒋嘉和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他语气温和的叮嘱朱茵敏不用回国面对这一切,他会处理好。
得到的是朱茵敏烦躁的诋毁抨击和谩骂。
电梯里,他背着她下楼的那个夜晚。
蒋嘉禾以为他在朱茵敏心里,可以替代江衍鹤的。
直到最后才发现。
自己怎么模仿,也是徒劳无功。
蒋嘉禾想到这里,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只是他把江衍鹤想得太简单了,总觉得可以熬到他亲眼见证朱茵敏和他结婚的时候。
没想到江衍鹤对周遭的一切太敏锐也太过警惕。
从京域回京云澜的路上,看着渐行渐近的梯田和层云。
蒋嘉禾为在电话里前哭诉的朱茵敏谋取了最后一条出路。
江衍鹤只有一个弱点,那个柔弱的,蜷在他怀里的,被他好好保护起来的恋人。
她天真无辜,湿润着眼睛说,祝福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
她应该很痛很痛吧。
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结束和朱茵敏的通话。
用尽方法稳定住她的情绪,最后低声下气的哄她,语调是刻意沉下来的温柔。
“你会让我平安地度过这场风波吧。”
一向精明干练的朱茵敏声音颤抖着。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江衍鹤和你结婚。”
蒋嘉和拇指的指甲处已经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说到做到。”
他知道和江衍鹤家境和财力分为三六九等。
蒋嘉禾觉得所坚持的爱情,好像在污秽的泥潭里一圈一圈散发着腥臭的水。
而随手买下药物版权的江衍鹤,他是云雾汇聚再滋润生灵的雨。
比不过啊,到最后,他执迷的女人,还是看不见他的付出
蒋嘉和想,既然从外部扳倒不了江衍鹤,那只能从内部瓦解。
就在舆论水深火热的关头。
蒋嘉禾给明旭集团寄了一个u盘,要求必须江衍鹤亲自打开。
声音从电子仪器另一端传过来。
似哀求,似谈判,更似捅伤唯一弱点的残酷通知和告诫。
蒋嘉和:“别扯上朱家,我给你一段录音吧,和礼汀有关。”
“江少在外面对别人赶尽杀绝,殊不知礼汀其实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里第一位。”
江嘉和当然没有忘记更容易被击溃的另一面。
从他的恋人,显然更容易入手。
另一边,蒋嘉和并没有放过礼汀。
“明明承诺过,救下那些人,你就离开江衍鹤的。现在江衍鹤为了你把我告了,我这里犹如火宅,你还在他怀里安稳当你的首席太太吗?礼汀,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也有份,我把你的那段录音寄给江衍鹤了,你可以想象,他听到你选择了别人,舍弃了他,他还会对你这么执着吗。”
蒋嘉禾先是运用道德绑架她。
“当时我一直很同情你,所以云澜我开的公司出事,我一点也没有向调查人员透露过你。”
后来,蒋嘉禾看见礼汀一直不回复。
他在一次又一次自我困囿中,逐渐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礼汀,你要是一直躲在江衍鹤背后,让我和公司彻底断送了出路。我也不怕和他鱼死网破,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会坐很多年的牢,进去之前,我也要让江衍鹤失去一点什么,或许能成全他和小敏也说不定。”
“你要是真不信,就等着瞧,看光脚究竟怕不怕穿鞋的,我绝不会放过江衍鹤,还有你。”
“你祝福他和别人永远在一起,你难道连这句都要说谎吗。”
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江衍鹤并没有回去。
巨大的窗玻璃外,高楼耸立,光带长又蜿蜒,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他年幼就开始见证京域的骤变,再到如今身为京商首席。
一眼扫过去,窗外的京域和白日的繁弦急管并无差别。
黑暗里的灯光宛如层叠的萤火,照得城市上空灯火通明。
夜风烈烈,浮华璀璨。
全城的财和势,也换不来一个人的心。
他在明旭的大楼里,沉默着听完了蒋嘉禾的这段录音。
这段时间礼汀从来没有给他提过任何事,她在竭力粉饰太平。
脆弱的恋人并没有多坚强。
她八岁就孤单一人,和这个世界唯一联系的纽带只有他。
可是她却在盘算着离开他。
江衍鹤解开衬衫的扣子,冷着脸,站在巨大的幕墙旁。
窗帘的幕布在他身旁摇曳。
她每次来这里,比小猫还乖,缠紧他,眼神湿润又黏腻。
拉下窗帘或者不拉窗帘。
小小的脸上就像被灼日炙烤的嫩红,衣服散来,露出一小点之前被他折腾到泛红的皮肤,勾引着他。
再挂着泪痕,被他抱着荏弱细瘦的腰,呜咽着昏睡过去。
她之前从身体到心,哪里能离得开他呢。
简约冰冷的办公室。
全是她留下的回忆,他已经刻意不想起她,但是看到什么,都能让他心脏很疼,从而想起她的挣扎和无助。
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两个人的感情不是爱和恨。
而是愧疚和怜悯。
想起她,他怎么能不鼻酸,不动容呢。
深切的爱着一个人,觉得全世界都在辜负她。
礼汀错误的判断,微茫的反抗,被别人利用的抉择。
他都觉得心疼。
蒋嘉禾并没有给他全部的音频。
里面只有零碎的只言片语。
“....是我,主动,在他们和江衍鹤之间,选择了他们。”
“.....”
音频昭示着他被她撇清,又被她抛弃。
他清醒地一遍遍听完。
她轻微的吐息,拒绝时的停顿,带着笑意和惘然的祝愿。
疼痛的车轮在他身上滚了又滚,把他的狠厉和傲气碾压得稀碎,车辙搅拌着,在泥里变为齑粉。
江衍鹤浸在黑暗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旋转的皮椅摩擦光滑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咔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色越过玻璃幕墙的垣线。
将他的轮廓裁剪得修长静谧。
男人站起身,骨节修长的指节捻着烟,烟雾上升,白月亮的清辉照在他的下颌上,很寡凉。
很寂寞。
就像一座矗立在幽深月色下的孤山。
他微抿嘴唇,看上去不喜欢这种被牵动情绪的感觉。
之前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如鲠在喉的烦闷和困顿。
他以为逼走谢策清,阻隔其他男人,跨越两人的身份差距,消饵父辈的爱恨纠葛。
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播放器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当天,当日她抛下他的片段。
礼汀轻柔的声音潺潺的传来,夹杂着蒋嘉禾诱导似的问询。
蒋嘉禾:“你不用感谢我,我记得,江衍鹤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你如果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复合的机会了。”
另一端的人,似乎是笑了。
有点惆怅又带着微微缱绻的语气。
“嗯,到时候,我会祝他和别人新婚快乐。”
男人在黑暗的大厦半空中站了很久。
他阖上眼睛,想起几年前,他也曾经站在这里。
听她电话那边传来京观山香山寺的钟声。
那时候他刚刚把谢策清逼走,觉得一切都唾手可得,就像扯着风筝线一样安定。
他在电话这头。
听见她在低声絮语。
女生有点害羞,声音黏黏的,许下了了一个愿望:说希望鸟鸟,永远.....我。
永远爱我。
他难道没有做到吗。
江衍鹤喉结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这几天他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眼底蜿蜒着血丝,拿着烟的手背浮出狰狞的青色静脉。
他真的很想立刻站在礼汀的面前,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明知道,我对你的执妄可以超越一切世俗,偏偏要祝我和别人新婚快乐。”
“礼汀,你没有心吗。”
“所以几天前,你在我怀里,被我揉着吻着,眼睛该死地湿漉漉的说结婚又是骗我吗。”
江衍鹤可以威胁蒋嘉禾索取完整的u盘。
然后把这个放映出去,让全城的人,知道礼汀为了感染斯托米病毒的那几个不相信她的人,究竟牺牲了多少。
救人和他二选一,她选择了救人。
但是偏偏天平的另一端是自己。
他倨傲肆意,从来没有得不到又攥不紧的东西。
但是偏偏,要向全世界宣告。
礼汀不要他,换来别人活下去,才能为她洗脱罪名吗。
江衍鹤还是沉静地看着窗外。
人在心痛到呼吸都受阻的那一刻,瞭望窗外,会发现那些景色在水雾里颤动,就像被洪水淹没了那个楼宇霓虹。
是眼泪吗。
他觉得他不会流泪的。
怎么会呢。
她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吗。
如果他情绪崩溃,会选择一个被暴雨吞噬掉一切喧嚣的雷雨天。
不是现在。
可是眼底的水雾还是淹没了整个城市。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看见礼汀散落着黑发,苍白着脸,在幽蓝的水底荡漾。
那天他用尽全力救下她,又不得不把她托付给别人,往远处游走,眼泪变成海水。
这一次,他已经打定主意冷眼旁观了。
绝不去救她,等她主动。
等她呛到窒息后,主动哀求自己,再把她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