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来电话。
手机发出清脆的铃声。
位于里面的江衍鹤,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但是带着警惕的冰凉。
朱茵敏慌不择路地从走廊出去。
穿过那些紧闭的玻璃隔间,电梯还没有到。
她害怕江衍鹤追过来,但她心已经在万丈深渊了。
她根本不知道。
她到底应该期盼,他把她当成一个打扰和窥探者一样追过来。
还是他抚慰着怀里那个苍白易碎的人,舍不得离开她半步。
她是从楼道里下三十楼的。
因为没有电梯梯卡,她在亮着冰冷寒光的楼梯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朱茵敏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刚去英国,遇到没礼貌的闯入者挨家挨户的敲门。
那时候她对黑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是江衍鹤帮她报警解了围。
她不习惯只穿着丝袜走路。
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有些轻微的洁癖。
可是换上高跟鞋,连续地走楼梯,脚趾前面来回摩擦,疼得难受。
手机铃声在楼道里悠扬,蒋嘉禾又打来了电话。
朱茵敏在冰冷单调的楼道里走了太久。
她害怕扎到脚,又穿上鞋。
她扶着墙下楼,高跟鞋发出啪嗒的声响。
眼下蒋嘉禾的电话,就像一道治愈的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田。
“小敏。我已经在明旭楼下等你很久了,需要我上来接你吗。”
蒋嘉禾明知道她想和江衍鹤独处的,依然不合时宜地想来接她回去。
平时,她一定会对他态度恶劣,指责他就是不愿意放任自己,去追逐江衍鹤。
但今天不一样了。
自己出门的时候,随口交代的地址。
蒋嘉禾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找来了。
这个男人,这个一直被自己揉圆搓扁,当成替身。
根本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
可是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随时确认自己的位置,来找到自己呢。
“我在明旭的楼梯里。”
朱茵敏艰涩的自圆其说道:“走楼梯很累,我饿了,我不想送粥给他喝了。”
她提醒他:“你顺着楼梯走上来找我。”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层。
风把门吹得发出“砰隆”轰鸣声。
朱茵敏本来就怕黑怕鬼,怕一个人独处。
她不禁小声尖叫起来:“啊——”
手机掉落在地上。
捡起来的时候,屏幕亮了一下。
“Yumine,出来喝酒,老地方,到时间不来的话,你得给我们点单。”
朱茵敏:“我现在被困了,不方便。”
那边的朋友:“装呢?谁不知道你以后是首席太太,这么高的地位,谁敢困你?”
是回国后融入的那帮圈子。
他们嘴上叫着宝宝老婆,一杯一杯地给她灌酒。
这帮朋友,蒋嘉禾说过他们势力虚伪,让她少和她们结束,当时她极度不耐烦。
是啊,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蒋嘉禾,谁来关心她丝毫。
蒋嘉禾不让她碰那些迎来送往,只会劝她别喝酒了,伤身体。
甚至,他混迹在她的那些宾客之间,帮她挡酒。
可是这些她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事,已经是蒋嘉禾能做到的极致了。
蒋嘉禾不知道爬了多少层楼梯,反正他很快就找到了她。
现在是夏季,他的额头上浸满了汗水。
他看见朱茵敏正灰头土脸地坐在楼道里,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自己喝粥。
蒋嘉禾不禁心疼了起来,他声音颤抖地蹲了下来:“小敏,害怕吗,对不起,刚才我........”
“我好饿....”
朱茵敏嘴角的口红已经花了,睫毛也掉下来一半。
她无声地掉着眼泪,一直不停地喝粥。
眼泪无声地滑落。
其实,她在箱根看见江衍鹤对礼汀身体病态的渴求,她已经知道了他对礼汀的执著。
可是,看着他幸福,她的心里就像填不满的千条沟壑。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被嫉妒蚕食腐蚀着。
“我没事.....我就是很饿.....”
自己深爱的人,已经在做另一个女人的盖世英雄。
她年轻气盛,无法从这个得不到的心瘾里,给自己开脱出来。
“哐当——”
粥被她一脚踢翻。
她狼狈俯在蒋嘉禾肩膀上嚎啕大哭,说不清是痛苦困顿,还是感动安定,或者是更抓心挠肝的下一轮追逐。
她想起那个苍白漂亮的人,黏在江衍鹤怀里说的话。
不,要,离,开,我。
于是朱茵敏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不会离开我的吧,蒋嘉禾。”
这个男人自然不会说出:“怎么舍得不要,小汀让人上瘾这种话。”
他却一直在尝试着擦她衣服上沾满的粘稠的粥。
怕一向爱美的她,会受不了海鲜腥味混合着的黏腻。
“好了....好了不哭,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朱茵敏深吸了一口气,酸涩的鼻尖终于好受了一点。
“那你说,我俩谁离不开谁啊。”
这次蒋嘉禾倒是回答地很快,不断地哄她:“我离不开你....小敏,你别哭,我真的受不了。”
“什么受不了?”
“你是......会心疼我吗?”她有点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问道。
“嗯,所以别哭,我说过,我一定会帮你得到江衍鹤。”
蒋嘉禾笃定道:“上次我们帮助了那么多人,我把他们请出来,让礼汀懂得遵守她的约定,早点离开江衍鹤。”
他看着怀里泪眼婆娑的人,嘴角轻微地向上扬起,一直在盯着她看。
“看我做什么?”朱茵敏不解风情的问。
“你好看。”他的脸有些红。
朱茵敏不哭了,她伏在他的背上:“那,你觉得我和礼汀谁更好看,你那天不是说,她是小美人鱼吗,啧,想不到她在你心里,美到这种地步。”
“今天的小敏也是公主。”
“这样的夸奖很幼稚,我不是也在Kensington买了一个城堡一样的别墅吗,我就是要高贵一些。”
朱茵敏任由蒋嘉禾给她拎起高跟鞋,补充道:“我也有能力有手段,不是为了男人在争夺,我不想否定我自己的价值。”
蒋嘉禾:“我很喜欢小敏工作的样子......今天的确是公主啊,高塔上的莴苣公主......我要爬很多楼梯才能看到你的样子......但是看一眼就觉得,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礼汀的确很漂亮,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她那副样病恹恹的样子,为什么就那么招惹江衍鹤痴迷。
朱茵敏抓皱了蒋嘉禾的衣领:我每次看到她,她都在他怀里,真会勾引人啊,就像礼汀生来就是....就是给他操的.....我真的受不了。”
“没事小敏,礼汀也高兴不了多久,我马上让那群人把她约出来见见。”
他温声安慰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选举的日子了......最近好像有一些传言,说礼汀家里的慈善基金有问题,我怀疑是姚世玫他们在造谣。可能我们还没出手,她自己先垮了。”
“你要答应我,就算我和江衍鹤结婚了,你也要留在我身边。”
朱茵敏在他背上,恹恹地说。
“当然。”蒋嘉禾想也不想回答道。
朱茵敏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听说礼汀的那条鱼尾婚纱,被她改了还没有定制好,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穿上的机会。”
所以最后,明明答应了他,去加州考狩猎课程实操学习的小猫,还是失约了。
因为杨洵约了礼汀见一面,说他妹妹杨舒彤已经出院了。
现在,杨舒彤也不打算去非洲了,在国内找了家大型新媒体公司任职。
杨洵想着让礼汀出来,和他妹妹杨舒彤见一面。
礼汀想都没想,就回复了好。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对不起的,就是江衍鹤一个人了。
明明自己承诺说,要好好学枪,要守护他。
可是关键时候,她又爽约了。
江衍鹤把自己送到加州,然后转机去康涅狄格州。
他不知道,她下飞机,就买了回京域的机票。
才没有反骨。
礼汀真的很想看看那些病人治愈的样子。
这样她会觉得一切值得。
礼汀在心里愧疚,默默祈祷爱人平安。
对不起呀哥哥,下次,下次我再学吧。
可是真的,还有下次吗?
说不清是刻意为之,还是嫉妒到最后,会让人心生邪憧。
朱茵敏得知杨洵的妹妹杨舒彤,对自己,和直接帮助过她的蒋嘉禾,都非常感谢。
他们提出来想要约着自己和蒋嘉禾出来,吃饭表达感激之情。
朱茵敏施舍性质地说:“那你们也把礼汀找来呀,虽然她也没什么用,没出力也没帮上忙,但你们好歹要让她知道你们在我的帮助下,康复了啊。”
杨舒彤寻思片刻,回复道:“行,那就带上她见一面吧。我有个朋友叫小霞,被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出来的时候有点抑郁症,现在跟着礼汀的阿姨在做慈善机构。我有个同事好像接到了一桩举报,说方兰洲遗留下来的基金会,有一点挪用慈善款的问题.....我劝说小霞不要在泥潭里呆着,她反驳了我......想不到我这个在危难里照顾她的姐姐,比不过礼汀一个外人。其实这段时间我并不想和礼汀打交道,我哥哥杨洵,对她太执着了,总是劝我说,挪用善款的谣言,是误会........一定是礼汀的父亲李礼至宸为了还江衍鹤钱。这对我来说就很奇怪了,虽然我知道我崇拜的兰洲阿姨,很早就过世了。但是父亲会欠自己男朋友这么多钱,礼汀这样轮番地挑起男人间的矛盾,我......说实话朱小姐,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她声音黯淡下来:“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我从小看她母亲的电影,很喜欢她......但这次我们遇到瘟疫......帮助我们的只有你和蒋先生,这也是我期待的落空的失望吧。”
她根本不知道,礼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以及那一千万的赞助基金。
很好,看来,蒋嘉禾所谓的方法非常成功。
朱茵敏:“是吗?论心不论迹,可能礼汀从心里很想帮助你们的吧。”
杨舒彤:“那有什么用,明明把我从瘟疫里救出来的,是你和蒋先生。”
朱茵敏在手机屏幕这边笑了。
的确,她们不会感谢礼汀丝毫。
她果然如同童话故事一样,抢先让王子看到自己,做海难里把他救起来的公主。
而礼汀,就像那个化成苦涩泡沫的美人鱼。
她没有歌喉,没有漆黑的长发,没有关心自己的姐姐。
到最后,礼汀也会失去岌岌可危的爱情。
约定的那天是七月初的周末。
蒋嘉替她领着包,朱茵敏走进房间。
这里的所有人,看到他们的时候,都对他们的到来情绪激动。
从未见过的杨舒彤。
自从治愈以后,瘦得脱了形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点。
她的眼睑下带着一圈淡淡的清灰,剪了更短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爽利。
其中一个青年男人推了推眼睑:“还以为朱小姐不愿意见我们,怕我们之前是病人,不吉利。”
他就是那个没见过父亲的小孩,现在他治好了,一家团聚。
“朱小姐这么心善的人,当然会赴约了。”
朱茵敏耐下性子,对他们打了招呼。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角落,看着蒋嘉禾为自己挡酒。
随即问出去今天最好奇的问题:“礼汀呢,怎么没来?”
一个男人说:“我们先喝吧,等礼小姐来,我们再敬她一杯好了。”
他们便没有等待礼汀到场,先推杯换盏起来。
一群人喝着日式的清酒,都有些微醺。
甚至有人知道朱茵敏爱听什么的,趁着醉意,说话捧着她:“朱小姐,您才是我们的救世主,像你这样的人,才是配得上商会首席的啊。”
因为从加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的幽暗的走廊灯亮起来。
礼汀来得很晚,她的皮肤很白很白,她穿这样条单薄的白裙,肩膀上搭着一件江衍鹤的西服外套。
推开门的手腕秀丽纤细,露出一截伶仃的腕骨。
她看见朱茵敏被那群应该感谢她的人,包围着。
朱茵敏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那不一定,毕竟江衍鹤还没有当选呢。”
就在这时,朱茵敏也看见了礼汀来了。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就像完美无缺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礼汀从他们陪伴经过,身上水生调香水与电气白兰清冽的味道,有艾草般治愈的淡,很柔和。
但是在座所有人,只是很漠然地旁观她坐到座位上。
没有人为她的出现,彰显出一点喜悦激动的情绪。
他们主要感谢的,本来也不是她。
礼汀来了。
他们也不好当着她的面,讨论江衍鹤的事。
“现在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反正你也没出什么力。”朱茵敏说。
“我只想看看他们身体健康的样子。”
礼汀轻声说,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倒是杨舒彤对坐在她身边的人开了口。
字字句句,在她落座以后,就开始质问她。
“礼小姐,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个传闻啊,就说你母亲的慈善基金会,有一些挪用公款的问题。”
杨洵在餐桌旁边,听见杨舒彤说到这个话题。
他一下就急了,“你胡说什么,不是你答应过我,今天不提到这个吗。”
两人拉扯了一会,座位发出响亮的刺啦声。
“哥....你放开!”
杨舒彤有些着急:“我就是有些难过,我从小崇拜的女神.....这么多年的仰望,我给她塑的金身是路边的油彩像....根本不是神!”
“礼小姐,你和朱小姐见面真的不会尴尬吗,我真想不明白,明明帮助我们的是朱小姐,你为什么能厚着脸皮来这里。”
“我也很想感谢你,可我们一行人在医院垂死挣扎的时候,来看望我们的只有蒋先生和朱小姐。所以今天你凭什么要来我们的感谢宴啊.....”
之前恳求礼汀的那个母亲情绪有些失控:“你知不知道,治疗费已经掏空了我家里所有的钱,你帮过我们吗?礼小姐,今天这么晚才来,是因为在陪别人的老公在加州度假吗......”
礼汀似乎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
她咬住下唇,短暂的眩晕感,令她闭上了眼睛。
“别人的老公,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开口道:“我们一致觉得,朱小姐更适合江先生,她显然比你有能力多了,而且这种药的市场价很贵,她也给我们降低了不少。”
“还有很多人,很多用这种药的人,我的那些非洲朋友,他们都知道朱小姐才是救他们命的人。”
“是吗。”
她颤抖着眼睫,恍惚地睁开眼睛,纤弱的人看上去脆弱极了,皮肤雪白,脖颈上靛蓝色的静脉旁侧,有暧昧鲜明的红痕。
的确是漂亮到勾引人魂魄的地步。
这之前,那人对她,该经历了多么疯狂的占有。
他们都能看出来,江衍鹤对她的身体,上了瘾发了疯一样地执迷。
坏女人。
狐狸精。
会勾走男人的魂魄。
“朱小姐是我们的救星,我们都很感激她.....而且礼小姐,你家里的慈善基金问题那么大,难道不会拖累江少选举吗。”
“财务报表每年都公开了,我不觉得那些人的谣言,有什么好相信的。”
礼汀这段时间在牛津写毕业论文,并不知道有这种传闻。
没有人接话,仿佛他们都认定,朱茵敏才是配得上江衍鹤的人。
“原来....你们今天叫我到这里来,根本不是想要感谢我。
礼汀的声音有些艰涩。
她直视着他们,眼瞳漆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你们想要让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认为你们的救命恩人是朱茵敏,觉得她才是江衍鹤的未婚妻,认定我不应该再缠着他,是这样的吗。”
“我们太感谢朱小姐了,想为她鸣不平。”
“…….”
“因为我们觉得,她才配得上京商首席夫人的位置。”
一个患者补充道:“当然我们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用,我们也很感激你,礼小姐。”
“你们,有点奇怪。”
礼汀站起来,她皮肤白得透明,脖颈上靛青的静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就像昙花的经脉:“凭什么你们想要感谢朱茵敏,却要逼我交出江衍鹤身边的位置呢。”
之前在医院里对礼汀磕头的男人说:“你别急啊,我们只是觉得朱小姐更适合.....辅佐江少罢了。”
“礼汀,你先别管他们做什么,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
朱茵敏打断别人的解释,一针见血地问出这段话。
“不会。”
礼汀淡淡道:“我并没有在意他们‘感谢谁’这种虚无缥缈的歌颂。现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会思想,会道德绑架我。证明你们的确帮助他们,救下了他们。
她最后扫了他们一眼,不卑不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会.....遵守诺言的。”
这样剜心刻骨的承诺。
就像失去嗓音,失去头发,跳在刀尖走路也要噙着眼泪含着笑。
礼汀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破碎,手指颤抖着拿起酒杯。
杨洵近乎痴迷的长久凝望她。
“祝你们每一位.....长命百岁。”
她喝得有些急,酒液从唇角滑落,几乎让她呛出眼泪。
她救下的人百岁无忧。
她徒有泪流。
原来用一生最珍贵的爱情,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换来。
换来的,是他们一个个在道德高地,认定她是狐狸精,让她交出江衍鹤。
说完,礼汀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就像她在很多年前,被江衍鹤掐着脖颈,在漆黑房间里,被他告知,公开我们的关系,不会被人认同,离开loofly的那天。
整整五年,她依然没有走出这个囹圄。
她就算知道自己是他的白月光又怎么样。
没有人会承认,也没有人会祝福她。
礼汀走后。
包厢里变得很安静,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凝滞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她。”杨洵披上衣服准备出门。
他被坐在朱茵敏旁边的杨舒彤制止了:
“哥,我一定会好好调查方兰洲的慈善基金被挪用的事,但你今天要是追出去找她,你就不是我哥。”
夜幕里,杨洵凝视着礼汀白色的身影,缓缓地融入夜色。
就像目睹一场月光昙花的肇难。
朝生暮死,无声无息。
他怔怔的站在窗前很久,最后震怒地转过头:“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你们是错的,你们太过分了!”
“当时是谁跪着求礼汀帮你们的!”
“明明是你们把她置于神坛上的.....她一个女孩子需要做到多好,你们才满意?”
杨洵脖子通红,眼睛里溢满泪水:“你们就是这样,针对一个对你们施以善意的人吗?”
一地静默。
江衍鹤孤身去了康涅狄格州。
这里的海颜色很深,接近浓绿的蓝。
海潮的波纹一阵一阵在排水口发出浓厚的水声。
远处的货船清空了,只能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用作演习的潜艇模糊地一小点。
“你总是在耗尽我的耐心。”
江衍鹤波澜不兴地靠在白色的船舱外墙上,懒洋洋地扫了斜叼着烟,在夹板上用浴巾擦拭的男人一眼:“在海面上飘了两天,我还以为你和远处的军事演习挂钩,原来只是单纯的潜水。”
他居高定下地看着甲板上的人,颇有些一尘不染的意味。
脚下,从扶梯上来的人,是淡出京域传闻很久的贺泠京。
也唯有江衍鹤,才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潜艇那破程序。是我带的人设计的,我作为“凶手”当然得回犯罪现场验收是不是。”
贺泠京从甲板上走过来。
他黑发湿漉漉的,水珠牵成线,穿着彰显性感的潜水服,浑身上下肌理流畅,线条清晰,充满棱角。
他用打火机点烟,又丢远,走到江衍鹤身后:“顺便带你在海上漂两天,看国内那帮尸位素餐的蠢人能闹出什么名堂。”
淡青烟雾在贺泠京唇边缭绕。
他默契地完成江衍鹤的目标:“你交代我的事,六十七个计算机有关的专业团队都参与了。耶鲁我只看上三个,这次煞费苦心,你竞选上了,得和我五五分成。”
听到对方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江衍鹤没事人一样,找了一个遮阳伞,懒怠地斜躺下来。
“能控制那一百零八位投票者,这个网站日后所有的经济效益,全送你。”
贺泠京走进房间,把救生衣换下来:“你不怕我把这群人的资源全攥紧在手上,回国,自己竞选京商首席?”
他话锋一转,从窗外地递出话:“这次我们拿出来的噱头,比二十年前康阿姨送的跑车还绝!那些人一定会趋之若鹜,我早说,你我永远强强联合。”
“你要是真看得上这些虚名,我当然不会夺人所爱。”
江衍鹤用冷白手指微挡住了阳光,眼睛半翕半合,鼻梁微微凸起的一小块骨骼让他英俊得惊人:“反正我厌倦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别,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感兴趣的只有海霓一个人。”
贺泠京把白衬衣的肘边卷起,顺着扶梯,走到江衍鹤身边。
相比江衍鹤,贺泠京还要更阴沉丧气一些。
他一双狭长的上挑的眼睛,看似慵懒淡漠,其实弧线锋利,执念深的惊人:“在资本市场更自由,你看我这样不是更好吗,在美村挺潇洒的,无聊地时候还能回耶鲁上上学,研究无人触碰领域的数学和天文历法。”
“嗯,自由。”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贺泠京问:“下个月我打算陪海霓,去澳洲看萤火虫,净水洞穴,听说一年就出现两三天。你们结完婚就直接来找我们一起蜜月旅行啊。海霓今年下半年,都不接新戏了。”
“竞选后,立刻结。”
他眼底浮出淡淡地希冀,远眺着海天相接的岛屿:“我和她准备海上婚礼。”
江衍鹤说完,薄唇勾勒出一丝笑意:“她穿婚纱给我看了,很美,我在塞纳河船上看到的一瞬间,心脏都快融化了。”
那一刻,他就想让礼汀永远属于他。
同一天晚上,礼汀帮他填上了五年的不圆满。
他救下她,两人一起相拥在新桥下跳舞,拥吻。
就像《新桥恋人》故事里的一样,“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她。”
他应该回到京域,披甲上阵,为她进行最后一场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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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我写得蛮好的嘿嘿嘿。
我爱写文!
状态回来了,
努力一下隔日更!
八月初,季候风过境,潮湿的风穿过树梢,浓阴在长满汀草的湖边摇晃。
官山道的花架上的紫藤花肆意开放,花瓣是柔软的深蓝浅紫色。
除了树顶的蝉音,这里安静极了,静谧地能看见细小的微尘在光晕里浮游。
保镖宋桀在下面等了很久。
礼汀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弹琴。
她今天弹奏了一下午la seine at dust。
被风扬起的裙摆缓慢地撩拨着她的脚踝。
午后的阳光伴随着音符跳动。
她的手指在太阳的光线下显露出剔透的白,玫红的指尖在琴键上停顿了片刻。
礼汀的身影落寞又孤独。
宋桀看见她颤抖着,肩头一耸一耸的,钢琴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哭了。
宋桀在被江衍鹤亲自告知,让他好好礼汀的时候。
他在祁弥那里,拿到了雇主的资料。
知道礼汀很少安分的待在一个地方。
宋桀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保护过江成炳。
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特地多办了几个地方的签证。
为了保证礼汀要出国,宋桀担心自己不能好好保护她的安全。
但令他意外的是,礼汀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哪里都没去。
最远的地方。
就是她买花,站在方兰洲的墓前站了很久。
走出墓园,她穿着清冷的黑色长裙,缓慢地向宋桀走过来。
雪白的皮肤,漆黑的头发,眼睛晕红,静美姝丽,易于折堕。
宋桀的心脏猛地一颤,有几份像对待女儿似的怜爱。
这么美的人,怪不得江衍鹤在国内,恨不得和她寸步不离。
漂亮易碎,让人从骨子里疼惜。
宋桀以为她会像其他千金小姐一样,辗转各个美容院保养一下。
谁知道,礼汀睁开水汽朦胧的眼睛,轻轻地说:“直接回家,哥哥今天会回国,他要是没看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宋桀点头。
他在副驾驶端正坐着。
听到后排的礼汀在低声呓语:“我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
怎么会呢。
宋桀想,江少恨不得把你揣在掌心里,和你寸步不离。
之前听说过一些风声,说礼汀从来不肯好好待在家里,让那人操碎了心。
但其实,只要江衍鹤回家,她就很乖地从岚颐居那边回来。
她会在门口迎接他。
缠绵的紫藤花开满她身后的栅栏,夕阳洒在礼汀的脸上,她黑发上有金色闪耀的碎光。
看见江衍鹤的车从远处驶来,看见爱人回家,她睫毛颤抖,神情羞涩。
任何人只要多看她几眼,就会觉察到她的可爱。
江衍鹤心里柔软极了,他会吻她的头发,把她抱起来,看她惊慌失措地搂住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