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关灯
护眼

他转手在微信里,分享了一首《50 Ways to Say Goodbay》回敬给她。
费澄声:【坏女人的下场】
程颐还没来及回复翻白眼的表情包。
费澄声就把她拉黑了。
“你烦不烦啊,傻狗,没事找事,幼稚又矫情。”
程颐懒得理他,过来找江衍鹤借火。
程颐读UPenn前,在Duke念夏校,会经常和亚裔同学去Nasher艺术馆。
她亲眼看过文艺复兴雕塑的膏泥线条,看过顶级大师的仿生蜡像,梵高和派达利的杰作。
但是那些美的神迹都比不上她面前,比一年前更桀骜,更锋利的那个人。
程颐声线低了下去,饶是酷姐,也微露了娇怯,凑近那人。
她拘束道:“江衍鹤你也在,抽烟吗,不如给我点一根?”
她在费澄声面前,根本不会这样,从来都是颐指气使。
江衍鹤掀起眼皮,抬眸看她,清薄声音摩挲着她耳膜,“好久不见。”
程颐心脏一窒,调整座位,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之前就回来了,但担心我表白后,再出现在这里,你就不会来了,怕你想避开我,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我俩又没什么。”
江衍鹤看着她举着烟,想要烟头触碰借火的姿势。
他没什么情绪,不动声色地掐了烟,将漆黑镶嵌着碎钻打火机,扔进她怀里。
“送你,不用还。”
示意她可以自己点火。
他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
程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不知道应该为得到对方的打火机,感到高兴。
还是为这种几不可查的避忌,感到难过。
费澄声看出,程颐眼眸里闪过的不甘心和尴尬。
又把她从拉黑联系人里拖出来,发了一堆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再次不动声色地拉黑了。
程颐懒得理他。
恋慕的目光追着一旁看手机的江衍鹤。
她看到对方薄利手指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看消息。
他难道还有需要秒回的人吗?
程颐闷闷地想,心里有几分酸涩。
VIP卡座一侧。
为了逃避和江衍鹤对峙。谢策清点了一冰桶的RosatelloWine,和沈鸿拼起酒来。
谢策清和江衍鹤是发小,撕破脸皮考虑的因素盘根错节,包括家庭。
况且江衍鹤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礼汀。
一群人都知道他追蒋蝶到破釜沉舟。
能用什么身份对礼汀好?谢策清实在苦闷找不到地方发泄。
今晚,自从礼汀走后。
谢策清情绪极差,像在思索着什么。
周围人都看出,他和江衍鹤之间的低气压。
谢策清承认,之前他热衷ntr,总觉得女人要靠自己上手掠夺。
没想到之前种种恶因,给他埋下一个劫。
等到了周六。
如果礼汀真的兑现那个承诺,找到方法让蒋蝶彻底属于他。
很想听完以后,再满足那天礼汀所说的,小小的要求。
他会认真斟酌,要不要告诉她。
他收心了,会果断拒绝蒋蝶,想追求礼汀,和她好好在一起。
手机震动。
谢策清接起来,语气熟稔而温柔。
接着皱眉:“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我马上来。”
“谁遇到麻烦了,是礼汀?”沈鸿放下酒杯,直起身。
“礼汀怎么了啊?”裴斯年透露出淡淡担忧。
程颐很难见到怎么多男生,都同时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她疑惑地歪着头问:“礼汀是谁,你女朋友?”
谢策清:“还不算我女朋友。我走了,她被锁在图书馆里了,我担心她出事。”
他拿起外套和花,急匆匆地起身离开。
江衍鹤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骨节利落地挂上蓝牙耳机,英文流畅地接起risk manager的电话。
费澄声有点不悦。
见程颐和江衍鹤离得很近,他更加不悦。
酒意上涌。
他走过来,怒声指责。
“江衍鹤,如果不是你给礼汀脸色看,她不会走,更不会被锁进图书馆里。”
江衍鹤头也没抬,神色淡漠。
甚至打完电话才理他。
他看了费澄声一眼,倦怠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是我逼她去的图书馆?”
费澄声一阵无力。
江衍鹤,该死的江衍鹤。
哪怕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恨不得十万个小时为他效劳。
他都会说一句,管我什么事?你们不无聊吗?
费澄声感觉自己怒气值达到了巅峰。
他本来就不满程颐被夺走,现在醉意上涌,捏着一个利口酒瓶,手指发着抖。
同样是男人。
他真的受够了,被那人压一头的卑微情绪。
也受够了,那张眉眼鼻峰走势无可挑剔,上万人里也挑不出这种好骨相的脸。
李锐旭摇摇头,和沈鸿想要拉住他。
费澄声不理会他们,用力扯开他们拽着的衣袖。
今天不闹得你死我活,他是不会放过江衍鹤的。
见费澄声怒气汹汹地走过来。
江衍鹤头也不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人微垂着眼,恍若滴酒未沾,咬字清晰:“你爸两年前的时候,中标了一个楼盘,拆建发现有一口古井,导致想修的商业用地,被一群前来拜祭的善男信女搁置了,这地儿荒凉一片。”
费澄声胸口起伏,拿着利口酒瓶的手停下:“所以呢?”
背光处灯光昏沉,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闷闷地:“你想怎么样。”
江衍鹤收了蓝牙耳机,漫不经心道:“这地我看上了,明天有人和你联系,让你爸回笼资金,做个顺水人情,搞好你们父子关系,两全其美,不感激我吗?”
什么,居然有这种好事?
费澄声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今晚他真香得彻底。
“好兄弟,你可真够哥们,我替我爸公司那帮靠这个项目吃饭的人,感谢你。”
费澄声放低了姿态,手里的半截酒瓶被他背到身后去。
“对不起啊,是我失态了,我喝了点酒就脑子不清醒。”
那人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站起来,身量比起费澄声高小半个头。
江衍鹤半眯着眼,英隽狠戾的威压,道:“顺便提醒你一句,别一天到晚都给前任发骚扰信息,分了就干脆点。”
费澄声看了一眼近处的程颐。
她正用一种感激和崇拜的眼神,看着江衍鹤。
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这样过。
费澄声心尖抽疼。
紧接着,江衍鹤低头扫费澄声一眼。
见他神色恍惚。
没来由地笑了,沉声在他耳畔告诫。
“还有,那个人去图书馆,也许是她想和心仪的人单独相处呢,不然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
费澄声反应过来。
礼汀为什么给谢策清打电话?
难道真相是这样?
她为了和谢策清单独相处?
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在那人漆黑眼瞳里,费澄声感觉一股深深地自卑和难以言明的羞耻涌起。
江衍鹤有很多朋友,大多都在国外留学,绝对不缺少他一个。
他本来被几所QS排名top美本争着录取。
但家里给京域大经管系,捐了两栋楼。
名誉校长是江衍鹤父亲的旧部下,要把江衍鹤培养成栋梁之材。
对方实在盛情难却,他才勉为其难地留在国内。
费澄声身体猛地晃得一下,他眼神破碎地看着江衍鹤。
心里有什么地方轰然震动,然后彻底垮塌。
对内威逼利诱,对外逻辑自洽。
甚至对没有在一起的女人,都能礼遇客气。
费澄声从来没想过,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骚扰程颐。
他该从心有不甘的梦境里醒了。
哪怕刚才,即使他真的不顾脸面,发酒疯,和江衍鹤打起来。
江衍鹤根本不憷,并且靠体力,能让他惨败到彻底。
甚至,费澄声还会成为程颐眼里,不分青红皂白暴怒的疯狗。
毕竟自己纵情声色。
体力那里比得上,家里有室内运动馆和指导教练的江衍鹤。
早年,他父亲去陪江衍鹤和他老师,一起打网球。
江衍鹤请来了atp世界排名前十的网球教练,指导他们。
那晚,费澄声父亲回家。
对那人的轻易控场程度,慨叹不已。
骂费澄声,说他应该和别人江衍鹤比比。
他们几个人受尽江衍鹤的好处,没有人可以反抗或者质疑江衍鹤,
江衍鹤周道适宜地把怒气上涌的他,治得服服帖帖。
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知进退。
随意用十亿的资金,解决父亲公司濒临破产的燃眉之急。
语气宛如在楼下,随手买了个廉价玩具。
费澄声哑口无言,深深感受到两人的差距。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算什么东西。
他能和江衍鹤成为朋友,都要靠父荫,都应该学会感激。
江衍鹤确实有操控人心的伎俩。
难怪程颐,或者所有女人,都疯狂地爱他。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
周派在他耳畔笑着说:“尴尬吗,你刚才不是还教别人礼汀,如果看见江衍鹤,不要把他放在眼里吗,这就求饶了?”
费澄声方才因为怯懦羞愧,变得涣散的眼瞳,瞬间聚拢:“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说江衍鹤压我一头,让我下不来台是为了这事儿?没道理啊,他又不认识礼汀,况且他把我家的烂摊子收走了,我该感激他才对。”
周派也没拱火,只是说:“嗯,江衍鹤那人嚣张了点,但对我们几个兄弟是没话说的,这几年谁惹出什么乱子,怕家里知道,不是他收拾的?别想了,江衍鹤最烦别人揣摩他。”
费澄声靠在沙发上眯眼休息,不说话了。
他们几个都敬仰和崇拜那人,因为围在江衍鹤身边,也确实很有安全感。
他闭上眼睛,想起刚才礼汀穿着白裙坐在江衍鹤位置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悸动。
的确,他帮礼汀喝完所有的酒,让她看见江衍鹤,不要把他放在眼里。
但江衍鹤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花十亿来让自己难堪?
不应该啊。
难道江衍鹤买地威胁自己,不是为了给程颐出气吗?
费澄声瞧着程颐和她那群朋友眼角含情,盯着江衍鹤看的模样。
醋意上涌,心想: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程颐这女的表现得真是渴切啊。
江衍鹤没怎么喝酒。
克莱因蓝的窗帘被风撩动,带着雨季潮气摇曳在他身后。
他孤清地融入幽暗湖水的背景里。
程颐那帮留学时交的朋友进来了,在卡座外围,推推搡搡的,让程颐帮忙要他的联系方式。
江衍鹤礼貌拒绝了,他嫌吵闹,撇下所有人。
上天台,打算独处。
程颐笑着回绝掉其他人。
她跟在江衍鹤身后,也顺着玻璃栈道,绕到酒吧后面的高楼天台。
她躲在楼梯看他。
那人一个人在天台上,靠着栏杆吸烟,鼻梁高挺,极英俊的下颌融在黑暗里。
幽蓝火星若隐若现,呼出涩苦白雾,他微微蹙眉,垂眼看楼下的灯红酒绿。
手指撩动烟蒂,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地让人疯狂。
程颐心念一动,把通向天台的楼梯用隔断挡起来,斜隔了一线仄逼的通道。
隔断的木板是装修时别在一旁的广告牌,支撑不住门帘。
“轰隆——”
木板轰然倒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
程颐躁得耳朵都红了,根本不敢回头看那个靠在天台栏杆上的人。
她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妄想和那人单独营造的秘密基地,就在这一声巨响中消失。
江衍鹤冷冽的声音传来,似倦怠地笑了。
“你在外面交换半年,还执迷不悟呢?”
程颐身体瞬间僵直,她听见自己声线慌乱,眼神游离:“我......我只是想稍微离你近一点。”
那人沉默,半晌。
他指节夹着烟,掠过惶恐紧张的她,投下一段阴影,把四分五裂的广告牌一一扶正。
剪影轮廓里的江衍鹤很英隽,手腕袖口微卷,干练利落,有条不紊。
程颐想到他正帮她把之前做出的狼狈事纠正好。
就觉得心里酸涩愧疚,不敢多看。
她迷恋地走到那人之前待过的位置。
看见栏杆上那人留下的一小截烟头,她喉咙蓦然有些发痒。
瞧见那人心不在焉的整理着地下的木板,压根没注意到这里。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飞速把他留下的烟蒂放进自己的烟盒里。
江衍鹤不知道她心里惊涛骇浪。
他整理好天台,淡道了声别,手中烟头冷雾散尽,轻飘飘地转身,预备离开。
程颐不忍回国第一次重逢就这样草草结束。
她苦涩地咽了一口唾沫,嗓音略有些砂纸式的哑。
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留住他。
“江衍鹤,你还记得我出国前,有一天你和人打架,浑身伤在后巷,靠着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给帮忙你司机打电话吗?”
江衍鹤微侧了身,眼皮寡淡垂着,似乎在等她继续讲话。
程颐在他冷淡的态度里,逐渐委屈起来。
“能不能告诉我,那晚究竟遇到什么事,到底为了谁动怒。能让从小精英教育的你,命都不要了,不惜和别人发生肢体冲突,去维护她。”
“你想窥探什么?”
江衍鹤微垂眼,细长如狼捕猎,不染酒色的时候带着薄利寡情。
程颐捏紧手里的烟盒:“我知道你拒绝过我很多次,但我,不管我在哪里....不知道答案的话,实在没办法死心。”
“刚才你说费澄声分手不干脆,其实我也一样,我没办法忘记你。做不到像你一样免俗,不被身边的人情世故困住。”
“我求你告诉我,我真的真的太想知道,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撑着天台栏杆,不让自己呜咽着掉眼泪:“我也不想变得这样丑陋,和嫉妒较劲,失去自己的形状,但我一想到你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喜欢的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但我更难过的是,那晚我表白的时候,你好冷,你笑一下,说心里有别人,所以没兴趣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在国外每次回忆起来,都忍不住哭出声。”
程颐接着说:“我相信之前那个礼桃,也只是她自我陶醉,你冷漠到都不想和她见面,怎么可能谈得上爱情,实在太可笑了。”
“可是,你把那个人保护得真好啊,一丝风声都不透漏,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为你献身,她呢,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祈求他回答:“你告诉我,那个女的在东伦敦,意大利,还是在京都。”
江衍鹤凉薄地笑了,“做足了功课来的?”
他嘴角勾出幅度,显得孤傲骄矜,语气并没有什么善意。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
程颐用手轻敲了一下栏杆,无奈苦涩道:“我甚至托我爸的朋友,查了你今年全部的航班。看到你间歇性会去这些地方,可你明明没有亲人在那里。”
“我很可怕吧,因为我实在太嫉妒她了,我真的受不了。这次完全是逼我自己去美国交换的,我没实在没办法旁观任何一个女的接近你,拥有你,炫耀你,哪怕没人能拥有,全是她们迎上来做梦,但是,万一你临时起意呢?”
程颐在泪水里,凝视那人的懒散又桀骜的轮廓。
他全身的傲骨和性意味实在太出尘,其他同性望尘莫及。
没办法不想依附在他的荷尔蒙下,被庇护着,享受他的恶与柔。
“我从不临时起意。”
江衍鹤低头点燃了烟,幽蓝火星照亮锋利眉眼,宛如无暇冠玉,机盖咔哒一声冷硬地脆响。
他修长手指微挡住风向,似乎因为走神,轻呛了一口。
回头,懒倦地望向程颐,说:“你醉了。”
--------------------

礼汀手指一颤,顷刻间,摁下红色键挂断。
不知道为什么,她孤独地凝视着图书馆墙外浓郁的黑色,勇气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之后,手机震动,礼汀垂眼看亮起来的屏幕。
她心念一颤,忐忑又欣喜。
江衍鹤的那串数字,她最早是从新生名册里得到的,背得滚瓜烂熟,几乎深入骨髓。
但此刻她想小小地任性一次。
任由铃声悠扬,不愿意再接起电话。
因为实在不想经历期待的落空。
万一那人不会来呢。
的确很渴望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黑暗和险境里救自己,但他也会有事忙呀。
那人的消息却追过来,让人浑然忘记之前一切的失落。
J:“怎么了?”
礼汀用指腹轻轻摩挲那句话,想起那人英隽如狼的幽深眼眸。
手机屏幕冰凉刺眼,她放在胸口,轻柔地闭上眼睛,已经满足了。
“点错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亮起白色的光。
礼汀看见谢策清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她点了接通键。
接到电话后,谢策清急匆匆赶到学校,逐步走近。
图书馆四周是玻璃幕墙,里面漆黑一片。
手机微震,和礼汀共享了位置信息。
谢策清承认,在被礼汀叫过来的路上,有一种即将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狂喜。
隔着玻璃门。
礼汀穿着白色裙,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是浓郁的黑色。
就好像黑沉的云翳开了一道薄薄缝隙,露出影影绰绰的天光。
墙壁间隔处,并不是严丝合缝,有足够手指伸进去的缝隙。
见她安全,谢策清收敛了忧虑情绪。
长呼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走以后,我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你会因为刚才江衍鹤的事情和我闹脾气。”
他今天喝醉了酒。
以前和现在,旧事轮番在心里翻涌。
他想对礼汀说,我很后悔,我不追蒋蝶了,事实上,我没碰过她,更从未和她在一起过。
从第一次看见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我想听你给我讲出条件。
哪怕是驯化我,我甘之如饴。
礼汀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
谢策清这才发现,她把伤痕裹起来了,蕾丝缎带缠住纤巧修长脖颈,下面是单薄伶仃的锁骨。
“很疼吗?对不起,我很愧疚。”谢策清自责地蹙眉。
“我知道你们女生都爱美,这个淤紫是不是很久才消得掉。”
他把手搭在玻璃门上,近在咫尺,但触碰不到她。
谢策清心浮气躁,拍打着玻璃,急切地说:“我可以为了你,和江衍鹤撕破脸。”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礼汀是塔台上永远不会垂下头发的公主。
他翻山越岭,打败巨龙,也只能隔着距离,无法触碰。
就像诗中“何须更说蓬山远,一角屏山便不逢。”
他垂下头,手掌的汗液在玻璃上氤氲得温热:“礼汀,你理理我。”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很久。
礼汀清冷,轻柔开口:“谢策清。”
“嗯?”
“谢策清。”
“我在,我在的。”
倏忽间,礼汀眼睫微微湿润。
“刚才很黑,我心里特别害怕,觉得你不会来。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来帮助我。谢策清,你别说自责的话呀,是我和那个人闹得不愉快的,而且我明明知道你喜欢蒋蝶,还寻求你的帮助,那次下雨也是,用尽所有办法,想和你当朋友,好丢脸,我的心思好容易被拆穿呢。”
谢策清看见,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细碎的光,如星辰,很美。
礼汀笃定道:“我一定会让你和蒋蝶在一起的,你要好好的,要幸福。我刚刚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很多从自习室回家情侣,我都在想,或许你和你喜欢的人,以后也会这样平凡又温馨地幸福着。”
谢策清听完沉默一瞬,心里五味杂陈。
那晚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他没有为蒋蝶喝醉酒。
没有在昏昏沉沉中接下蒋蝶的电话。
没有从一开始就热衷抢别人的女友。
但他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应允礼汀,满足她那个要求。
谢策清想,她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赴汤蹈火,他都可以。
“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礼汀声音清冷,把手抬起来。
她的手指纤巧。
掌心在夜色里白得像雪。
和那天雨夜,在酒吧外面遇上一样。
她轻缓地,把手贴上和玻璃落地墙。
隔着薄薄的距离,和谢策清搭在上面的手,贴紧在一起。
就好像在履行一个契约。
她声音清浅:“能做个约定吗,不管你最终有没有和蒋蝶在一起,周六晚上,都要给我这个朋友打电话,和我倾诉你的想法,可以吗?。”
谢策清只恨两人隔着玻璃幕墙,不能牢牢握住她的手。
急切地:“如果你要问我和蒋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礼汀:“我希望你认真抉择后,再告诉我。”
“好!”谢策清毫不犹豫。
下一瞬,礼汀纤细的手指,就从玻璃间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绝不食言。”
谢策清脑子一热。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和她的指尖相互触碰。
实在太刺激,也太过强烈。
谢策清说不明白,手指接触那一秒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感觉血液迅速向心脏回流,一切知觉敏感到至极。
如烟花迅速升空炸开的感觉。
比接吻,甚至高潮,都要激烈百倍。
礼汀笑:“食言的话,是小狗哦。”
谢策清舍不得把手从和她相贴的玻璃墙上离开。
甚至下意识用手在玻璃上,轻抚她的轮廓。
他以为,礼汀察觉不到他的举动。
但是礼汀卷翘的睫毛扑棱:“你在画我。”
谢策清耳朵蓦地红透:“我在擦玻璃,因为刚才汗湿了。”
礼汀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要擦玻璃,是因为担心看不清我吗?”
谢策清咳嗽一声。
礼汀清纯到极致的脸,正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澄澈。
她漾出一个极短的笑:“看不清我的话,你可以凑近点。”
谢策清已经被蛊惑得失去感知。
妲己摘心,褒姒浅笑,浑然忘我。
被妖术定住,无法做出其他举动。
他心甘情愿,任由灵魂逐寸跌堕进滔天洪水里。
那抹裹挟他认知的洪水。
原来是礼汀眼睛里,潋滟闪烁的水光。
礼汀眼睛里有泪水。
她怎么可能会哭呢?
刚才短暂的,宛如空中楼阁般的笑容,就持续了一瞬间。
现在她哀伤的,空灵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知觉。
她问:“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以后,就再也不会正眼看我了。”
原来这个眼泪,是为我流的。
我再也不要她掉眼泪了。
谢策清很笃定地说:“我绝对不会的。”
他把自己的工装外套,从缝隙里塞进去。
示意她:“你坐吧,站了这么久,会不舒服。”
月亮皎洁,夜风躁动。
礼汀并膝坐下来,双手撑在身前,“谢策清,你高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你和他们都是高中认识的吗?”
谢策清见她很有兴味,不禁嘴角上扬:“和他们是发小,京附中国际部的,他们中间的几个是为了江衍鹤留在国内的。
他顿了下:“我是因为我妈的病。”
说完,眼圈微红:“她化疗了三次,全身水肿,头发掉光,我都以为她活不下来了,现在我都很担心她会没有保养好,癌细胞扩散,再度复发。”
“她会安宁健康的。”礼汀轻柔地安慰:“她还在身边的时候,就好好陪伴她。”
说话间,她裙子领口垂下来,露出新月般钩起的漂亮锁骨。
他听母亲温菱华讲过。
礼汀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可是她依然温柔地安慰着自己。
谢策清想,世界上怎么有礼汀这样温柔地,擅长治愈别人的人。
他想起母亲病重的事,都心脏闷疼,不愿再多回忆。
礼汀到底是吞咽下着怎么样的疼,才能微微笑,告诉他,把握当下。
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没有人爱她的话。
我来爱她,给她一个家。
“想什么这么入神?给我看看你高中的照片吧。”
礼汀也看出他心神不定,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发给你。”谢策清迅速回神,允诺道。
他翻到一张,解释道:“这张是高中和江衍鹤他们一起,代表学校参赛,在邱德拔体育馆照的。”
点开,图片加载。
这张图显然是从京大附中贴吧截取下来的,像素稍微不那么清晰。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贴吧了。
礼汀很仔细地,透过尘封的时光,去看照片里的那个人。
事实上,她的眼神,只会在他身上。
别的男生满脸通红,激烈躁动。
那个人不一样。
他眼神极其漠然,根本没把刚才的胜利放在眼里。
额前碎发跌落,眉骨锋利,下颌利落,眉梢汗液有少年的恣意。
那深邃眼睛,冷冽到脱俗,但里面不会盛下任何事物。
别的男生勾肩搭背,肢体攀附在一起。
唯有他独立的,不染尘埃地站在最后面。
不管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让贴吧蜂拥而至外校的数千人,打听他的名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