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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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翡珊唤他无数次,他才堪堪回过神。
眼光掠过翡珊穿的绿色长裙,并没有停顿,语气漫不经心:“Sanvu,那次海难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最近怎么样,你身体养好一点了吗?”
月色朦胧,在云层间穿行,像一条柔质的纱巾一样温柔地擦拭着线条起伏的临海异域城市。
酒店里的棕榈树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玫瑰花的气味盈满整个酒店。
翡珊的脸,因为悸动变得通红。
她说:“谢谢江衍鹤哥哥救我,我那次就没怎么受伤。”
陈浩京安静地凝视江衍鹤的眼睛。
对方眼睛细长深邃,但是听完这些话以后,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
倒是像是狠狠压抑着什么。
江衍鹤太冷静了,根本不会情绪外显,才完全看不出来。
翡珊倒是没有察觉:“今天,我也特别高兴,因为自从papa离开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举办生日会。”
如果不是在罗彬怀里,她真的恨不得扑进江衍鹤的旁边。
但不巧的是,这时候翡珊的朋友来找她了。
富家小姐们裙裾上似乎镶嵌着各色宝石,在宴会门外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笑着闹着让翡珊进去。
瞧见江衍鹤,女生们皆惊讶地眼里光芒闪烁,让翡珊把她哥哥介绍给她们。
翡珊笑闹着提着裙子,害羞地推辞着。
江衍鹤敷衍地微笑了一下,对她们示意。
姑娘们纷纷尖叫起来,有几个大胆的,还冲她吹口哨。
陈浩京却觉得,江衍鹤举止散漫,甚至没有一个富家公子该有的礼貌。
就好像一直野兽,因为完全无心狩猎,所以懒怠又闲适的样子,只想把周围的食物悉数放逐。
在场的女人,纷纷到门边来看他。
似乎都要被这个亚洲容貌的英俊青年,蛊惑得失去理智,在他举手投足间,被一击穿心。
江衍鹤从容笑了,用意大利语问候了几句,简单招呼了一下在场的众人。
就带着保镖转身离去。
陈浩京百无聊赖,他作为家庭教师和保镖,对这一切欣赏不来。
今天安保很好,也不需要他。
于是他默默观赏了一会儿翡珊和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跳舞。
更强大的同性总是让人更有窥探的心思。
陈浩京心里浮躁,准备和江衍鹤的秘书聊一会天,但他沿着玫瑰花长廊走了很久,都再没看到那行人的影子。
酒店里玫瑰花香飘阵阵,酒会的配乐团更是邀请了翡珊她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到处衣香鬓影花香鸟语。
陈浩京走出酒店,声音还在耳畔回荡,隐隐约约,不太清晰。
他沿着山崖向外走,存了醒酒的心思。
却看见远处的礁石站着两个人。
是翡老师的夫人和江衍鹤。
两人好像在对峙。
翡珊的妈妈在当地算的上是人人敬重的贵妇人,她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混血让她的容貌雍容又深邃。
她不知道说了什么,似委婉的告诫和规劝。
海浪拍起雪白的浪花,他们的声音听不真切。
良久,直到陈浩京躲的冷硬礁石,都被他的体温烤得温热。
才听见江衍鹤唤她:“师母。”
翡珊的母亲似乎有点生气又痛心,她厉声喝到:“你都不听我的话,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始终忘不了老师在沉入海底前对我的嘱托,所以您说的事,我没有办法做到。”
江衍鹤说这段话的时候,甚至叹息了一下。
翡珊的母亲嗓子沙哑,噙着眼泪:“他已经失踪几年了...你又何苦帮他赎罪?”
江衍鹤:“这是我应该做的。”
年长的女人痛心疾首:“你这个孩子,怎么偏偏听不进去劝谏呢。”
海水撞击在礁石上,酒店门墙上的的霓虹光晕,混着远处的灯塔光线,一层一层地打在江衍鹤身上。
他孤拔又笔直地站着。
就好像书中,在易水滨,站在芦花荡中,踏上刺秦的不归路,挥别燕太子丹的荆轲。
那么寂寥,那么让人落泪。
陈浩京发现,他在身后的手腕上有一截很短的、隐秘的细带。
其实那天早上江衍鹤举枪的时候。
他也看见过一次,但是并没有留下深刻影响。
陈浩京突然想起他青年时代,二十多岁的模样,为了读东京大学的大学院,在日本漂泊。
那晚是东大测试的前夜,他来柏市,在小旅店里简单对付,半夜被《人证》音乐声吵到。
睡眼朦胧地醒过来,看着片里昏黄天幕中往山谷遽然下坠的草帽。
旅店纸门外,一堆来异乡应考的旅客,不约而同地对着电视荧幕唱“mama,do you remeber...”
温情和悲情总是短暂却让人永生难忘。
如今一看,那人腕骨的丝带,就像他心上人的信物,隽永又温柔。
陈浩京突然明白,翡珊为什么永远难忘江衍鹤。
以至于经年累月为他祈祷了。
原来,陈浩京自己也期望那人有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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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意大利的事情,一行人载着赛艇,从法国尼斯启程回国那天。
轮渡已经启程了,江衍鹤的私人飞机的驾驶员,却始终没办法在阴云海风天,在游轮上停下来。
他的飞行员失了往日的冷静,用英文小声骂着阴霾天气。
海面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乌云密布。
没办法计算准确的降落偏差值。
轮渡已经离港很远,没办法再创造一个平稳的登陆环境。
副飞行员更是焦虑地不停冒冷汗,慌张得频频询问控制台。
他可以驾驶飞机在云层穿行。
但迫降和急停,是唯一最让他苦恼的事。
飞机上,罗彬拿着望远镜看向近处的货轮。
这时,江衍鹤走过来,虚拢起手指,撑在隔离门上。
他很稳又胜券在握的模样,对副飞说:“让我来。”
他示意副飞行员坐下来喝杯热饮,休息一下。
接着,和主飞行员调换的位置。
江衍鹤今天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手工黑色西装,袖扣在他抬手间闪闪发亮,他系着一条斜纹领带。
他不像控场的主飞行员,倒像是年轻气盛,从常春藤盟校毕业,就被家里的资本权贵指引着,去华尔街里面洽谈上亿的投资企划的矜贵公子。
皮肤冷白,神情肃穆威严,步伐沉稳却如同闲庭野鹤,嘴角永远挂着自信的笑意,路过沽舱的小业务员,人们纷纷停止打闹,都对他投来艳羡又崇拜的眼神。
江衍鹤坐定后,为了操纵方便,脱下了西装,只着一件衬衣。
坐在副飞的飞行员安静等待江衍鹤的指示。
只见他流利地拉高机头,把尾舵向右拧到极限,飞机立刻从垂直飞行到竖直翻转。
眼看要接近海面,江衍鹤示意他两人一起再次拉起机头,飞机恢复原高,继续飞行。
然后,在甲板众目睽睽之下,平稳到达了轮渡的停机坪上。
主飞行员注意到,其实江衍鹤可以往左旋到极致的。
他左手有条细带,被机舱空调掠过,在腕骨简单停留,下面静脉的血管往心脏流动。
就像蝴蝶在他手腕上飞舞,蹁跹跳跃。
他可能,是为了保护那条丝带。
白色的飞行舱拉开一道门。
甲板上站立的夏元渡连忙拾台阶而上,给他撑起一把黑伞。
他是江衍鹤的伯父朱鄂派来,监督这辆赛艇运输的。
江衍鹤身量极高,下颌英漠,利眉眸冷,舱门上的雨水跌落在他额发上,他刚从机舱内走出来,周身染了一点薄雾。
“江少,久仰大名。”
许兴舟作为朱鄂老友,也在船上。
见江衍鹤来了,他搁下手上的望远镜,和他握手。
江衍鹤在伞下和他交握,边走边说:“许叔,这艘游轮是我姥爷康刿最满意的作品,上面搭载这辆赛艇也是他长久的执念,如果这次在海上再出事,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康家和朱许两家的关系是否破冰,我作为他的外孙,会稍加斟酌。”
许兴舟听完,脚步停滞在原地。
任由冷雨撒了他一肩。
良久,他才回过神,狡黠地笑:“这算是威胁吗?江少有从朱鄂那里夺走这个赛艇的魄力,又怎么会把我们这几个没资格和江家在京域分庭抗礼的人,放在眼里呢。”
一旁,退居江衍鹤身后的罗彬,被许兴舟的态度搞得有点不满。
罗兵反问道:“许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十年前你们吞并贺氏的时候,我刚考上美国PU,你们是怎么把贺家的遗孤贺泠京逼到孤儿院去的......十年忽如一日,衡舟集团踩着贺氏的遗骸,做得蒸蒸日上。我看,你们是觉得老江总江明旭待在澳洲,鲜少过问生意场上的事,就三番四次想在江少这里分一杯羹吧。”
江衍鹤不说话,也不喝止罗彬冒进的发言。
眼看许兴舟脸色铁青。
他才沉声道:“没错,上次海难,朱家用我们康家的船搭载违禁药品,东窗事发,被迫全船倾覆,康家损失了上百亿。”
江衍鹤语调从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似乎并不计较曾经那上百亿的损失,让康家的企业被迫融资,抛售可换股债劵。
他话峰一转:“这次朱世伯非要让我在游轮稍上您老,我想,他不是不把您的安危放在眼里的人吧。”
江衍鹤表面上,似乎只担心许兴舟本人在这艘轮渡上的安危。
饶是多年的老狐狸。
许兴舟也为江衍鹤极为冷静地,就能挑唆他和朱鄂的关系,感到心里一颤。
这番话,堪称滴水不漏。
却令他慌了神。
而且本来,他和朱鄂本来就在这艘船上,放置了,一些绝不可能风平浪静回到国内海关的物件。
三个月前,许兴舟就在瑞典的一个伯爵家里,谈妥价格,拍下来,就等着江衍鹤挑入他们的网中。
他的老友,江衍鹤的世伯朱鄂,就像水面上潜伏着,只露出眼睛的一条鳄鱼一样。
他并不满意和江家分庭抗礼,而是渴望悉数吞并。
朱家几代前在日本柏市做药材公司,建国后,便成为国内最大的制药企业,后又以药妆和生物制药发迹。
几年前疫情严重的时候,率先开发出疫苗却并未垄断知识产权体系,为世界公共卫生组织提供了极大贡献,一跃成为福布斯排名前列的企业。
许兴舟第一次见到江衍鹤,只是一张相片。
还是两年前,他的世侄女朱茵敏刚考上LSE,在Royal Botanic Garden和国家档案馆后面的那条路赏樱花。
那天,朱茵敏一行人带了很高端的摄影设备。
由于家教原因,她戴金丝眼镜,在活泼的伦敦少女里,显得刻板,又具贵气。
日式原宿的苍绿外套和灰呢子长裤,伴随她学生时代。
除了随手拎的手袋都是市场上难见的孤品,她真的嫌少打扮自己。
身边朋友亚裔比例只占30%,都知道她是国内垄断药物的世家千金,对她礼貌又客气,大家都哄着她,给她拍照。
江衍鹤站在不远处跑车旁,慢条斯理地渡了一圈,抱臂等她。
他是真的有一种远离凡尘的公子贵气,让人移不开眼。风吹散头发,不羁垂落在肤质冷白的额前,英隽的脸上五官深邃立体。
见周围有人找他合影,惯常冷淡的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却无端有一种距离感,撩人万分。
男性的英俊不分人种。
不同国籍的游览者慕名而来赏植物。
他们遥遥观望着,被他身旁的Heritage EV震撼,更为江衍鹤的长相气度陷落。
他和朱茵敏只有遥远的同框。
这张照片却被朱茵敏放在钱夹里,被他这个叔父看见了。
那是许兴舟对江衍鹤的第一印象,疏远,冷漠,生人勿进,不好相处。
回过神,瞧着神色淡然的江衍鹤,许兴舟试图说点什么找回长辈的尊严。
再说船上,还有他放置的不能言明的东西。
决不能贸然和江衍鹤起了冲突。
“衍鹤,商场如战场,这次我和你朱伯父只是找你做一个顺水人情,我想你也是一个知情识趣的聪明后生。这次能搭乘你们的游轮安全过海关的话,我一定会厚礼重谢。”
江衍鹤不置可否,只是望着海岸线微微一笑,他并未推辞。
“嗯,请叔父自行安顿,如果我的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您立刻提出来,我这里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离去。
游轮安稳地向前航行。
距离码头越来越远,已经到了四面环海的公海海域。
雨过天晴。
夏元渡刚才在餐厅用完下午茶,准备惬意地去酒吧里坐着等待晚宴。
忽然,他被一只手拽到船外的栏杆。
手指冰凉,那人似乎已经蓄谋已久,就在这里等着他。
来人冷笑问他:“说,朱鄂到底在我船上放了什么。”
夏元渡心里一惊:“没有,什么都没有,江少你信我!”
江衍鹤:“我为什么要相信一条朱鄂的狗?”
就在这一瞬间,夏元渡的尾音消散在栏杆上:“别——”
江衍鹤一手掐住他脖子,把他死死抵在风口处的拐角处,巨轮围栏的铁屑剐蹭过夏元渡的嘴角。
他嘴里一阵咸腥,差点跌落在海里。
“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江衍鹤补充道。
“我的人已经在船上排查了,不说话没关系,一旦搜出来,你没有好下场。”
夏元渡的挣扎被他制住,甚至他的两只手都被人反剪,就像把人死死踩在爪牙下的野兽。
那人修长的膝盖抵住他的背,对准脊骨狠狠一划拉,夏元渡几乎痛晕过去。
“真是有够忠心的,朱鄂没和你说,我这个人是疯的?”江衍鹤嗓音低哑,在他耳畔说。
就在那么一瞬间。
一沓照片劈头盖脸地搭在夏元渡的脸上,他胆怯地缩起脖子。
他很久才堪堪回过神,发现被海风吹得甲板上四处飘飞的照片,是他和情人上床的裸.照。
他还以为。
夏元渡发起抖来。
他还以为,是他的老婆和儿子。
也许,江衍鹤根本不屑用他无辜的亲人,来威胁他。
夏元渡舒一口气。
“你好像不介意我把这些照片发给你妻子的样子。”
他阴沉着脸,贴着夏元渡,仿佛情人耳语。
但却因为咬紧牙关,发出一阵阵恐怖,让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那次海难,亏损的一百亿,对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我完全没计较过。”
“但是那一次,却让我做出这辈子最愧疚又最难以启齿的事,因为我无法救她,要表现出一副她根本不重要的样子。面对着最愧对的人,装出圣人蒙恩的姿态......我都要疯了。”
“这次,我仇人的挚友可是在船上呢,我让这艘轮船倾覆的话,无人生还。”
江衍鹤咬着手指骨节,无声的狞笑:“我是在对她赎罪吗,你说呢?”
他手肘挡在栏杆的铁皮上,冷白皮肤被刺破,颓艳的血跌落在甲板上。
但他丝毫没觉得疼痛,腕骨的丝带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
夏元渡被他一吓,更觉得惊心动魄,脸色苍白,他木然地发起抖来。
“江少,求您放过我,我说......我说!朱总放的东西,就在赛艇的驾驶室里。”
江衍鹤听完后,并没有显露出其他情绪。
“你转告朱鄂一句,别做着把我彻底击垮的春秋幻梦。生意场上损失多少,我从来不在乎。但我这个人,很恶劣的。一眼就看穿朱茵敏对我情根深种。”
“万一,我日后对某人求而不得,被逼上绝路,就回头拉着朱小姐殉情。”
江衍鹤手肘看起来得触目惊心,几乎见骨。
夏无渡一看就觉得心尖抽疼,恐惧到不敢直视。
但江衍鹤根本无所谓,他舔了舔被海风吹得干凅的嘴唇。微微挂了点笑意。
“我活着没什么意思,甚至死不足惜。”
“你说,朱鄂天命福薄,断子绝孙,无人送终,到时候应该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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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疯批,只是永远不会伤害礼汀。
赛艇是七章拍下的那个,是朱家借着江的船运回国,其实附带了一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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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门缝里渗透出水来,越来越汇聚。
礼汀避不开水流,但脑袋里有一个信念告诉她,要往门里走。
“为什么。”
“因为这是见他的最后一面。”
“谁?”
礼汀打开门。
江衍鹤的身影模糊又朦胧,他穿着一件西服,打着斜纹领带,领带夹在领带上闪闪发亮。
他在船舱里抽烟,下颌锋利好看,升腾的烟雾漫过他全身,黑暗里,他似乎很痛苦的模样,没抽几口就开始咳嗽起来。
烟雾给他的轮廓镶了一道黑色的边。
忽然,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铺天盖地淹没过来,江衍鹤被彻底在水中。
他根本不挣扎,任由自己被浸没。
安稳地随着轮船在海底沉眠。
“江衍鹤——”
礼汀担忧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踵,她完全没办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醒来的时候,礼汀哭得不能自己。
她花了很久时间才辨别出这是现实世界。
饶是如此,泪水也无法自控,随着心里对他的思念,大滴大滴挣脱眼眶。
一定是睡前看了一些灾难的新闻。
那个人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礼汀有些鼻酸。
手机微震,显示电话响了。
礼汀拿起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没想到这次的蒋蝶效率还挺快。
电话是费澄声打来的。
“蒋蝶告诉我们,谢策清在医院里,我们本来想探望他,但他不愿意见任何人,只想你去看他。”
“他想见我?”礼汀也没犹豫:“好的呀。”
当晚,江衍鹤依然没有回来。
夜里礼汀心绪浮躁,不想睡觉。
她心血来潮,去露台外面坐着,想起上次在这里呆着的时候,江衍鹤和她那个难忘的夜晚。
月亮还是高悬在夜空,秋季的风没有夏天那么烦闷,悠悠地吹拂着。
礼汀想,将来,如果很久以后的将来,真能如愿以偿,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话,还会经历多少个这样的不眠夜呢。
礼汀困倦得不行,但是偏偏不想睡觉。
蜷在沙发上,时间缓慢地流动。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今晚能等到江衍鹤回来。
一直到凌晨两点左右,礼汀侧身裹着很薄的绒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她感觉到露在外面的冰凉赤.裸的脚,被小毯子捂住了。
但是实在没有力气去查探是否属实。
她感觉到那个人回来了。
因为之前被她想吹冷风打开的露台,好像被关上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鼻尖嗅到了沉郁的末调乌木香,混着烟味。
是江衍鹤的味道,嚣张又猖狂地融入她的鼻息。
他感觉到有人俯下身来亲他,长发被人撩起来,顺在耳背后,
似乎有人在她耳背后,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那人的嘴唇冰凉干燥,蜻蜓点水。
礼汀想往沙发深处躲,但是身体本能地迎合他,微微地仰起头,露出侧颈,任他吻自己。
心里有一点满足的叹息。
但很快,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礼汀就醒过来了。
她上楼,去江衍鹤的房间找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都无数个秋。
窗外的秋意更浓了。
刚上楼,汤叔就在下面叫住她:“要吃早饭吗,今天有雪菜粥和培根。”
“嗯。”礼汀站在楼梯拐角处,雀跃地问:“江衍鹤回来了吗,昨天夜里我好像隐隐约约感觉他在我身边。”
汤叔和蔼地笑了:“是你太想念他了吧,并没有回来,你可以去楼上房间里看一看。”
礼汀不疑有他,却垂下睫毛。
小声说:“知道了。”
她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餐,低落心情被温软可口的粥给治愈。
饭后,拿出单词APP背了一会儿。
最近不看书就胡思乱想,总觉得和那个人距离更远了,但又不知道怎么缓解这种情绪。
汤叔询问了她的去处,问她要不要让小贾送她。
礼汀拒绝了。
最近江衍鹤一个人在国外,小贾闲来无事。
偷摸借出园艺杨叔的鱼钩和吊杆,在外面的波光粼粼的巨大人工湖,钓天价的大正三色锦鲤。
杨叔吓得心胆俱裂,追着赶着要没收作案工具,生怕勾破了了风水鱼的嘴巴,被江衍鹤找麻烦。
虽然江衍鹤即使看到,也并不会计较。
但是杨叔看见小贾一天到晚,蹭的满裤腿都是青苔的模样就来气。
偶尔小贾还会招呼礼汀,陪他捉鱼。
为此礼汀还认识了锦鲤的不少品系,从红白到丹顶系。
在小贾孜孜不倦地对他钓上来的每一条进行评说的时候。
礼汀认真地记熟了每条鱼的名字。
有一天某条鱼鳞片被放生的时候蹭掉了。
小贾幸灾乐祸:“不错,犯罪同伙多了一个,江少不会连你都批评的。”
礼汀看着阳光下宝石一样缤纷的鳞片发愣。
她宁愿那个人回来,冷然地讲一些倨傲的话,也比长久地患得患失好一百倍。
周六早上,杨洵给她发消息。
询问是否今天可以一起吃饭。
他已经连续热烈给礼汀科普很久,一些关于远离性.虐狂的知识。
告诉她,爱一个人不是惩罚和蒙恩,不是遇到野兽就献祭。
一副誓不把她拯救出坏男人的苦海不罢休的模样。
礼汀笑得无奈,想了想,回复了谢策清病房的坐标,说探望完朋友,就能和他见面。
礼汀已经把缎带从脖子上取下来了,修长的天鹅颈没有任何装饰。
风衣领口敞开,露出雪白的皮肤。今天她只简单地补完水,抹了隔离和防晒,清淡地抹了一点腮红。
手机查看了地址,估摸着骑车的话,可能要四十分钟左右。
从兜里拿出白色耳机线,戴好口罩,准备出门。
她走出官山道31号,小贾就开了一辆银灰色的超跑从后面追了上来。
“上次开Evija接你给开会的江少送汤,你不坐。这次混得这么熟了,多少给我一个面子,坐车去吧。”
礼汀迟疑了一瞬,想要拒绝。
却很巧地,接到了蒋蝶的微信电话。
Mia Rodriguez《Psycho》响起来一瞬。
礼汀在环山道上,接起电话,声音清淡:“怎么了?”
蒋蝶:“你怎么还不来,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礼汀:“在路上,我尽量快一点。”
她刚坐上小贾开的车,蒋蝶的消息追了过来。
【也只有你这种人,才会用这首歌当铃声。】
接着,蒋蝶很迅速地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礼汀哑然失笑,纤细手指掩住鼻息,头发被笑起来的幅度四处摇晃。
山风呼啸,发丝飘飞。
她才试着把长发盘起来,不然在医院披散着太失礼了。
礼汀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江衍鹤,其实昨夜就回了家。
她患得患失地在露台看月亮,不知道他在楼下瞧着她。
她走后。
汤叔推门进阁楼,看到江衍鹤倦冷懒怠靠在窗边,背脊笔直挺拔,手指骨节夹着一支燃至尽头的烟,幽蓝烟雾吞噬了他的脸。
他头也不抬,声音沉又哑,“走了吗。”
汤叔放下汤盅:“走了一小会儿,她早上还问起您昨夜是不是回来了,在沙发上等了您一夜。”
小狗似的。
果然有分离焦虑症,对恩人存在一点puppy love。
江衍鹤哼笑了一声,手指撑在鼻梁,松松捏了捏。
他受伤的手臂被简单包扎,还有一些极淡的血腥味。
唇抿出幅度,评价道:“粘人。”
汤叔见他书桌上亮着光的电脑屏幕,知道他忙了一夜。
声音微带了一些疼惜和敬重:“您昨晚刚下飞机,手臂上的伤也没换药,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啊!”
他见江衍鹤操劳的样子,心疼地埋怨道:“江总也是,陪小明星去阿尔卑斯山滑雪,什么股权决策都交给您来做。明知道翡老师为您失踪后,翡小姐一个人在意大利过生日——”
“我很烦了,少嚼点舌根。”
汤叔被江衍鹤突如其来的威压和不悦,震慑到一僵。
悻悻道:“是我多言。”
“别在她面前提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江衍鹤语气冷又锋利。
汤叔已经高龄,依然被他镇压住,瞬间觉得自己很像溺水的人被冰川包围一样冷。
“告诉他们,谁要是再提翡珊或是朱茵敏,以讹传讹到她耳朵里,就另谋高就。我说到做到,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汤叔琢磨不透江衍鹤的意思。
他分明避开不想见礼汀。
但却为什么,一点是非和争端都不想让她知道呢。
江衍鹤也不去管他的情绪,疲倦道:“撑不住了,小憩一下。半小时叫我,小贾哥回来,让他去随便开辆商务车等着,我要出去。”
礼汀没直接开去医院,让小贾把车停到附近的外国语学校。
周末也有住校的高中生,穿着校服在校门周围买章鱼小丸子和炸土豆条吃。
依偎在车边的礼汀,清冷又流丽,眉目还是青涩的,打扮却比刚上大学的时候增添了一种冷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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