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汀真的很会折磨我。”
他深夜飙车过来,患得患失地推开这间没有开灯的小房子,摸索到她的身体和体温。
每天日复一日地确定她还呆在这里等他,把她折腾入睡后,又患得患失地一寸寸舔她,亲她。
黑头发拢在她的胸口,听她安稳平缓的心跳。
指腹搭在她脖颈上,确定她被他彻底的拥有,彻底,彻底。
但是如何能彻底,早上不满足地从她身侧离开,就会陷入新一轮的不安。
他被她遗弃又逃避,驯化又折磨。
江衍鹤一句威胁的狠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把人搞哭了,又舔着眼泪哄。
看到她眼睫颤动,他都会心疼。
恨不得为她去死。
偏偏她听了这两个字,又会咬住下唇。
又乖又忍,任他肆虐。
这无疑又加重了。
他心里觉得她在给他甜头的猜忌怀疑,害怕她为下次逃跑做准备。
爱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不满足。
他只恨他这条疯狗,从来都没有踏实地被主人怜爱久一点。
脖子上套的绳索随时都会被收回。
汀汀就是这样一个。
让他疯狂的载体。
散漫的鹤一来,注定永远地困在这方汀泞。
染染被江衍鹤带回国小住。
礼汀正接完一项意大利语和日语的双外同传。
她听见他回来了,随手扔下口译笔记,蹭进他的怀里。
对方捞起她的脊背,就像撑着雪白花朵的藩篱。
他要摁住她亲吻好久好久。
直到她呼吸被抽空,他才勉强满足。
她缩在哥哥的怀里,纤细的腿荡在空中,上面的吻痕清晰可见。
她软了力气,细声呜咽说他离开了好久。
“乖,我错了,成吗?”他身上染着泠泠夜露,很哑又很欲。
说完,他还打算继续吻她。
她捏着男人的领口衣服,任由他顺着脖颈肆虐。
忽然脚边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妈妈。”
礼汀立马红了眼睛,捶着江衍鹤的胸口,让他放过她的身体。
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锁骨还带着水光。
“哥哥是混蛋,染染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不舍得你操心。”
男人嗓音里带着很欲的渴望,让他忍不住滑动喉结,重重吞咽了一下。
他不想放开她,眼神一直笼在她的身上。
那眼光如有实质,就像囚困住雀鸟的猎人。
怎么说呢。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小孩接近她,受不了任何活物吗,会分走礼汀的关注。
但偏偏,他心尖的那个人,会为了这个小孩的存在,把他放在第二位。
她会当着他的面照顾她。
就像此刻,礼汀居然扭头,故意冷落他。
即使如此,礼汀还是好乖地一直倚靠着他的身体,似乎这样能让她安心好多好多。
被他轻柔地放在床上。
礼汀看起来很苍白侘寂,没什么力气,却温柔地待在床畔,示意染染过来。
小孩子看着礼汀脖颈的痕迹,愤愤不平地以为坏叔叔对妈妈做了超级恶劣的事。
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人。
小孩子依然鼓足勇气,狠狠瞪了江衍鹤几眼。
然后染染像一只翩翩跹跹的小蝴蝶,扑进礼汀的怀里:“妈妈好香。”
“坐了这么久飞机,宝宝累吗。”
“还好哇,吃饭休息啦,他们给染染换好睡衣了。”
礼汀被染染扎的冲天辫刺到了脸,很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衍鹤在一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坏叔叔开车好野.....脑袋晕,呜——”
染染蹬掉了拖鞋。
她小小的手揽住礼汀,占据着江衍鹤的地盘。
染染开始抱怨男人站在敞篷跑车旁边,揣着裤兜,懒洋洋地看她走过去的恶劣。
“妈妈,他真的超坏的,都不过来接染染。”
礼汀有微微的担忧:“我早说了,如果染染要来,我会去接她,哥哥怎么放心她这么小小个人,自己出机场......”
那人并不接话。
他也没解释,当时染染身边陪着几个佣人。
窗外冷风席卷,江衍鹤看见礼汀的脚踝露在外面。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低沉哄着她,道歉,拉上毯子盖住她雪白的脚踝。
礼汀陪着小孩玩了一会儿。
礼汀询问了她的身体,还有在英国是否习惯的事情。
她没问小孩的课业,心里也是盼她开心就好。
染染却背了好多幼儿园里教授的英文单词。
宝宝的回答都让她十分安心。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可是染染和江衍鹤到底还是不对付。
两人没过多久,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礼汀都不明白。
哥哥到底和一个可爱小孩斗哪门子的气。
染染太久没看见她了,半梦半醒地撒娇,说晚上想跟妈妈睡。
江衍鹤穿着黑色睡袍,罩着宽肩。
他近乎恶劣地弯出一抹笑:“这是我老婆。”
他那副,把礼汀据为己有的戏谑与散漫,以及高高在上的威压。
染染呆了一瞬,很快就在他英隽眼睛的逼视下,哇地大哭出来。
礼汀听见她一哭,心都快碎了。
连忙把她搂在怀里,给她唱儿歌,叫她小乖乖。
江衍鹤嫉妒地发疯,一瞬不瞬地望着,礼汀垂眼看着染染温柔的目光。
某些疯狗又犯了瘾。
可他从来没有看过礼汀,这么温柔,幸福地,满足地,具有母性的神情。
让他迷恋到忘我的地步。
真够折磨的,让这个从未想过被人分走一点点礼汀爱情的疯狗。
开始设想,她怀着他的东西,天真地说涨奶的画面,该有多蛊惑。
江衍鹤看着那个小野孩子露出挑衅的神情。
他此刻也懒得理睬了。
没事儿,早点把这个小烦人精送走就好。
偏偏他的汀汀纯洁又善良。
总觉得他这个混蛋会对那个小孩,具有什么爱屋及乌地喜欢。
他喜欢礼汀,恨不得把自己剁碎了喂给她吃。
她拿刀捅他,他都会吻她的眼泪。
可他面对这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东西,全是装出来的兼济天下。
礼汀不知道,江衍鹤看起来迷人又倨傲地端立在一旁。
男人实际正在和染染,互相用眼刀,给对方造成物理伤害。
你来我往,明枪暗箭,杀气腾腾。
“咻咻——”“接招。”
这个漂亮又孱弱的人。
今天工作了很久,她又陪伴染染玩了一下,感觉到很脱力地累。
礼汀眼睛泛着淡淡的清灰,很想蜷在那个人怀里睡觉。
平时她很少下床,每天都在他怀里,被他抱着宠着哄着。
他爱她入了骨,偏偏怎么在一起,都不得满足。
礼汀看见小孩也微微地犯困。
于是她提出建议,想要带宝宝去她的小天地。
“宝宝,叔叔给你买了整整一个房间的娃娃,想去看看吗。”
礼汀示意江衍鹤扶她一把,想带染染去休息。
她保持同一个姿势,和染染说话很久,脚腕有些发麻。
扶上哥哥冷白又结实的臂弯。
礼汀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被他搂起来,抱在怀里。
男人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吻了吻礼汀的头发。
他侧身,对呆呆坐在一旁的染染命令道:“自己跟过来。”
“哥哥,染染晕车,不用抱我的。”
礼汀在他怀里,抗拒道。
“我只抱你。”
他眼里容不下其他,言简意赅。
男人示意小孩穿上礼汀选的垂耳小兔子拖鞋,跟上他。
染染很乖地从床上下来。
她看见坏叔叔那么爱妈妈,乐不可支地弯起嘴角。
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礼汀的童年无疑是匮乏的。
那时候方兰洲拍了很多风月片,经常忙着应酬,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冷漠的礼至宸在外面有家庭,当然更不可能爱她。
她拼命练舞,练钢琴,学习,为了让妈妈骄傲。
她没有芭比,也没有迪斯尼,没有童话故事一样的童年。
染染在利维亚就很喜欢伊莎贝拉和辛黛瑞拉。
所以在京域的家里。
礼汀买了好多好多迪士尼的娃娃,堆在偌大的房间里。
江衍鹤甚至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放在露台儿童房的露台上。
礼汀想给染染一个美好甜蜜的童年。
哥哥也是。
他表面对谁都懒得上心,却帮她把这里布置得特别漂亮。
“哇,好可爱。”
染染捏着小小的雪莉玫脑袋爱不释手。
在英国。
Castiel和王妃奶奶,非常在意她的礼仪,功课,和兴趣培养。
可是妈妈和坏叔叔,却真的让她变成小公主。
一房间的娃娃和公主裙,书橱上各种画册书,还有精致漂亮的白色小床,和粉色帐蔓。
“妈妈,染染想睡在这里!”
小孩子惊喜地跑来跑去,在地毯上玩着城堡搭建。
礼汀跪坐下来。
看着染染欣喜的神情,她脸上漾起温柔的幅度:“宝宝喜欢就好。”
“谢谢妈妈!”染染把架子上的帕恰狗抱在怀里,把长耳朵咬在嘴里,很喜欢很喜欢的样子。
“——也谢谢叔叔。”
江衍鹤盯着她看了一瞬,没什么情绪地别过脸去。
染染又觉得有点点委屈,小嘴撅起来。
礼汀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宝宝,不用和妈妈说谢谢。”
她看小孩子一直试探性地看着江衍鹤。
染染很不安又很想取悦他的样子。
礼汀轻柔地缓和他俩的关系。
“——至于叔叔,嗯.....宝宝你叫他爸爸,试试?”
礼汀轻声引导着。
染染愣了一下,好像被赋予这个单词很开心,但又不敢暴露出开心。
她捏了捏衣摆,怯怯地叫了一声爸爸。
见那人没反应,她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嗯。”
江衍鹤半跪在地毯上,眼光幽深地看了礼汀一眼。
明亮的灯光浸没在他的身上,冷峻的轮廓被融化了一些。
他单膝跪在礼汀面前,深深地盯着看最爱的人看了很久,然后吻了上去。
短短一晚上,他已经当着小孩亲她三四次了。
换做平时,他会做更恶劣的,离不开她身体的事情。
但今天他只是亲吻她。
灯光下,房间里的长毛绒毯浮着小小的天鹅绒。
在两人身边旋着,周围有细微的风流过。
礼汀的眼睛有一点微微地湿润。
就在这个帮宝宝实现童年梦境的小房间。
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经历了万种磨难,终于和王子组成幸福家庭的公主。
她可以把当时的遗憾全部填满,然后给小朋友一个温暖的,父母恩爱的童年。
“父母恩爱,家庭和谐。”
近在咫尺。
可他俩,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种温馨氛围。
如今真的是,上天垂怜,给他们很幸福的一个夜晚。
江衍鹤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地揽着她。
他单手撑住她的后脑勺,掌心温热地笼罩她,很缠绵地吻她。
他感觉到礼汀在颤抖,似乎感动落泪。
于是抵住她的额头,和她碰着鼻尖,宛如触碰一只贞弱的蝴蝶。
唇齿缠绵了好久才分开。
可是这个吻,不沾任何暧昧的牵连,或者占有般地撕扯。
他感觉到礼汀的体力不支,手掌很轻地把她揽入怀里。
他摩挲着她的黑发,从上到下。
礼汀安宁地闭上眼睛。
江衍鹤眼波里光影潺潺。
男人侧头,第一次用温柔的语调对染染说话。
“妈妈很疲惫,小乖可以自己休息吗。”
他说:“爸爸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染染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说什么都会听得那种。
小孩子大眼睛清澈又认真,欣喜地快要跳起来,甜蜜地说,好的!
她本来回来就被凤姨领着,换掉了睡衣,刷好了牙。
现在好乖地把小熊和兔叽放在枕头边。
染染怕吵到礼汀,小老鼠一样悄声说,晚安,我爱你,爸爸!
江衍鹤没有揶揄小孩子的爱来得如此快。
他点头,算是答应。
等到她睡熟了才起身,帮染染掖好被角。
礼汀在他怀里,纯洁又美。
她感觉到那人轻柔地把她抱起来。
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从此相隔遥遥,彼此思念的入了骨。
可是在很多后的一个普通的秋日夜晚。
那个人执着地破开所有的混沌,和她构成了整个宇宙。
就像聂鲁达的那句诗:“当你出现,所有的河流在我体内鸣响,钟声震天,世界被一曲赞歌填满。”
出门的下一秒。
江衍鹤吻住了她,撬开牙齿,肆意卷吸。
他的黑眸滚烫又热。
她仿佛诞生于他的骨髓里,构成他的肋骨。
他指节拂过她微红的脸颊,嗓音又蛊又哑地在她耳畔问她:“daddy当得你还满意吗?”
“嗯。”她唇瓣泛着水光,很小声地回答。
“那宝宝把自己,托付给我好不好。”
他亲吻她泛着微红的眼睑和湿漉漉的眼睫。
“我可以陪汀汀,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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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乖乖地,在隔壁房间,看全息投影出来的世界地图。
同一天,叠翠山赛车比赛,那人直到最后也没去参加。
主办方邀他参加,剪彩致辞。
江衍鹤陪她在家里房间里呆着。
他在礼汀的身边接起电话。
语气冷冽稳重,让她安心:“我恋人刚出了车祸,我最近对飙车竞速,不怎么感兴趣。”
他根本没有探询。
那天车祸是不是也是她拙劣的,用来阻止他和凌琦君见面的小心思。
她那些不见天日的阴差阳错,他从来不会追根究底。
就像他要去和朱鄂谈判的时候。
明知道他要和朱茵敏见面,她还是留在他脖颈的吻痕。
他总能想办法化解她的叛逆,她闹出来的祸端,然后用最舒服的方式和她相处。
就像此刻。
江衍鹤只是静谧地阖上双眼,把她搂在怀里。
他以她要养伤做借口,淡淡道:“她流了血,也受了伤,我只想在家里多陪陪她。”
礼汀埋在他怀里,蹭到他皮肤滚烫,听他心跳轰鸣。
那个小划伤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对方像是顺势而为地避忌了,让她不安的女人见面的机会。
她听着他讲电话,和他圈住自己的手指搅动着,纠缠着,温热又暧昧,却无人知晓。
字字句句都像交换盟誓的语言一样笃定。
“劳你们费心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说完,也不理会那边是不是说完,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听着隔壁染染稚嫩的声音。
江衍鹤带着戏谑的笑意,持续性不管不顾地吻她。
他的手掌穿过她的黑发,怜惜地触碰到稍微结痂的地方,缠绵地舔舐她颤抖的眼睑。
她的颤抖和闪躲很快变成了贴合。
江衍鹤要有绝对的支配和主宰她的权力,才会稍微缓解对她的瘾。
“下次,再伤害自己身体的话,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自称哥哥。
十年以来的第一次,礼汀只觉得心尖一颤。
她同样渴望他的拥抱和体温,渴望他的呼吸和汗水。
她不愿意那个人猜测到,她的车祸和阻止他参加赛车比赛的因果关联。
于是让自己陷入更不堪的悸动与恍惚。
她居然能满足他那么烈的渴望。
迷迷糊糊间,听到染染在隔壁的甜甜笑声。
一点身为妈妈和大人的责任感都没有。
她兀自羞耻又享受。
“哥哥,还要亲。”
但礼汀不知道,她每一次的吻。
在对方的眼里都是逃跑之前的迷惑手段。
他看她在怀里颤抖昏厥,看她虚浮纤弱。
“宝宝,你看我的眼睛,回答我。”
江衍鹤疑问的尾音很轻,带笑,似暧昧的揶揄。
“你离得开我吗?”
吻和触碰并不酣畅淋漓。
他只是胁迫她,然后陷入遽烈的不满和寂寞。
“哪里都不要去,就陪在我身边。”
礼汀纤细的臂弯圈着男人流畅的腹肌,意识断断续续。
听见江衍鹤在耳畔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身影压覆下来,喉结缓慢地动了动。
“不乖的话,漂亮的皮肤上留下伤痕,被染染看到的话,她会责怪我的。”
“——你忍心吗?”
礼汀没想到染染都会成为他示弱,在他面前扮可怜的筹码。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对他又恨又怜:“我都答应哥哥,都答应。”
“乖宝宝。”
“你也不想过带着锁链,醒来,睡着,这样重复的生活吧。”
“所以乖一点。”
她在高热中呆了太久,现在浑身汗浸浸地,环住他。
小脑袋搁在他的颈窝里,软搭搭的,不做回答。
“——我都这么克制了,汀汀不会讨厌这样的我吧。”
他眼瞳漆黑,犹如烈驹夜行万里,从未窥见天光。
礼汀凝视他很久,用手蒙住他的眼睛,轻柔地映下一个吻,算是应允。
窗外朔风吹过。
十月的京域,温度变得很低,日暮骤然风雨。
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
他掌心溽热,一点一点地帮她把睡裙的带子系好蝴蝶结,把她把凌乱的头发拢好。
好宠溺地看着她在床上失去力气的模样。
他蚕食掉了所有她拒绝的可能,还一副害怕失去她的温柔。
她沦陷地彻底。
落雪天气,礼汀陪帘姨在厨房里做猪杂粥。
帘姨用粤东的米酒腌制着内脏。
闻起来没有腥味,只有清冽鲜甜的酒香。
礼汀端立在一旁,看她用银质小刀细细修剪枸杞叶。
“小汀还记得,你刚来给少爷做饭,山药粥吧好像是,把手烫红了,端去停车场给他那次吗?”
闲散地聊起旧事。
当时的情景,帘姨依旧历历在目。
“你不知道,当时江少打电话回来,发了好大的火。”
她想起过往,嘴角晕着淡淡的笑意。
“当然记得了,他当时不喜欢我贴上去的样子。”
礼汀把生瓜丝装入陶瓷小碟中,垂着眼,有些寥落。
“小汀,你错了。”帘姨摇头道。
“他是为了你手指红肿发火,我在江家工作了那么久,从来没有看到他背地里那么关心一个人。”
“后来吧,你离开他以后,我看他忧思深重,于是尝试着按照你当时做饭的记录,一道一道地复刻。”
“他并不是经常在家......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做了六七道菜以后,他站在我身后,说辛苦了。”
“我不敢回头承认说,这是因为你而做的,但那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连你做菜的顺序都记得。”
礼汀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
她本来在接水,水漫出来都没有发现。
一丝长发勾连在她水红的唇边,显得温柔娴雅。
她很瘦且单薄,就这样静静地任水流响彻。
直到帘姨盖上勺子,慢慢煨火,一边和礼汀讲话。
“他总是沉默的,爱一个人也好,恨一个人也好......少爷总是太擅长隐忍了,什么都不讲出来。由着他们揣测家里放着翡翠珊瑚礁,是不是喜欢翡小姐的证明......其实他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彻底摆脱——他老师离开以后,他明明如此反感,忍着积怨去意大利见师母,维持孝悌和体面。”
“礼小姐,也许他这么多年,完全是为了你而活,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他没日没夜地工作,花光心力摆脱翡鸿和朱家,只是为了走向你。”
“......”
礼汀安静听着,并没有搭话。
“揣测他的想法,可能是我偕越了吧。”
帘姨叹息道:“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我俩闲话家常。”
楼上传来染染走动的声音,平白给家里增添了一些活力。
自从小孩来了以后。
她已经很少被他带到某个属于两人的地方,关起来狠狠地要她。
对她很坏以后又患得患失地,摸索着一寸寸嗅她的气味。
江衍鹤克制也收敛了好多。
可依然是热衷染染在隔壁房间睡觉的时候,在隔壁房间拥紧她。
偶尔,他看她羞恼又脸红的样子:“嗯?不怕被小孩听到吗?”
他总是这样恶劣。
把她刻意压低的眼泪和喘息吞咽在吻里。
粥是做给礼汀一个人喝的。
染染吃了营养辅食,晚饭就就到了她听童话书的时间了。
礼汀放下手上的工具书,下楼走动。
两人抽空得闲,帘姨能和她停下来聊聊家常。
帘姨平时并不会她强调什么,他很爱你,诸如此类的话。
她烫着手上的牛五花和猪板筋,和粉肠,一盘一盘耐心煮下去。
空气中回荡着淡淡的咸香和奶润的粥味。
待到帘姨把一切的内脏捞起来,才放枸杞叶和生瓜丝,略微搅拌。
她用白瓷碗碟精心布置妥当。
看到礼汀看着窗外簌簌落落的大雪,有些怔松的模样。
帘姨想,少爷的眼光太好。
礼小姐套着简单地家居服,依然影影倬倬,挺拔秀质。
让人想起春星和玉树一样美好的词汇,却又如窗外飞雪,吉光片羽,难以握紧在指尖。
“小汀,过来吃点暖和的,这几天天气降温了,你身体纤弱,要多补补才好。”
帘姨如此招呼着她,把粉肠、脆肠、鸡子、黄喉、牛花肉都用不同的小碟子,盛起来。
她还把麻酱,辣椒,蘸水分别给她准备好了。
礼汀每次都很乖。
她吃什么都不挑食,安安静静地坐着,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着。
她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人,知道帘姨为了让她暖暖胃,亲力亲为辛苦了很久。
但今天,她却欲言又止地放下勺子。
“不合口味吗?”
帘姨整理着身上的围裙,把簪起来的头发理好,低头温柔地询问道。
“很香,一点也不腥,很好吃。”
“那小汀怎么没什么食欲。”
礼汀很久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雪还是不停地下着,急风卷过窗户和花架,传来呼啸的呜咽。
谁说雪是干净和纯粹,心境不同,看事物的角度不同。
眼前的雪,可以是随着樱花起舞的樱吹雪,也可以是寂灭缄默的火山灰。
沉寂半晌。
礼汀手指微蜷着,舔了舔干燥的唇。
“帘姨......您说,哥哥要是没认识我,他会不会有其他的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他不会接下明旭这艘巨轮,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甚至早几年根本不用受他老师的控制。”
——他可能也不会喜欢我,他那么倨傲肆意,风姿卓绝的男人。
应该和一个和他棋逢对手,媚骨天成的事业型女性在一起。
而不是身体很弱被他疯狂掠夺,只能在床上宠他,对他予舍予求的我。
甚至他舍不得让我怀孕。
“嗯?”帘姨没想到礼汀的思虑会那么重。
她只当眼前的人,被少爷近乎疯狂地上瘾着,爱着,早就应该持宠生骄了。
谁知道,礼汀静默地坐了很久。
一点点被偏爱惯出来的傲慢都看不出来。
反而在想,如何让那个人,更好过一点。
“今天好像很冷。”
礼汀看着窗外,坐直了身体。
“是啊,深秋了,今天是初雪夜,谁知道下得这么大。”帘姨轻声说着话。
“哥哥工作很忙,应该没有时间吃饭。”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我觉得这个天气应该戴个围巾。”
“家里有地暖呀,小汀要是还冷的话,可以上去坐着,我给你端上来吃。”
帘姨包容着她的语无伦次,甚至建议着。
“知道小汀喜欢吃稍微苦一些的甜品,需要我做可可粉多的提拉米苏吗。”
“我想哥哥,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鼻尖有些涩:“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怎么办,吃到好吃的也会想,他会不会还饿着。”
“怪我,早上给他系领带的时候,要缠着他亲,他围巾都没有带走。”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他虽然回来的晚,但终归......”
“帘姨,您能把猪杂粥打包一份吗,我想要现在去找他。”
帘姨低眉,做出规劝:“诶,天气很冷,你感冒才刚好不久,这么贸然地踏入雪中,身体会不舒服的。”
“可是他冷着冻着,我会更不舒服。”礼汀咬住下唇。
平时在别人面前,很少情绪外露的脆弱安静的人。
今天,她像一只倔强的小猫一样,看着封好的窗:“雪下得好大,我很想他。”
想念他的体温,想念他圈禁着自己的坏与威压,想念他凶凛到极致却会轻柔吻她的占有欲。
分开一秒都觉得想念。
从头到尾,被患得患失煎熬的,哪里是哥哥一个人呢。
明明还有她。
她喜欢他对自己肆意施为,喜欢他的禁锢,甚至喜欢他狠到让她疼的施予。
“那我这就去打包粥,小汀你去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这个雪一样的人,露出来的皮肤很白,仿佛一点点灼烫都会化。
帘姨一边盛粥,一边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