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去,床的右边已经没了黎书青身影,两个孩子睡在她一左一右。
秦溪恍惚了好一阵,还有些没从书里谢鸣谦最后纵身一跃时脸上解脱的表情中走出来。
因为书里要造就反派阴暗扭曲的性格。
所以得家破人亡,所以霍云在一场小小斗殴中失去了生命,所以谢郝云才会生产时羊水栓塞。
所有的突然都不是突然。
而现在秦溪才有了身处于书中的真切实感。
已知未来和可改变的……起点。
秦溪缓缓坐起来,把平平抱到安安身边,给姐弟俩盖好被子。
嘎吱——
房间门被推开,黎书青穿着睡衣,满面倦容,手里还拿着个玻璃奶瓶。
“冲奶也是门学问。”
黎书青苦笑。
所有的从容和清冷好似被这瓶奶冲得无影无踪。
烫了冷了都不行,稀了干了也不行。
要不是许婉华帮忙,今早这瓶奶他估计要回去做几场实验才能得出相应数据。
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忍不住笑骂出声。
“臭小子,把我弄醒要喝奶,自己倒又睡了。”
夜里要带两个孩子睡觉真是不容易,一整夜黎书青都在做压到孩子的梦。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谢鸣谦小手先呼到脸上,一睁眼就是孩子流淌着口水蹬腿的模样。
黎书青心疼秦溪这两个月辛苦,打算自己去泡奶来着。
谁知……泡奶也是门技术活儿。
秦溪笑,熟练的抱起孩子接过奶瓶,先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别看现在是睡着的,但是闭着眼都能喝奶。”
奶嘴刚一送入嘴边,小人儿的嘴唇果真就开始蠕动,下意识地吸吮着奶粉。
“我今天中班,孩子喝完奶我送去霍家,你去忙。”
黎书青掀开被子靠回床头,低头温柔地把平平往枕头上移了移又说:“我昨晚给爸打了电话,让他给安安寄几罐奶粉回来,我听黄医生说港市有种奶粉更适合早产儿喝。”
秦溪点了点头。
襁褓中吸吮奶嘴的小脸红扑扑的,就这么个奶香奶香的娃娃,怎么会长成那种扭曲大反派呢。
“我昨晚做了个梦……”
秦溪不知道黎书青信不信,但还是把书里的发展当成梦说了说。
黎书青听完,沉默了几秒钟。
“如果按照所学专业我会告诉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黎书青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眸底神色:“霍云下葬那天,我也做了个梦,和你一模一样的梦。”
梦里霍云说要请他电影,他们一起去了好几年前的市二电影院。
电影讲得就是一个男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奇怪的是,直到电影放完,他都不知道主角姓名
梦的最后霍云交代,以后要是遇到有相同可怜际遇的孩子,就劳烦帮衬一把,不要让那孩子日后走上歧途。
梦醒来后,黎书青只当是日有所思才会梦到霍云。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秦溪说得梦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电影主人公……谢鸣谦。
秦溪心中惊骇,夫妻俩皆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襁褓中的婴儿。
“不管梦里的事究竟是不是未来,但眼下有我们在,安安肯定不会走上歪路。”
黎书青伸出手轻轻刮了下吸吮奶瓶正香的小团子,鼻尖的痒意使得安安皱起小鼻子,下意识转动脑袋想避开。
接连噗噗两声,臭味瞬间蔓延开来。
“昨天拿来的尿布还有没有?”秦溪问。
孩子送回霍家时,秦溪就把所有尿布也一起送了回去。
“……”
“我这就去霍爷爷家拿。”
黎书青下床披上衣服,秦溪也没空继续想其他,赶忙起床把弄脏的尿布换下来。
喂养一个小孩儿,真比开馆子累上十倍。
好不容易将两孩子顺利送回霍家,秦溪马不停蹄地又立刻赶往了杨林区。
寿北市,杨林区。
焕然一新的仓库前,几辆卡车并排停在西侧入口,那里聚满了前来进货的老板。
仓库里还没完工,搭建临时铺面的工人还在热火朝天地干着。
“来得正好,刚好有事要问你。”
秦溪进入仓库时,江柳燕正跟师傅商量着关于商铺排水的问题。
每间商铺里都安排了基础三层海鲜池,可换水运水活将地面打湿,久而久之整个仓库肯定都会泛着股子潮气。
秦溪先低头去看,发现水泥地果真没有动过,立刻就知道江柳燕肯定没看图纸背面。
“我在商铺草图后面画了张建议排水沟,你可能没注意。”
“都怪我都怪我,肯定是因为辞职的事忙昏了头。”江柳燕拍着脑门懊恼不已。
秦溪因为霍公安的事分心,她原本该在此刻顶上,偏偏辞职遇到了点麻烦。
而且排水沟早在图纸出来时候她就听秦溪说过,到头来竟然被忘记得一干二净。
“没事,现挖也就一两天的事。”秦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每间商铺的前后各有一条排水沟,盖上下水栏,沟东高西低,水流自然流到仓库外。
再挖条沟将水排到路边下水道里就行。
师傅听完秦溪的构思,也觉着作为临时过渡的场地这个方法成本最低。
施工队返回寿北城内找人。
秦溪在仓库,现在可以称为市场里赚了一圈,除了排水问题其他基本都已经弄好。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遇到什么难事了?”
仓库没有问题,负责改造仓库的江柳燕有很大问题。
“被人骗了!”
提起这件事江柳燕就直气得牙痒痒,右手握成拳头朝空气狠狠挥了一拳头。
枉她自认识人无数,没成想到头来竟然会被个小屁孩儿骗了。
“怎么回事!”秦溪赶忙问。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想捡便宜,结果被人坑了呗!”
柳雪花笑嘻嘻地帮江柳燕总结,就算知道是幸灾乐祸,江柳燕硬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她就是因为贪小便宜,结果丢了个大的。
“事情说来话长……”
年前江柳燕就跟秦溪提过想买房子的事。
在亲戚朋友介绍下,她认识了个正好想卖房子的一对母女。
当时本来想找秦溪帮着拿主意,就正巧遇到了霍云的事。她看秦溪那么忙累就没好意思开口。
交易当天,三人约定在市三院门口见面。
“父妇女的女儿说是等钱救她爸命,要一部分交定金拿去医院交住院费,再一起去房管局办手续。”
江柳燕想着人反正她就在面前,肯定也不能出什么岔子。
谁知道还真出了岔子,一千块一到手,女儿和母亲共同走进医院大堂,江柳燕就站门口等。
“……”
“人不在了吧?” 秦溪猜。
江柳燕点头,母女俩跟人间蒸发似的从医院消失了。
她找遍医院,最后才知道缴费处联通着急诊,几步出去就是公共汽车总站。
别说是江柳燕站那傻等的十来分钟,就是五分钟也足够那对母女随便上一辆公共汽车了。
“报警了没有?”
“报了!”
报警之后,江柳燕再次唾骂了自己一回。
母女俩管用的骗钱方式在寿北相当流行,江柳燕只要平时看过能报纸就会知道。
而想要抓获两人的希望更是渺茫。
因为那对“母女”不一定是母女,甚至性别都不一定是女的。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知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吧!”柳雪花又道。
“算了算了,这钱我还是暂时放口袋里吧。”江柳燕是真被坑怕了,买房子的心一下子缩了回去:“等以后有规范购买程序之后再买吧。”
“那也不用那么悲观。”秦溪笑。
“你有什么好主意?”两人齐问。
“下午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们再决定买不买。”
秦溪神秘兮兮地不肯明说,而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房子能慢慢来,但眼下我是真该买辆车了。”
今早秦溪从拥军巷打出租车到杨林区,花了整整十二块。
这要是回去,还得十几块。
算下来一个月来上四个来回八趟,光是车费就要花上百块。
“你想学车我可以教你,出点钱挂靠个单位考试就成,就是买车可是大事……”
这个年代可没有驾校,想要学车首先得要有驾龄五年以上的老师傅带。
私人也没法参与驾驶考试,需要有单位做保。
麻烦得是考试内容中还涉及到车辆的器械修理知识。
好在去年年初刚出台了允许私人购买机动车辆的合法性,只要拿到驾驶证,凭证买车。
江柳燕完全符合老师傅这一条件,秦溪只要学会修理知识……
只要学会……
前一世秦溪就不爱看书,就算是换了具身体,这不爱看书的习惯好似也跟了过来。
“我先看看……看看书再说。”秦溪连忙摆手。
“过来人”江柳燕笑得幸灾乐祸。
“不说车的事,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我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两个男同志,他们果然还是在卖海鲜,就是生意……不怎么好。”柳雪花说。
城里大些的餐厅饭馆都在那天看见他们被秦溪戳破了谎言,谁还去买。
没大餐厅进货,小饭馆又没几家舍得买活虾卖,两人只能把生意做到了临县。
效果显然也不怎么好。
“看来你已经跟他谈过了?”
看柳雪花一脸得意的样子,秦溪就猜到她肯定已经说服了那两人。
“不仅是他们,我还说动了好几个以前认识的小老板,他们对海鲜这一行也很有兴趣。”
柳雪花这些日子可没闲着,三林巷她都去了无数趟。
专门就找那些以前卖半导体收音机的老板。
这两年收音机销量锐减,他们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要不是没有路子,其中好些人都早改行了。
柳雪花提议的海鲜行业对他们来说很陌生,但前景比西山日落的收音机要好得多。
其中几个果断的以及前往广市,脑子转得快的以及有了其他主意。
“不愧是柳同志,高瞻远瞩雄才大略。”秦溪挑起大拇指非常利索地就开始拍马屁。
“那是自然。”柳雪花笑。
伙伴伙伴,不仅要取长补短,还得各有所长才行。
寿北市,保安亭小吃店。
有了三个能大忙的徒弟,秦溪终于不用再从早到晚的困在饭馆里。
早点由几个徒弟完成,中午备菜也由他们准备,秦溪只需要掌勺的时候到达店里就行。
这天早上,店里众人正在忙碌,门口一直有个人在那鬼鬼祟祟的张望。
大家伙看他没进来,所以也就没搭理。
一直到秦溪来到店里,刘代周一指,大家才晓得那个男人竟然是柳雪花的大哥。。
“柳姐还有个哥?”
他们来店里也有一年多,柳雪花连逢年过节都在店里,大家伙更没听她说过还有亲属。
“我还当柳雪花同志和江师傅一样都没父母家人。”
罗永成心思玲珑,只看秦溪冷淡的神色就知道柳家人对柳雪花不好。
“柳雪花呢?”
“雪花姐和金花姐在后院摘菜。”刘代周赶忙报道。
秦溪点头,她知道柳建明能看到自己,离开之前特意扬了扬拳头。
如愿看到猥琐的身影吓得往后缩了缩,这才走到后院去找柳雪花。
“雪花姐,你教我咋穿衣服,你穿得衣服怎么都那么好看!”
后院里杨金花正崇拜地向柳雪花询问着穿衣打扮。
“柳雪花,你哥来了。”
一句话,就足以使柳雪花脸色大变,站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才走出去。
秦溪跟在后头。
“柳建明,你怎么好意思来找我的!”
就算店里此刻没多少食客,柳雪花的这一嗓子还是足以让大家都往门口看来。
“妹。”柳建明半个身子都藏在树后,畏畏缩缩地:“妈生病了,想让你回去看看她。”
“生病了,那当初我躺着等钱救命的时候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惦记我的工作,把我的屋子租给了别人,现在倒是知道生病需要人拿钱了!”
柳雪花很清楚,柳建明今天之所以看来找她,肯定不坏好心。
“妈是真的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月。”
柳建明害怕得要死,但还是梗着脖子把话说完。
余光里看到秦溪往前走了几步,惊得赶忙往后退,留下句:“回不回去就看你自己。”撒丫子跑了。
“真的不行了?”柳雪花还是不相信。
等张秀芬和秦海下班,终于是证明了柳母病重的事。
上周柳母在去上班的途中被辆自行车撞了,当时没什么外伤,只是要那人赔了五块钱就算了。
刚到菜站还没开始干活,柳母就口鼻流血昏倒了。
柳老五没把人送医院,反而是带回院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人还是不醒来,才觉着坏事了送到医院。
可惜医生说是什么脑子被撞伤全是血,就是现在动手术也不能保准能醒过来。
医生刚这么一说,柳老五当即就选择了放弃治疗,把人拉回了家。
柳母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反正是数着日子活了。
大家都没劝柳雪花回家去见柳母,毕竟当初柳家人有多恨,大家都有目共睹。
柳雪花当时也没表态,只是默默地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提。
一直到第五天,忙完晚饭,柳雪花喊秦溪陪她一起回趟大杂院。
她一个人回去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哥哥。
秦溪说好,秦海又不放心自家女儿,于是也要跟着去。
到最后,秦家全家出动,在夜色下去到了曙光电缆厂的大杂院。
厂区比两年前冷清了不少。
听张秀芬说今年初厂子里裁了一批生产线上的一级工人,导致家生活区搬走了好些人。
刚走进大门,就能听到电视机里播放动画片的声音。
恍惚间,好似让秦溪回到了几年前秦家门口坐满孩子的场景。
“秦海。”
吴慧走后,刘科收回了屋子不再出租,而是改成了客厅和厨房。
刘娜在屋里看动画片,他和吴建国就坐门口吹牛。
秦海一走进大门就立刻看见了门口来人。
再往后一看,又跟着惊喜地叫出了声:“秦溪,你怎么也来了!”
“秦溪姐姐。”
穿着蓝色小裙子的刘娜从屋里冲出来,在月光下匆匆找了一圈,立刻找到目标冲进了秦溪怀里。
“一年多没见,娜娜都长成漂亮的小姑娘了。”秦溪笑。
躲在秦溪身后的包志明倒是害羞起来。
不管大人们如何说他们以前玩得多好,都害羞得不肯叫人。
大家聚一起寒暄几句后,秦海终于说明来意。
“我们送柳雪花来看看她老娘。”
柳雪花从门口走了进来,再次踏进这个院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就在柳雪花踏入大杂院的同一时间,寿北市公安局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收到通知赶来的霍老爷子和赵国庆凝神凝重地坐在局长办公室里。
“杀害霍云同志的嫌疑人我们已经抓获,他交代的口供都在记录里,两位首长看看吧。”
公安局长郑峰把文件递给霍老爷子。
虽然这已经属于局里的高机密文件,但他觉得有必要让霍老爷子知道。
霍云……并不是死于一场简单的斗殴。
局里的同志们都听说霍云是调到边境干缉毒公安,但大家都不知道是最危险的卧底一职。
卧底六个月成功就捣毁了盘踞在边境线上的一处制毒窝点,自此被毒贩们视为眼中钉。
局里缺乏对卧底同志的保护经验,霍云结束卧底后就直接回了寿北。
甚至……他们还派霍云去了第二次。
这也导致霍云同志的消息被毒贩们查了个清楚。
霍云平时警觉性很高,除了单位和家从不轻易在外单独行走,反倒是工作中他们放松了警惕。
“所以那伙人是毒贩的伺机报复?”
霍老爷子颤抖着声音询问。
郑峰点了点头,然后道:“要不是霍云进手术室前提起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们恐怕也不会往哪方面上想。”
霍云的牺牲给上头敲响了警钟。
几个月内,对于缉毒公安的信息保护相继出台,并且对其家属也采取相同保护模式。
这些……都是霍云牺牲换来的。
霍老爷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终是从释怀似的吐出口浊气。
“根据嫌疑人交代,他们只是打掩护的,真正的凶手……没抓到。”
郑峰满面愧色,不敢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神只敢虚虚地看向桌面。
啪啪啪——
“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没抓到人!”
赵国庆怒气冲冲地连拍桌面,手指都差点指到了郑峰鼻尖上。
“但是我敢肯定,那人还躲在寿北。”
说到这,郑峰更是心虚,身体慌忙地往后仰:“根据嫌疑人交代,那人还要报复霍云的两个孩子。”
用嫌疑人交代的原话说,凶手对霍云的恨意滔天,势必要“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所以今晚请两位老首长来,就是想提醒他们最近要注意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危险。
“三个月……你们只抓到了一个从犯,现在竟然要我们小心,这就是你们公安局对牺牲同志家属的保护?”
霍老爷怒极反笑,直接将文件都捏得皱巴巴的。
“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守在拥军巷,首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霍云同志白牺牲。”郑峰连声保证。
“哼!”
霍老爷子起身,冷哼表示不信。
赵国庆也跟着站起来,正准备和老友一起离开。
谁知郑峰也跟着跳起来,磕磕巴巴地又说道:“我担心……担心他也会针对秦溪同志和黎同志。”
特别是秦溪,这段时间在秦家天天照看孩子。
说不定……已经让凶手记住了她。
赵国庆彻底冷了脸。
“柳老五没在家, 去吧!看完早点走,省得遇上胡搅蛮缠。”
吴建国冲柳雪花点了点下巴,就算知道这姑娘以前作风是故意装的, 一时半会也没法给她好脸色。
柳雪花点了下头。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只是回身看了眼秦溪后, 独自一人走向了柳家。
一年多没来,院子里并没有多少变化。
李秀兰因为吴娟的事,拉不下脸来和秦溪说话。
所以就算人在屋里, 她也破天荒地没出来说话,就躲在窗子后偷看。
“你家秦涛在广市咋样?”
吴建国不知道从时候学会了抽旱烟,跟秦海聊天时,手下还在搓烟叶。
秦海微微点头,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早等着别人来问似的:“在家具城打工,说是要为以后自己单干积攒经验。”
刘科瞟了眼腻歪在秦溪怀里的刘娜, 心中很是感慨。
秦家几个孩子都有出息, 不仅自己走出大杂院,还带动兄弟姐妹也跟着富裕了起来。
卓三回来接吴慧,那架势瞧着就是个大老板。
厂子里谁不说秦海和张秀芬命好, 年纪轻轻就享到了儿女的福气。
“那挺好, 年轻人就是比咱们有闯劲儿。”
提到儿子, 又看到柳雪花, 吴建国自然想到了至今碌碌无为的吴强盛。
有份稳定工作放在五年前人人羡慕,可现在……世道变了,工人和卖菜的没啥差别。
再看当初万般看不起柳雪花, 现在人跟着秦溪卖鱼,工资比当工人高了不少。
秦溪三人雄心壮志的海鲜事业在秦海传播下, 被传成了街头卖鱼虾的。
还是那种摆小摊赚小钱的小摊贩!
“这两年什么都涨价,再过两年咱们拿点工资估摸着还不够坐几趟出租车。”
刘科跟着厂长去沿海城市跑过几次业务。
两人回寿北从火车站打出租车回厂子,短短七八公里的路程就花了五块钱。
价钱跳出来当时就吓了他一跳。
要是知道秦溪每周都要花三十多块坐出车去卖鱼虾,不知会不会骂她败家子。
“所以下一辈要改变,不能再接咱们的老班。”秦海说。
几个当长辈的纷纷表示赞同。
正感慨间,柳雪花的爆呵声从院子深处传来:“柳建明我警告你,快放手!”
“不放。”
光听声音就听出满满的无赖气息,柳雪花叫了两声,忽然大喊:“秦溪。”
秦溪站起,几步冲了过去。
柳建明举手连连后退,一脸惊恐地望着秦溪靠近。
夜空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跟魔鬼似的,只是这个名字就让他想起那时手差点被扭断时的疼痛。
柳雪花趁机冲到秦溪身后。
“他找我要钱。”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说明了原因,柳建明慌张地舔着嘴唇,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开口。
“我就是想让雪花出点钱让妈去医院动手术。”
“狗屁!你明明说要我平摊妈以前看病的医药费。”柳雪花气得够呛,说完一句狠狠地大喘了口气才继续:“五千块,我倒要问问你看什么病要花一万块。”
一个人出五千,加起来那可得一万了。
“你妈不是拉到医院没治就回来了吗!哪来的五千块医药费?”秦溪冷声道。
柳老五从头到尾都没想给媳妇儿看病,这不柳母人还死呢……已经和其他老太婆勾搭上了
“那妈办丧事不得花钱?”柳建明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在场的人没空理他,秦溪抓着柳雪花手直接转身:“我们走!有本事你就去公安局告柳雪花,到时候正好跟你一起算算旧账。”
“她卖一次鱼就能赚好几千块,给家里花点钱怎么了!”柳建明吼。
秦溪停下步子,转身冷冷看向柳建明:“谁跟你说我们卖鱼一次能赚好几千?”
“给你们送货的司机都这么说。”
为了打听柳雪花的消息,柳建明专门托了不少七拐八拐的关系,请货车司机喝了顿好酒才问出来的。
光是一场买卖就能赚几千,柳雪花早就是万元户了。
司机没敢说是一人就分了几千,否则柳建明开口要得可不止几千块钱。
“柳雪花就是给我打工,怎么!你还想我出钱给你家办丧礼?”秦溪冷笑:“你要打听也不打听全,就你妹的那点工钱,够进货?”
应该是请来的货车司机偷听几人聊天,有这种心眼子多的人留在身边不安全。
秦溪讽刺完柳建明后,转身瞬间已经动了要组建自己车队的念头。
柳建明不相信秦溪的话,但对方人多势众又不敢乱来。
“没有五千,那一千块总有吧!”
还是没人搭理他。
秦家众人离开,柳建明只能无力地留在原地跳脚骂了不少难听话。
走出曙光电缆厂后,秦溪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这几天你就在店里住,反正我那屋还空着。”
柳雪花感激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秦溪刚才主动揽过去,她肯定冲动之下就漏出自己确实赚钱的事了。
走在前头的秦海连续回了好几次头,频繁到秦溪很快注意到。
“回家一定跟你和我妈妈老实交代,我究竟……”
余光中有抹黑影一闪而过,秦溪还没说完的话立刻止住,视线迅速追随着黑影转向身后。
“看什么呢?”
大家都跟着秦溪目光看向一侧堆满柴火的柴火堆。
一只野猫站在柴堆上磨爪子,甩动着尾巴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是野猫!”包志明笑。
秦溪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跟秦海说话,就好像也没发现身后的异常。
隐在柴堆后的身影这才动了动,缓缓吐出口气。
秦溪身影也在同时有个细小停顿,不过也就是眨眼功夫,就继续往家里走去了。
走到岔路口,秦溪并没有送秦家人回家。
在路边分开后,一个人往拥军巷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慢,直到确认远远有道呼吸声跟着后才猛地加快了步子。
比常人强许多的五感,确认那人是冲着她来之后,终于放下了心。
秦溪步子加快,从疾走变成了快跑。
跟着的呼吸陡然急促,并且步子声也明显起来。
很快,她就跑出了朝霞街。
迎面走来的身影立刻带着惊喜出声:“还好没错过你。”
也让秦溪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黎书青抱着安安,带着笑意迎了上来,襁褓中的娃娃开心地喔喔叫唤着。
“我们快走。”秦溪来不及多说,一把抱过安安,拽着黎书青转身:“有人跟着我。”
“有多少人?”黎书青问。
“一个。”
从呼吸声判断,只有一个成年男性跟着。
出了朝霞街,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在建工地。
这里各种围挡和建筑垃圾遍布,歹徒要是袭击秦溪,此处无疑是最好的位置。
像是重物被推翻的声响传来,秦溪又立刻把安安塞回给黎书青。
长臂一伸,直接把黎书青挡在身后。
月光下,跟踪的黑影有些狼狈地刚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瞬是被垃圾绊得摔倒了。
不远处,一抹银光闪过。
秦溪没有半分犹豫,疾步冲过去使劲一脚踢向那抹银光。
她用了全力,这一脚不仅将刀踢飞了,所带起来的灰尘沙土刹那间飞溅向歹徒的脸。
那人呸呸两声,顺势抓起身边的沙朝秦溪扔过来。
沙尘飞扬,落了两人满头满脸。
秦溪也在这时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一双阴狠眸子似是淬了毒的利刃,瞬间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真正杀过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