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入学?的学?弟中,一个长相过得去的男生入了黄欣楠的法眼。
黄欣楠打听过,知道对方家里开了家建筑公?司,规模中等。父母只有一个独生子,各方面条件相当说得过去。
这就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对象,黄欣楠考虑再三,选择主动出击,目前看来是进展良好。
在这个恋爱频发的时间里,元棠身边也多了几个追求者。
只可惜这些人很快就都?被元棠拒绝,坚持最长的一个,也不过就是给?元棠打水了一个月,最后?被元棠每次坚持给?钱搞的心?态崩掉,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黄欣楠趴在桌子上:“我真?搞不懂,你难道还真?想单身到毕业吗?”
元棠看起来不穷,又长得好,就算是不像自己这样?目标明确,也完全可以谈个恋爱,享受一下美好的大学?生活啊。
元棠正在搭衣服,刚洗好的衣服拧干,上面留下蜿蜒的折印。
“没想好,随缘吧。”
元棠并不标榜自己一定要单身过一辈子,也不刻意?追求找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毫无经验罢了。
上辈子被家庭掏空一生,在最应该享受爱情的年纪里,她精疲力尽的奉献着。在同?龄人都?步入婚姻的时候,她却已经跳过了中间所有的桥段,直面了家庭的琐碎和不堪,最终变得畏惧婚姻。
她接触过的婚姻都?称不上美好,父母那?辈子的盲婚哑嫁,弟妹们的婚姻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都?是一地鸡毛。村里经常有人打老婆,仿佛一纸结婚证就是他权力的来源。
这辈子,她又看到了田蜜为爱情付出,昏了头之后?,仿佛世界都?只围绕着男朋友转。
她不明白黄欣楠为什么执着于?找个好对象。
黄欣楠梳头的手?一顿:“你不懂。”
“我知道你和林菲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太势利。”
她深知,元棠跟自己不是一路人。自己说的,对方未必会认同?。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展开讨论。但今天她迫切的想说点什么。或许是她已经有了既定的目标,又或许她只是被人误解了太久,心?里积压出了太多的怨气。
黄欣楠平静的说道:“我妈妈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那?时候她大学?毕业,放弃了沪市的工作,非要跟我爸回老家。”
“说起来当然?是佳话一场,但她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们两个当时谈恋爱是风花雪月,我爸特别会写诗,大学?四?年,他给?我妈写了上百首诗。我妈现在还把那?些诗留着,就在我们家橱柜里,连信带诗,一大盒子。”
“但是生活哪里全是只有诗呢?还有柴米油盐,上学?的费用,父母的养老,捉襟见肘的工资,和日复一日无休止的争吵。”
“我爸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不现实。”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我小时候,学?校里面举行?汇演,要选小朋友去跳舞,需要小朋友穿碎花裙。”
“我们家没钱,你知道我爸干了一件什么事吗?他用晒干的鲜花,让我妈把花缝在我的白裙子上。”
“听起来很浪漫对吧?但只有我知道,我那?天站在台子上,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结束那?场汇演。”
“干花一碰就碎,而且颜色并不鲜艳,指导跳舞的老师还以为我身上沾了落叶,拍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别的小朋友一点也不会羡慕我,她们只会在背后?偷偷议论我。”
“别人嘴上说着他多用心?,有时候饭都?吃不饱,他却还有闲心?去散步,找到一块心?型的石头送给?我妈。实际上,多少人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我妈一边陶醉于?这种爱情,一边却要为生计奔波。她自己也很矛盾,过得并不快乐。”
“我爸还是个老好人,他经常说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妈在前面使命拽,他在后?面两手?一摊说你为什么不歇歇。”
“歇?怎么歇?歇下来怎么生活?”
“你知道吗?我爸和我妈走在街上,不认识他们两个的人,甚至会觉得这不是一对夫妻,而是一个长辈和晚辈。”
“我妈蹉跎半生,看上去比我爸老了十岁不止。”
“你看,爱情看起来是如此不靠谱,所以我早早就决定了,将来一定要嫁个有钱人。”
黄欣楠眼神?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我绝不会走上我妈的老路。”
元棠一时之间也没了话,黄欣楠的渴望发自内心?,她也为此付出良多。父母的爱情看上去美满,而对于?她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难怪她会讽刺田蜜,大概田蜜在她眼中,也是她恨铁不成钢的存在吧。
说曹操曹操到,田蜜回了宿舍,她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不错。
黄欣楠一秒切换嫌弃的表情,切了一声,自顾自爬上上铺睡觉去了。
田蜜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凑到元棠身边。
“哎,昨天送你回来那?个人是谁呀?”
元棠愣了一下,昨天?
昨天是胡燕送她回来的,两个人同?时报考驾照,胡燕时间更充足,所以比她提早一周拿到了驾照。
有了驾照之后?,只要有开车的机会,胡燕就会自告奋勇。
她开的车是元棠最近新买的一辆银色的桑塔纳。
自从上次坐过江沛的桑塔纳,元棠就觉得这车型不错,于?是自己也买了一辆。
“你问这个干什么?”元棠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她并不认为自己跟田蜜关系有近到可以坦白这些问题。
田蜜再次露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笑容,呵呵了两声就去洗漱了。
元棠紧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厌烦。
宿舍多了这么一号人,实在是让人住的难受。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再拖了。
自从开厂以来,她所有的投入加在一起,花出去不到二百万。就算是留出收购二厂的钱,她还有一二百万的流动资金在。
元棠打算投资一下房地产。
之前在浦东买下的两处房产至今仍在闲置,元棠这次购置不动产主要是两方面,一方面是在原有的两处房产周围再买几套,权作投资用。毕竟地块大了,以后?好跟开发商议价。
另一方面,她也打算买几个好地段的浦西房子,一来也是投资,二来是考虑到自住的环境。
她和胡燕一起去看房,很快相中了一套商品房,房子在今年交付,一共十二层,有电梯。地点也是未来几十年都?十分繁华的商圈。
元棠问了价格,一平一千二,整套算下来要十几万。
元棠十分满意?,决定先买下来,留着自住。
胡燕倒是犹豫了很久,她现在的存款不够多,只有当初带来的几万块,还有元棠给?她开的工资和奖金。
她现在住在厂里,其实并没有买房的需要。可是元棠又劝她,说这几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别看银行?给?的存款利率是十个点,但依旧赶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
“小棠,你说我买哪里比较好?”
元棠想了一下,在沪市的地图上指了一个地点。
浦东,烂泥渡旁边。
“就这一片附近五公?里,别挑剔房子好坏,只要一个面积大。”
胡燕有点诧异:“这里?这里行?吗?”
元棠点点头。
这地方后?来会成为中心?的,因为它的另一个名字,叫陆家嘴。
提到烂泥渡, 元棠自己也动了心。
自从重生以来,她不是不知道房地产才是最赚钱的行业,远的不说, 就说浦东, 东方明珠现在都动工了, 周围还是村镇的样子。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几十年, 这里将会有多么巨大的发展。
元棠跟胡燕一起去烂泥渡看房子, 胡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地方破, 心里不是很想买。
元棠倒是看中了一间?民房, 四层高,挨着路边, 一楼租出去了,有人在这儿开了个烟摊, 顺带卖点杂货, 二楼也是这家?人在住。
房东一家?住在三楼,四楼就是两?家?人晾晒衣服的地方。
元棠很满意, 觉得这套房子占地面积大,上面好几层,实用面积得过五百平。
胡燕却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觉得这套房子太破旧,里里外外都是脏兮兮的。
元棠痛快的跟人商定?好价格,谈定?了十二万。
那户人家?早就想搬到浦西去了, 只是苦于房子没人接手, 现在有了元棠这个冤大头, 给?钱还那么?痛快。他们当然愿意。
元棠照旧说明了自己要?带律师来签合同,今天只是初步达成协议。
对方的心态就有些微妙了, 一边觉得是不是自己开价太低了,蠢蠢欲动想要?加价。另一边又?怕元棠走了不再回?来,别是耍他们玩的。
直到看到元棠开着车子,这户人家?才放下心来,眼神复杂的送走元棠。
元棠现在刚拿驾照,开车开的很慢。胡燕坐在副驾驶上,犹豫良久,才跟她说道:“小棠,我仔细想了想,房子还是先不买了吧。”
元棠:“为什?么??”
胡燕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其实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前些天你不是让那谁帮你找工厂吗?”
元棠把车停在路边,认真道:“你说史毅拓?对的,我让他给?我找二厂来着”。
胡燕有点不好意思:“我顺道也跟他打听了一下,有没有服装厂想要?出手的……”
元棠恍然大悟:“你还是想要?做服装行业?”
胡燕点点头:“一开始我来这里并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你说让我当副厂长我很高兴。”
胡燕羞赧的笑笑:“副厂长哎,说出去多气派的。”
在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够当上厂级领导的一天。
只是时?间?久了,她看着元棠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心里的火苗也越烧越旺。
不是她不愿意跟着元棠干,事实上,元棠从未亏待过她。自从她当副厂长以来,元棠每个月给?的工资比她在蔡州开店一个月还要?多很多。
胡燕有时?候都庆幸于自己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她不光是会拉你一把,还会把自己的经验都告诉你,催着你往前走。
只不过……
胡燕舔舔嘴唇:“忙活了这么?一圈,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漂亮衣服。”
胡燕忘不掉元棠给?自己第?一次化妆,那样的漂亮,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逐渐变得自信,健谈。
包括她在卖衣服的时?候,她也从未有过做小买卖不光彩的想法?,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业。
胡燕自嘲道:“或许也没有那么?伟大,但我就是想做这个。”
想让更多女孩变得好看。
说出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这些话,胡燕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元棠。
元棠却没觉得有什?么?,相反,她很能理解胡燕。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就跟她一样,明明千万条道路,在这个到处机遇的时?代,最稳妥最保险的做法?,无疑是拿着钱去买地买房,至少未来三十年,她都可?以衣食无忧。
可?她却选择了开工厂,做实业。
元棠再次发动车辆,闲谈一般跟胡燕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其实我上学之?前的名字叫元糖。小时?候我真的超级喜欢吃糖,那时?候你知道的,谁家?有点糖都是紧着上工的人吃。”
白糖这种?东西,即便?现在来说,在很多偏远的乡下都是紧俏的。
“有一次过年,家?里买了些散糖,用土纸包好,上面封了一张红纸。家?里从买回?来糖就说是要?年三十用。”
赵换娣千叮咛万嘱咐,把糖放在橱柜的最高处,生怕他们这群小崽子把糖给?拿了吃了,到时?候走亲戚没东西拎出去,还让他们挨个对着主席像下保证。
元棠:“我那时?候可?想吃了,但是又?不敢。最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我就跟我奶奶说好了,我说我给?她洗衣服,到时?候糖送去了,她分我一点。”
现在想想真是傻,那时?候奶奶就跟着大伯一家?住了,往常她去,奶奶都是藏着东西不给?她吃的,只有奶奶想使唤她的时?候,才会喊她去。
去了几次她也知道奶奶是故意的,渐渐的也就不去。
只是那次,她实在是太想吃糖了。就想着跟奶奶说好,自己给?她洗衣服,她给?自己糖。
寒冬腊月,她不光是要?做自家?的活,还要?去给?一个半瘫痪的老太太洗衣服。
大伯母巴不得有一个人来帮手,立刻就把老太太的衣服全都丢给?他,连带着尿湿的被褥,吐脏的厚被子。
元棠就这么?傻傻的洗了半个月衣服,那年手冻的全是烂疮。
终于等到年三十这一天,她满怀期待的等着晚上。往年每年的年夜饭,都是自家?带着年礼去大伯家?,大家?一块儿过年。
元棠心想,自己今晚就能吃到糖了。
可?那天临走时?候,赵换娣多了个心眼儿,把包好的糖打开一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吃空了半边!
怕她发现,还在纸包里装了半边土坷垃。
赵换娣暴跳如?雷,一个个审。偏偏谁都不承认,都说不是自己吃的。
最后只能骂了元棠一顿,说她这个大姐不长心眼,不帮着她管。
一边骂一边筛,把土筛出来,里面的糖只能重包,最后只有一个小包。
年礼给?的简薄,大伯母进门就阴阳怪气。
等到终于把年礼给?了奶奶,老太太斜靠在床上,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只有一张嘴还锋利的很。
“吃糖?女娃子家?吃个屁的糖!”
出尔反尔的老太太把大伯家?的堂哥叫来,一口一个儿啊乖的,把糖塞给?他。
“小心点,别叫别人瞅见,自己慢慢吃。”
元棠想不起来那天自己做了什?么?了,大概是哭了的,最后被赵换娣揪着耳朵骂没出息,一路拎回?家?。
那一年的糖最终也没吃到嘴,还落下一个坏名声。
赵换娣在外面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说,谁见到她都说“元大丫,我这儿有糖,你帮我干什?么?什?么?,我就给?你”。
她成了一个被取笑的猴子,村里的人们笑的开怀,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好吃嘴,被人骗。
往事太过久远,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比如?,元棠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偷吃了糖,或者家?里几个弟妹都有份只除了她。
再比如?,她从那时?候起就觉得很奇怪。好吃嘴怎么?了?
村里多的是为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发脾气的男人,为一颗糖一截铅笔头打架的孩子。
怎么?女人一旦沾上吃喝,就容易被人指责道德?
仿佛任何跟享乐有关的,都是错误的,吃苦才是女人的底色。但凡你痛快一点,就有人审判你。
直到她走了出来,才渐渐知道不是的。
有些苦,本来就是不用吃的。
但或许是童年的执念太深,所以她在自己能选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干脆面这样的零食。
就跟胡燕执着于想跟漂亮衣服为伍一样,她深知自己的童年不会再回?来,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一生。
胡燕决定?要?离开干脆面厂,元棠问她打算后面做点什?么?。
胡燕说没想好,大概会是先挣挣钱,后面再看能不能开个小厂。
“当然不是跟你这样规模的,我听人家?说,现在也有那种?几十万的小厂子,流水线不用很多。”
元棠略一沉思:“还真有个合适的。”
史毅拓前几天又?来问了,说最开始找厂子时?候,那家?被服厂元棠没买,后来被人收了。结果那人收了之?后没几天也不做了,现在要?把厂子往外卖。
史毅拓还庆幸:“那房子的风水指定?是有点问题,幸好咱们没买。”
做生意的人都迷信,那家?被服厂先后出了两?次事,现在已经是非常难卖了。
元棠把情况告诉给?胡燕:“我听说那家?厂子现在生产线卖了好几条了,房子也卖出去两?栋,就剩了一栋楼和几条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胡燕虽然心动,但也知道自己买不起。
正要?拒绝,却听见元棠说道:“你要?是想要?,这生意算咱俩合伙的,你也看到了,我这边很忙,分不出心去管理。咱们两?个远的不说,成本上我出大头,管理上你全权负责,我就查个账。然后五五分怎么?样?”
元棠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这段时?间?她花的厉害,浦东那两?套房周围她又?买了两?套,还有一块地,如?今已经连在一起,成了一个上千平米的地块。
再有就是浦西的商品房,新买的小汽车,还有没有付款的烂泥渡民房。
她身?上的存款还有将近三百万,买厂子还是够的。
胡燕觉得不好意思,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好像还是在占元棠的便?宜。
以前五五分,是她占了大哥的光,现在五五分,她哪儿来的脸呢?
但元棠却很乐观:“你要?是做得好,没准我还是沾光的呢。”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未来这些年,服装行业一直在稳步发展,收益未必比投房地产来的慢。
虽然不知道胡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元棠觉得这么?多年的感情,押一把闺蜜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燕犹豫再三,在看过那家?厂子之?后,真真正正的把元棠的说法?放在了心上。
于是在沪市的圣诞节气氛越加浓郁的时?候,元棠已经成为了燕子服饰的大股东。
胡燕的名头从副厂长变成了胡厂长,开业剪彩那天,郑小芸,郑松,李经理,史毅拓,元棠都给?她送去了花篮。
胡燕激动的脸颊红红,燕子服饰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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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很快就到了,元棠也在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她的二厂。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二厂,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史毅拓带着资料来的时?候还在感叹:“你看,该是你的缘分跑不掉。”
元棠顶着一脑门的问号,接过来资料之?后也感叹了。
这家?厂子赫然就是那个时?候骗了史毅拓一把的东方食品厂三厂。
“这家?厂子怎么?了?不是说是港商收购了吗?”
史毅拓冷笑道:“那老鳖三能闪我一把,当然是胆子够大。可?就是胆子太大了,现在才栽了。”
史毅拓说起那薛厂长,十分的解气。
“自从东方食品三厂被收购之?后,姓薛的就飘了。”
那老小子胆子大,收钱收了好几家?,其中有几个脾气大的,当即就把他给?举报了。举报信一直往上走,到了上面却被打回?来。
原本的工厂变成了私人的,人家?说管不着,把信直接转给?了港商。
那港商一看,是当时?买厂时?候的事儿,就没当回?事儿。毕竟厂子实实在在落在自己手里了,这些手下败将,当然谈不上什?么?来往。
那些人看举报信没用,就干脆揍了薛老头一顿,找了几个街头小混混,把人蒙在麻袋里狠狠打了一通,让薛老头住了几天院。
恩恩怨怨到此,已经基本算结束了。
但薛老头这人不行,从他收礼收的肆无忌惮就可?以看出来,这人眼馋心黑,还是个老油子。
港商收购厂子之?后,本来没想着怎么?动里面的工人。毕竟厂子运转还算良好,维持着就可?以。再说了,港商来内地收厂,很多时?候也不是看着厂子本身?能有什?么?收益,而更多盯的是厂子的地皮,厂房这些固定?资产。
也就是说,薛老头如?果不闹腾,完全可?以混一辈子,混到退休的。
但是这人换了东家?,却不改往日做派。依旧是混吃等死?摸鱼,偶尔还弄点厂子里的东西出去卖。
史毅拓:“人家?港商生意大,顾不上这样的小厂子。这老货心越来越黑,连带着厂里好多人一块整。”
“结果上个月事发了。”
其实到这个地步,薛老头依旧可?以回?头是岸的。
毕竟港商家?大业大,人家?未必非要?跟他一个快退休的老头计较。只要?他把窟窿补上就可?以了。
谁知道薛老头贪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趁着港商来厂里谈这件事的时?候,他直接给?人关起来了。
史毅拓打听到这个消息就惊掉了下巴,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
人家?都是招商引资来的大佬,你一个小厂,上来就联合厂里的工人把人给?锁了?
那大佬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跟他们硬碰硬,而是和颜悦色的谈条件。
说是谈条件,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厂长,但厂子里的人还是只认姓薛的。
港商心里气得直骂娘,决定?回?去就把过来运营厂子的人给?开了。
废物,这么?久还让一个老头把着厂子。
薛老头脸上挂着笑,拿出一堆自己拟定?的狗屁不通的文件让港商签。
港商也没跟他们拗,让签什?么?就签什?么?。
等到签完东西,港商被放了出来,立刻就把这件事给?捅上去了,顺便?报了警。
案件性质太过恶劣,很快就引起上面的注意。
在这个致力于招商引资的时?间?,上面的领导都快被气死?了。
姓薛的被抓了,跟着他绑人的也被带走。
那港商立刻把家?里之?前备好的,他却很嫌弃的保镖给?配上,并且表示这厂子自己不要?了。
好好一个卖出去的厂子,过了半年居然出了这档子事,领导都无语了,一腔怒火朝着薛老头发,要?求从快给?对方判下来。
可?那港商迷信,经此一遭,觉得这厂子克自己,说什?么?都不要?了。
没办法?,只能再转手往外卖。
史毅拓比了个手势:“现在这厂子,拿下来只需要?一百四十万!”
比当初少了很多。
但同时?这家?厂子的弊端也十分明确,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上面对于收购国营工厂都是有要?求的,其中最大的一点要?求就是,厂子要?保证未来几年这些人的就业。
国营工厂改制到后来,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资产,而是人。
那些跟着厂子风风雨走来的老工人,一旦全部开除,很容易发生一些极端事件。所以上面的要?求是,至少要?保证其中百分之?七十人的就业,当然了,这种?要?求并不是永远的,而是三年内。
元棠对此表示很犹豫。
史毅拓却觉得问题不大:“虽然说要?保就业,但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管呢。等到你接手厂子,有很多种?办法?去换人。”
这个价格,光是地皮和机器就已经赚了。
元棠决定?先去看看厂子。
史毅拓跟她约定?好时?间?,两?人这天开着车去了东方三厂。
刚到地方,元棠就发现来看厂子的不是光有自己一行人,还有另外一路人马。
史毅拓脸色不善,都是同一行的人,他哪能认不出来对面就是自己的死?对头呢?
“老徐啊,你也带客人来看厂啊。”
徐旭正眉飞色舞的跟一个年轻男人讲什?么?的时?候,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老对头。
“老史啊,这不是赶巧了吗?你身?边这位是?”
两?个人满脸都写着“你赶紧滚”,嘴上却寒暄介绍起来。
元棠探头一看,对面居然还是个熟人。
熟人几个月没见,穿的跟上次很不一样,一套商务西装,跟周围格格不入,站在这样有点年代感的厂子里,颇有种?在拍复古大片的感觉。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咔咔香的厂长……”
对面的男人挥了挥手,声音清润:“学妹,又?见面了。”
元棠本来还拿不好以什么态度来对待江沛。
毕竟江沛虽然没说过?自己?的身世背景, 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对方来头不小。在这样?的场合遇见?,还是竞争关系,元棠突然卡了壳。
可?对方直接一句“学妹”, 把场面带去了另一个方向。于是她也和和气气的打招呼。
“江学长, 真是巧。”
两?位正主搭上了?话, 衬得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史毅拓和徐旭两?人尴尬起来。
“你们认识啊。”
元棠开口道?:“对,是一个学校的。”
江沛长身玉立:“学妹说的太见?外了?, 上次想要?谢你, 但家里这段时间事情太多, 一时顾不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今天这个时间就很巧, 中午……”
元棠下意识的拒绝:“不用了?学长,上次只是一件小事, 而且过?后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电视台采访, 以及学校那?么大手笔的奖金和奖状, 要?说后面没有江沛的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毕竟公安那?边调查清楚还需要?时间,电视台上门的太快, 根本?不符合一贯的规律。
最重要?的是,在后续的记者报道?中,都没有江家人出现。大家似乎都默契的一笔带过?事件的主要?当事人, 仿佛他们不出现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所以她是真心的觉得江沛不欠自己?什么,她本?身出于社会道?德救人,最后也得到了?来自于学校的嘉奖, 很公平。
比起中午吃饭, 元棠更想找到一种不得罪人的方式, 好把东方三厂拿下。
刚才她一路走来,对收购东方三厂的意愿提高了?很多。
不同于自己?的厂子, 东方三厂的机器有四五种,其?中最核心的是几个汽水车间。
在来之前?,元棠就已经?拿到了?东方三厂的一些?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东方食品三厂的发展过?程。
这个厂子最初只是作为另外两?个厂子的延伸,主要?是用来生产汽水的。主打产品是三款,橘子汽水,菠萝汽水和薄荷汽水。随着汽水的销量越来越好,三厂逐渐才承担了?更多的生产任务,开拓了?泡泡糖,果丹皮,香芋糖和辣条这几样?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