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如注,尸首分离。
琉璃阁的人立刻把他们围住,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们恐惧的事实。汪伋今天也来观战,撞见这一幕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正要上前,却被闻丹歌拦住。
“你负责疏通人群,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他虽然疑惑,可看着闻丹歌凝重的表情,还是照做,大声呼喊:“都随我来!不要逗留!”
场中很快只剩下山狼、闻丹歌,和被作为人质的小狐妖。
闻丹歌看出小狐妖性命垂危,在这样下去立刻就会死,便提议:“我已经在这里了,不会跑。你把他放了。”
“呵,我凭什么听你的?今日就算你不死,我也要他给我大哥陪葬!”山狼一张脸完全被鲜血覆盖,尤其是一双眼睛,赤红得与血色不分上下。与上次部分兽化不同,山狼这次几乎整幅身躯都兽化,若不是他还能口吐人言保持清醒,旁人看来就是一只恶狼。闻丹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心中已经有了对策,手下寒光一闪,不由分说斩过去。
剑似流芒,势若千钧,开山立仞,若是落在人身上,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偏生山狼像是铜皮铁骨,毫无反应,甚至大笑着嘲讽她:“就这点本事?几日不见,你居然落到这种田地?真是让人发笑!”
闻丹歌冷眼看着他状若癫狂,迎魁利刃出鞘,寒星点点疾如电,一剑刺向眉心!山狼仰天长啸,随手把人质丢到一边,欲以血肉之躯接下她的剑!
不自量力。
闻丹歌旋身推掌,迎魁瞬间光芒大盛,炽烈过空中日色,带着不容忽视的炫光破空而去。山狼双掌微合,猩红的瞳孔一瞬不离地盯着掌心缝隙中越来越大的剑尖一点。
“铮——”
迎魁遇阻,仍以披靡之势向前冲击。山狼硬生生被击退数尺,脚下青砖留下一道长而深的印迹。忽而,他大喝一声,掌中发力将迎魁逼退,闻丹歌迅速飞身夺过长剑,自上而下冲向山狼。
山狼怒而摇头,露出腥臭的利齿,眸中血色深不见底。闻丹歌一把攥住他的犬牙,同时剑柄反转相击,只听“锵”的一声巨响,她竟然生生把他的牙拔了下来!
“嗷呜——”山狼哀嚎出声,却顾不上疼痛,四爪着地扑向闻丹歌。闻丹歌冷冷瞥他一眼,迎魁快如火侵,在他张嘴扑上的刹那,划过他的舌头!
这一下虽然没有割掉山狼的舌,却也让他痛清醒了。闻丹歌扣住他的脖子,逼问:“你用了什么邪术?”
短时间内迅速提高实力,看样子还是以“人的部分”换取实力提升。如此狠毒之法,让她想起姬承弼。
“要...给大哥报仇...”山狼死死扣着她的手,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一片血红,分不出眼白与瞳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一句话。闻丹歌高高举起剑,面无表情地刺下。
“噗嗤。”
血花溅了一身,有山狼的,也有山狼杀死的人的。血扑在身上忽冷忽热,闻丹歌只觉在那瞬间失去嗅觉,只能凭本能分辨出,血里掺了些异样的东西。
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抱起昏迷不醒的小狐妖,一步步向前走去,交给应落逢。
她没有时间清理,胜迎会不会等她。
【??作者有话说】
赶火车晚了!假期去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室灯光昏暗, 烛芯几次跳跃,将墙上影子摇晃得支离破碎。
“嘶——”闻丹歌吃痛出声,应落逢上药的动作顿住,担忧地问:“还疼吗?”
闻丹歌摇了摇头:“不疼。”
应落逢放下瓷瓶洗了手, 这才替她一件一件拢好衣裳, 忍不住叹气:“若不是山狼, 你也不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谁都没想到原本死得彻底的山狼会忽然复活,在她背后狠狠咬上一口。那时闻丹歌手里抱着小狐妖不好抽剑,硬生生捱了他一口,左肩留下一道深刻见骨的伤。
伤中带毒, 台上闻丹歌强撑着没有显露, 但应落逢还是从她迟滞的动作中看出她左手不便。扯开衣袍一看, 果然, 原本尚未复原的琴魔伤口上又添了一道伤。
他轻轻拂过白色绷带,问:“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伤口为什么不能自愈?她为什么半夜离开又在天亮前回来?应落逢隐约猜到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却怎么也找不出线头。
“先别问,好不好?”闻丹歌抬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这些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我保证。”
“......你不许再骗我了。”说着说着,他红了眼眶, 攥紧了她的手, “你再骗我、再骗我我就......”吞吐了半天, 却也只舍得说一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闻丹歌想笑, 因为知道自己要是笑出来他今晚一定不肯理会自己, 努力憋笑还是捱了一计眼刀,索性趴在他肩头不让他瞧见:“好落落、这真是古今第一大酷刑,比杀了我还难受!”
应落逢气得牙痒痒,莫名生出一股咬她的冲动。也真是奇怪,从前他从没有磨牙的习惯,如今和她在一起了,倒总想借她的肩、她的手、她的脖颈磨一磨。
闻丹歌瞧出他的意图,十分大方地把肩膀借出去。应落逢瞪她,她才想起来自己肩膀受伤了,迟疑着递上食指。
他正要咬人泄愤,忽然下颔被她捉住,接着面前一热,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柔软触感落在唇上。他眨眨眼,长而浓密的睫羽刺的她眼下发痒,只好做点别的动静叫他不动。甫一探出舌,他果然不动了,怔愣的眸像一粒浑圆的琉璃珠。
真是可爱,多少次了还是这副模样。
她的笑被他含在口中,连带着震起了胸膛,“砰砰”“砰砰”,他竟分不清是谁在心动。
良久,久到神思都要融化在这片绵密之中时,她松开了他的唇瓣。应落逢神情恍惚,一摸自己的面颊,果然烫得和正午日头似的。再看她,却是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愤愤不平地抬起她未受伤的那只手臂,轻轻咬了一口。闻丹歌任由他含着,趁机摸了把跑出来的耳朵:“还生气吗?”
耳朵尖的毛直直竖着,看样子还生气。
闻丹歌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你再等等,等这些事过去了,我就告诉你。”
应落逢趴在她的膝上,仰头看她。
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瞒他。如果出于和参加胜迎会一样的目的,那么他如今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同她出生入死过许多次,什么事是一点口风都透露不得的?
除非是那种,她说出来,他就不会让她做的事。
“阿鹤......”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又在半途停下。
“嗯?”她主动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在他眼上轻轻啄吻一下,问,“又在担心什么?”
应落逢摇了摇头,道:“...芈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谈及正事,闻丹歌目中的柔情散去,变回一潭深水:“山狼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种邪术,这才重伤于我。我猜,定是有人为他提供消息。”
“那会是谁?”应落逢连忙问。闻丹歌摇摇头:“我们在妖都根基太浅,人人都可能视我于眼中钉。我已经拜托汪伋留心,但恐怕走衙门的路子,是找不到的。想找到幕后凶手,大概还是要求助于芈信。”
应落逢不禁握紧了她的手:“芈信提出的要求并不苛刻,你为何不愿与他合作?”
闻丹歌道:“并非我不愿与他合作,只是想着多考验一番。毕竟去了一个姬承弼,要是又来一个比姬承弼还不如的,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应落逢一怔,问:“你觉得芈信,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磊落?我在坊中打听过,国师的名声不算差,甚至比起四皇子虚无缥缈的‘仁爱’,他更愿意做一些实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有些心神不宁,就好像......”她顿了顿,继续道,“就好像我欠了他钱。”
应落逢:“???你怎么会欠芈信的钱?你们之前见过吗?”
闻丹歌茫然:“不可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妖都了。”
“那......”应落逢撺掇,“不如我们把钱还了?这样或许你就愿意、咳、与他合作?”
于是白玉京深夜迎客。
开门的小道童十分不情愿,一看就是睡的正香被迫加班的劳苦打工人。应落逢悄悄塞了他两块自己做的糕点,这才哄得小道童脸色好看一些。
“国师就在里面等你们。”说完,小道童两眼一闭,站着睡过去了。手底下的人都这样,正主更不必说。只见台阶之上,芈信匆匆披了一件外衣,连发都来不及梳,松松散散地坐在镶金嵌玉的座椅上:“...赐座。”
应落逢好奇:“他上次不是算到我们要来的吗?怎么这次没算到?”
闻丹歌无情揭穿骗局:“是小道童在外遛弯看见我们和汪伋在一起了。”
应落逢:“......”突然不是很想和他合作了。
“咳、咳咳。二位深夜前来,可是考虑清楚了?”芈信的声音本来就飘忽,隔着几十级台阶,他又才睡醒,声音更是缥缈。闻丹歌却像听见一声惊雷,瞳孔猛地放大,抬脚往后退。应落逢察觉她的异样,问:“现在就走?”
闻丹歌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我从前见过他。”
应落逢:“你当真欠他钱了?”
闻丹歌捂脸:“不是我。你还记得脱离方寸宗那晚,莫惊春招呼我们喝酒吗?我说她酒品不好,是因为从前有一次在乾元城,莫惊春喝多了,和他......第二天早上她匆匆传信给我,说对方赖着要她负责,她敢离开一步他就自尽。我没办法,只好把人打晕了再救莫惊春出来。谁能想到,他是妖都国师啊......”
应落逢沉默,应落逢捂脸,应落逢建议:“要不我们还是再考验一下......”
“等等!来都来了走什么?坐!”
一声令下,椅子像是自己长了腿跑到他们身后。俩人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谈下去。
还是应落逢灵光一闪,犹豫着开嗓:“国师丰神俊朗,光彩照人,不知可有婚配?”
芈信:“天下事未平,谈何娶妻成家?”
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下去一点,又因为接下来的一句话高高悬起:“不过确实在数年前有过一段尘缘,想来也是因为尘缘未断,境界才迟迟不前。”
“不过无妨,我已算到,今年之内,我必突破境界斩断尘缘。”
闻丹歌:“...不如我们说一说,怎么除掉四皇子。”
能被莫惊春三言两语骗了去的人,再狡诈也狡诈不到哪里去。闻丹歌决定好事做到底,替友人行善积德。
芈信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回转心意,一时大喜过望:“姬承弼体内的魔性非一日可清楚,我与他约定,十日一听法,明天他会来。”
“好。”闻丹歌颔首,“你要我怎么做?直接杀了他?”
芈信点点头:“他若在我白玉京遇袭,妖皇纵使再不问事,也必定会动怒。我要你在他回宫路上杀了他,最好死不见尸。届时我自会出面引导众情,不叫人怀疑。”
他之前一直不动手,就是因为“武曲星”未到,他怕一击不中,反倒打草惊蛇。
“有把握吗?”回去的路上,应落逢忆起今日山狼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又想起姬承弼与山狼一般猩红的眼,不由地担心。闻丹歌拂过他的面颊:“你还不放心我吗?”
可是你都受伤了......终究,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勉强地笑了笑。
第二日,姬承弼果如芈信所言,去了白玉京清洗身上的魔性。芈信告诉她,他会在熏香中添一味迷魂草,届时不仅姬承弼,连他的侍卫们都会受影响。闻丹歌按照计划必经之路埋伏,往前就是密道所在,她杀了人直接投进暗河里,堵住出口可不就死不见尸了?
姬承弼出行的仪仗浩浩荡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四皇子,不过这也给他遇刺埋下祸根——这么显眼,不杀他杀谁?
初春的落雪总是猝不及防,四皇子的仪仗行至半路,忽然落雪纷至,春寒铺面。
“停。”
姬承弼抬头,望着满天飞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场雪来势汹汹。
路旁一户人家的槐树养得极好,枝繁叶茂,探出墙将落雪遮的严严实实。姬承弼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却发现叶隙间,似乎闪烁着寒光。
那是,落雪吗?
那当然不是落雪, 那是迎魁剑尖的寒芒。
可惜等姬承弼看清那是什么时,剑尖已经到了眼前。他甚至没来得及大声呼救,身子便软下去,瘫坐在轿撵上。
起初, 侍从们还没有发现异样, 只当四皇子今天太过疲累, 忍不住在路上小憩一会, 即使这样有失天家仪态,但谁也不敢出声惊醒,唯恐自己会被拖下去乱棍打死。直到一位嗅觉灵敏的侍卫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四处搜寻气味来源, 发现出自四皇子身上。
此时他们才发现, 四皇子的心口有一道伤口。那处伤口掩在大氅下十分隐蔽, 又因为天寒, 流血并不多。可等侍卫颤颤巍巍伸手去探姬承弼的鼻息,登时吓得跌坐在地。
“四皇子、四皇子薨了!”
该收网了。
闻丹歌从树上一跃而下, 底下十数侍卫甚至没有看清她是男是女,悉数被剑光击晕,只有一人稍稍清醒,目睹了她带走四皇子尸体的全过程。
这次为了混淆视线,闻丹歌特意留了女式的发髻, 虽然穿着普通的棉服,却不难看出她是个女子。轻车熟路走到密道, 闻丹歌先是开了净化阵, 把姬承弼的尸体里里外外烧过一遍, 确定巫魏留下的魔气一丝也无了, 这才把骨灰一把扬了。
他的尸体还不配流入河中, 也不配葬在地里。这地里埋着许多无辜女孩的尸体,闻丹歌前几次来的时候特意把她们捞出来,按照逼问聂竹明所得出的名单,立了一个群冢。
做完这些,她又施法把这个地牢完全封闭起来,除了暗河最后一个未探寻的出口。
她从芈信口中得知,那个出口极有可能通向姬承弼的宫殿。虽然她现在没有和妖皇打交道的念头,但看眼下的形式,芈信的野心不小,这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此时再出来,果然全城戒严,一向散漫的妖皇因为失子震怒,号令六扇门,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闻丹歌顺路去了趟六扇门看望汪伋,他正忙得焦头烂额,见她来了也不过抽空喝了杯茶:“护法怎么来了?”
闻丹歌:“来自首的。”
汪伋:“噗——”好险没把一口茶全吐出来,埋怨道,“护法何故在这里捉弄我?那凶手分明是个女子。”
闻丹歌:“其实我是女子。”
汪伋:“...景弟,这个玩笑不好笑,你若说小鹤医师是女子,我还能信一点。”
闻丹歌:“为什么?他像我不像?我就是...”“好了好了,你不是忙着胜迎会的事吗?快走吧快走吧,不然我就要治你一个妨碍衙门的罪了!”汪伋拍了拍她的肩,附在她耳边低声:“妖皇怒急攻心,重病在床,国师已经陪伴在病榻。”
闻丹歌一顿,心里豁然开朗。
这都是芈信算计好的。四皇子没了,接下来不出意外妖皇也会“暴病而亡”,其余皇子年幼的年幼,蠢笨的蠢笨,论民心和影响力,谁会登上妖皇的宝座?
她忽然想起芈信说应落逢是紫微星,心下猛地一跳。
该不会,这也是芈信算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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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遇刺之事也没能影响胜迎会继续,闻丹歌这才切实地感受到,妖都背后势力如何错综复杂。
连皇室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芈信就算上位,不根除这些三教九流,他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
“你来了。”几日不见,保鸿信愈发红光满面,闻丹歌问了句:“帮主今日有喜事临门?”
保鸿信哈哈一笑:“连你都看得出来?托你的福,霓裳坊这块难啃的骨头,总算给我啃下来了。”
闻丹歌一怔,在脑海中仔细搜刮一番,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当初袁厉死后,霓裳坊一分为三,保鸿信只吃下了三分之一。后面三家也一直在谈,六扇门因为汪伋输给了她的缘故,主动吐出了所占地界。而原来狼天的云天帮,也因为山狼之死彻底没了主心骨,云天帮三长老带头投靠保鸿信。
清影派见霓裳坊泰半都落入了保鸿信囊中,明白自己再挣扎也只是徒劳,不得不吐出最后一片地。至此,保鸿信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霓裳坊和云天帮,鸿运帮俨然成为了妖都首屈一指的大帮派。
闻丹歌心想:树大招风,当心芈信上位后第一个拿你开刀。
她忽然又想到,到那时芈信何必杀了保鸿信?她上位鸿运帮对他来说,才是最简单方便的一条路。难道这也是他算到的?
不等她再想下去,新一轮鏖战已然开始,保鸿信为她介绍:“这一轮五人一组,共五组。每一组决出一人,再在最后剩下的五人中分出三甲,南景,你心中可有人选?”
闻丹歌摇摇头,纵使她心里已经把剩下二十四人的实力摸了个遍,该卖巧的时候也不介意听一听保鸿信的想法。
保鸿信指点她:“其余人虽不成气候,但众喣山动,切不可掉以轻心。”
闻丹歌:“帮主教训的是。”
保鸿信接着道:“剩下二十四人中,甲波的实力仅逊于你,其次便是虞含、羊茗、官琰等人,为求自保,他们四人决不会一齐找上你。”
闻丹歌问:“难道这也是自由组队?若是无人选我,我当如何?”
“南景护法多虑了。”两人说话间,一白衣书生打扮的修士走来,见闻丹歌眼神好奇,一收折扇,自报家门,“在下官琰。”
闻丹歌点点头,保鸿信说他的实力排第五,那就不用理睬。
“护法的英名天下皆知,有人畏惧,也有人仰慕,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挑战权威,取而代之。”官琰不仅做一副书生模样,言谈举止乃至整个人的气质,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一般无二。但闻丹歌可不以为他真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她认得他手中的“天机扇”。此扇由一百零八般暗器组成,极精密也极狠辣,都说器物随主,真的柔弱书生可驾驭不了如此阴邪之物。
“官琰公子是哪一种?”她问。
官琰“啪”的一声打开天机扇,掩笑:“自然是仰慕护法,想要与护法共进退。”
闻丹歌摇头:“随便,你想跟便跟。”
她这一句话落下,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人群瞬间褪去大半。如果四打一打南景,他们还有几分胜算的话,如今加上官琰,谁和他们一组谁倒霉。
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闻丹歌心中莫名烦躁,下意识想要寻找应落逢的身影,却被保鸿信拍了拍肩,带到暗处。
“帮主这是何意?”
保鸿信笑而不语,闻丹歌抬头再看,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她愕然,心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们都是......”“都是‘仰慕’你,愿意追随你的人。这一轮比试你无需担心,养精蓄锐,只待下一场角逐魁首。”
原来保鸿信私下买通了他认为可能威胁到她的几个人,要求他们在这一轮比试中被她“淘汰”。至于唯一阻碍闻丹歌夺魁的劲敌——
“此人名为甲波,曾是千钟派门下弟子,数年前因犯戒被逐出山门,流浪至此。甲波此人体术了得,棍法奇绝,实力不容小觑。”
闻丹歌随着他的话回忆一番,点点头:“确实出众。”
但也远不到令她忌惮的程度,保鸿信此番实属多虑。
五人一组,原先的地下比武场便不够看了。琉璃阁家大业大,竟然腾出一个小秘境供他们展开拳脚,更难得的是,在小秘境中放了许多洞天水镜,外面的人可以实时观看。
进入秘境前,闻丹歌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果然在泱泱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应落逢。他似乎才赶到这里,肩上的阿南还扶着他的脖颈弯腰喘气。
她朝他笑了笑,他一怔,接着从袖中掏出什么,拉开一看,居然是一条横幅,上书:祝君武运昌隆。
原来是因为去取这个,才晚来吗?闻丹歌忍不住嘴角上扬。应落逢远远看见她唇角翕动说了什么,可隔得距离实在有些远,听不真切。就这样目睹她的身影消失在秘境中,他忽然后知后觉她说了什么。
她说,等我回家吃饭。
————
“你们说今年的魁首,会是南景还是甲波?”“甲波吧,上一次他也只差一步便能登顶,若不是竹叶青使诈,说不定已经拿下魁首。”“那必然是南景!南景一剑,开天辟地!”“你就吹吧你!开天辟地的是盘古!”
众人议论纷纷、热火朝天,唯有应落逢所在的一角格外清静,所以汪伋甫一进来便看见他,招呼:“小鹤医师!”
应落逢问他:“六扇门不是正忙着吗?汪大人怎么有空来?”
汪伋:“景兄弟比试,我能不来看吗?他们进去多久了?”
应落逢:“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汪伋一听,眉头皱起:“不应该啊......以景兄弟的实力,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胜出。”
仿佛应了汪伋的话,周围的人也开始讨论:“南景怎么还不出来?上一届的五个人,可没有超过一个时辰的。”“是啊是啊,他们可是第一组,若是耽搁了时间,后面的比试谁愿意看?”“会不会是南景不敌其他四人?”“哎!你这么一说倒有可能。其余四人齐心协力一致对敌,南景就是再有神通,双拳难敌四手啊!”“他们这一组可有不少厉害家伙,保不齐!”
流言甚嚣尘上,纵使应落逢心里明白闻丹歌一定会赢,此时也不免忧心:她的伤和她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
忽然,停滞已久的秘境出口重新有了动静,人群开始骚动,因为有人出来了。
◎闻丹歌甩开他的手,哑声道:“别碰我,快走。”◎
待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后, 人群有一瞬间的死寂。应落逢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猛地坠下,向后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是、会是官琰?
汪伋亦十分吃惊,低呼:“景兄弟呢?他输了?”
阿鹤她、输了?
最不可能的事实摆在眼前, 应落逢只觉得天昏地暗, 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一口气, 浑身发抖, 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那可是南景!”是啊、是啊,那可是、那可是她啊...自从遇见以来未尝一败,无论是面对方寸宗众人、魔头、甚至是巫魏都未尝一败的阿鹤!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怎么可能......应落逢以手掩面,滚烫的热泪从指缝中滑落, 阿南几次想要攀上他的手都失败, 只能焦急地扯他的袖子。
应落逢感受到它的动作, 终于撤下双手, 却发现眼前局势变化,原本站在秘境出口的官琰已经倒下, 取而代之逆光站着的,是个长发凌乱袍角破败的人。
“南景?”汪伋比他更早发现,向前一步扶住闻丹歌。闻丹歌甩开他的手,哑声道:“别碰我,快走。”
“走?”汪伋愕然, 旋即反应过来她的状态不对,立刻号召众人, “撤!快撤!”
人群中有人不同意:“凭什么啊?胜负已分就换下一组呗, 我们都是花了钱买票进来的, 凭什么你一句话我们就要......”“国师有令——六扇门办案!众人速速退散, 不得有误!违者斩!”
国师令一出, 场面立时混乱起来,异变突生众人如无头苍蝇四散奔逃,毫无秩序一度失控。汪伋拔出佩刀怒喝:“不想死就和我走!”
众人有了主心骨,纷纷按照他说的话往出口跑去。汪伋一边指挥一边留心着闻丹歌这边的动作,见应落逢仍然驻足原地,逆过人潮揪住他的衣领:“快走!最不能出事的人就是你!”
他虽然不像芈信那般神机妙算,却也从刚才那一眼中看出了端倪。闻丹歌的眼瞳是很纯粹的黑,望过去有一种莫名的宁静。但是刚才那一眼,是深不见底的血月。
芈信和他说过,四皇子姬承弼必死无疑,因为他生了魔性。眼中有血月者生魔性,那么闻丹歌呢?她在刚才的秘境中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被激出魔性?这些汪伋统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如果闻丹歌想要杀,整个胜迎会、不,整座妖都,都不够她杀。
如此危机关头,他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胜迎会名字的由来。
胜迎、胜迎,什么人最想胜过闻迎?那必然是败于绝地谷的魔头。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细细密密的冷汗渗透背后的衣裳,汪伋强装镇定,也不管其他人跑完没有,拖着应落逢往外走。入魔之人残忍暴虐,嗜血为乐,却又会在杀戮满足后恢复人性。汪伋不敢想闻丹歌清醒时若是看到应落逢的尸体,她会有多崩溃,而崩溃之后人性还能保存多少?他不敢想,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把应落逢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出口的光芒就在眼前,应落逢却忽然挣扎起来。他的力气虽比不上汪伋,但汪伋完全是凭信念才走到这里,四肢几乎脱力,他又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两相比较下,汪伋居然落了下风。
但汪伋仍然不肯松手,咬牙勾着他的脖颈:“你不能去....不能去!”去了他们都得死!“我有办法救她!我能救她!”应落逢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无论是前世被凌虐、今生被辱骂。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心急如焚过,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烧,底下是十八层地狱的业火,头顶是刺眼灼目的烈日光辉。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阿鹤出事了、他要去救她。
他是她的星人,是“镇”的解药,如果他不救她,她当真就要被天道收回了!
“你...”汪伋一咬牙,解开佩刀给他,“招虹与她有些渊源,又是我家传至宝,必要时可以用它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