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有限合伙—— by柳翠虎
柳翠虎  发于:2024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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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宛若一家三口。
原本的几丝尴尬转成了愤怒,她瞪着陈撰:“你们俩什么情况?”
陈撰却只是低头看着手表,过了会儿,眯着眼问:“所以你手表为什么显示的地址还是深圳?”
盛以晴心虚,为了抓奸,她甚至托人改了个程序,导致 ip 地址始终显示在深圳,好在她扯谎面不红心不跳,淡定继续:“坏了。这玩意质量不好。”
“哦?”
秋恣宁见状,迅速夺回主场:“所以你俩弯了?谁的掰的谁?!”不等人回答,又看向俞悦:“还是你本来就是弯的?”
俞悦被揍的地方还是疼的,凉凉瞥了秋恣宁一眼,往陈撰身上一靠,故意气盛以晴一般:“你他妈说谁弯的呢?!”
陈撰立马推开他,诚恳看着盛以晴:“我和他不熟。”
“不熟?都睡到一个床上去了。”盛以晴冷笑,又指着陈撰怀里的半箱啤酒,厉声质问:“一个在床上等着,另一个去买酒,夜夜酒池肉林寻欢作乐是吧?你还敢问我手表的事?刚刚是谁偷偷把手表摘了?!”
陈撰闭嘴了。
“一个月前三更半夜也心率加速过一次!你说你们在干嘛!”
秋恣宁跟着摇摇头,目露嫌恶:“啧啧,深更半夜,一男一女还能谈情说爱说爱,两个男的….估计不谈只做了…”
两个直男闻之色变,赶紧挥手撇清:“我靠,没那么狂野没那么狂野。”
“那心跳加速什么?”
“…球赛…”陈撰抓了抓头发,“我们俩前面打了个赌来着…所以搞紧张了…”
“看球赛把人看到床上去了?”
俞悦解释:“那我实在困不行了,昨晚我俩跑去阿那亚看日出,我开的车,一晚上没睡。中午饭还是我做的…”
“去海边看日出?!?!”
陈撰摸摸头,有些羞耻:“这个怪他..他白天做了好几杯咖啡,我们都睡不着的..那时候你估计睡着了…所以没看到定位…”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陈撰继续皱着眉头反驳:“我和这男的真没多熟,是他一直粘着我……”
俞悦一听,哟一声:“你老婆不在就叫我俞悦悦,老婆在了就叫我这男的?!”
陈撰脚踹他:“你滚边去,欠揍了又?”
盛以晴觉得自己要被这俩货气疯了,蹭一下站起,瞪着陈撰:“他妈的出轨的是个男的你不早说?搞得神神秘秘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俞悦跳起来:“卧槽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做出轨?!就这么一个男的,我看得上他吗?!”
“你可闭嘴吧你。”陈撰作势又要揍俞悦:“就你这驴,每天找我搞这搞那,不是新调了酒就是新发明了菜,又骗我帮你弄这弄那,不是柜子坏了就是灯坏了…一到周末就折腾我,害我没法去深圳…”
俞悦嗷一声,“那上上上周,我不是给你炖了鸡汤做夜宵赔罪了么?上周我不是替你把两个家都收拾了吗?还有上周我可是给你做了一周的饭补偿..还陪你运动来着…”
盛以晴越听越不对劲,不得其解,“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陈撰依然一脸坚定:“我和他不熟。”
俞悦闻言,冷笑一声:“反正睡过了。好几次了。”话音刚落,就被陈撰踹了一脚。
秋恣宁凑近了问俞悦:“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真的喜欢女人?”
盛以晴也好奇了:“所以你那个岁岁…是男的?”
陈撰嗐一声,猛地将俞悦怀里那个抱枕拽过来,不顾俞悦挣扎,将抱枕虔诚奉到盛以晴面前:“是女的!这是他前女友,他就一舔狗,每次睡觉都得抱着它。”
秋恣宁露出刮目相看神色瞥了一眼俞悦,看向盛以晴怀里的玩偶——
是淘宝里常见的定制人偶。软乎乎的身体,只在脑袋的地方,印有一张女人的大头照片,照片上的女人……
秋恣宁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俞悦。
说实话,她死活没想到,俞悦这样的大帅哥,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颜值平平的女人。
秋恣宁脱口而出:“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却没想到俞悦冷冷睨了她一眼,没有搭腔,仿佛极不喜欢别人评论他的女友。
盛以晴连忙将娃娃递给俞悦,庆幸方才没有摔坏。
盛以晴抱胸看着这对狗男男,怎么看怎么暧昧。陈撰义正言辞,一边贴近盛以晴,一边瞪着俞悦,“总之,你的岁岁不知道在哪里,但我的晴晴现在回来了,你死了这条心。”
俞悦冷笑:“有种你以后别吃我做的饭。”
陈撰闭嘴了。
“最后一次机会!”盛以晴看不下去了,“解释一下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陈撰清清嗓子,拉着盛以晴的手,“还是得说明一下,我和他确实不熟。而且,自从上次他说要和你结婚起,我就特烦这小子。”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的。”俞悦看着盛以晴,“后来有次中午饭做多了,想来找你,结果发现这男的在你家。那行呗,反正他也算个人,我就把一盒啤酒鸭还有一盒新蒸的米饭给他了。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陈撰想到那碗啤酒鸭,咽了咽口水,面色沉痛:“我也不想理他,我本来想扔了,但确实那天有点饿,然后,就,味道还行,咳…还行…”
那是陈撰长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
“结果,他当天晚上来找我,问我打不打篮球,打完篮球以后,问我什么时候再做一次啤酒鸭……”俞悦瞥了一眼陈撰。
“那也不能怪我。我搜遍了周围的外卖餐厅,死活没找到差不多味道的。那那我只能找他啊,而且我觉得他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情敌,我知己知彼嘛……”
“结果你还发现我不仅会做啤酒鸭,还会做川菜、湘菜、卤菜、西餐、面点,于是,你不是找我打游戏,就是找我打篮球、看足球…到后来,差不多每天都厮混在一起,反正住着,门都不锁了…”说到这里,俞悦看着盛以晴,无情揭发:“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的。”
陈撰拧了拧眉心:“别说了。是他勾引的我!”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搞得神神秘秘?!”盛以晴看着陈撰,实在无语:“你知道我多生气么?我差点误会你。”
秋恣宁补充了一句:“还千里迢迢赶到北京捉奸了。”
“你傻不傻,我怎么可能喜欢别的女人?”陈撰赶紧辩解,又看了一眼俞悦,低声念了句:
“主要是,咳,确实有点丢脸。我也不想和他关系那么好……”
俞悦哈一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
“你想死?”
四个人闹到了大半夜,总算误会解除各回各家。陈撰替盛以晴将四件套换了,两个人洗了澡,并肩躺在床上。盛以晴忽然问道:
“我是不是应该去学一学做菜?”
陈撰一愣:“怎么这么说?”
“如果这次的人不是俞悦,而是别的女生,那你是不是就会心动?然后,真的出轨了…毕竟你因为他,好久没来深圳找我…”
“非要说的话,俞悦确实是一个对我而言很有用的人,他能替我收拾屋子,时刻陪我,做饭也特别好吃….我承认,如果他是一个女人,对男人而言,一定是充满诱惑力的。”
“你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盛以晴瞪他。
“不是喜欢…”陈撰遣词造句,“是他…好用…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不是被吸引,而是看上了她的实用性。”
“我知道,有句话叫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但这样的感情不健康吧?”陈撰笑了笑,伸手臂揽着她:“心和胃没有关系。如果一个男人是因为你会做菜、会做家务才和你结婚,那么,你们在一起的后果,就是你不得不为他做一辈子的菜和一辈子的家务。你希望这样?”
盛以晴一愣,当然不希望。
总有女人们习惯在爱情里强调自己的工具性,比如贤惠、比如能干、比如吃苦、比如节约……仿佛不具备这些,也就不具备被他人爱的理由一般。
但爱情是什么呢?
盛以晴也不知道,但至少,她也不希望,自己被选择的理由,是因为她足够实用。她希望她被爱,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夜很深了,两个人都困,陈撰侧过脸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含笑:“不要想着学做菜。反正,我们有俞悦。”
两个人没有说话,直到临睡前,盛以晴忽然说道:“对了,你的申请结果什么时候下来?”
陈撰愣了愣:“怎么了?”
“如果拿到 offer 了,就去读书吧!”
陈撰以为自己没听清,坐直了问她:“什么意思?”
“你表明了你的态度,我也想表明我的态度。我之前说不能接受异地恋,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也是因为我自私,舍不得付出。但我现在反悔了….虽然你说一个女人被爱不应该是因为她有用,但被你深爱的我,也需要做些什么,来告诉你,我是值得被爱的…”
“所以?”陈撰笑起来。
“想出国就出国吧!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的梦想,我们在一起,应该是为了让彼此都变成更好的自己。不就是两年异地么?”盛以晴看着陈撰,一脸坚定:“我保证,我不会出轨!”
第二天上午,盛以晴比往常迟了半小时才醒,一声尖叫后,快速洗漱收拾,背着电脑步履匆匆下楼,跑得太快,以至于在小区的门口差点撞到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简单打扮,黑色羽绒服搭配牛仔裤,手里拖着一个 lv 的行李箱,两人对视一眼,盛以晴赶紧道歉。
女人点点头,往单元门内走去。
实在有些面熟。但却死活想不起来这女的是谁。
进了地铁,刷卡,片刻后——
“我靠?!”
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俞悦抱枕上印的那个女人吗?

这是这几年但凡与他有点瓜葛的女人,都能迅速看出来的。
俞悦爱花钱,花起来毫不心疼,和他认识稍微久一点的,知道他刚有钱那一阵,爱买奢侈品、爱摩托车与五星级酒店,后来真奢侈品玩腻,开始痴迷买假鞋假包假奢侈品,一箱箱往家里搬,再一口塑料普通话喜滋滋冲朋友们炫耀“牛逼吧?假的!是不是看不出来?!”
再到后来,某一天他忽然洗尽铅华,重新穿上了胡同里外贸店 200 块一件的 t 恤与破旧牛仔裤,抱着价值 10 多万的胶片相机在北京老城里穿梭,胶片玩了没多久,又开始玩起了黑胶,一叠一叠黑胶碟往家里搬,音响设备升级到最新,他摊在家里听了几天新裤子和王家卫还有事后烟,又觉得无聊了。
俞悦不太有文化,也没有工作过,智商只能说是不笨,情商算是高吧,但也不太会来事。有人说他漂亮的双眸下是清澈的愚蠢,最大的品质大概就是耿直。但俞悦绝不是一无是处的,比如,他偏偏就有本事让一个女人对他一掷千金。
陈撰在与俞悦聊了十几天后才隐隐猜出来,俞悦大概率是个被包养的金丝雀。在遇到那个叫做许岁的女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餐厅后厨,一个月领 3500 块工资,业余的时间就是拿着手机蹲在厨房后门的泔水桶旁边打游戏,他的脸吸引来的年轻女孩不少,但又很快被他木讷又不解风情的性格挤走。
“你觉得许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曾有人这么问过他。
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温柔。“
但如果俞悦的大脑有一个工具可以记录他这一生中从许岁嘴里听见的最多的词,那个词应该毫无疑问是:“你他妈!“
他们是在一款网游里认识的。两个人算是水平相当,被大数据匹配到了一局游戏里,电子竞技总有些奇葩存在,队友莫名其妙开始指责俞悦,他习惯忍耐,打算忽略,就听见耳边一个女音一阵暴力语音输出,将指责他的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是俞悦第一次听见来自女人如此战力爆表的口吐芬芳,一边骂,却一边不忘操作,骂骂咧咧赢得了比赛。下把游戏他邀请她一起,两个人闭麦上分。俞悦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不善言辞,当然,骂人的时候除外。于是约着打游戏成为了常态。打到后来,为了做任务拿成就干脆在游戏里结了情缘。可直到他们在游戏里结下的情缘都生了孩子,两个人却连话都没有多说过一句。唯一的转机是前年,这款游戏宣布即将从停服,公会里哀嚎一片时,最后一把游戏里,俞悦第一次说了一句游戏之外的话:“要不要试着见一面?既然……既然我们都在北京。“
他印象很深,这句话说完后的三秒内,许岁都没有动,他误以为她卡了,正打算再问一遍时,只见身边女人手起刀落利索斩杀了敌方一员猛将,这才开麦:“见他妈就见,试个屁。“
见面地点约在俞悦工作餐厅那条街的烧烤摊隔壁的地铁站,他所理解的世界狭隘,周遭的人不是厨师、小工、服务员,就是总板着脸的餐厅经理。那是北京的冬天,他那天穿着一件 99 块包邮的羽绒服和窄脚牛仔裤,电动车是同事借给自己的,他为了这次约会特意选了一双最贵的鞋,匡威的,牌子货。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没敢问,但想着能一下子认出她的声音。室外的风呼呼吹着,脖子根冻到发凉,然后听到一声轰鸣,刹车声,一辆黑色大 G 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卫衣的女人,个子不高,颜值普通,戴着黑框眼镜,年龄显然比自己大了几岁。
他们似乎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懵圈。俞悦第一反应是逃,步子挪动半步,也大概是许岁剽悍,上前喝住,喊他游戏里名字:“第七把剑!你他妈给我站住!“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安全感,他硬着头皮叫她:“岁岁今朝,你来了啊。”
紧张之下不知道说什么,一股脑儿吐出了库存里的话:
“那个走吧吃烧烤去我骑车了天冷还有八百米我载你过去。”
这话说完,他这才后知后觉看向她身后停着的奔驰车。愣在原地。
“废他妈的话,快走快走!“许岁却像忘了自己有车一样,上前两步,跨上他的车,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后座上,“开啊。冷他妈死了。”
她的双手直接扣上他的腰,勒地他霎时绷直了脊背,好在一个发号惯了命令,另一个也听从惯了命令,小电驴歪歪扭扭进了胡同里,寒风凌冽往他们的脸上刮,刀割一样。
俞悦的嘴在风里咧着,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疯了吧?你自己有车跟着我出来吃这个。“
“疯你他妈个鬼,我没试过!就他妈图他妈个新鲜!“
他没说话了,风吹碎了他的笑。他发现他喜欢听她骂人,怒气冲冲又生龙活虎,说不清的安全感。
那晚他们在一个塑料棚临时搭建的烧烤摊吃了一晚上的烧烤,喝二锅头,嘴里瞎扯着游戏,手上扯着鸡翅,旁边油腻腻的座位上随意搁着许岁的皮包,很后来很后来,当俞悦对金钱有了新的理解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包足够自己十年的生活费。
他们很默契没有谈到彼此的工作。烧烤吃完,借着热乎乎的酒劲,俞悦大着脑子说:“我送你回家吧。”
许岁没多想就同意了,夜半北京的风刮过两个人散发着酒劲的单薄的身体,俞悦的破车在半个小时后抵达霄云路 18 号时,仰头望了一眼眼前高大耸立的豪宅,“哟”了一声,“你住这儿啊?这个地儿我熟!“
他是南方人,但因为在北方待了两三年,开始说一些南腔北调的卷舌音,配合着塑料普通话,像是外国人。
还没等许岁脑袋升起问号,俞悦又接着说到:“我之前常往这里送外卖哈哈哈哈。”
但第二天,俞悦真的给许岁家送了外卖——吹了一晚上小摩托的许岁发烧了。迷迷糊糊中对俞悦报了住址,俞悦当即打包了后厨的鸡汤和白粥骑车小电驴赶到了许岁家。
许岁的家在他眼里豪华地如同宫殿一般,然而硕大的宫殿里,就住着她一个人。
病床上的许岁脸色惨白,骂人都没力气了,她穿着灰色的睡衣,小口小口喝着鸡汤,土鸡汤上结着厚厚的油,俞悦看不下去,去厨房拿了勺子替她撇油,两个人不作声,半晌,他忽然才问:“那啥,如果我以后,我再用我的小电驴载你吃烧烤,你还去吗?“
“去他妈的去,我他妈又不是没有厚衣服!“她瞪他。有气无力。
他被她瞪地一愣,几秒后,两个人都哈哈哈哈笑出了声。俞悦摸摸头发说:“好傻,明明你就有车。“
许岁说:“是啊。其实可以坐我的车。“
俞悦顿了顿,“这样吧。我以后做你的司机。“
那时候的许岁不知道,俞悦不会开车,而俞悦也不知道,学车是要大几千块钱的。工作几年,省吃俭用,他口袋里的存款不到两万。咬牙报了驾校。银行卡叮一声刷去户头五千六百块钱。他在后厨啃了一个月馒头。
而很快,他的户头里剩下的另外八千七百八十二块九毛五,又所剩无几了——
距离第一次见面两个月后,他骑着他的小电驴去宝格丽酒店接了一趟和小姐妹们喝下午茶的许岁,长款的黑羽绒服,刘海被风吹出了新造型,他随意一抹,鼻头吹得红彤彤的,酒店包厢的门推开,叽叽喳喳聊天的贵妇们霎时住了嘴,目瞪口呆盯住这个美丽年轻又衣着寒酸的男人。
“那个,我来接许岁去吃晚饭的。“他不自在起来。没想到这么多人。
“接就接噢,不早他妈一点来。“许岁跟姑娘们在一起的时候,骂人也比平时温柔八度。
小姐妹们八卦的探究的打量的眼神贼溜溜在两个人之间转,正要开口为难,就听眼前的贫穷男孩开口:“那、那个,下午茶的账我结了,还给你们多点了几份水果,姐姐们吃好喝好。“
等他带着一脸懵圈的许岁到楼下跨上电动车时,几个机灵点的小姐妹才反应过来,探出脑袋往落地窗外狠狠看去——楼下的辅路上,许岁双手揽着小帅哥的腰,两个人戴着安全帽,小电驴缓缓从树荫之间驶过,冬日的太阳暖暖在他们头上照出光晕。
见惯了豪车的小姐妹们对着小男孩的电瓶车说不出刻薄的话,半晌只酸酸挤出了一句:“哪里找到的宝贝?这他妈,把北京城拍出台北偶像剧的范儿来了啊。”
而电瓶车上拍的当然不是偶像剧。许岁搂着他的腰,嘴里一阵乱骂:“你他妈怎么瘦了啊抱着好他妈的难受!你他妈出息了敢买单啊?你他妈哪里来的钱啊?你是不是还去驾校了?你他妈疯了吧?你挣一个月多少块钱啊?“
俞悦笑嘻嘻的:“不能给你丢人嘛。”
两个人没有浪漫多久,就被交警拦了下来。俞悦口袋里仅有的几百块交了罚款,许岁生平第一次被交警训斥。她抄起袖子就要骂回去,立刻被身边的男孩拦了下来,对着交警连连解释:“怪我怪我。她不懂事。”
许岁活到 33 岁,手下员工几百个,讲的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第一次被人说不懂事。
等到交警离开,俞悦推着小破电瓶安慰她:“驾校的证,马上就考下来了,到时候我就能开你的车接送你了。“
一边说,一边抽空捂了捂她的手,果然又冻冰了:“我带你吃饭去。“
话刚落音,才想起来,自己没钱请她吃饭了。
“你他妈还有钱么?“女人瞪他。
俞悦老实:“你等我再攒攒。”
“攒个屁!往死里攒了也不够我吃一顿。”身后女人不耐烦,粗暴打断:“明天开始,你来我家,给我做饭。“
“啊?“男人的脸迅速红了:“……你、你家……”
“我家房间多!傻逼!明天给我搬来。“
一个霸道,偏偏另一个顺从。俞悦就这么从后厨的八人员工宿舍搬进了京城贵胄之地的梵悦 108。他彻底成了她的专属司机、专职厨师以及……
但有的时候,俞悦觉得许岁更像是老板。但作为员工有员工的好处——他被免除了一切做决定的义务。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许岁的命令,服服帖帖满足她的要求就行。他安稳地服务于她,就可以衣食无忧。
直到两个人同居一年,俞悦才大概厘清许岁的背景:性别女,民族汉,年龄 33 岁,比自己大 9 岁,家庭背景复杂且雄厚,有一个姐姐,叫孙宁,姐妹俩同父异母,关系一般。许岁高中起就在英国读书,读到大学毕业,回国放着家族企业不要,入职一家德企。花费几年的时间,从初级职员,晋升成了亚太区的管理层骨干。白和富都占了,却唯独不占美字。
而他呢,也能一句话概括,乐山出生、长大,学历中专,职业生涯包括快递员、外卖员和后厨小工。若非说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概只剩下了身高 184,五官清秀,性格开朗。
小姐妹们嘲笑他们俩,说他把她命里缺的那点儿美,恰到好处的补上了,所有对他们俩的调侃,最后都会化作一句:“但有钱的女人嘛,玩玩便宜的男孩子,当作消遣好了。”
也是了,差异太大,怎么可能认真?
许岁直到有一天半夜才对俞悦说起,她之后打算去美国读两年的商学院学位。
“什么时候?“俞悦一愣。
“明年三月。“
“那没多久了啊!“他这么说着,手机翻出日历,开始看:“你说我现在恶补英语还来得及吗?我过去还得给你做饭呢,顺便还能学几道西餐。对了,那边有唐人街吗?我可以在那里打工,还能赚点钱……“
这么絮絮叨叨地开始筹划,就见许岁的表情不一样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她没有骂自己。
果然,只听许岁继续说到:“那个,这次,我和何名一起去。“
何名这个名字他听她提起过,是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哦…”他的心重重坠下来,像从天空落到地面,又被人狠狠踩上了一脚:“…他,他啊。 "
“对,我们一起申请好了学校。其实我们爸妈之前一直有意向让我们在一起,这次读书,也是一个契机。所以……“
你可能不方便去。
俞悦很慢很慢很慢地噢了一声,那句“我是什么呢?”被咽进喉咙里,然后起身下床去阳台待了一阵,等回来以后,给许岁接了一杯温水。
他依然在照顾她,而她却再也没有骂他,只是简单地命令他,做饭、洗衣、拖地,接送。那些“他妈的”化作没有感情的人民币,一个月 10 万元定期打到他的账户上。是她玩弄他的补偿。
她出国的时候,甚至没有收走他的钥匙,只指着梵悦的那套公寓说:“你想住就住这里,不想住也可以住别的地方,正好需要有个人看家。“
然后由两个助理大箱小箱,坐上了保姆车。
许岁的飞机滑过太平洋,而俞悦摇身一变,变成了年轻多金又帅气的小开——
“一开始当然是买东西了。“一个喝醉的夜晚,他对陈撰说:“乱七八糟的奢侈品很快堆满屋子。车倒是没买,但地下车库里停着好几辆,都是她的,她扔给我,让我别搞坏就行。我有时候会去夜场,看那些贴上来的人,觉得好笑——他们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穷过,我最擅长的事情,其实是贫穷。”
"现在的生活过的快乐,但也不快乐。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我没有什么擅长做的事情,也没什么真正想做的事情。我甚至怀念之前在后厨里工作的时候,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睁开眼想到又有三千块可以进帐,一整天的心情都是晴的。”
“我和不同的女人们吃饭喝酒,喝酒到微醺,她们会暗示我可以进行下一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我甚至排斥别人碰我。有一次,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扑到了我的身上,掰过我的下巴,想要吻我,舌头伸进我嘴里的那个瞬间,我疯了,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怎么,我、我把她推开,跑到一边吐了半个小时……”
“从那以后……”俞悦笑了笑,“我在那个圈子里一战成名。说我年纪轻轻就 ed,女人们可怜我,找我调调情,我没有否认,也会顺着和她们说几句情话。我挺没用的,我的身体,在逼迫我忠诚。“
俞悦总给陈撰一种神奇的矛盾感,他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又纨绔,但谈论起许岁的时候,他莫名觉得俞悦的样子,不像个男人。
而更像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
那时候的陈撰不知道,金丝雀是没有性别差异的。只要把男人和女人放到同一个环境下,他们就是同一种人。
等他们再熟一些的时候,俞悦给陈撰看了许岁的照片以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陈撰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形容词是“主仆”。容貌平平而苛刻的老板,容姿卓越而顺从的雇工。陈撰甚至很难说出“包养”两个字,他们的聊天记录简单到连情爱都看不见,写满了许岁的霸道,与俞悦的温顺。
"她都出国两年了…你难道就这样下去?"
俞悦喝了一口酒:
"不怕你笑话,哥们。"顿了片刻,开口:"我去算过塔罗、星座,去红螺寺求姻缘,甚至还跑到华山去挂了同心锁。求各路神仙保佑她别和她的青梅竹马结婚。你知道吧?所有人都以为我爱的是她的钱,但其实不是,根本不是,我真是觉得,我要能只爱她的钱就好了,那我能比现在快乐无数倍……”
陈撰拍拍他的肩,又问:“那她知道吗?”
“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从微信里调出一条聊天记录展示到面前:“她说我真他妈的有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他深知他在这段感情里一无所有,付出的对价是自己的尊严,供另一个跋扈的女人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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