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想着一个陡然转身,避开了那面门上的致命一击。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击,那戒尺却像是生出了眼睛一般,又对着她的面门来了第二击。
顾甚微心中一凛,面前这小老儿竟是预判了她的走位,这就是所谓的经验么?
第二击一避开,第三击又紧跟着贴了上来……就这样一击一击的下去,顾甚微明显的感觉到,留给她的反应时间越来越少……
如果继续这般下去,主动权一直掌握在那贾老儿的手中的话,她迟早会有一击反应不过来而遭受重创。
不可以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反击。
顾甚微越打越是心惊,对面的贾大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活了这么多年,死在他戒尺之下的高手不说一百那也有九十九,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避开他这么多次连击。这种连击他表面上看上去轻松写意,实际上也是要耗费大量的精气神方才可以预判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若是再过十年,等眼前的少女彻底成长起来……
那么……贾大师想着,心中再一次道了可惜。
可惜这样一位百年罕见的天才剑客,就要在今日死在他的手中了。
他敢肯定,就在一招,下一招顾甚微就要反应不及,被他的戒尺给击中了!
贾大师想着,陡然加大了力度,猛的朝着顾甚微的面门劈将过去!
第305章 冷静的疯子
这一招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在十年之前他便在高岗之上一戒尺劈开了一只大虫的头颅。
如今的他比从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大师想着,手中的戒尺已经到了顾甚微的面门前,他微微的往后仰了仰,抬起左手想要遮挡住脑子开花喷溅出来的血浆,却是隐约瞧见顾甚微陡然翘起的嘴角。
不好!贾大师陡然一凛,赶忙挪开遮挡住视线的左手定睛朝前看去。
只见先前还在戒尺之下等死的顾甚微却是往后一仰双脚朝前滑铲过去,贾大师只觉得双腿一阵巨疼,他冷笑一声,径直地朝前一扑,手中的戒尺依旧朝着顾甚微的脑门砸去。
等他整个人横躺在了半空中,瞧着躺在地上的顾甚微脸上的笑意这次心中陡然一惊手中的戒尺朝着自己的心口格挡而去,果不其然,就在他防御的那一刻……
顾甚微手中那把黑色的长剑已经朝着他猛刺了过来,只不过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的心口,而是他的右手手腕……
贾大师心中大惊,先前是他预判了顾甚微的每一次动作。
而这一回顾甚微预判了他的预判。
眼前这个年轻的剑客从开始就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她故意一次艰难过一次,让他放松警惕认为自己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他才会掉以轻心,甚至拿手去遮挡自己的脸。
她甚至预想到了他被戏耍之后会恼羞成怒,非要故技重施立即再一次击打她的面门。
她那踢过来的双脚,根本就不是为了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而是为了让他顺着这个力朝前扑倒这样就给了躺在地上的她出招的机会。
不光是如此,顾甚微还想到了他经验老道,就算是发现自己露了空门,也会立即在空中反应过来用戒尺格挡。所以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根本不是心窝,而是他的手腕……
贾大师感觉腕口一阵巨疼,他朝前一个翻滚,尚未站起身来就感觉身侧一道剑风袭来。
这一回顾甚微的招数竟然同他一开始乘人之危的动作如出一辙……
贾大师顾不得手腕的巨疼按着戒尺朝着那剑风迎了过去,心中却是骂骂咧咧起来,他娘的!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记仇的人!竟然有这么阴险狡诈的人!竟然有如此不讲武德打架不光靠功夫她还靠脑子的人!
你有这本事还当什么武夫,你应该去考状元同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读书人去斗来斗去啊!
贾大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骂了这大雍皇帝祖宗十八代!
他今日要同顾甚微在这里打架,全是因为大雍皇帝不让女子考科举!
他可是连习武都是看图修行的人!
只不过贾大师很快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了,他神色一肃,看向顾甚微的眼神格外的认真了起来。若是到现在他还将眼前的小姑娘当做是一个未长成的后辈……
那他简直就太愚蠢了。
“你在学我的身法与招式!你刚刚才学了,就敢拿来同我对战,你还将我的招式变幻成了剑法!”
贾大师越打越是心惊,顾甚微手中的长剑这会儿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条游动的黑蛇,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剑招一环接着一环,整一个延绵不断根本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他刚刚避开一招,第二招已经到了跟前,而且招式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快!
这种情形,贾大师无比的熟悉。
顾甚微分明就是在学他刚刚的招式,只不过如今进攻的人掉了一个个儿,捉襟见肘的人也从顾甚微变成了他。只不过顾甚微的不支是装出来的,而他的是真的……
贾大师感受着手腕上的剧痛,顾甚微那一剑刺得太狠,他只觉得自己握着戒尺越来越吃力。
就在这个时候,右肩又是一阵剧痛。
趁着顾甚微拔剑的档口,贾大师猛地往后一退,终于从顾甚微那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当中脱身出来。
他顾不得站稳身形,点了自己右手的穴位,终于止住了那腕口的出血。
“当真是后生可畏!老夫小看你了!我还当第一凶剑,是你借了长明剑的凶名而已,承了你父亲的余荫。现在看来,这个名头你当之无愧。”
一阵风吹来,贾大师只觉得自己的衣襟鼓鼓,背上一阵生寒。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死亡的威胁了。
贾大师想着,朝着对面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提着长剑的少女站在那里,她低垂着眼眸,嘴角带着斑斑血迹,风将她的头发扬起。那红色的皇城司衣袍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生命的火焰,像是要将周遭的一切焚烧殆尽。
突然之间,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明亮的眼睛当中满是滔天的杀意……贾大师心中一寒!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乱葬岗上那个年幼的顾甚微。
当时他正蹲在一棵老树上看着热闹,密密麻麻的壮汉将那个瘦弱的孩子围在了中间。他们就是喷涌而出的食人蚁要将人淹没吞噬。
他去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那孩子的身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她光是站着都艰难无比,哪里还有什么一战之力。
这一波人围拢上来,她必死无疑。
他当时是那样判断的,可下一秒钟顾甚微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已经快要忘却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来,变得格外的清晰,眼前顾甚微的眼神同三年前的那孩子的眼神重叠了起来。那双眼睛,是他见过的最亮的眼睛。
明明已经在死亡边缘了,明明已经连剑都拿不稳了。
可那双眼睛里有的却不是绝望而是战意与杀意!
除非是死去,否则眼前的人是绝对不会后退一步的!即便是死,她也要以命换命,拉着她的敌人一同下地狱。
贾大师想着,心中突然萌生起了退意。
他来不及张口,却见眼前的顾甚微陡然消失在了原地,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攻到了他的面前,这一轮的攻击比上一轮更加的凌厉,简直就是一个无比冷静的疯子。
“顾甚微!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么?”
“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为何要在这里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
第306章 生死试探
顾甚微狐疑的看了那贾大师一眼,“你不是要还债么?你不杀了我怎么给齐王还债。”
贾大师脸一垮,他哼了一声,“现在的后辈可真讨厌啊!我欠的是人情债,又不是阳寿债!”
“再说这都多少年了,乌龟都孵出蛋来了!老夫欠的债也该还完了!”
顾甚微啧啧了几声,“言而有信还会七十二变,佩服佩服!”
“我年轻重伤了板板上躺上几个月又是一条好汉,你年纪大若是受伤了那可没几年好活了!”
贾大师听着嘲讽地笑了出声,“鸭子死了嘴巴硬,你这样激怒老夫,万一老夫豁出去与你同归于尽……老夫死了不打紧,只要我那三个不孝顺的徒弟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画本……也算是活够了本!”
“你就不同了!你才活了多少年?你还没有报仇雪恨呢……”
顾甚微挑了挑眉,两人嘴上互相试探,好似随时都要停战。
可手上的功夫却是半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打越是激烈,二人所在之地的青石板都被一块块的翻起,震了个稀碎!不知道的人瞧见,还当是有那铁牛耕了二里地。
顾甚微同贾大师心中都明白,这个过程中,只要有人落了下风那么平衡就会被打破,这试探便立即不作数了。
“正因为我绝对不能死,而你十分怕死,所以赢的人一定会是我,不是么?”
贾大师听着顾甚微的话,瞬间沉默了。
顾甚微说得没有错,要不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他这么多年勤学苦练才有了今日的武功,他舍不得死。他其实未必不能胜过顾甚微,但是那必然是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年事已高,若是再遭受这么一次重创,即便是当下不死,很快也会每况日下,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顾甚微战意盎然,但是他萌生了退意。
在他心中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落了下乘……他已经输了。
贾大师想着,猛地同顾甚微拉开了距离。
“我输了。你可以过去,老夫从此会离开汴京,再也不是那天字第一号杀手。我们二人对战便到此为止。你若是再苦苦相逼,那老夫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将你留在这里。”
顾甚微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她脚步微动侧开了身子给那贾大师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贾大师!你不能走!你答应过齐王要杀掉顾甚微的,岂能言而无信?”
贾大师听着身边传来的喊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元铃,她这会儿全身都是血看上去十分的骇人,“老夫给齐王做了这么多年的定海神针,且今日已经替他阻拦顾甚微多时。”
“当年恩情已经彻底还清,从此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江湖草莽……后会无期。”
贾大师说着,也不管那元铃是如何的狂怒,他冲着顾甚微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飞雀面具,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轻轻一跃直接朝着宫门口飘了过去。
待他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顾甚微这才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不是她妇人之仁要放走贾大师,实在是她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那戒尺虽然没有击中她几回,但是上头附带的内劲却是让人气血翻涌,成了内伤。
而且贾大师若是卑劣一些,只需要一个拖字诀,便可以让齐王有足够的时间逼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叛军围拢过来蚁多咬死象,对她也是万分不利。
她始终清醒的记得,他们赶来的目的是为了救张春庭,阻止齐王登基。
顾甚微甩了甩长剑上的血珠,抿了抿嘴唇,她还有需要再努力练武一些,不然谁知道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第二个贾大师第三个贾大师……
下一回她未必就有这么走运,遇到一个并不想同她生死搏斗的人了。
顾甚微想着,朝着身侧的吴江同魏长命看了过去。
魏长命的衣襟破了七处,看上去血淋淋的,不过他虽然狼狈但却并没有落下风。
倒是同那螳螂镰刀男作战的吴江,这会儿瞧着十分的危机。吴江虽然出生将门,但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同她还有魏长命这种江湖杀手还是大有区别。
吴江领军作战强,可单论武功却是远不到天字号的水平。
他同马红英的功夫水平差不离的,放在战场上那也是刚猛好手,可是在这种单打独斗当中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顾甚微想着,冲着那螳螂男抬起了左手,一只小巧的弩箭猛的射了出去,直接钉在了那人握在镰刀的右手手背之上,这弩箭威力不小,那螳螂男呼痛一声血如泉涌。
他愤怒的一回头,却是瞧着第二支弩箭已经到了近前。
那螳螂男奋力闪躲,这一下子便露出了极大的破绽,已经杀红了眼的吴江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提着大刀猛地朝着那螳螂男砍了过去。
温热的鲜血猛的喷溅了出来,溅了吴江一脸的血。
待那螳螂男的尸体倒在了地上,吴江这才僵硬的站直了身子,冲着顾甚微笑了笑。
“顾亲事,吴推官,你们先走一步,我立马就跟来……”
顾甚微听着魏长命中气十足的声音,没有迟疑一个提气朝着书房行去。魏长命不在,但是吴江也是宫中常客,对这里头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越是往里头走,血腥味越是浓重。
整个宫中一片死寂,仿佛这里就像是一座坟场一般。
随处可见的鲜血,挂在拐角处的尸体,处处都可以看出来这里之前进行了一场大战……
顾甚微微微蹙了蹙眉头,她突然想起了被枣红马的驮走的韩时宴,如今宫中大乱,他同长观是率先一步进了宫中,还是已经离开去搬救兵去了。
还有齐王起事怎么就这般巧合,恰好赶在了他们回城这一日?
宫中这般模样,该不会是他们已经晚了一步,官家的书房如今是等着他们闯入的大瓮,早早的就设下了陷阱!
为何宫中没有应对,张春庭呢?张春庭同李三思这个时候都没有出现,该不会是当真失踪了吧?
顾甚微脑海中闪过许多疑问,就这样一路飞奔到了那御书房前。
第307章 冲进书房
顾甚微停住了脚步,她低头看向了自己脚上的靴子,鞋底被血水沁湿了,白色的鞋底变得猩红猩红。
御书房殿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尸体,身后的吴江的打嗝声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顾甚微缓缓抬起头来,进门的台阶两侧站着整整齐齐的两列带甲兵卒,站在最前头的人手中拿着大盾,第二排第三排的拿着长弓,再往后去只能瞧见那林立长矛之上飘着的红英。
在这群杀气腾腾的甲士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皇城司红袍的中年男子。
他木着一张脸,留着短短的山羊须,整个人显得格外的严肃。那火红的衣袍袖口与领口都绣着金色的花纹,这是皇城使的衣袍,顾甚微曾经看张春庭穿过。
“真没有想到贾老会放你过来,江湖草莽果真不懂什么叫做忠义。”
顾甚微将视线落在了那人手腕上缠着的透明线上,嘲讽地挑了挑眉,“叛徒哪里来的脸谈忠义?”
多好的软甲啊,被拆成了一团线,这姓翟的叛徒当真是暴殄天物。朱鹮那里得不到,眼前这位皇城司内鬼身上不是有么?
翟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摇了摇头,“良禽折木而栖,翟某从来效忠的都是齐王,何来叛徒之说呢?”
“皇帝畏首畏尾,大雍沉疴难愈,我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罢了。齐王胸怀宽广,有贤德之才,且并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想法。”
“待他登基之后,像你我这样的武夫便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又何必执拗呢?”
顾甚微听着这话,顿时笑了出声。
她越过翟狄朝着那敞开门的御书房看了过去,那屋中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正朝着这边看过来,他看上去格外的冷静自持,仿佛这一场宫变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一般。
在他的身前,站着两个穿着皇城司红袍的人,他们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身上脸上都是血。
左边那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握着长鞭的手血肉模糊,应该是皇城司中资历最老的那一位亲从官关镜,当时荆厉提到他的时候说过,他很擅长打陀螺。
官家经常将御史们的名字刻在陀螺上,然后看着关镜不停地抽。
右边那一位则是年轻面孔,他身上好几个血窟窿,重重地喘着粗气,看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感觉随时都会倒下来。应该是那位太后家族所出的亲从官李仲云。
除了他们二人护着官家之外,屋子里其他的人乌泱泱的站在那里,都是叛军。
“靠吃运河上的人血来谋逆的人,能称得上仁君吗?翟大人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何须待在皇城司,千里边关还没有你的一亩三分地?”
“想要谋逆便说是要谋逆,想要荣华富贵便说荣华富贵,张嘴就这般虚伪恶心的人也当真是少见。”
“也是,只能戴着面具行走的阴沟里的老鼠,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光明磊落。”
翟狄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他摇了摇头,静静地看向了顾甚微,“我说不过你。但是官家大势已去,宫中的守卫早就已经效忠于齐王殿下,少数负隅顽抗的人已经就地格杀。”
“我给官家放了假消息,让他以为汴京往南驻守的陈王谋逆,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派大军出城南下迎敌,等他们返回这天下已经大定。”
“你连续对战赵槿同贾老,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勉强撑着那又如何?且不说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胜过了我那又如何?你独木难支,这里的甲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
顾甚微听着,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头。
这就是为什么在宫中几乎没怎么看到属于官家的人么?
那么张春庭呢?还有李三思呢?
许是觉得大局已定,翟狄格外的有耐心,“你心中指望着张春庭同李三思前来翻盘?那还是别做白日梦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顾甚微没有言语,她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更加不相信张春庭那样的人物会那般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想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感觉一道红光从头顶闪过,魏长命已经像是发疯了一般拿着匕首直接朝着翟狄的喉咙刺了过去。
顾甚微伸出手来,擦掉了滴落在自己额头上的一滴温热的血。
这是魏长命的血,他显然受伤不轻。
顾甚微心中一沉,脚下一动提着长剑朝着那翟狄刺了过去他们一动,先前还宛若兵马俑一般不动弹的甲士们瞬间活了过来,那箭支犹如狂风骤雨扑面而来。
一根根的长矛扩展开来,将顾甚微同吴江全都圈了进去,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
那头魏长命哪里顾得了这些,“你敢动张大人一根毫毛,爷爷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顾甚微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疯狂的魏长命,他根本就不做任何的闪避,他整个人像是山上的野猴一般整个都贴在了翟狄的身上,手中的匕首不停地朝着翟狄扎去。
顾甚微瞧着他这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猛地一揪,长剑直接挥掉飞来的长箭,在那半空当中划了一个圈儿直接割断了挡住她去路的三位拿着长矛的叛军的喉咙。
一招直接杀三人!剩下的叛军被这凶猛的招式吓了一跳,迟疑着举着长矛不敢再上前来。
顾甚微没有了阻挡,长剑直接刺向了翟狄。
翟狄本来就被魏长命的那疯癫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见顾甚微也加入战局,下意识的便一个侧身躲过了这狂暴的一剑
他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庆幸避过这一剑,却见原本要提剑刺杀他的顾甚微脚步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同他擦身而过,冲进了御书房中。
翟狄瞳孔猛地一缩,中计了!
顾甚微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她一开始就是想要进入到御书房中去扭转乾坤!
翟狄想着刚要跟进去,可发疯的魏长命整个就粘在了他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小子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即便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却也是寸步不让,缠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一般。
他的招式快又密,像他平时说话一样,嗡嗡嗡个没完让人烦躁。
顾甚微进了书房,心中却并没有半分松快。
她红着眼睛,握着剑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翟狄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们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算她还撑得住,但是外头的魏长命同吴江却也未必能够支撑多久。
她长剑一个横扫,那屋中围着官家的叛军又少了三人,就在顾甚微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阵清脆的高喝声响起。
“都给我住手!官家在我手中!所有人都住手,不然我就砍掉他的脑袋。”
顾甚微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朝前看去,却见官家身后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那姑娘手中握着一把峨眉刺,正是“失踪”许久的马红英。
站在官家身前的关镜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满身是血的李仲云则是再也忍不住膝盖一软,直接倒下了去。
书房内外一片死寂,外头的魏长命同吴江亦是趁机跑了进来。
顾甚微忧心匆匆地朝着吴江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只见吴江手一松,大刀直接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咣的一声巨响。
“红红红英!”
吴江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马红英,他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吴江伸出手来,死命用力的擦了擦眼睛,他一连擦了三遍,终于确认眼前站着的那个人是活生生的马红英,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不等人回过神来,他却是又哈哈笑了起来。
“红英!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马红英嘴唇颤了颤,峨眉刺贴着官家的脖子更近了一些
顾甚微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翟狄亦是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到了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跟前。那人生得容貌清俊,十分的儒雅。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可以看得出年轻之时也是一位难得的好颜色之人。
他的脖间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下头系着一个三角符号,就那么大喇喇的放在衣襟外头。
他的小腹微微有些凸起,在腰间插着一根上上签。
比起如今的官家,这位齐王看上去的确是要“聪明贤德”几分。
“兄长,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直接下诏书退位让贤吧。当年若是我想争,这个位置未必就是你的。这么多年,不过是让这皇位物归原主罢了。”
“你要知道,我这么说只是想要成全兄弟之间的地面。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现在便可以让红英直接杀了你,照样可以黄袍加身,登基称帝。”
官家却是看也没有看齐王,云淡风轻地朝着顾甚微看了过来。
顾甚微同他对视上,这才发觉他的瞳孔颜色格外的浅,那双眼睛看上去隐约有淡淡的金色。
“国玺拿回来了么?”
顾甚微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她点了点头,一旁的魏长命忙解下了身上的国玺,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官家看着那血糊糊的包袱皮,目光深邃了几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官家平静如老僧,可是握着峨眉刺的马红英,还有那齐王却是不淡定了。
齐王猛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国玺,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红英你还等什么,直接杀了他。有了这国玺在手,便是他不动手,我们也可以有传位诏书!”
“难怪我抽到了上上签,当真是上上签,事事都如意!事事都如意!”
挟持着官家的马红英却像是充耳未闻一般,她颤抖着嘴唇,愤怒地看向了官家,“当初乱石阵之战,可是您下的命令要”
马红英说话十分的艰难,可她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问了出来,“可是您拿我们的性命去换这块石头?”
“不是”
官家的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像是某种信号一般
顾甚微猛提着长剑一个腾挪犹如鬼魅一般直接绕到了那齐王身后,等他身边的翟狄反应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局势已经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不许动,翟狄你们若是敢动弹一下,我便立即割断齐王这叛贼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齐王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手中还握着那块国玺,口中还发出上上签的余音。顾甚微的长剑一动,他的脖颈之间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
长明剑乃是神兵利器,吹毛即断。
顾甚微手一紧,齐王脖子间系着的那张黄符被割断了红绳,掉落了下来,直接飘落在地上。
翟狄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的对顾甚微道,“我数一二三,你同马红英同时松手如何?顾甚微并非只有你有人质在手”
他正说着,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坐在那里许久的官家气定神闲的站了起身,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冲着空气喊道,“张爱卿,朕累了,可以了。”
什么张爱卿?什么可以了?
官家怕不是被吓疯了?
翟狄想着,却是瞧见这书房的屏风后头径直地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属于皇城使的衣袍。虽然是同一件衣袍,可张春庭穿着就像是天上下凡的谪仙。
而他穿着则像是偷了主人衣袍的挑粪工。
见张春庭出来,马红英收回了峨眉刺,乖巧地站立在他的身后。
“马红英,你同张春庭是一伙的?为什么?你还真信了官家的鬼话吗?明明就是他拿了你们去换国玺。”
翟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事到如今,他若是还不明白今日之事不过是官家同张春庭一起设下的局,就等着齐王往里头钻,那他就是个傻子!
顾甚微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垂了垂眸,朝着门口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了门口急匆匆赶来的韩时宴。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兵卒,其中有几人还押送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