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那伤口并没有变颜色,面具人的剑上倒是没有抹毒,她想着哈哈一笑,在自己的锦袋当中摸出了一颗梨膏糖来塞进了嘴中,然后又苦哈哈的找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了嘴中。
“太苦了太苦了!这药同梨膏糖搁在一块儿简直就是以毒攻毒!”
顾甚微感觉到口中那炸得灵魂都受损的味道,强忍住了要吐的冲动,硬生生的将这两个玩意儿吞了下去。
“十里恐怖如斯!天下第一应该是她才是!”顾甚微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又在腰间挂着的锦袋当中掏出了十里给她准备好的金疮药,掏出来洒在了伤口上,那伤药一上去的时候,她的眼睛便瞬间红了……
要不她那么努力练剑,想要做天下第一永远都不输呢!
因为受伤不疼,但是上药真的很疼啊!
这金疮药的味道,还有那红色小药丸的味道,同三年前那暗无天日时光紧紧锁在一起,每用上一回,都让她想起了躺在老仵作棺材板板里养伤时那绝望又愤怒的十三岁。
真的很疼!疼到感觉不到疼了!
顾甚微给自己上了药,又将被她撕下来的衣襟布摊在了地上,将那面具包了起来。
然后随便捡了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已经倒在地上破败不堪的墓碑碎片,将那洒在地上的毒粉铲了一些,放进了先前装小药丸的空瓶子里。
她将剑扎在地上,撑着站了起来,朝着乱葬岗的另外一侧走去。
先前面具人还在那里丢了一把弓,不知道上头有没有线索,她正想着突然猛地回头朝着身后举起了袖中弩机。
“顾甚微你没事吧!”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顾甚微将左手垂了下去,她没好气的瞪了来人一眼,“武将做武将的事,你一个文官跟着来瞎掺和什么?万一你被哪位兄台的尸体绊了一下,摔掉了大门牙,日后上朝还怎么劝谏啊!”
“你一张嘴,官家还如何能保持威仪?还不得笑岔气了去!”
“唉,不过你要是在一片笑声中撞柱身亡,那的确挺稀奇,挺值得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圆梦的捷径啊韩御史!”
韩时宴盯着顾甚微看了又看,她脸上身上全都是血,衣衫破破烂烂的,看上去狼狈无比,不过好在还能说笑。
韩时宴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扫了一眼顾甚微的伤口,很快又移开了视线,“还能嘲讽我,看来韩某给顾亲事收尸来得太早了!”
顾甚微哈哈一笑,她朝着韩时宴的身后看了过去,瞧见那个叫做长观的小厮远远地抱臂站在一旁,瞧见她看过来,咧嘴冲着她欢喜的露出了大白牙!
顾甚微的笑容戛然而止!
韩家人若是也戴面具,那这位得在后头刻上病二:有病二号。
顾甚微果断扭头,朝着韩时宴走了去,“李东阳安排好了么?”
韩时宴点了点头,他克制的没有细问顾甚微的伤势,只说道,“马车就在
他说着,想起了顾甚微的问话,一边收拾掉落在地上带血的丝线,一边解释道,“做御史容易得罪人,在我同父母坦言日后打算之后,他们便向舅父要来了长观。”
“长观若是留在宫中,原本说不定可以擢升六御带之一。”
听到御带二字,顾甚微看长观眼神亲切了几分。
官家身边四十万禁军,从中只有六人成为带御器械,也就是贴身侍卫。这六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光是对官家忠心耿耿,更是生得样貌堂堂威风凛凛。
顾甚微的父亲便是当年六御带之首。
武官损耗极多,死了一批又会补上一批,像长观这种大约是年幼之时从大雍朝各处寻回来的武学天赋极高的少年,自幼便秘密培养尔后进禁军,待日后作为御带补充。
不过顾甚微觉得,长观便是入了禁军,那十有八九也是当不了御带的。
官家身边要是站着一个露着大牙花子傻笑的侍卫,满朝文武都暗自心惊以为大雍要亡了了吧!
“阿娘担心我安危,在我搬出来独居之后,又给安排了一队暗卫相护,一旦吹哨他们便会快速赶来。只不过我喜欢清静,没有让他们靠得太近。李东阳便交由他们保护,送到公主府去了。”
“那些人来袭击我们的人,训练有素,所有人皆是穿着夜行衣蒙面,并没有飞雀面具人。瞧见情形不对,他们并没有恋战很快就撤离了。”
韩时宴并没有含糊,将那边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拢了地上散落的带着血的丝线,然后又捡起了那把被飞鸟面具人扔在地上的大弓,提在了手中走到顾甚微身边,同她一并下山去。
顾甚微并不意外,韩时宴的小楼在汴京城中,他们耽误得越久就越容易被巡逻的兵卒发现将事情闹大了去,但凡不是蠢人都会速战速决立即离开。
她走了几步,待看到长观之时突然脚步一滞停了下来,“你们是怎么知晓我在乱葬岗还追过来的?”
这不是很奇怪么?
她使用轻功追踪面具人来乱葬岗,等到韩时宴他们交战结束再追过来,应该早就瞧不见她的踪影了。汴京城这么大,光是四面八方的城门都有好几个。
是韩时宴还是长观手眼可通天,能够预判到他们会来乱葬岗并且并且及时追了过来?
除非……
顾甚微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韩时宴,韩时宴瞧着瞬间恼火了起来。
他面色一沉,讥诮出声,“嗯,我跟那贼人一起的,自己杀自己玩儿不说,一旦脱困立即带着药箱追过来,想着你要是没有被杀死,我就用金疮药粉末将你活埋了。”
“那李东阳就被我用金疮药埋在了院子里头,还在他的脑袋顶上种了一株梨花树。等日后结了梨,我会做上一箩筐的梨膏糖,搁在顾亲事坟头上,让你日也吃夜也吃,往下数三辈子日日都吃。”
什么叫做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说的就是过河拆桥的惯犯顾甚微了!
顾甚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颤抖着手指了指韩时宴,“你也太过歹毒了!”
韩时宴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待走了几步见顾甚微还没有跟上来,又蹙了蹙眉头,没好气的走了回去。他目光扫过顾甚微伤口,见没有继续出血,又一甩袖子朝着山脚下走。
一旁的长观瞧着他这般模样,眼睛都亮了几分。
搁这乱葬岗上,像极了刚从坟地里冒出来的两团鬼火,没得叫人毛骨悚然。
顾甚微从梨膏糖的痛苦中回过神来,脚步轻点就落在了韩时宴身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若换做是你,不会问我么?”
韩时宴一愣,若换做是他!
他想着身子一僵,愈发的恼火!
这下子他气的不是顾甚微,却是自己!若换做是他,他竟然对面前的人生不出一丝怀疑来!
“荆厉过来寻你,那时候刚好结束,我便让长观套车同他一并来了。方才在山脚下的时候,他闻到两处都有浓重的血腥气味,这血气盖过了你身上的味道,让他没有办法确定你的具体方位。”
“于是我们便兵分两路出来寻找你!顾亲事现在能够收回你对韩某的怀疑了么?”
顾甚微瞧着韩时宴火冒三丈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下回换你问我,我保证不恼!”
韩时宴呵呵一笑,“你是不恼,你是直接拔剑!”
“你怎么知道!不得了不得了!我这周身的优点全都被韩御史你发现了!不过我这个盟友算是选对了,毕竟我也发现了你周身的缺点啊!这默契!”
顾甚微说着,冲着韩时宴眨了眨眼睛。
韩时宴原本一肚子气,瞧着她这般模样,又瞧见她有些发白的嘴唇,瞬间气消了一大半。
“你走路看着些脚下,莫要摔上一跤,伤口又裂开来了!”
顾甚微听着这话,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我没事一点小伤!就是可惜让那面具人给逃了!他对这乱葬岗的地形地势都十分熟悉,甚至连那个悬崖深坑都提前探查过了。”
“他虽然跳了悬崖,但是我认为他应该没有死,那里自有他的逃生之路。”
“我没有跟着跳下去,我这条命还得留着,来日方长!”
虽然有一句叫做艺高人胆大,但是面具人还有第二个,顾甚微却是不会有第二个。
虽然顾甚微没有细说,但是韩时宴光想着那场景,都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有些发晕。
“你做得很对!来日方长,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打手以命相搏。”
韩时宴说着撩开马车帘子上了车,顾甚微刚刚凑近过去,就被那里头熟悉的药味差点儿给熏吐了。
她朝着马车中间看了过去,只见那中间放着一个大坛子,大小用来装骨灰腌咸菜都挺合适。在坛子外头贴着一个签儿,上头写着“金疮药”三个字!
好家伙!韩时宴开始没有胡扯,他是真的想要用金疮药将她埋了吧!你家的金疮药是用来的糊墙的吗,搞这么大一坛!
第163章 吴江大闹
方才坐定的韩时宴注意到顾甚微的视线,这才想起了马车当中还放着这么一坛子金疮药。
“这是我阿娘寻相熟的太医配的金疮药,她说皇城司刀口舔血,你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又怕我忘记给你,就让长观放在马车里的,并非是我特意拿给你的。”
韩时宴耳根子微红,他佯装镇定的解释了一通。
这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长观的啧啧声!
顾甚微狐疑地看了韩时宴一眼,正准备发问就听到马车外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有人过来了且轻功了得。
她循声看了过去,就瞧见荆厉快速的冲了过来,一跃上了马车。
韩时宴瞧见顾甚微转移了注意力,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只恨不得他也有顾甚微那般本事,好将这马车底给削出一个洞来,让这坛子鬼东西直接掉下去眼不见为净!
那长观见人终于齐了,扬起马鞭便驾车离开,一旁吃草的枣红马见状亦是跟了上来扭着屁股跑到了车窗旁边,待那风吹起帘子,瞧见了坐在窗边的顾甚微,它晃了晃脑袋咧了咧嘴,加快了速度到前头引路去了。
马车之中,荆厉冲着顾甚微拱了拱手,“大人。”
“人追丢了!我一路追到了后山,草丛当中发现了滴落的血迹,他们从后山下了乱葬岗,那气息到了一株老槐树下就消失不见了。”
顾甚微不以为意,“顾家那边怎么样?”
荆厉看了韩时宴一眼,见他耳根子红红的,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头,“吴推官进去大闹了一场!”
荆厉想起当时瞧见的场景,忍不住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吴江那炸裂的嗓音,到现在都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吴推官赶到的时候,顾均安的书房已经起了火!我躲在一旁闻到了很重的油味,应该是自行纵火。吴推官闯进来说他收到风声,说顾均安背着公主开了个密室,在当中藏了个美男子。”
“他声如洪钟,感觉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着。顾均安脑袋上缠着白布,听到之后气得差点没有晕过去!”
“吴推官力大如牛,他将书房外头的养着睡莲同锦鲤的大铜缸子直接抱了进去灭火!还好我们去得及时,火刚刚才烧起来,被这么一浇直接就给浇灭了。”
荆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吴推官进去之后,将里头没有烧完的书全部都收缴了!说是证物,然后还将那二从密室的门也抠了下来,说是要将那副画着顾均安的画明日天亮了找板车拖去开封府。”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能说真不愧是吴江么?
她几乎可以想到天亮之后,一个巨大的顾均安画像招摇过市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了!
“顾家人没阻拦么?”
荆厉点了点头,“阻拦了!但是没有拦住……吴推官犹如蛮牛任由顾家人如何说话都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顾家那老头儿说明日早朝要上折子参吴推官!吴推官一听直接火了,直接将驸马给抓了!双方差点打起来!顾家墙头上全都是人!”
“我听从大人的命令,一直都注意着顾言之,瞧见他离开之后,便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回到自己书房之后不久就出来了,放飞了一只信鸽。我抓住鸽子看了一眼上头并没有信。”
“只在鸽子的腿上缠了一个金戒指,那戒指上的花纹看上去就是一支菖蒲。”
“我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大人的大计,于是将那金戒指又挂了回去,放飞了鸽子。”
菖蒲么?
大雍人觉得菖蒲是雅物,可以驱邪避害,在端午节的时候还会喝菖蒲酒。平日里读书人多放置在桌案前,那菖蒲叶子可以吸走灯油的烟熏火燎之气,让人脑目清明。
这东西随处可见,并未有什么稀奇的。
顾甚微心中想着,给了荆厉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做得甚好。”
荆厉脸微微一红,他陡然想起了韩时宴先前红红的耳根子,脸上激动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略带紧张的看了韩时宴一眼,怎么回事!韩御史也想给他们顾大人当手下吗?
这样一想,荆厉瞧着顾甚微越发恭敬起来。
“大人!我见那鸽子起飞,便继续跟了出去,可鸽子飞得虽然不算快,但是实在是太高了,我跟到皇城司附近倒时候,就将它跟丢了。”
“跟丢了之后,我担心他们会对大人出手,便立即赶去汇报,岂料去晚了一步。到韩家时候正好撞见韩御史出来。我着急要寻大人,便用轻功在前头循着大人身上的香味开路。”
“不料韩大人非要搬这一坛子金疮药!我们耽搁了一会儿,便立即赶来了!”
韩时宴听着这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坐在外头驾车的长观将这前因后果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是没有憋住,哈哈笑了出声。
顾甚微忍不住瞥了一旁的韩时宴一眼,瞧见他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的。
她瞧着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拍了拍那金疮药,对着一头雾水的的荆厉说道,“皇城司附近?”
荆厉点了点头,“在离皇城司一条巷子的地方跟丢的,那鸽子越飞越高。具体飞去哪里我便不知晓了,但是看大人那么快遇到了袭击,应该鸽子没有飞得太远。”
“可惜的是,皇城司附近高门大户的宅院数不胜数,这汴京城中掉下来一块砖,砸中的三个是皇亲国戚,五个是朝廷命官,还有一个员外郎,外加一个给前头九个人当牛做马的。”
“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线索。”
如何算不得线索呢?
顾甚微脑中盘算开来,要知道先前那飞雀面具人可是提过一嘴,说他曾经同魏长命交过手。
而且她在汴京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有人想要诬陷张春庭,当时他们便查出来了皇城司并非是铁板一块,里头有内鬼。那么很有可能,顾家的鸽子原本就是要飞到皇城司去的!
那么那个面具人会不会就是皇城司的那个内鬼呢?
毕竟她的那个同僚们个个本领高强,存在这么一个能同她大战三百回合的人,并不稀奇。
顾甚微想着,瞧见一旁的韩时宴还在咳,朝着他看了过去,“谢谢你的金疮药了韩御史!”
第164章 最重要的人
韩时宴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从窗外探回头来,几乎是顷刻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君子模样,他淡淡地抬了抬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甚微没有再戳穿,她担心韩时宴恼羞成怒的跳下车去。
明日汴京城里便传皇城司顾甚微马车非礼韩御史,那就要抢走顾均安的风头了!这可不行!
韩时宴偷偷看了顾甚微一眼,见她的气血恢复了许多,微微松了一口气。
“先送你回桑子巷吧,你身上有伤。关于李东阳还有《远山图》的事情,你便交给我。吴江暂时抓了顾均安,但若是没有切实的罪行,开封府在天明就会放他回去。”
“我会趁热打铁,先让李东阳揭穿科举舞弊一事!此事事关朝廷根基,一旦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且依据我对官家的了解,科举舞弊案很有可能会加派他人审理,王府尹一人都兜不住了。”
“你拿出来的那一篮子手稿在你们武官眼中那就是李东阳的手稿,但是对于御史台而言那就是证据的宝藏,我们那里有一堆吃饱了撑着能从一句话中抠出百种含义的人……”
韩时宴说得认真,见顾甚微并没有应话,想着又补充道,“术业有专攻。那菖蒲戒指,飞去皇城司方向的白鸽,就交给顾亲事来查了,毕竟我同张春庭想看两厌,那皇城司的大门还是不登的好。”
怎么就相看两厌了?
她可是没有听说韩时宴同张春庭有什么个人恩怨,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爱恨情仇的故事?
韩时宴话音刚落,就瞧见了顾甚微同荆厉四只眼睛亮闪闪地看了过来。
他额头上青筋隐隐暴起,果然武官根本就听不懂什么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他说着,敲了敲马车壁,朗声对长观说道,“去桑子巷。”
顾甚微没有反驳,她原本想去王御史府中问那《远山图》的事情,只不过她现在一身血,怕冒然登门吓掉了王府门前石狮子嘴里镶嵌的金牙齿!
外头的长观应了声,他驾车是一把好手,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入了城门直奔桑子巷。
那马车一停下来,小院的门便被打开了来,十里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瞧见顾甚微一身血,她先是一惊却是又快速地镇定了下来,她接过顾甚微怀中抱着的金疮药,冲着韩时宴微微福了福身。
“有劳韩御史送我家姑娘回来,今夜太晚,便不留客了。”
韩时宴瞧十里丝毫不慌,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顾甚微身边有得用的人看顾;随即又心中一揪,身边的人瞧着顾甚微这般血淋淋的模样不慌,说明了什么……说明这般情形常有发生,都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顾甚微的背影,想起了她明明身上有伤,却依旧同他们谈笑风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又是经历了多少苦楚,才有这般的波澜不惊。
韩时宴怔愣地想着,就听到嘭的一声。
顾甚微连头都没有回的走了进去,毫不客气的关上大门,甚至都没有挥一下手,也没有客套两句!
她甚至连那枣红马都没有忘记牵!
他想着不由得脸一黑……咬牙切齿地嘀咕道:“果然是过河拆桥之人。”
马车有些困顿的荆厉听到这话,揉了揉眼睛跳了下来,“我们大人明明可以轻功水上漂,过个河哪里就需要桥了!既然不需要桥,何来过河拆桥?”
他看着那紧闭的黑色大门,一脸赞叹,“我们大人真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随性洒脱!”
韩时宴深吸了一口气,他无语地看了荆厉一眼,话都懒得同他说上一句,袖子一甩直接上车去了。
瞧着那远去的背影,荆厉嘿嘿一笑,他脚下轻轻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顾甚微将那金疮药放在了桌案上,瞧着十里忙忙碌碌的替她打水拿衣衫,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快步地凑了过去,“阿姊莫要生气了!我保证下一回绝对不会受伤了!”
十里将水放到了一旁,又拿出了一把剪子,在火上燎了燎。
“血衣脏污,姑娘快换了去,再替姑娘重新包扎伤口。姑娘若是贪玩同人斗狠受伤,那我生姑娘气。姑娘这般受伤,我只能生自己的气,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了姑娘斩人一剑,也替不了姑娘受这宗罪。”
“先前楼叔来了,说顾家那边起了火,顾均安被人抓了去。他说顾言之在家中发了疯,怕是要对姑娘不利。”
“他前两日按照姑娘说的,已经向顾家请辞,明日便回岳州去了,今日是来向姑娘告别的。”
顾甚微见楼叔听劝,心中微微有些宽慰,她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十里瞧着顾甚微腹部的伤,手轻轻一颤,她抿了抿嘴重新上好了药,然后用干净的白布细致的缠了起来。
“我得知之后,知晓姑娘今夜又干了大事,便一直躲在那里听门。那车夫张全还有厨上的林婆子都是姑娘招来保护我们的吧,我听到了打斗声。”
“想来顾家那群恶人,打不赢姑娘就想要来抓我做人质,用来对付姑娘。我心中懊悔,当日就不应该非要同姑娘回汴京,什么忙都不帮不上,还成了姑娘的软肋!”
顾甚微一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十里慌忙去看她的伤口,见没有崩裂开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韩御史送来的金疮药当真效果奇佳,且她瞧着药多给糊上了厚厚一层,果真有用!
“姑娘你仔细点伤口!我也算是同姑娘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姑娘有什么事情不必瞒着我!我是万分不怕的。”
顾甚微瞧着她有些发颤的双手,点了点头,“嗯!”
你要是不抖得像筛子一样,我是相信你不怕的。
“阿姊不必思虑这么多,是我要带你回汴京的,把你留在外头更容易叫人抓走。这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阿姊怎么没有用?你不是我的软肋,他们想要来抓你,不就是鱼儿上钩了么?”
十里长长的出了口气,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便好……”
顾甚微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十里的腰,“我这条命是阿姊救回来的,我爱吃的梨膏糖是阿姊给我做的,甚至我给自己找了个弟弟,也是阿姊替我照顾着……若是阿姊不在我身边,我夜里头都是睡不着觉的。”
“这个世上于我而言,没有比阿姊更重要的人了。”
十里鼻头一酸,“姑娘有一句是假的,哪里是你最爱的梨膏糖,你明明就不喜欢吃梨膏糖。”
顾甚微噗呲一笑,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向了十里,“那我日后能不吃吗?”
十里摇了摇头,将眼泪收了回去,果断说道,“不行。那是药。”
第165章 暗中安排
既然十里已经看破,顾甚微便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直接唤了那车夫张全还有林毒婆进来。
“来了几个人?有留下尸体么?”
听到顾甚微直接发问,林毒婆同张十刀对视了一眼,又瞟了瞟十里,开口禀道,“楼主,来了两个人都是使剑的,功夫凡凡算不得厉害,被张十刀给杀掉了。”
“老婆子担心家门前有尸体有血迹给楼主惹麻烦,直接用化尸水化掉了。”
“我担心楼主回来已经忘记了他们的长相,便去厨房捏了两张脸。不过二人都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应该是有人专门训练的杀手。倒是那两把剑有点意思。”
林毒婆说着,径直的出了房门又走到了一旁的厨房里头去,她在灶膛里捣鼓了几下,掏出两颗人头还有两把剑来,又不紧不慢的走了回来。
十里瞧着那恐怖的场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方才才同顾甚微说自己不怕的,但两颗头什么的真的很可怕。
林毒婆瞧着,冲着她和善的笑了笑,“十里姑娘别怕,这头是假的,是老婆子捏着玩儿的。”
她说着将人头放在了桌案上,一边一颗摆在了韩时宴送的那坛子金疮药两边,十里方才给顾甚微上药还没有来得及塞上塞子,这会儿坛子口敞开着,里头的金疮药一览无遗。
林毒婆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这金疮药不错,也没有什么问题。”
“楼主且看这剑,老婆子在出云剑庄多年,虽然不会炼剑但是看得多了,却是可以辨别出剑庄的炼剑手法还有标识。我敢肯定这两把剑中的这一把是出自出云剑庄之手的。”
顾甚微接过两把长剑一对比,确实发现其中有一柄看上去虽然平平无奇,但是拿在手中便感觉不是凡品。
“出云剑庄的铸剑师不多,左家人原本只造神兵,像楼主的佩剑便是出自你外祖父之手。直到当年你母亲求上门,他们才给朝廷制了那么一批制式剑。”
“这一批剑当中,有三把是你舅父亲手所炼制。剩下的都是弟子们的练手之作,但即便是如此,出云剑庄所打造的剑,也远比军中的那些破铜烂铁来得锋利得多。”
“众所周知,这一批剑早在当年就被贼人给偷走了,还害得出云剑庄……”
林毒婆说着,自觉失言。
她偷偷看了顾甚微一眼,见她没有任何恼怒之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也算是瞧着左棠长大的,顾右年天赋惊人且为人正直,若他是个单纯的江湖游侠,那绝对就是左棠的良配。可他那个顾家实在是烂透了……
当年断械案害得出云剑庄险些覆灭,后来又害得左棠含恨离世……
顾甚微不会怨恨自己的父亲,可她却是独独心疼左棠的。
林毒婆想着,却见顾甚微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剑,她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看来我的追查方向没有错,之前的推理也都是正确的。顾家幕后之人果真狼子野心,他们便是断械案的幕后黑手。”
顾言之突然将出云剑庄请来为朝廷铸造军械,分明就是他们一早打算好了,要将这批军械掳走。他们提前准备好了假军械,将那些破铜烂铁送上了战场,导致边军大败。
这群人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也根本就不顾大雍边关的安危。
顾甚微看着那柄剑,心砰砰跳了起来,很接近了!她离抓到那个人很接近了!
她想着,抬头看向了张十刀,“安慧怎么说?”
张十刀波澜不惊抬起头来,他并不意外顾甚微知晓安慧过来了,“楼主,安慧说那顾老贼放了一只灰色的鸽子出来,鸽子腿上没有绑信件只有一个戒指,上头刻着菖蒲的纹路。”
“她在追踪的时候,发现了荆厉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想来是楼主在试探他便没有打草惊蛇。”
“那鸽子从皇城司的东南角飞进去了,她之前听得楼主叮嘱,不要进皇城司惹张春庭便没有跟进去。不过那信鸽的确是进了皇城司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