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饭团桃子控  发于:2024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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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时宴兄那么嘴馋,满汴京城中搜罗吃食的人,那是少之又少。”
“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货郎,从他那里买了几根芝麻糖,结果韩时宴这个家伙像是得了相思病一样,嘴馋到硬是带着我同马红英翻遍了大街小巷。”
“他是生得好看,一看就是贵公子。可我同马红英那就跟门神似的,扛着兵器招摇过市。当时还被关御史参了一本,说我们三个纨绔,害得老百姓家中的母鸡都不生蛋了!”
吴江说着,夸张地摇了摇头,“你猜最后怎么着?马红英她爹揪着我同马红英的耳朵,让我们一个人背了一筐子的鸡蛋挨个儿的上门还蛋!”
顾甚微想着那场景,哈哈一笑。
她扭头朝着身后的韩时宴看了过去,见他手中握着那根木棍子,一脸无奈的别过头去。
“那韩时宴没有被惩罚么?”
吴江猛地一拍手,“美得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嘿嘿,他比我们更惨,他被罚写大字,写了一万个君子不贪嘴!哈哈哈哈哈!”
“哈哈”,顾甚微同吴江的笑声震天,路边枝头上刚刚飞回来停歇的鸟儿,被这声音一吓,再一次扑腾着翅膀争先恐后的飞了起来。
跟在后头慢慢走着的韩时宴瞧着前头二人,无语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可真是的!”
见前头二人没有一个回头的,韩时宴微微松了一口气,抓住了这个间隙,也是轻松的笑了起来。
小时候的事情,他都没有吴江记得那般清楚了。
这么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让他这般兴奋,若是让他知晓了这山中有一个生得同韩敬彦极像的孩子,他还不像是蒙童背诗一般,念得嘴皮子都烂掉了。
韩时宴想着,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天底下当真有毫无血缘关系,却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他正这样想着,却是被车夫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一惊,他看了看自己衣衫上被顾甚微揪出来的破洞,无语地瞪了车夫一眼,快速的上了车。
车夫的笑容愈发的放大了去。
待马车发动,韩时宴立即掏出了一方帕子开始擦起脸来。
坐定的吴江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童年的趣事,韩时宴听了几句,愈发的黑线,这样下去他在顾甚微面前的脸都要丢尽了。
“王府尹有没有说,顾亲事母亲同小弟的案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案?”
韩时宴擦干净了脸,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打断了吴江的废话。
吴江一愣,猛地一拍大腿,“我险些忘记了,舅父没说,老仵作倒是说了,他说你随时都可以过去开封府,将你小弟接回去入土为安了。”
“先前他要同你说,不过你不见了。要不他能让我留下来呢!就是为了这事!”
吴江说着,垂头丧气看了二人一眼,“开封府如今案子太多,所有的推官判官都忙得像是陀螺一般,我不能随着你们一同去查案了,老仵作叮嘱我回了汴京城一定要立即回衙门去。”
“等改日这些案子都了结了,我们上樊楼摆上一桌,好时候好好庆祝庆祝!”
“咱们三个义结金兰之后,都还没有正经地在一块儿吃过饭呢!到时候我请那墨茗来唱小曲儿,说不定顾亲事你爱听!”
顾甚微瞬间无语,“大可不必,看美人我不如回皇城司看我们皇城使。”
吴江一愣,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人也会唱小曲儿吗?”

“他只会唱扭断你的脖子”。
顾甚微说着一把撩开了马车帘子,她嗖的一下从马车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个起落飞上了屋顶。
等韩时宴撩开帘子的时候,已经只能够瞧见一个红色的小点儿了。
顾甚微并未理会身后的视线,她小跳了几下,又在屋顶上转换了方向,朝着另外一侧飞了过去。
因为对马家产生了怀疑的关系,连带着她对吴江还有王府尹再一次生出了警惕之心。
顾家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既然有谋逆之心,那便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在这种情况下谁知晓这三个关系紧密的家族会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
吴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就这样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同她一见如故么?
他同马红英在雁门关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五娘子又为什么要给她那颗佛珠呢?
顾甚微想着,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
她静静地站在屋顶上,整理着自己思绪。
上一回她站在这个位置,身边还站着陈神机,他们朝着远处看过去能够看见五福寺的塔尖。
吴五娘子的本意是同棉锦一样,借她这把刀去除掉福顺公主,打击苏贵妃一脉。
还是说她的确是善意的在帮助她,毕竟她要对付顾家就绕不开福顺公主……这个秘密的确是让她得到了福顺公主不阻拦她报仇的承诺。
顾甚微想着,四下里看了看,见这会儿根本没有人,只有几只蹦跶的雀儿。
就是现在!
顾甚微想着,抓狂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要不还是直接拿剑将人全砍死算了,也好过这般脑子都要想冒烟!”
她是个剑客啊!
她当初就不应该想着什么正义公正,她就应该直接发疯让这汴京城血流成河!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啊”的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嗷出去,四周立即鸡鸣狗吠了起来,紧接着摔盆打碗的声音响起,屋下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夭寿啊!我这鸡子正生着蛋呢!哪个讨债鬼啊这么一下,愣是给吓回去了!”
顾甚微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吓得一个激灵,拔腿就跑出了残影!
好家伙!险些她就要背着篓子挨家挨户的赔鸡蛋了!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她脚轻点地绕开了开封府,径直地朝着桑子巷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快到之时,又大包小包的买了好些吃食零嘴儿,这才慢慢悠悠地朝着家中走去。
因着是白日,院子里虚掩着,隔得远远地都能够听到顾甚景朗朗地读书声,“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一旁的十里好奇的探头问道,“景哥儿,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甚景摇头晃脑了一圈,认真的解释道,“阿姊,说的是天下的难事都是从容易的时候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天下的大事,都是从细小的地方一步步形成的。要不有句话叫做抽丝剥茧呢?”
庭院里传来了十里恍然大悟的声音,还有马厩中欢快的鸣叫声。
顾甚微抬脚轻轻地挤开了门,晃了晃手中的吃食,“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甚景你这般寒窗苦读,要是今年就高中了状元岂不是让其他学子都得自挂东南枝?”
“我买了好些零嘴儿回来,你们快尝尝。”
顾甚微说着,将手中的零嘴儿全都塞到了十里手中,“林婆子呢,我路上恰好遇到了卖鲫鱼的,拿给她做上一碗豆腐汤。”
十里瞧着,忙将那些零嘴儿都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伸手就要接顾甚微手中提着的一串鱼。
她欣喜的睁大了眼睛,“姑娘今日得闲在家中用晚食么?快些与我,我给姑娘做。”
顾甚微手一挪开笑道,“阿姊陪顾甚景吃零嘴儿吧,不然我瞧着他馋却是不好意思张嘴。今日夜里头当值,可以在家歇个晌午,我拿去便是,这鱼腥得很,别脏了两个人的手。”
十里见顾甚景的确不放肆,也就没有坚持,点了点头笑着坐了回去。
顾甚微瞧着提着菜便往厨房走去,这会儿虽然不是饭点,但是林婆子却是没有闲着,正坐在一个小炉子旁边看着药火,瞧见顾甚微进来,林婆子朝着她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楼主可是有急事?”
顾甚微点了点头,声音亦是小得几乎不可闻,“婆婆一门可还有旁的传人?亦或是婆婆曾经替旁的什么人做过易容之术?我今日在五福寺发现一人,他生得同另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第二个楚刀刀?”
先前她将顾家二房的事情揭露出来的时候,就按照杜妈妈的意思,让林毒婆将楚刀刀易容成了顾七娘的样子。
那什么阿泽出现在福顺公主面前当真就只是一个巧合吗?
林毒婆皱了皱眉头,她沉吟了片刻对着顾甚微说道,“楼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按说我应该早就同你交代的。不过家丑难言。”
“我们这一脉是钻研毒物的,有天赋的传承人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入门的三瓜两枣,有半数在制毒的时候给自己毒死了;还剩一半……被我那叛出门的师姐给毒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她的下落,不过她毫无音讯,像是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了一般。”
林毒婆说着,轻叹了一口气,“这易容术也是我们师门不传秘术之一。我师姐虽然手艺不如我,但是她若是出手,也能做出第二个楚刀刀。”
“不过老婆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是真见过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生得极其相似的。毕竟我大雍幅员辽阔,什么样的稀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那人究竟是易容的,还是真的,需要老婆子看过才知晓。”
林毒婆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复杂,“倘若当真是我师姐所为,那指不定我真能找到她清理门户了。”
顾甚微耳朵一动,注意着门口的响动,对着林毒婆说道,“那人就在五福寺,是个和尚,俗家名字叫做阿泽。韩御史你见过了,那人生得有些有些像他。”
林毒婆朝着顾甚微身后看了过去,见十里在帮顾甚景砸核桃,大声说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买豆腐,晚食一定让您吃上香砰砰的鲫鱼汤。”
她说着,冲着顾甚微点了点头,“老婆子这就去,楼主且等我消息。”

那林婆子抬脚要走,却是又被顾甚微给拦住了。
“不对,我倒是忘记了,那人还有一子,生得同他亦是极其相似。这同易容倒是相悖了,总归不能蛇伪装成了龙,还能生出龙子来。”
之前楚刀刀在公堂上说过,这种易容术并非犹如女鬼画皮一般,而是原本二人就生得有几分相似,这样方才能够成。若是要孩子也生得像,除非是那阿泽同韩敬彦本身就是孪生兄弟。
林婆子脚步一顿,眼中的兴奋瞬间消失了。
“看来老婆子差点运气,这回逮捕不住我师姐那个叛徒。”
“假的真不了,易容说到底只是个障眼法。楼主说的这种情形,要不的确是巧合,要不就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大海捞针的真找出了一个相似之人。”
杜妈妈独自一人辗转南北,不也寻到了一个同顾七娘颇有几分相似的楚刀刀吗?
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毁掉福顺公主,在知晓她这个人满脑子情爱,满脑子韩敬彦的情况之下,弄出这么一个生得一模一样的骗子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血亲前来复仇。贵族家中的臭鱼烂虾们就像是那蒲公英一样,将种子到处洒,出现何种情形都不稀奇。”
“若真如楼主说的那般像,那很有可能是亲兄弟。”
顾甚微若有所思的站在炉灶旁,先前买回来的鲫鱼被林婆子放进了盆中,那鱼儿一挨到水立即活蹦乱跳起来,溅得水花到处都是。
给孩子易容显而易见的是行不通的,即便那青衫刺客就是林婆子的师姐那都不成。福顺公主万一矮子心切给那童子洗个澡,还不得这辈子都对水有了阴影?
什么东西啊它就越洗越丑?将她好生生一个孩儿从潘安洗成了李逵?
顾甚微晃了晃自己的头,最近她有些用脑过度,这奇怪的想法都满天飞了!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婆婆且去瞧上一瞧,毕竟这世上无奇不有,还是确认的好,省得阴沟里翻了船。我自令人调查那人身世可有异样。”
林婆子赞同的看了顾甚微一眼,她伸手一薅,从一旁的锅灶旁边薅起了一个瘪瘪的小花布袋子揣在了自己腰间,然后快步地走了出去。
别看那花布袋瞧着不起眼,可那里头全都是林婆子杀人的神气,里头随便一点粉末儿也能毒得人立即升天。
顾甚微听着林婆子同十里打招呼的声音,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顾甚景正在吃芝麻糖,那糖扯得拉了丝儿,芝麻渣渣都粘在了他的嘴角边儿,瞧见顾甚微出来,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过来,“阿姊”。
自从知晓褚良辰不用死,按照顾甚微预计的将要被流三千里,兴许有机会能够打听到他阿娘的消息,这孩子当真松弛了许多。
顾甚微瞧着他的笑脸,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
要是她的小弟还活着该有多好,他也会像眼前这孩子这般瞧见她就一脸欢喜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扳倒了顾家,让那一家子人渣全都下了地狱,她再将小弟同阿娘接回来,一家人团聚。
顾甚微正想着,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个,请问顾十七娘是住在这里吗?”
顾甚微闻言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那门前站着一位穿着绿襦白裙的娘子,她的头发只简单的挽着,上头簪着一些小米珠,看上去显得清雅又俏丽。
瞧见顾甚微,那娘子眼眶一红,抿了抿嘴唇,又冲着门敲了敲。
“十七妹,我可能进来?”
顾甚微一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听闻十五姐去岁出嫁,随着夫君外放晋州,在这个节骨眼莫不是回了汴京做说客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十五姐若是来做中人的,还是免开尊口。”
她自幼在顾家长大,家中兄弟姐妹那么多,自是不可能完全没有一个相熟的。
若论阖府谁同她走得最亲近,那非四房的顾十五娘莫属了。
虽然她从前是个剑痴,基本上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习武上了,但顾十五娘只比她略大了半岁,二人吃席那都是安排在一块儿坐着,相比旁的兄弟姐妹,自是相熟了许多。
顾十五娘轻叹了一口气,她冲着身后的婆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莫要跟着进来。
然后提起裙角快步地走了进来,“你还是同从前一样,是整个顾家最有主意之人。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待在晋州,一辈子都再不回顾家了。”
“可我娘还在,我虽然也不喜她,可却是也不能眼睁睁瞧着给顾家陪葬。”
“我今日前来,明面上是替祖父来说和的,实际上是想要同你做上一笔交易的。”
顾甚微心头微动,她深深地看了顾十五娘一眼,她从前同顾十五娘说得来,不光是因为她们年龄相仿,而是因为她性子泼辣,是顾家四房那一群面团姑娘里唯一的刺头儿!
顾家祠堂的地板都叫她跪得发亮了。
她想着,默不作声的朝着屋中走去,顾十五娘见状快步跟了进去。
见顾甚微往桌边一坐,顾十五娘立即试探着坐了半个屁股,再见顾甚微没有出言呵斥,她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往凳子上挪了挪,整个屁股都坐了上去。
“祖父想要我来说和,问用大伯还有二房性命可能抵消你心中恨意?若是你同意就此收手,前程往事一笔勾销。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你千万莫要相信。”
“他这是想着断尾求生,等缓过来了立即便会报复回来。更有可能这边托我说和,那边已经想着杀你了。”
顾十五娘说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她朝顾甚微看去,见她不为所动,反而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又是一声轻叹。
“在烂泥潭里反抗的人不止你一个顾甚微”,顾十五娘说着,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臂。
顾甚微看了过去,却是瞳孔猛的一缩,只见那白嫩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看上去是旧伤,虽然如今已经结痂好了,但是却留下了再也消除不了的疤痕。
“我想要我阿娘同顾老四和离,如果和离不成,被休掉也可以。作为交换,我会同你一起对付顾家,我知道一个你一定不知道的秘密。”

顾甚微听着,站起身来送客。
“你可以拿这个秘密去问顾言之换你阿娘自由,他不会拒绝。不过你阿娘未必愿意走。”
“同我一起对付顾家?”顾甚微摇了摇头。
“即便顾老四将你打得遍体鳞伤,你也下不了这个手的。你看你还管老贼叫祖父,还听从他的命令前来说和。看在从前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就当没有听你说过这话。”
“手刃至亲这种事,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你过不去那个坎。”
顾十五娘显然没有想到顾甚微会说这样的话。
她猛地捂住了脸,压抑地呜咽了起来。
顾甚微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顾家四房。
顾言之的第四个儿子名叫顾桓瑛,他学问不多心眼不少。
每回进考场那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虚弱得像是拉了几日磨的驴,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倒是得了不少人怜惜。
顾家老四才高八斗可惜就是考运不济,他晕卷子!
若换做常人这般来上几回多少让人看出端倪!可天无绝人之路,生他的时候老顾家的祖坟多多少少冒了一口烟,他这人在书画之上像是通了灵性,书画皆是一绝!
顾言之瞧见他实在不是科举的那块料子,一通哐哐砸钱造势,那架势便是一头猪都能给吹上天去做天蓬元师。
就这样顾桓瑛成功跻身书画名流,进了国子学做了个教书法的夫子,又因着一副真假难辨的仿古画在汴京城中也成了叫得上名号的雅士藏家。
顾桓瑛除此之外还有一绝,那便是极其能生女儿!她在顾家能排行十七,全靠四房的努力。
他就这么一路生,到了顾十五娘之后方才得了一子取名顾均耀,打那之后这能力的本事便终于消失了。
“也是,我在府中都不知晓七姐姐是被他们害死的;闷葫芦一样的二房还在汴河上有那么大的势力,而你远离汴京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在你那里顾家还有什么算得上秘密?”
顾甚微没有接话,顾家当然有她不知晓的秘密,譬如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谁?
顾十五娘搁着衣袖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这一身伤的确是我那好父亲打的。他们看亲事只看门第益处,不顾女子活路,几个姐姐出嫁之后各有各的不幸。”
“我心中害怕得紧”,顾十五娘没有说的是,顾家人在乱葬岗上围杀顾甚微后狂欢的样子,委实将她吓到了。她像是中了邪风一样,在病榻上躺了足足半年方才缓过来。
兔死狐悲……谁说她不会是下一个顾甚微?
“父亲同我说了一门亲事,是承平侯夫人家的三公子。母亲高兴得很,那可是侯府嫡子,简直是顾家所有女郎当中门第最高的亲事。可九姐姐告诉我,说那人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实际上好男风不说,还喝醉了便喜欢打人。”
“承平侯夫人成日里各处乱窜到处听人说闲话,对于家中之事不但不管还帮忙遮掩。”
“若非我亲姐恰好得知,我若是嫁过去,那就彻底的毁了一辈子。我与父亲说,可他却是支支吾吾的,我当下就明白他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
“我与母亲说,母亲却是垂泪说没有办法,那可是侯府……”
“我不想认命,于是连夜收拾细软逃跑了……”
顾甚微听着,心中直叹气。
顾老贼冷情冷性,养出来的儿子多半都肖了他去。除了三伯是傻缺,他爹是个浪子,天生没有带那等心眼子,其他三个简直同他如出一辙,冷血到了骨子里。
她想着顾十五娘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几乎想都想得到,她被抓回来之后的下场。
“先前我不明白,我都去了码头上了南下的船,为何还是会被家中抓回来。到如今才懂得,那汴河之上到处都是他们的手眼,我以为自己逃脱了狼窝,实际上却是入了虎口。”
“倒了八辈子血霉上了顾家二房的船上,我被抓回来之后,祖父还有父亲勃然大怒。”
“因为违背了家规,父亲要打我二十棍。就在我心灰意冷,想着若是这二十棍子挨过之后,我还是要被嫁给那个恶人那便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弄死了他一了百了。”
顾十五娘说着顿了顿,她的神色格外的复杂。
“当时我被打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几乎要晕死了过去……就在迷迷糊糊当中,我听到父亲大喊弟弟均耀的名字,他那会儿才知道,他的命根子顾均耀偷看他打人,被他狰狞的样子给吓晕了过去……”
“也是,在顾均耀眼中,父亲就是和蔼可亲的谦谦君子,母亲就是善良温柔的仁慈妇人,他哪里见过菩萨变恶鬼的样子……”
“顾均耀怎么可以死呢?父亲已经拿我们姐妹的血泪为他铺设好了康庄大道。”
“就等着他长大,等着他踩着我们用一辈子换来的助力前程似锦……他怎么可以有事?”
顾十五娘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宫门落了锁。我听到母亲的嚎哭声,她说顾均耀气息微弱,嘴唇发紫,就快要不行了。”
“便是平日,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请太医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们只能救助顾驸马。”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我父亲一个天大的秘密。”
顾十五娘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到今日回想起当日场景,她都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是寒意。
她当时躺在祠堂冰凉的地板上,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而父亲母亲全都聚集在顾均耀身边,没有人给她一个眼神,就好像她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她那时候想,不知道是她祖父会挑选媳妇,还是顾家的家规太过于洗脑。
这家中所有的人,都像是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光是走路步伐一致,喝粥频率一致,笑的幅度一致,他们连脑子里想的事情都是一致的……
女娘从来都不是顾家人。
顾家媳妇不是人,可笑的是在顾家媳妇的眼中,女儿也不是人。
那冷冰冰的规矩,用来都是用来束缚他们的。
不一样的人都死了,顾家五房死绝了,现在她也快要死了。
顾十五娘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父亲让顾均安立即进宫去给顾均耀请太医,顾均安说宫门落了锁这般不合规矩。且他不过是个驸马,人家太医也不一定就乐意给他脸面。”
“这个时候,我清楚的听到我父亲说,若非他那幅《远山图》,顾均安根本就做不了状元!”

顾甚微心头一震。
“覆水难收,你何苦如此!我的确是不知道顾均安的状元有问题,不过我其实已经有了别的办法来各个击破。”
没有万全准备,她是不会出手的。
她既然已经对顾家出手,那就断然不会毫无准备,酿成打蛇不死反被咬的惨剧。
大房二房皆已经入狱,等待着万劫不复的结局,之所以暂时停手,一来如今并非是她违背张春庭命令的时候;二来是为了等……等着顾家火烧眉毛自乱阵脚,最好去寻幕后之人求助……
今日她去五福寺拿到了福顺公主的承诺,只要苏贵妃不施加压力,张春庭根本就懒得管她。
她很快便可以继续斩断顾言之下一个手脚了!
顾十五娘没有撒谎,她说的这的确是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以为已经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没有想到顾家当真是个泥塘,越挖越有藕。
顾十五娘却是凄然一笑,“我父母待我,远不如你。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顾家这种犹如坟墓一样的地方,早点一把火烧掉干净。”
“等到大厦倾倒的那一日,你且将那刻着家规的牌坊留给我,我要一锤一锤的将它锤个粉碎。”
顾十五娘说着,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顾均耀是他的命根子,这话是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绝对做不了伪。顾均安听到之后,二话没有说当真去请了一位姓单的太医深夜前来。由此可见,那句话当真非虚。”
“顾均安高中状元,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的。这便是我要同你说的秘密。”
“说来也是讽刺,那单太医来了之后没有救活顾均耀,却是救活了血肉模糊的我。”
“单太医说,顾均耀当时正在吃人参糖,那是父亲同母亲特意请了郎中替他调制的补药。他受了惊吓,那糖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若及时发现抠出来,还能有救。”
“可父亲只顾着打我,哪里想着朝旁边看?”
顾甚微认真的听着,没有出言打断顾十五娘。
“单太医瞧不过眼,替我上了药,他是个难得的好人,许是听闻了我同承平侯结亲之事,替我把脉之时多说了一句,说我这回被打得狠了些,日后怕是子嗣艰难了。”
“而且他怕家中不给我好好医治,接连半个月都日日来给我把脉,若是他不得闲便让徒弟前来。”
“他这般来,承平侯府很快就听到了风声说我得了重疾,悄悄地退了亲。”
“我以为等我好了之后,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是我将他们想得太仁慈了。等单太医无理由再来,父亲便像发了疯一样失控了,他不能怪自己,便将均耀的死全部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他恨极了我,这回用的是鞭子,那日的他就像是发了疯的野牛一样。”
顾十五娘讥诮出声,“很讽刺吧?第一回 打照面的单太医拼了命的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而我的亲爹却恨不得将我抽死在原地。如果不是我母亲最后替我挨了三鞭子,我兴许就已经死了第二回了……”
“就因为这三鞭子,我想要试着让她脱离顾家,算是还了恩情。”
“我这个人当真是命不该绝,就在他想打死我替顾均耀陪葬的时候,有人来府中向我提亲了……那人是单太医认识的后辈,那人虽然比我年长一些,妻子在生产之时难产而亡,没有留下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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