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他爹he了(穿书)—— by栗舟
栗舟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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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彼此生出了情意?
虽然不知,但却不妨碍她心口遽然落下一块大石。
容因冷哼一声:“大人想多了,只是怕你伤口崩开,我先前替你缝合的那些功夫都白费罢了。”
说着,她转身坐了回去,将脸瞥向另一边,装似不在意地去看头顶的榴花。
祁昼明却也不恼,他嘴角噙着笑说:“琐事缠身,不能继续留在府中陪夫人了。不过夫人放心,抽出半日来陪你回崔府参加满月宴的功夫,应当还是可行的。”
说完,不等容因搭话,他转过身朝院外走去。
显然,祁昼明同碧绡一样,以为她不愿回崔府的原因是怕招来崔容萱和柳氏更疯狂的报复。
可实则她对这些的担心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是怕被人怀疑。
但祁昼明这话一出口,她便再没理由不去。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容因深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崔府喜获麟儿,按理说这场满月宴该广发请帖,邀请亲朋故友,同僚家眷和京中勋贵才是。
可因崔家与祁昼明的姻亲,即便有人念着康王府这层关系,去的人只怕也会少了大半。
原主父亲崔泓生平自诩是个清贵的读书人,极看重颜面,又岂会容许发了请帖但最后却门庭冷落的尴尬场面出现?
于是左右一合计,干脆将这场满月酒办成了一场家宴。
今日来的,只有崔家的一些姻亲。
因这场满月酒,崔容萱难得被放了出来。
毕竟她虽无足轻重,但崔泓的面子康王还是要酌情给一给的,否则他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地替他办事。
今日回崔家,为了不让母亲柳氏看出她这些日子在王府所受的磋磨,崔容萱四更天便起身梳洗,脸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粉,胭脂也打得略微秾艳些,试图借此遮住脸上的疲态。
她这段时日过得实在不好,每日被冯姑姑按着学规矩,抄经书,一度抄到五指肿胀,拿不起筷子。
冯姑姑美其名曰修心养性,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不过都是许贵妃给她的教训。
可若是受这点苦便能让她重获康王妃的尊荣,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她并不怕吃苦,她怕的是许贵妃对她不闻不问。
如今许贵妃还肯在她身上花心思,就说明她并没有让康王休弃了她的念头;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被丢在画春阁不闻不问,冯姑姑也不再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限制她的言行,那才说明她彻底没了指望。
听府门上的小厮来报,说康王康王妃登门时,崔泓与柳氏正坐在花厅中候着。
今日虽说没有大肆宴请,但终究也请了几家姻亲好友,崔家并未草草应付,崔泓夫妇一早便理好衣冠,等在花厅。
康王与崔容萱来得最早。
听过消息,夫妻俩对视一眼,含笑起身,出门相迎。
刚迈过门槛,崔泓便遥遥望见高头大马、丹漆朱辂徐徐而来,车篷上悬着康王府的徽记。
他脸上浅淡的纹路变得深刻起来。
马车内,康王觑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一副乖巧本分模样的崔容萱。
她原本模样生得并不差,杏脸桃腮,姿容艳丽,只是如今这般过犹不及的打扮反倒显得她油头粉面,过于浮艳。
于是他眉眼间带了几分嘲弄,淡声开口:“王妃最好是时时刻刻都能这般安分守己,否则恐怕母妃不吝给你更多教训。”
崔容萱脸色一僵,俏脸微白。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强压下心底的不甘,咬着牙做出一副柔顺的姿态,柔声道:“是,妾身断不敢再生事端,损害王爷颜面,还请王爷放心。”
车帘掀开,康王率先下了马车。
崔容萱弓身从马车中出来,眼前却忽然递来一只手。
她诧异地抬眸,眼神一亮:“王爷……”
康王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压低嗓音冷淡地道:“在岳丈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崔容萱眼神一黯,脸上才现出的喜色褪了个干净。
“是,妾身清楚。”
容因今日穿了件月白色仙鹤云纹妆花褙子,下套雪青色金丝百迭裙,眉间还贴了桃形花钿,端庄素雅又不失妍丽。
她站在府门外等了许久,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却迟迟不见祁昼明的身影。
碧绡左右张望着,她一贯镇静,此刻也不免有些急躁。
大人先前说要陪夫人一同回崔府喝满月酒,日子他也是知道的,可不曾想昨夜却一整夜都没回府,如今已近巳时,大人若改了主意,不愿意来了,应该提前命人回来送个消息才是。
比起碧绡,容因的神色反倒平静许多。
顺着她的目光又朝远处眺了一眼,容因收回视线,淡声道:“不等了,咱们走吧。”
说完,她缓步走下石阶,上了马车。
碧绡抿抿唇,转身同门房的小厮匆匆交代了句,追了上去。
车辙辚辚,容因倚坐在车壁边,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
实则,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正一下又一下地绞着,缓和心中的不安。
祁昼明昨夜没回府,她还能安慰自己,他是公务繁忙,要事缠身。
可他分明不是个轻诺寡信的人,即便抽不出时间来,也定会叫人提前回来知会她一声。
如今这样,只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他身上的伤,尚未好全。
容因眨眨眼,掩去眼底的忧色。
容因没想到她一回崔府,撞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崔容萱。
她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神色倨傲地站在门廊下,竟像是专门在等她。
“二姐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容因盈盈笑起来。
粉面朱唇,眉间没有一丝郁色。
与她截然不同。
崔容萱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阴翳。
这臭丫头将她害得这么惨,自己倒过得滋润。
这么想着,她踱上前,凑在容因耳边低语:“别装了。是你让人在我酒杯里下了药,害我当众出丑吧?那你我也算扯平了。虽不知你怎么就运气那么好,逃掉了,但你放心,我今后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女子眉眼含笑,吐气如兰,眼神却阴狠至极,说这话时宛若毒蛇吐信,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心头,让人毛骨悚然。
容因眸光微闪,但笑不语。
崔容萱见此,以为她怕了自己的威胁,便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昂首退开几步。
她眼神透着轻蔑,扬声道:“三妹妹怎的一个人回府了?怎么,妹夫不愿与你一同前来么?”
说完,不等容因开口,她又故作恍然地道:“哦,是姐姐不好,姐姐并非有意戳你痛处。也是,祁司殿那样的人,如今你能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姐姐便该知足了,哪里还能再奢望他对你百依百顺、爱护有加呢?”
她朱唇轻轻翕动,眉眼含笑地凝视容因,一字一顿轻声道:“况且姐姐听说,祁司殿先前那位夫人便是被他克死的,妹妹,你可要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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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间太多小无奈 20瓶;帅气牛牛 2瓶;

容因眸色骤冷, 眼底像藏着一块化不开的寒冰。
“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大人待我好不好,难道二姐姐比我还要清楚不成?”
顿了顿, 她忽又笑吟吟地道:“不过也是, 大人的好从来只对我一人, 旁人瞧不见,有所误会自然理所应当, 也不怪姐姐妄自揣测。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有康王殿下这样的本事, 能够对任何一个女子都好, 真真是风流多情。”
“你”, 崔容萱怒目圆睁,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死丫头,竟拿王爷那些风流韵事来戳她心窝子, 当真可恨!
见她气恼, 容因朱唇微勾:“不过姐姐也别恼, 王府那么大, 多几个姐姐妹妹的陪你解解闷,也是件好事。”
说着, 她还故作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 说:“看开些吧,左右这世上像我家大人这样的男子也并不多见。”
说完, 她敛眸, 掩去眼底的冷光, 毫不犹豫地向门内走去, 径直路过崔容萱。
世人都觉得祁昼明逢人便杀, 从不考虑缘由, 仿佛他是一个毫无人性、极度冷血的怪物。
起初甚至连她也这样觉得,可如今她却知道,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崔容萱不是她,所以不知内情,她没理由责怪她。
但她从未去了解过祁昼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便肆意编排,人云亦云,甚至到她面前来说嘴,她绝不允。
小姑娘抬脚跨过门槛,脊背挺得笔直,骄傲又矜持。
祁昼明遥遥凝视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黑眸里一片灿然。
没想到来晚了还能有这等好事。
在外人面前,她一向都是这么夸他的么?
崔容萱正恼怒,忽见一匹一人多高、通体雪白的骏马停在了崔府门口。
她下意识抬眸,往马背上看去。
马背上的男子,一袭黑金曳撒,腰间并无多余的配饰,却斜插着一把剑。
威仪凛凛,气宇轩昂。
她从前并未见过祁昼明,此刻却凭他那身玄裳一下猜中了他的身份。
崔容萱先是心头一跳,仓惶地低下头,可又忍不住抬眼偷觑。
原本她以为,坊间传言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会是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粗糙大汉,却不想他长相俊美,比之康王更盛。
祁昼明利落地翻身下马,话里夹杂着一丝笑意,听着心情很是愉悦。
原本到嘴边的话一转,换成了那个极为亲昵的称呼:“因因。”
容因下意识回转过身,便见祁昼明含笑凝视着她,站在不远处。
他身形颀长,似琼林玉树,巍巍而立。
下一秒,她嫣然一笑,提起裙摆向他奔来,脚步轻盈得仿佛投林的乳燕。
小姑娘精准地往他怀里扑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地将人接了个满怀。
“跑慢些,也不怕摔了。”男人悠悠道,似是在苛责,但那双大手却一直揽在她腰际,不曾放开。
小姑娘抬起头,眉眼弯弯,半瞋半喜道:“大人怎么才来呀,昨日我分明同您说过时辰的,莫不是事务繁杂,忙忘了?”
祁昼明垂眸,小姑娘粉面桃腮格外惹人爱,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引得她暗暗瞪他一眼。
他见好就收,问:“怎么,夫人等得急了?”
她眨了眨那双如小鹿般水盈盈的眸:“自然不是,只是好几个时辰不见大人,想您了嘛。”
祁昼明觑着她白嫩的小脸,眼底闪过兴味。
不知小姑娘是何处学的这一身本事?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说起情话来也自然得仿佛早已说过无数次。
只是有些可惜,她说这些话皆是为了做戏。
路过崔容萱时,容因目不斜视,仿佛根本瞧不见她这个人。
小姑娘微昂着头,像只骄傲的雀儿。
跨过门槛,祁昼明却忽然停下,道:“站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着,他转身,在容因疑惑的目光中缓步朝崔容萱走去。
“哎,祁昼明”,容因轻唤一声,想将他叫回来。
但他却只是脚步微微一顿,并没有停下。
她眸光紧紧攫住他的身影,朱唇轻抿,目露担忧。
方才听他当着旁人的面那样唤她,她便知道她与崔容萱的对话定被他听去了大半。
但崔容萱说的那句诛心之言,他应当并没有听到。
所以,他应该还不至于起了杀心。
见他在自己面前站定,崔容萱眼皮一跳,慌忙低下头:“祁,祁大人。”
祁昼明嘲弄地睨她一眼,嗤笑一声:“王妃……似乎很关心我?”
他忽然微微俯身,离她近了些,薄唇微勾,低低道:“那不知王妃可否同我说说,半月湖的水,究竟凉不凉?我很好奇。”
说这话时,男人幽暗的眸微微眯起,双瞳漆黑如点墨,神情轻佻邪肆,眼中却蕴着凌厉的冷光。
崔容萱心头狠狠一跳,寒毛倒竖,难以置信地抬眸:“是你?!”
那夜她才吹熄了灯,准备躺下,房中忽然闯进一人,二话不说便将她掳走。
起初她以为那人是王爷的仇敌,将她掳走是为要挟王爷,却没想到,他拎着她直奔王府后院,然后将她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半月湖中。
她试图呼救,口中却被塞进棉布,棉布吸水鼓涨,半点缝隙不留,有如窒息一般痛苦。
但双手却被捆着,绳子另一头被那人牢牢牵在手中,不让她溺死在湖中。
更可怕的是,那人迟迟不肯放过她,就站在岸边看她狼狈挣扎。
不知过去多久,她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昏迷。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自己房间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滚烫。
时至今日,那夜的经历仍像一场噩梦,一旦忆起便让人浑身胆寒。
祁昼明幽幽笑着,轻赞一声:“聪明。”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您一声,有些人,你不能惹,也惹不起。王妃若还想在湖里多泡上几次,在下定有求必应。”
他眼底冷意森然,似道道冰棱,每一道都像能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
那般凶厉肃杀的眼神,崔容萱还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一瞬间,她仿佛正被杀人不见血的鬼魅所注视。
崔容萱惶然垂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心底仍有不甘,颤声问:“大人难道,就不怕因为她而得罪了康王?”
“康王?”他蔑笑一声。
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只揣着羔羊皮的狐狸,在真正的猛兽面前,他那点蝇营狗苟的手段根本不够看。
更何况,他家小夫人这么乖,这么惹人爱,别说得罪一个康王,再有这么十个八个都无妨。
他转眸,看向不远处正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等他小姑娘。
少女冰肌如雪,皓齿明眸,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盈盈盛开的海棠。
他深邃的黑眸一点点变得柔和。
祁昼明走过去,小姑娘歪着头一脸好奇地问:“你方才同她都说了什么呀?”
他唇角微勾,问:“想知道?”
容因微微颔首:“想。”
男人促狭地轻笑一声:“不告诉你。”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率先朝廊下走去。
容因反应过来,连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祁昼明,你耍我?!”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崔容萱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狠狠攒着手中的帕子,目光阴冷至极。
她怎么也没想到,崔容因嫁了这么一个风姿秀逸,貌比潘安的夫君。
且祁昼明那样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对她十分宠溺。
原本她以为,自己嫁入康王府,至少在婚事上远胜过她一筹。
可如今两相比较,她心中竟隐隐开始觉得,崔容因反倒比她嫁得好一些。
至少,祁昼明对她瞧着比康王对自己要温柔得多。
不行,不能再深想。
崔容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小臂上的软肉,以免生出更多荒唐的念头。
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子,容因侧过小脸,仰起头恶狠狠瞪了祁昼明一眼:“我告诉你,方才只是为了气我二姐姐,你可莫要多想。”
她指的是方才同崔容萱说的那番话。
容因自觉这一眼很有气势,殊不知她漂亮的眸子里水光盈盈,澄澈清亮,从祁昼明的角度看过去,好似一只撒娇的猫儿,没有半点威慑力。
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是,都听夫人的,绝不多想。”
他应得越干脆,便越敷衍。
容因一噎,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闷闷地轻嗯一声,俏脸染上一层薄红。
两人走到花厅,正好撞见崔泓与康王一道从某处回廊下走过来。
瞥见祁昼明的一瞬间,崔泓脸上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下。
但很快,便满脸堆笑地上前来:“祁大人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有空来参加愚孙的满月宴啊?”
祁昼明微微侧眸,眼神从容因面上扫过,款款道:“自然是为了陪夫人。”
崔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容因,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意有所指道:“容因,你怎的如此不懂事,竟让祁大人为你放下手中要事参加这么个小小的满月宴?”
容因心下冷嗤。
碧绡说得没错,原主当真不受她父亲待见。
容因垂下眸,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嗓音软软地道:“父亲误会了,是……”
谁知话未说完,一旁的祁昼明便含笑道:“是我执意要跟来,怎么,崔大人不欢迎?”
只是他笑意不达眼底,落在崔泓身上的眸光有些冷,隐隐透着威胁。
崔泓心下忐忑,忙道没有。
说话时却忍不住抬眸觑了容因一眼。
听这煞神的意思,竟是句句都在维护他这女儿。
往日里瞧她不声不响的,性子也闷,远不如萱儿活泼灵动,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本事,能拿捏得住这煞神?
略一思忖,他侧身让出路来,道:“承蒙大人不弃,还请携小女一同入座。”
他侧过身的一瞬间,将容因整个人暴露在康王面前。
他眼中惊艳一闪而逝。
从前只听闻他这位妻妹十分温婉贤淑,却无人称赞过她的相貌。
可今日一见,才知竟是个不可多得的清丽佳人。
眼前的女子冰肌玉骨,延颈秀项,腰如约素,身形玲珑有致。
她只略施粉黛,容色便极为姝丽,尤其那双清亮的眸子,似双瞳剪水,潋滟含光。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似觉被冒犯,微微敛眉,却也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姐夫安好。”
康王眸光一闪,眼中兴味更浓。
不称王爷,却唤他姐夫,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有意思。
不等他说话,一道身影忽然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康王略略抬眸,祁昼明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男人双眸微眯,黑眸沉沉,眼底一片漠然,明显是不悦。
康王轻笑一声,朝他微微拱手。
没想到,一向残忍嗜杀、冷酷无情的祁司殿也会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
只是不知,若父皇知道他这把素来锋利无匹的刀生出了软肋,会作何反应?
今日来崔府参加满月宴的还有少夫人郑氏和柳氏母家的人。
如今都坐在花厅里热热闹闹的叙话。
见四人进来,一时间向康王见礼之声层出不穷,反倒个个视容因和祁昼明若无物。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曾与容因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能猜出祁昼明的身份。
虽观他仪表堂堂,但到底还是畏惧他的名声,因此都默契地选择忽略他,心底里暗暗祈祷他今日莫要发疯。
祁昼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冷笑一声。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委屈了他的小夫人,要同他站在一起,受人排挤。
思及此,他转眸看向身侧的小姑娘,她乖巧地立在他身边,从方才随他一起站定起,没再上前一步,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些人说笑寒暄。
他敛眸,掩去眼底复杂的神色,正要开口,却忽见她仰起头,软软地道:“祁昼明,这里好吵,你陪我去别处走走,好不好?”
她看得出,这里的人都不欢迎祁昼明,虽然她觉得依他的性格,想必丝毫不会因此而觉得尴尬难堪,但她私心里还是不想让他再待在这里,被这些人投来窥探或审视的目光。
不等祁昼明应声,忽然一个面生的婢女绕过众人,走到容因面前,笑吟吟地道:“姑娘既回来了,怎的不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可是打从前两日就念叨姑娘你,今日一早便提前让奴婢备下了您爱吃的酪樱桃和牛乳菱粉糖糕呢。”
容因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说:“我才见过父亲,正要过去呢,不曾想祖母便让姐姐找来了。”
那婢女笑道:“那可是我来得巧,既如此,姑娘,咱们现下便过去吧,莫让老太太等得急了。”
容因下意识转头看向祁昼明。
她要把祁昼明也带过去吗?
可她不是原主,她自己都对这位崔府的老太太不甚了解,不知她性情喜好如何,又如何能帮他说好话?
万一那位老人家也对他存着偏见,不肯对他礼遇,那她该如何从中斡旋?
看出她的纠结,祁昼明轻笑一声,道:“想去就去,不必管我。我自会找地方待着。”
容因抿了抿唇,忽然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故意揶揄道:“那大人答应我,要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生事哦。”
祁昼明睨着她,几不可察地从喉间逸出一丝轻笑:“嗯。”
又撒娇。
谁说她笨了,小姑娘聪明着呢。
一旦有求于人,比谁都会撒娇卖乖,叫人不自觉便心软,任什么都想应下她。
那婢女瞧见两人的举动,暗暗惊诧。
这位是姑爷?
瞧着竟像是脾气极好,不似传言中那般凶神恶煞。
看她们姑娘在他面前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老太太的那些担忧,倒像是杞人忧天了。
相比祁府,崔府的院落小了近一半。从前院到后院不过绕过一段回廊,左右也就百步距离。
但崔老太太住在北苑,到那儿去也花了些功夫。
苑外粉墙朱户,跨进垂花门,一幢宽阔的三间主屋接两侧抱厦,东西两侧月亮门内还有各有两间厢房,严整气派。
那婢女走在前头引路,容因和碧绡跟在其后。
她率先打了帘子进去,不等容因跨进门,便听她扬声道:“老太太,可是给您盼着了,姑娘来了。”
容因甫一进去,便注意到一旁檀木色的博古架上摆了几盆兰草和图案素雅的瓷瓶,处处都透着一个“雅”字。
再结合碧绡对原主的描述以及原主给自己树立的形象,她心中暗暗有了个大概。
这位老人,怕是更喜欢端庄文雅些的女子。
她转眸,见一个身穿墨绿大衫的老妇人正坐在炕上捧着瓷碗,一勺一勺地啜着些什么。
听见方才那婢女的话,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来朝容因伸出手,眼底隐隐藏着泪光:“囡囡来啦,快来,到祖母这儿来,叫祖母好好瞧瞧。”
她面若银盘,目光灼灼,鬓发梳理得十分整齐,一眼便知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此刻却也顾不上什么失态不失态的,攥着容因的手让她接连转了两圈,然后哽咽着道:“还是瘦了。”
“囡囡同祖母说,那姓祁的是不是苛待、磋磨你了?”崔老太太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都怪你那没骨头的父亲,当初你守孝三年,名声传扬出去,恒哥儿母亲已松口说应允恒哥儿娶你做正头娘子,他却硬是不敢为你拒婚,逼的你不得不嫁给那个煞神。”
容因眸光微闪。
恒哥儿是谁?
她怎么不知道原主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不过忽略掉这些无关紧要的讯息,她能瞧出来,眼前这个老人对原主的疼爱不是假的,是当真心疼她这个被迫嫁给个凶神恶煞,恶名在外的“魔头”的孙女。
沉吟片刻,她忽然轻轻摇晃着崔老太太的手,娇声道:“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样,祁家人待我都很好,夫君他也是待我极好的。只是孙女太想您了呀,都害了相思病了,这才瘦了些。”
崔老太太一怔,有些诧异地打量起容因来。
容因心下咯噔一声。
难道是她言行举止与原主相差太多,被瞧出了异样?
她正忐忑,谁知崔老太太却忽然笑起来,轻轻颔首:“这我便放心了。囡囡你在祁家住了这些日子,性子反倒比从前开朗不少,想来日子过得确实是不错的。”
从前在家时,因柳氏待她苛刻,囡囡的生母吕姨娘性子又怯懦,从来只叫她忍,叫她让,故而她一向守规矩,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即便在她面前,也显得有些拘束,时常揣着心事却不与任何人说。
可如今见她,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样便好。
她一直愧疚,没能说动她父亲替她拒了这门亲事,害她跳入火坑。
更担心那煞神一个不如意便随意磋磨她,左右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即便囡囡真出了事,崔家也奈何不得他。
这几个月来,囡囡从未往府里递过消息。她既怕她是心里还怨恨她这个祖母;又怕她是日子过得不如意,报喜不报忧;更怕她受了那煞神的磋磨和辖制,连往家里递个消息都做不到。
她也没旁的法子,祁家就连下人都口风甚严,她几次三番着人去打探,也都探听不出什么,便只得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而剩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日日求佛祖保佑她的囡囡万事顺遂,隔三差五地给她求个平安符送去。
幸好,如今亲耳听见她说祁家人待她不差,又见她眉目舒展,不像是过得十分不如意的模样,她便放心不少。
容因在崔老太太房中这一坐便是许久,先后被让着吃了两块牛乳桂花糖糕和一碗酪樱桃。
还没开宴便吃了个半饱。
崔老太太见她放下汤匙,抬手一指她身后先前那个引着她进来的婢女,打趣道:“囡囡,你不知,自你嫁去祁府,你绛云姐姐便再也不肯做这牛乳桂花糖糕了。即便是祖母要吃,都请不动她呢。”
绛云却立马反驳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不是您怕触物伤情,从未再点过这牛乳桂花糖糕么?”
“害得奴婢多日不做,如今都生疏了。三姑娘,你尝着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口味?若是觉得不好,你尽管同我说,我再去给你重做。”
三姑娘看似性子和顺,像个能将就的,但实则最像老太太,平日里饮食用具无不讲究,没人能糊弄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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