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来了不要紧,她可是带着有放射性的链条来的。
所以这几个字,跟老虎下山的效果差不多。
丁老太太噌的一下站起来,“小霞来了?她现在在哪儿?”
“小人书店,她往小人书店去了……”
因为猫蛋狗蛋进医院,所以这阵子姥爷都没去小人书店,小人书店是锁着的。
即便如此,这个消息也把大家给惊着了。
蔡老板的小铺都给扒了,堆雪人的地方也被铲平了,如果小霞真去了小人书店,那小人书店还保得住吗?
要说这玩意,事后应该是会给赔偿的,可谁也不想折腾啊。
丁老太太急道,“快拦住她。”
报信的老太太大喘气,“甭担心,已经拦住了。”
“在哪儿拦住的?”
“离小人书店还远着呢,不过面条摊遭殃了,哎哟,你们听我说……”
居委会老太太喘匀了气,就开始说了起来,原来她不是来示警的,是来给大家讲过程的。
老太太口才很是了得,带点儿京韵大鼓的味,
“我跟丁主任一人值守一头,小霞就是从我那头来的,她刚一冒头,就被人给发现了。
当时我就惊的跳了起来,我摸出哨子正准备吹,联防队员就上去了……”
一个个如同猛虎下山,直接扑了上去,把小霞按倒在地。
把人控制住之后,先搜身。
“哎哟,你们肯定都猜不到,这都多少天了,小霞竟然还把那要命的银链条揣怀里,一下子就被拽出来了。
离老远我就看见了,在阳光下还反光呢,银光闪闪的。”
“那后来呢?巡逻员洗手了没有?”
“他们有专用手套,有手套隔着呢,不怕。链子搜出来之后,现场就给扔到铅桶里封起来了。
小霞也被带走了,倒霉的是卖面条的,当时他离的最近,现在连面条带摊子都被收走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这女人不干好事,临死还要霍霍别人。”
“那小铺老板呢?”
小霞和蔡老板的底细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人人都知他俩人在一起,结伴潜逃。
这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被抓了,他就在小霞后头跟着呢,小霞一冒头,他也被逮着了。
你们听我说,这小霞呀,可太惨了。”
“她有什么惨的,不就是贪心想发财吗?”
“小霞脸上的皮都脆了,跟豆腐皮儿似的,稍微蹭两下就掉了,地上淌的全是血,有个老太太路过,只瞧了一眼,当时就给吓趴下了。”
众人沉默不语,都知道小霞和蔡老板多半是活不成了,说一个人该死是一回事儿,可真到生死之际……
“抓住了就好,抓住了就清静了,咱这执勤岗可以撤了吧?”丁老太太赶紧转换话题。
“肯定要撤了,我来就是给你吱一声,具体咱等通知啊。”
丁老太太和同事相视一笑,目送对方离去,这才转向大家,“你们也听着了,这回不用担心了,安心回去歇着吧。”
“丁主任你也赶紧歇歇吧,瞧你脸色都不好看了。”
银链条风波就此平息,但它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些影响大部分是坏的,比方说面条摊老板,他做不成买卖,整个摊子连同原料都被没收了,人也被送去了医院。
被吓坏的老太太也住院了。
四舅舅心有余悸,“原本我的摊位和卖面条的挨着。”
在入主门面房之前,四舅舅也是个摆摊的。
“这就是个运气问题,只要人没事就好,挺过去就行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消息也是有的,堆雪人的空地被铲平了之后,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政府出钱,将会修建一个新式厕所。
“唉哟,赶紧修个新厕所吧,这两天我都去西头的厕所,那边人可多了,早起排长队。”胡同里的住户抱怨着。
原本这条胡同有两个厕所,离哪个厕所近,就去哪个厕所,现在一个厕所被铲平了,另一个厕所则超负荷运行。
不得不说,涉及到吃喝拉撒的事,都是大事,住户们基本上都受到了影响,生活苦不堪言。
丁老太太笑着说道,“再坚持一下,我听上面的人说了,过完年就动工。
这回修的是新式厕所,冲水的那种,又干净又体面,在胡同里还是头一份呢。”
还能怎么着?那就继续熬着呗?
“天寒地冻的,的确是不方便动土修厕所,不过有个问题我得给你反映一下。
丁主任,现在咱胡同里是什么人负责打扫卫生啊?不是我挑刺儿,这扫的实在是太不经心了。”
丁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老队长陪着陈大勇住院,打扫卫生的工作就交给了何桂枝,这人也不是不勤快,就是干活有点粗枝大叶。
之前丁老太太就提醒了两次,何桂枝每次都点头,说一定注意,下次扫干净。
结果现在还有人提意见,说明她是没把这事往心里去。
丁老太太寻思了一下,“我再跟她说,要实在不行,咱就换人。”
街道卫生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干工作不是做慈善,何桂枝一个成年人,完全具备好好扫地的能力,可她偏偏不好好扫,这事儿得好好说道说道,不行就换人。
街坊邻居们就事说事,说完也就各自散了。
丁老太太忙着做善后工作,姥姥干脆把丁小兵给接到了家里来,让他跟猫蛋狗蛋一起吃住。
丁老太太非得给生活费,姥姥寻思着这人爱面子,最终还是收了几块钱。
就这样,几个小孩凑到了一块儿,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接连出了几件大事之后,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腊月都快过一半了。
赶在年前,四舅舅领着几个小孩,去澡堂美美搓了一回澡,把陈年老垢都搓了下来,准备干干净净的过年。
刚洗完澡,浑身都透着一股舒坦,泡热水能舒筋活血,大家伙也不觉得冷了,往常似刀子般凛冽的寒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丁小兵和狗蛋热烈的讨论着,到底是猪油豆包好吃还是炸豆腐好吃,这两样都是年货,还没做呢,已经被孩子们惦记上了。
猫蛋眼尖,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不认识,小的是二姥爷的孙子陈大鹏。
不对,这么说也不对,陈大鹏是范云跟人偷情生下来的孩子,他并不是二姥爷的血脉。
猫蛋张嘴就喊破了陈大鹏的身份,然后扭头看四舅舅,“爹,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短短一瞬间,猫蛋狗蛋和陈大鹏就用眼神对战了好几个回合。
最终兄弟俩四只眼睛把陈大鹏给瞪败了。
陈大鹏灰溜溜的低下了头,心里还不服气,寻思着要是以后进了他们家,该怎么收拾这两个小子,最好是往他俩被窝里放一把钢针……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不顺,陈大鹏犹如从天上跌进了泥里,之前他是家里的独苗长孙,人见人爱。
不管是爸爸妈还是爷爷奶奶,有好东西都可着劲的往他跟前送。
然而一夜之间变天了,先是爷爷和爸爸被抓,紧接着妈妈跑了,奶奶领着陈大鹏四处逃窜。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奶奶对陈大鹏还不错,还以为他是陈家的种,是她的宝贝大孙子。
得知了真相之后,奶奶也变了,指着鼻子骂陈大鹏是小畜生。
这完全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所以陈大鹏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要是搁以前,他就直接跳起来打猫蛋狗蛋,而不是寻思着往他们被窝里面放钢针。
现在他更阴暗了。
领陈大鹏过来的妇女是个义工,自我介绍过之后,她就直接说出了来意,
“这孩子的情况,想必你们都知道,直系亲属都被抓了,全部都要判刑,以后这孩子就没人管了,看在同宗的份上,最好是由你们收养这孩子。”
姥爷吃了一惊,“这孩子不是我弟弟的血脉,怎么能叫我收养?”
义工也很无奈,“我们也联系他亲生父亲那边的亲属了,人家说他是奸生子,不认他。
你们要是也不认,这孩子就无家可归了。”
跟范云相好的那男人,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他家里人很讲究,说是奸生子不让进家门。
姥姥笑了笑,“他亲爹那边都不认,就更讹不着我们了,我们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义工是个老好人,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就事论事,反正你家已经有这么多孙子孙女了,多个孩子,就是做饭时多扔把米,拉扯拉扯就大了,总比让他进孤儿院的强。”
元妮据理力争,“我家人多,那是我家自己的事,总不能因为我们家人多,就让我们替别人养孩子吧?”
陈大鹏恶狠狠的瞪了元妮一眼,又被她给瞪回去了。
这小孩还没搞清楚如今状况,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少爷了,如今他一无所有。
二姥爷一家贩卖洋垃圾所得的非法收入,全部被没收,连房子也被没收。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二姥爷一家子连同范云,都出不来了。
极有可能下次公审大会就要宣判,结局应该是都有一颗花生米吃。
既没有人宠着,又没有钱,陈大鹏看人的眼神还跟个狼崽子一样,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收养这样的小孩,这不是个白眼狼吗?
义工又叹一口气,眼神带上些埋怨,“你这小姑娘,怎么如此牙尖嘴利?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大舅舅立刻就怒了,“是你听不懂人话,我们都说了,跟这孩子没关系,更不会收养他,你怎么还骂人呢?”
陈大鹏被气哭了。
义工赶紧搂着他哄,“大鹏不哭,阿姨一定帮你找到一个家。”
看来这义工阿姨真是个老好人,姥爷无奈的打开院门,请他们出去,“马上就要过小年了,别在我家哭,实在是太晦气了。”
他们是外来户,家里也没备艾蒿啥的,怎么去晦气啊?
陈大鹏一把擦掉眼泪,“我就是要饭,也不要进你们家。”
“那最好,你有志气。”
义工阿姨欲言又止,还想再劝说一下,被两个舅妈合力给推了出去。
等陈大鹏走了以后,姥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晦气,到底是从丁老太太家找了一把陈年老艾,到处熏了,这事才算过去。
姥姥姥爷是心善,但心善是有原则的,他们只对该好的人好,可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面兜揽。
去了晦气果然有用,当天晚上大舅舅回来,给大家报了个喜讯,家具厂的调令已经到了丹县,那边痛快答应放人。
“我得抓紧回去办个手续,等手续办完,就可以落户在京城了。”大舅舅笑得合不拢嘴。
姥姥双手一合,随即忧愁道,“学工,能调过来是个天大好事,不过,赶这个点回去,怎么买车票啊?”
现在可是春运,自东向西只有一条大干线,一票难求。
“小顾已经帮我买好车票了,只要车不晚点,就不会耽误事儿。”
大舅舅话音刚落,四舅舅就说道,“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四舅母的父母也准备来京城,既然大舅舅要回去,正好请他照应一下。
大舅舅立刻就答应了,“自家兄弟,别说这见外的话,这就顺手的事,我必须把人好好的请过来。”
亲兄弟明算账,四舅舅把大舅舅拉到一旁,给他交代路费去了。
帮忙归帮忙,岳父岳母过来的路费伙食费,这些零散花销得交代清楚,总不能让大哥出力又出钱。
看见四舅舅这个举动,大舅母会心一笑,对四舅母说道,“他们兄弟感情挺好的哈?”
“那是,我听学兵说,小的时候都是大哥带他们玩儿来着。”
村里事多活也重,姥姥姥爷要挣工分养家,带孩子的事情只能交给老大。
细说起来,大舅舅对几个兄弟,既是大哥,又像是父亲。
大舅舅在丹县待了有一阵子,人情也多,元妮儿想得细,当即穿上大袄,就要去买特产,“给办事的人带一份,其他关系好的工友,老乡也给一份。”
人过留声,雁过留名,总不能拍屁股就走。
准备好这些琐碎小事之后,大舅母给大舅舅在裤头里缝了一百块钱,大舅舅终于登上了西去的火车。
春运期间的火车,果然是挤的密不透风,人多的硬座车厢,就连送货员的小车都推不过去,还得抬起来,从人头顶上穿行。
看见这壮观的一幕,大舅舅也是头皮发麻。
四舅舅,八一和元妮负责送站,见此情形,四舅舅就指着卧铺车厢,“还得一会儿才开车,直接从卧铺车厢上,免得在车上挤。”
八一闻言,把大行李袋往头顶一举,当先开路,“让一让唉。”
有了八一开路,大舅舅终于顺利登上卧铺,他带的东西多,八一和四舅舅都跟着上了车。
两人正在寻找放行李的地方,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哎哟,我的葫芦,我的宝贝葫芦被你挤碎了,你赔我葫芦……”
四舅舅手里还拎着大包呢,就这么被人薅住了衣服领子。
四舅舅慌忙大喊,“你别拽我,我是送站的,我还要下车呢。”
“不准下去,你弄坏了我的东西就得赔。”薅四舅舅衣领的是个小老太太,头发全白了,在后脑勺梳成了一个小发髻,瞅着人挺干瘪。
别这老太太人不胖,却是中气十足,她一声喊,半个车厢的人都听到了。
大舅舅和八一看到这一幕,深感棘手,如果对方是个壮汉,他俩肯定会上前帮忙,但对方是个老太太,风一吹就倒的人,俩人压根不敢伸手。
元妮走过去,“大娘你先松开手,我们不下车,咱们坐下慢慢说事。”
八一是个实在人,“不下车咋行,这车可是要开到西边去的。”
越乱越是有人添乱,就在这个时候,车厢里的广播响了起来,“乘客朋友们,列车就要出发,请送亲朋的同志下车。”
大舅舅反应快,赶紧跟八一说道,“谁让你们跟到西边去了?先帮你四叔平事,把事情处理好了,下一站下吧。”
八一恍然大悟,“哦,我还以为要坐到丹县去,吓我一大跳。”
大舅舅懒得理这个傻儿子了,看向小老太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葫芦在哪?怎么就被压碎了?
在元妮的劝说下,老太太终于松开了手。
四舅舅松了口气,把行李包放下,“我是送站的,现在车要开了,我也不下车了,你说吧,到底是咋回事儿?”
老太太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车上人太多,我就怕人挤着我,弄坏了我的葫芦,这才特地把宝贝葫芦装在怀里。
没想到你这人专挑着葫芦挤,现在好了,葫芦肯定是被你挤碎了。”
四舅舅愕然,“我没挤呀,怎么就蹭着你的葫芦了?”
卧铺车厢没有硬座车厢那么拥挤,四舅舅觉得自己也没有碰到别人,但老太太就是揪住他不放,“就是你,你是用后背撞的,你当然看不见了,反正就是你撞碎的。”
谁后脑勺也没长眼睛,要命的是,八一跟四舅舅中间还隔了个人,有那人挡着,他也没看清楚是啥情形。
元妮就隔得更远了。
至于跟在四舅舅身后的那个人,他也忙着放行李呢,压根没看别人。
元妮模拟了一下事发时的情形,当时乘客正在上车,原来的人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小老太太原本是在下铺上坐着的,是她突然站了起来,并且插入两名乘客中间,然后就薅住了四舅舅的衣服领子。
经过元妮模拟现场之后,老太太碰瓷的嫌疑就很大了,明明知道这会儿人多也乱,为什么不好好在卧铺上坐着?偏要站起来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不长眼,就算是碰着了擦着了,那也是活该啊。
乘客们都看向老太太,好些个人就笑,“老太太你有葫芦吗?你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碎葫芦片,准备讹人吧?”
老太太双手叉腰,“我有葫芦,我葫芦原本好着呢,旁边的人都看着了,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从中铺上探出一个人的脑袋,“这位奶奶的确是有个葫芦,是以前用的蝈蝈葫芦,刚才我还看了呢。”
上铺上也有人说话了,“她的确是有葫芦,很小的一个,说是以前装蝈蝈用的,
我刚才还拿在手上看过,挺讲究的,上边刻着小人,老太太说那是五子登科。
我再多说一句啊,我跟这位老奶奶不是一伙的,我们不是在一个站上的车。”
这下子乘客们搞不清楚谁是谁非了,大家伙议论纷纷,有坚持己见说老太太讹人的。
还有息事宁人,说一个葫芦不值啥钱,老人家不容易,让四舅舅赔了算了。
别人不知道,元妮可是知道,蝈蝈葫芦并不是普通的葫芦,这是用来装蝈蝈的葫芦。
现在人都忙,没人再斗蝈蝈了。
盛行斗蝈蝈的时期主要是明清,尤其是清朝,几位皇帝都喜欢斗蝈蝈,爱屋及乌,蝈蝈葫芦因此跟着水涨船高,身价倍增。
如果是那个时期的蝈蝈葫芦,那不仅是文玩,而且很值钱。
这玩意儿哪能说赔就赔呢?得先区分责任。
于是元妮问老太太,“您的葫芦就是装在这个袋子里,对吧?真的碎了吗?”
老太太打开袋子,递到了元妮面前,“碎了,不信你自己看。”
元妮并不接,她指了指下铺,“我们见识短,没见过什么蝈蝈葫芦,听你意思,这玩意儿还挺珍贵?这样吧,你把碎片倒床上,让大家伙都看看。”
乘客们闲得发慌,立刻跟着起哄,让老太太把碎片倒出来。
老太太不屑的笑了笑,“真碎了,我没骗你。”
她说着,就把小布口袋里的东西倒在了下铺上,果然是一个碎成了两截的葫芦,葫芦是从中间凹陷处断裂的,现在成两半了。
元妮一看就皱眉头,“老大娘,你说葫芦是被挤碎的,那你跟我说说,得怎么使劲,才能把葫芦挤成这样?”
乘客们也琢磨过味儿了,葫芦放怀里,自然是竖着放,竖着放,怎么会从中间断裂呢?
除非这葫芦早就是断的。
可中铺和上铺的乘客,又说他们都见过完整的葫芦,这就奇怪了。
老太太一脸浑不吝,“反正刚才只有这个人挨着我,就是他弄碎的,他得给我赔。”
就在这时,乘务员过来了,他是过来换票的,听说元妮几人是送站的,意外留在了车上,乘务员就催他们去补票。
元妮笑笑,指着老太太说道,“补票没问题,得这个人给我们补,就是她碰瓷,才导致我们意外延误。”
老太太自然是不认的,“我还没说你们碰瓷呢,你们还赖上我了?你们凭什么说我碰瓷儿?”
“我自然是有证据……”
“别这么说老年人,人家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等着众人消停,元妮就指着老太太的蓝布大褂说道,
“在她的大褂口袋里,还有一个葫芦,样子跟这个碎的差不多,不过那个是完整的。”
老太太一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大褂,“我没有,你别胡说。”
“你之前拿给大家伙看的,是好葫芦,这样你就有了人证,可以证明你手上有个完好的葫芦,然后你再拿着破葫芦讹人,我说的对不对?”
元妮分析的有理有据,不由得人不信。
中铺还有上铺的乘客都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面,她就让我们看这么金贵的东西,原来是想拿我们当枪使。”
按照元妮的分析,老太太反常的行为就有了答案。
乘务员冲着老太太伸出手,“老人家别逼我动手,这小姑娘分析的有理有据,你要自证清白,得让我们看下口袋。”
老太太年老成精,只慌张了一瞬间,就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这闺女说的对,我是有一个好葫芦,一个破葫芦,不过我可不是讹诈你们,我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这是讹诈不成,为自己开脱罪行吧?
八一很生气,“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我们都是送站的,现在搞得我们都上了火车,我们可怎么回家啊?”
距离最近的站,需要在一个多小时后下车,然后再赶回京城,怎么都到半夜了。
浪费时间折腾人不提,关键是谁出这路费啊?
蓝布大褂老太太低头,“我不知道,我没钱。”
“你这人怎么这样,把人折腾一圈,才说自己没钱,你早干什么去了?”
“你不是有葫芦吗?把葫芦给人家抵车票吧。”
老太太立即捂紧了蓝布大褂,“这可不行,这葫芦值钱着呢,最少得卖二百,可不能抵车票。”
能坐卧铺的人也算是有钱人了,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愿意掏二百块钱去买个葫芦。
因此老太太这么一说,就引来了一阵嘲笑声,“还二百?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元妮看了看断成两截的葫芦,又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她对老太太说道,“这事总得有个说法,你跟我过来一下。”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这才跟元妮一起离开,乘务员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有事好好商量,没什么过不去的。”
这是准备私下调解了,围观群众把热闹看完,意犹未尽,纷纷议论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蓝布大褂老太太一脸赖皮狗模样,跟着元妮儿走到了两节车厢的接缝处,这里没人。
她梗着脖子不吭声,似乎只要坚持不吭声,元妮就拿她没办法。
“老人家,你是不是缺钱?你真愿意卖葫芦吗?”
老太太一惊,上下打量元妮,“当然愿意卖,不过最少二百,你可不能趁机压价。”
元妮友善的笑了笑,“我避开人跟你谈这事儿,还不够心诚吗?”
老太太一想也是,细节处见人心,元妮如果有心坑她,就会故意当着大家伙的面答应下来,这样车上的乘客就都知道她身怀巨款了。
这可是长途旅行,她一个老太太身怀巨款,那岂不是找死?
想到这里,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柔和起来,“闺女,我是真缺钱,你别看我坐的是卧铺,要是不整这一出,我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元妮冲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二百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车票我们自己买。”
老太太立刻喜笑颜开,老脸像一朵菊花,“没问题,你先拿钱。”
元妮儿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摞钱,大概有四五百块的样子。
现在大部分人都不把文玩当回事,就算是重视,也只重视那些金玉之物,像葫芦,树根,书籍这种文玩,稍不留意就被人贱卖了。
所以元妮随身带着几百块钱,就是为了随时捡漏。
见元妮手上有这么多现金,老太太也收起了轻视之意,在元妮一行人之中,她的年纪是最小的,没想到还挺拿事。
数出二百块钱之后,跟老太太一手交钱一手交葫芦。
蝈蝈葫芦到手,元妮手心一烫,这东西有门道,而这门道只有她看出来了。
看着老太太藏好钱,元妮转身,就要去找大舅舅他们,结果被老太太叫住,“闺女,我看你是个干脆人,这个破葫芦也给你吧。”
破葫芦和好葫芦,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然后又同是官场子出品,样子就像双生子,足可以蒙哄外人。
老太太靠这俩葫芦蒙了不少钱,现在完整的好,葫芦卖出去了,留着破葫芦也没用,干脆结个善缘。
元妮不占对方的便宜,又拿出两张大团结交给老太太,“穷家富路,你一个人在外小心点。”
这半生走来,见了无数人生冷暖,老太太万万没想到,给她投放善意的,竟是一个讹诈对象,一时间百感交集,连钱都忘了收。
这会儿乘务员还留在车厢里没走,见元妮和老太太一前一后回来,就笑着问她们,“问题解决了?”
老太太挥挥手,“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开个玩笑,这闺女大度,说不跟我计较了。”
周围乘客啧啧连声,看元妮就像看傻子,玩笑可以不计较,那车票钱呢?
还有人怂恿大舅舅四舅舅,“这是你家晚辈吧,也太傻了,得回去好好教教她做人。”
两个舅舅笑而不语。
元妮儿会做人,拿人短处之后没有趁机生事,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这点让乘务员很满意。
因此他也没有强行要求几人补票,下一站一到,就赶紧催着元妮他们下车,“看见没?那边停的,就是回程的车,快点上去。”
这回大家不敢耽搁了,冲着大舅舅挥挥手,就急急忙忙赶回程的车,等踏上了回程的列车,四舅舅才悄悄问元妮,“妮儿,现在没外人了,跟我们说说蝈蝈葫芦是怎么回事吧?”
第401章 少女杀手
元妮笑了笑,取出完整的葫芦递到了四舅舅手里,“四舅,你看这葫芦底上刻的是什么?”
四舅母成天收破烂,也经手了几个物件,四舅舅耳濡目染,颇学了一些知识。
见元妮这么说,他就把葫芦翻过来看底款,认了半天,有些不敢置信,先左右看了看,这才谨慎地说出了两个字,“康熙?”
八一震惊,“这还是皇帝用过的?”
四舅舅恨铁不成钢,“你小点声。”
其实列车咣啷咣啷往前跑,根本没人注意到几人在说什么。
元妮笑了笑,“葫芦又叫匏器,不光老百姓好这玩意,皇帝也有喜欢玩这个的。
康熙皇帝建了一个厂,专门给他做葫芦,而且还开了一片园子种葫芦。
这种官方做出来的葫芦就叫做官模子,咱手里这个不仅是官模子葫芦,而且还是康熙皇帝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