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回来的那几次,也是给他亲爹上个坟,然后跟村里长辈交代几句,吃顿饭就走。
对熊明霞这个姐姐的情况是一概不多问一句,就算她这个做妈的在他耳边念叨,他也装作听不到。
把话摊开了说,许长风就说当初已经说清楚明白了,既然当年不听他的,如今后悔有什么用?
自己选的男人,选定路,跪着也要走完。
谢叔婆听了,还能说什么?
这个儿子打小就桀骜不驯,用当地老人的话说,长着一副忤逆相,如今又有出息,她这个当妈的在这个儿子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谢叔婆心里本就难受,再看到全大江抖起来后就变了的嘴脸,偶尔也是有些后悔的。
当初若是听了儿子的话,哪里有今天的烦难事?
只是如今都过去十几年了,闺女孩子跟都全大江生了三四个,再也撕掳不开了。
心里知道闺女如今低头过日子是没法子的事,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反正矛盾得很。
因为指望不上儿子,所以才想着借许宁言和顾子杭的势,压一压全大江,让闺女日子好过些。
弄明白后,许宁言也忍不住感慨,原来看起来精明厉害的谢叔婆,也有没法子的时候。
子女都是债啊!
不过她倒是对那位许长风十分感兴趣,这可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这个时代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原生家庭归属感,就是兄弟姐妹之间,一个有出息了,就会承担起一个家庭绝大部分的责任,为了让兄弟姐妹们过得好,宁愿委屈自己和自己的老婆孩子。
可许长风却是个例外,他对熊明霞有姐弟之情,但是不多。
会帮忙,可若是发现对方拉拔不起来,也会立即止损。
是那种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的人。
十分的清醒冷静理智。
也许在谢叔婆他们眼里看来,许长风会太冷血了些,可许宁言却觉得许长风是一个很有自我意识的妙人!
而熊明霞也挺有意思的,并没有一副男人发达变了脸后,她接受不了歇斯底里的模样,看着也不是谢叔婆嘴里说的立不起来,自己挺不直腰杆子。
反而像是任由全大江怎么折腾,她都并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也许这两夫妻之间,并不是他们看到的样子。
因此,许宁言找了机会出来,见全大江的两个闺女在院子里玩。
仔细看去,两个闺女身上的棉袄厚实,也并没有因为先前挨了全大江的骂,就畏畏缩缩的不敢玩笑。
反而在院子里你拍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玩得开心。
走过去,一个丫头塞了两颗糖,两个小姑娘就拿许宁言不当外人了。
略微套了一下话,就打听出来,全大江在家里嘴巴也是这样口无遮拦,说话极为难听。
不过对孩子还好,虽然看不惯就骂,可从来不动手打她们。
偶尔从公社回来,还给她们兄妹几个带点糖和零嘴回来吃。
许宁言心里就越发有了数。
也不知道顾致远跟全大江在堂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吃饭的时候,全大江倒是老实了许多,一张嘴再没说出不太中听的话来了。
一顿午饭倒是吃得还算平静。
谢叔婆脸上难得多了一丝笑容,看向顾致远和许宁言的眼神里都是感激。
两人吃了饭,也没有多呆,就告辞回家去了。
路上许宁言问顾致远到底说了什么,让全大江那么老实。
顾致远一笑,对于全大江这种人,他只说了几句话,就把他吓住了。
先问了一下许长风如今在部队里的职位,据说已经是营长了。
全大江不知道营长是什么级别,顾致远给他科普了一下,就是相当于一个县的武装部部长或者县公安局局长了。
又轻描淡写地告诉全大江,若是再说些不中听的话,那就叫污蔑军人,而且是一个营长!
就不是被关起来几天能了事的,说不得得坐牢!
再又问了一下全大江有几个孩子,听说老大是儿子,如今已经十五六岁了,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再过两年,倒是可以去当兵了。
只这几句话,全大江的脸色就变了。
后来吭哧了半天,也没再说许长风半个不字了。
许宁言听了,冲着顾致远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大佬,虽然没了解全大江和许长风他们之间的那些矛盾,可却掐住了全大江的命门。
不管是从自己的小命出发还是为了大儿子的前途,只怕全大江以后都要收敛许多。
那就和他们无关了。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也就去大队长和支书家各吃了一顿饭。
当然没空手去,拎着礼物上的门。
大队长和支书这才知道许宁言已经转正了,以后不仅仅负责他们团结大队的业务了,而是负责红旗和红星两个公社的业务了。
大队长和支书先是一喜,后来又有些发愁,话里话外就是让许宁言不要忘记了,她可是团结大队的人。
有啥好事,还是得先想着他们。
毕竟团结大队相比较其他的大队,也没啥突出的和不可取代的。
许宁言自然是满口答应,让大队长和支书暂时的放下心来。
等两人一走,大队长和支书就开始商量,新的一年可要给许宁言更多奖励才行,可不能被其他大队压上一头。
许宁言和顾致远本以为剩下的两天,也就是呆在家里收拾一下行李,预备回县城了。
没想到陈芳芳拎着东西上门来拜年了。
比起第一次见到她,陈芳芳眉宇间郁色消去了不少,整个人看着干练了许多。
她是一个人上门来的,拎着一包红糖,还有一大包自家晒的干笋和蘑菇之类的。
进门就感谢许宁言,说要不是许宁言,她如今只怕还浑浑噩噩,被婆家拿捏着。
许宁言心里还是挺欣赏陈芳芳的,还谋划着将来陈芳芳考上大学后,挖到大佬这边也好,或者跟自己合作也罢,反正不能便宜陆凯。
因此忙将人让进了自己的屋子。
陈芳芳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取暖的炉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坐在炉子边,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糖水,手边放着各色零嘴,暖和的身上的袄子都有些穿不住了。
许宁言自己在屋里都穿着一件薄棉袄,见陈芳芳额头上都快要冒汗了,忙让她把袄子解开,别出了汗,出门吹了风就糟了。
陈芳芳熟悉以后,才知道她性子果断。
听许宁言这么说,她也就解开了扣子,露出里头水红色毛衣来。
这毛衣一看就好几年了,颜色也没那么鲜亮,领口袖口处都已经磨破了,拿黑色的线穿着,十分的明显。
许宁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倒是陈芳芳自嘲的一笑:“这衣服还是我下乡之前织的,也是我下乡,家里唯一给我置办的东西。有四五年了吧?没有这件毛衣,我只怕早就冻死了多少回了。”
“我本以为这毛衣我只怕还要穿上好些年,不过多亏了你!不出意外,今年年底我就能织一件新毛衣了!”
说到这里,陈芳芳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干劲。
“对了,我织毛衣的手艺不错,你看我这件毛衣虽然时间久了,可你看这针法,都是我跟着书上学的!等年底前,我也给你织一件,大红色的好不好?”
陈芳芳看着许宁言的眼神里都是感激。
许宁言看陈芳芳身上这件毛衣,虽然旧了些,可看得出来织得细致,不说还以为是后世机器织出来的一样,上面还带着花纹。
夸赞了几句才道:“要真谢谢我,到时候我买了毛线,你帮我织就行!”
陈芳芳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初二回娘家的许珍珠身上。
那天她跟顾致远去了谢叔婆家,还真没关注。
原来许珍珠和陆凯初二快中午了才赶回来。
因为城里到公社的客车,正月初二就只有一班。
车上人多又挤,到了公社还是许家人去接回来的。
据说灰头土脸的,陆凯那个新女婿是一脸的不高兴,后来才知道,原来两人带回许家的礼物在客车上被人给偷了。
许家人盼着许珍珠和陆凯带回来的礼物,盼望了好些天了。
听说东西没了,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饭桌上据说就为了工作的事情,又闹了起来。
听说好像是许珍珠许诺家里每一房给弄一个工作,结果如今只有一个工作机会,许家三房为这个工作机会差点没打破头。
也顾不得大过年的不能吵架打骂之类的规矩了,初二那天就吵翻了天,连桌子都掀了。
陆凯和许珍珠两人倒是吃了午饭就跑了,剩下三房如今还在为这个工作名额,年也不拜了,亲戚也不走了,一门心思在家闹腾呢。
第199章 新的设计任务
说完这个八卦,又听陈芳芳说了年后的计划,许宁言凭借后世见多识广的优势,又帮着出了几个主意。
陈芳芳自是感激不尽。
眼看快到中午了,陈芳芳就告辞要回家去,不论许宁言怎么挽留,都没留下来吃饭。
等送走了陈芳芳,许宁言才意识到,陈芳芳来给她拜年,一是为了表感谢之情,二只怕就是为了告诉她许珍珠家的八卦的。
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借着这个跟自己示好呢。
送走了陈芳芳,也就没有人再上门来了,毕竟这几天大家都忙着走亲戚呢。
那些知青们倒是有空,好几次看到他们闲着无事去后山呢,只不过之前夏伟他们的经历太过惨痛,那些知青如今都绕着这个小院走。
初五吃了午饭,许宁言和顾致远就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搬上了牛车。
之前已经跟老杨头说好了,老杨头早上就将牛给喂得饱饱的,车也套好了,吃了饭就将车停在了牛棚里等着。
两人带回来的东西不少,带回县城的东西更多。
各种腊肉,干菜外,还有菜园子里的青菜。
谢叔婆帮忙打理的菜园子,比起许宁言在县里那院子里开辟出来的那点子菜地要好,不仅品种多,大约也是水土的原因,团结大队种出来的菜品质更好一些。
因此许宁言走之前,在菜园子里是薅了一波。
什么白菜,菠菜,香菜,芹菜,萝卜,蒜苗,莲藕之类的装了两三个蛇皮口袋。
白菜外面的那几层叶子不扒,这个天气,能存上半个月。
莲藕是年前干堰塘分鱼后,大队长安排人挖了一些,送了许宁言两大根,足足有十来节,都裹着堰塘的泥巴,只要不弄破外皮,也能保存很久。
其他的青菜也都连根带着泥土,回县城后,在院子里挖个浅浅的坑,将它们埋在土里,也能多保存些日子。
更何况还有几家认识的人家,正月里送肉不行,送点自家的青菜什么的,也挺受欢迎的。
再加上山里产的干果之类的,年前分的粮食,都是要带到县城里去的,比起回来时候阵仗更吓人。
到了跟运输队约好的地方,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车队就到了。
将东西搬上了车,谢过了老杨头,顾致远和许宁言还有狗腿子老老实实的又蹲在了后车厢。
这次许宁言已经有经验了,将装着衣服行李的两个包拖过来,一人一个垫在屁股下坐着,又将狗腿子放在两人中间,以便随时可以安抚。
一路颠簸到了县城,已经天都快黑了。
一个多星期没住人,屋子里有些沉闷,两人忙着开窗透气打扫。
晚饭也就随便解决了一下。
第二天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去给李建国拜年。
李建国是供销科科长,过年的时候家里自然热闹,他们去的时候不巧,也有别人来拜年,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两人也不跟李建国见外,见他家要招待其他客人,索性放下了东西,就要走。
李建国也没留他们,只让他们明天来吃饭,就将人送出了家门。
看着天色还早,两人又去林家拜年。
林红来开的门,看到两个人,顿时就露出笑脸来,将人往屋里迎。
这个年,林红应该过得不错,脸都圆了一圈。
今天林家没有客人,林父和两人寒暄了两句,就拉着顾致远和二儿子林峰进了里屋。
林红也将许宁言给拖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门,又给找出来一大堆吃的堆在桌上,一边让许宁言吃,一边小声的道:“我过年相亲去了——”
许宁言惊讶地看了眼林红,她眉眼带笑,倒像是对相亲对象很满意的样子。
而且一副,你快问我,快问我,我就告诉你的样子。
许宁言突然就起了捉狭之心,问林红过年吃了什么,有没有做新衣服,过年有没有拿压岁钱,走亲戚如何?
反正什么都问了,就是不问她相亲怎么样。
林红憋得脸都红了,每次想说,都被许宁言给故意把话题岔开,两三次后,也看出来许宁言是故意的,抓住她就挠痒痒。
两人笑闹了一阵,林红迫不及待地跟许宁言分享。
原来腊月二十八那天,她就被林母安排去相亲了,对象是去年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当公安刑警的退伍军人。
叫周子安,今年25岁。
家里他是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已经结婚成家多年了。
父母都在县政府工作,跟林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两人第一次见面,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林红说到周子安,眼睛亮亮的,脸颊飞红,一看就是动了春心了。
许宁言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过听说正月初二这天,周子安还拎着礼物到林家来拜年了,林家父母对周子安也挺满意的,立刻就放下心来。
本来就是林母认识的人介绍的,肯定是知根知底了解过,总不会坑自己的闺女。
看林红这模样,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再吃一次酒席了。
这边许宁言和林红说着女孩子家的私房话。
里头屋里,林父正一脸严肃:“厂里已经接到了通知,有一个新的设计任务。你们知道的,如今中部地区那边已经有了收割机和脱谷机,不过这两样机械只适合大面积小麦种植地区,而且是针对小麦的收割和脱粒。”
“咱们省大部分种植的是水稻,农民人工收割水稻又辛苦效率也低,所以若是能设计出适合收割水稻的收割机和脱粒机出来,是咱们目前最紧迫的任务!若是你们能设计出来,得到上面的认可,批量化生产的话,会直接调你们进入荆省重工,成为省重工的设计员。”
“当然,若是设计不出来新的收割机和脱粒机,能对之前的收割脱粒机器进行改良,也能得到嘉奖!”
话音刚落,林峰的眼睛就亮了。
荆省重工,或者可以说是国家中南部地区最大的机械研究生产厂了,两年前就是他们自主研发了挖掘机,虽然和国际上比,只是小挖,可已经很了不得了。
最近听说荆省重工又在研究什么装载机,听说好像已经要生产了。
能进入荆省重工的那可都是首屈一指的人才,他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进入荆省重工,没想到现在机会就来了?
这个条件虽然很诱人,可同样难度也大。
不管是改良还是研究出新的适合荆省水稻种植的机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所有的设计人员都可以参加吗?”顾致远冷静的问。
林父点点头:“对!只要有意愿的都可以参加!”
顾致远没说话了。
林父想了想:“这个设计对你们来说,肯定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不过咱们干这一行,不就是迎难而上,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吗?尤其是小顾啊,之前A03的项目,我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有灵气,设计理念也远超他人!这可是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这县机械厂虽然在荆山县数一数二,可出了荆山县又算得了什么?年轻人,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格局大一些!不要拘泥于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有这个能力,就要到更大更广阔的地方去展示,你说对不对?”
林父这话意有所指,是盯着顾致远的眼睛说的。
顾致远沉吟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林主任,我知道了!”
林父放下心来,再看一旁还一脸傻笑没回过神来的亲儿子,万分的嫌弃:“你傻乐个什么?你现在这水平,也就配在咱们机械厂了,就别青天白日做梦了!”
林峰被他亲爹打击回过神来,不满地道:“虽然我水平是比不上老大,可我还年轻,跟着老大去见识见识总行吧?再说了,我这水平还不是你教的?你只能教出我这样的水平来,可见你水平也不咋滴!不然为啥不让你们这些老设计师来设计?”
这话算是捅了林父的心窝子,当场脱下鞋底子要大义灭亲,打死这个逆子。
要不是顾致远在中间拦着,只怕林峰大过年的就要挨上一顿揍了!
好在没一会林母做好了饭来喊他们吃饭,才算解了围。
饭桌上,除了林家预备的菜外,许宁言带过来的菜园子里的新鲜青菜,广受好评。
年前大家都囤了一波菜,可为了耐放,基本都是买的白菜,蒜苗,还有萝卜。
几乎是整个冬天都在吃这个,谁不腻。
他们也想吃新鲜菜,可没得卖啊!
难得看到这新鲜的菠菜;嫩得能掐出水,清甜的香菜;还有脆生生的香芹菜,大家眼前都一亮。
难得一时大家的筷子都不往肉上去,只去夹青菜了。
就是平常最爱吃肉的林峰,也忍不住多加了两筷子菠菜。
林母忍不住短暂地羡慕了一下农村人,不管再怎么艰苦,可这吃的蔬菜上倒是比她们城里人自由多了。
想吃啥种啥。
哪里像她们,人家卖啥她们才能吃啥。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满意,就是林父也忍不住点头,夸奖了好几句这个青菜新鲜好吃。
许宁言见林家人喜欢,自然不会吝啬:“既然林伯伯喜欢,我家还有,这次来我将家里菜园子薅得差不多了,我跟顾大哥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了!明天让林红跟我回家去拿就是了!”
以两家人现在这关系,林母也没多客气。
不过走的时候,倒是挑了几样糕点和干果,硬是塞给许宁言带回家了。
回了家,顾致远就开始将许宁言之前在废品收购站找到的那几本书又拿出来翻,一直到半夜,许宁言起夜都看到顾致远屋里的等还没关。
许宁言在林家吃饭的时候,也大致听了几句,知道顾致远压力大,毕竟林父那么看好他,若是不弄出点名堂来,林父不说啥,陆凯那边肯定会有闲话出来。
不过这个忙她可帮不上,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可不是这一块料。
顶多也就在伙食上开得好一些,让顾致远不至于营养不够,就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更何况,她也很快就忙了起来。
百货大楼这边和红星还有红旗两个公社那边已经沟通过了,两个公社如今都迫切的希望许宁言到他们公社去考察,看有什么特色产品可以销到百货大楼,或者借助百货大楼销售到外地去。
一天恨不得八个电话来催问许宁言什么时候下乡去。
许宁言索性也就带着狗腿子回了团结大队,打算在两个公社驻扎一段时间,好好考察一番。
第一阶段驻扎的自然是红星公社,公社这边已经提前给许宁言准备了宿舍,预防着许宁言来不及回家的时候歇息。
还有专门的办事员给她介绍情况,带她熟悉环境。
许宁言跟着办事员去了红星公社下面的其他几个大队,受了不小的震撼。
这个年代,就算团结大队这样已经算是红星公社下面条件中上的大队,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更不用说还有一些地处偏僻,落后的大队了。
能混饱肚子都不错了,好些人家一年上头挣的工分,还不够一家子吃饱的。
年年都要找大队里拉饥荒,今年借的,第二年还,还完又借,就这么一年一年的欠着大队粮食和钱。
虽然是刚开春,可天气依旧寒冷。
好些人家,一家人就只有一件棉袄和棉裤,谁有事出门谁穿。
其余的人,都穿着自己最厚的夹层衣裳,窝在床上不敢下来。
这一幕幕,许宁言只曾经在书中见过描写,真亲眼看到后,那种震撼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陪同许宁言下乡的办事员,叫曹阳,年纪不小了,见许宁言惊呆的模样,苦笑道:“岩池生产大队是咱们公社条件最差的大队,你也看到了,大队靠着山,水田少,又没有河流经过,粮食的产量不好,交了公粮后,每年还要吃国家救济粮——”
许宁言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们以前靠什么为生?”
曹阳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道:“以前他们靠打猎,还有采药为生。如今这山里的东西都是集体的,也不允许个人买卖——”
许宁言明白了:“那为什么不以大队集体的名义,将打到的猎物和药材送到收购站去?”
曹阳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当初岩池生产大队其实条件还是可以的,虽然田地少,产粮不多。
可因为全大队的人会打猎采药,日子倒也是过得去。
只是前几年,岩池生产队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们大队炮制的一批药材,卖到药材收购站后,后来这批药材出了问题。
好像是某个领导用了这批药材后,出现了不良的反应。
后来追查下来,追查到了岩池生产队的头上,说是他们采的药材有问题,炮制的手法也不对,所以才导致了领导的病情加重。
不仅如此,药材收购站的那一批人,全部都受了处分,被转到其他岗位去了。
从那以后,岩池生产队的药材和猎物,就没人敢收购了,就怕再出问题。
就算有明眼人觉得这里头只怕有文章,可没必要为了一个生产大队就得罪上面的领导,这个规矩虽然不成文,但是大家都默认了。
岩池生产大队没了这两样主要的收入来源,那日子自然就是越过越差了。
许宁言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震惊的看着曹阳,你们居然这是想害我?
这是她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能解决的问题吗?这是天知道哪几路神仙打架,然后岩池生产大队这个小鬼遭殃的大问题!
公社领导都不敢插手,然后居然想让她出马?
这是太看得起她了,还是想用她来当探路石?
不管是哪一种,许宁言都很不高兴!
曹阳被许宁言的眼神看得尴尬的一笑,解释道:“小许同志,别别误会,当初那位领导如今已经退休了,上头的口风也松了一些,其实——”
许宁言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那就请公社领导跟上面领导反映,也可以跟药材和野味收购站的领导沟通一下情况,恢复岩池生产大队以大队的名义,向药材收购站销售药材的权利!”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货大楼的业务员,若是岩池生产大队这边恢复了之后,我可以考虑跟我们上级领导汇报,酌情收购岩池生产大队的药材和野味!”
“至于别的,我一个小小的普通的业务员,实在无能无力!”说完许宁言就转身要走。
曹阳心虚地伸手要拦住她:“哎呀,小许同志,你这话就严重了!这不是让你来考察吗?你都不多看一看?”
许宁言正色地拍开了曹阳的手:“我已经考察完了,岩池生产大队不符合我们百货大楼收购特产的条件,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开什么玩笑,想拿自己当探路石?
他们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
就是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法子?是公社的领导?公社张主任?还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谁,许宁言此刻光猜想也没有用,倒不如先回公社再打听。
曹阳跟在后头追上来:“那个,小许同志,你先别着急——”
声音戛然而止。
许宁言也停下了脚步,对上了面前拦住了去路的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瘦削,五官长得不善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宁言,才嗤笑了一声:“这就是公社派来的说能帮助咱们大队的人?一个没张开的女人?”
许宁言虽然不认识这男人,可是她听出来了,这个男人是岩池大队的人,而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已经知道了自己要下来考察的消息,这是特意来拦路的?
可她来之前就提醒过,说考察的时候,不希望告知下面的大队她的来意,公社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扭头去看曹阳,曹阳的脸上露出一点惧色来,不过勉强还稳得住,上前一步,走到了许宁言的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县百货大楼的业务员,小许同志!她负责咱们大队的业务!你们岩池大队要是想恢复到之前,都给我老实些!不然得罪了小许同志,你们以后一辈子都是只能吃救济粮——”
许宁言翻了个白眼,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曹阳这个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以为他是护着自己给自己解围呢,听听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果不其然,听了曹阳的话,那些人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个个都哄笑了起来:“那可正好!不恢复我们岩池大队卖药材和野味的资格,今天你们就别想走出咱们大队——”
县机械厂。
顾致远正在办公桌前,他的面前铺着一张图纸,上面已经有了初见雏形了。
自从这个新的任务安排下来以后,设计部如今是分成了明显的两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