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人知道她有这套书后,都上门来求借回去抄去。
陈芳芳身为知青,感同身受,倒也没有小气。
自己暂时用不着的书,都会借给知青点的人去抄。
当然她也是留了心眼的,要抄也要当着她的面抄写,不准把书带离她的视线。
而且抄写的时候,大家还能顺便讨论一下不会的题目,也算是共同进步了。
只不过她也在心中透露出了一点隐忧,就是发现她的婆家不太赞成她参加高考,只不过如今大队里同龄人都在如火如荼的学习,婆家人没有表露的那么明显。
不过她也在信中说,不管婆家人同意不同意,她都要参加高考,抓住这个机会的。
团结大队的那封信,是大队长口述,会计代笔的。
先是谢谢了许宁言的一片心意,说整个大队都记得许宁言的好!又说了,这一套资料很好,十里八乡的公社都羡慕不已。
如今大队里想参加高考的孩子们,每天干完活,都会一起在大队部学习。
不过他已经在考虑,让知青们也跟本大队的人一起学习,毕竟知青们的文化水平普遍都高一些,这样学习气氛也浓厚一些,大家还能互相帮助。
又透露了一个消息,说上个月,有人来接走了牛棚里的一个姓邢的教授,说是平反了。
大队长很庆幸,之前听了许宁言的,对牛棚的人态度在整个公社来说都算不错的。
不然这些牛棚的人若是都平反了,不说交好,没得罪就已经是万幸了。
听说其他大队,对牛棚那些下放的人态度不好,折磨人家的那些生产队的队长,如今正发愁担心呢。
信的最后说,反正大家都记得许宁言的情,没别的可感谢的,只有一些山货,希望许宁言别嫌弃。
若是有空回来,一定要回团结大队看看,大家都挺想她的云云。
许宁言看着信,终于放下心来。
她能做的都做了,至于那些人能不能考上,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1977年12月7日。
京城的高考正式拉开了序幕。
许宁言和姜致行在全家人的目送下,带着准考证和考试工具,进入了考场。
天虽然寒冷,可每个人的心都是灼热的。
连考了三天,饶是许宁言和姜致行两人,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也有几分憔悴。
主要是心理压力太大。
姜致远这一天特地请假,开着车在考场外等候。
将两人出来,忙将揣在怀里的暖炉塞给了许宁言,让她拿着暖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护着她上车。
上了车,嘘寒问暖,还问她累不累,晚上想吃点啥?
半点眼神都没得到的姜致行,默默地跟在后头,好玄没跟上。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的上了车,只怕他那亲大哥能直接忘记他,只拖着他嫂子回家。
关车门的声音大了点,还得了姜致远一个白眼。
怂叽叽的坐在后座,听到大哥问嫂子,晚上想吃啥。
许宁言笑:“是想吃啥有啥吗?”
姜致远也笑:“是,只要我能弄到!”
姜致行眼睛一亮,见缝插针道:“哥,哥,我想吃大肘子!考了三天,我感觉我人都要考没了!得吃大肘子补补——”
姜致远冷笑一声:“我看你长得像肘子!”
姜致行:……
扭过头去,又是温声细语:“言言,你想好了吃什么没有?”
许宁言笑着看了苦着脸的姜致行一眼:“我也想吃肘子了。”
“好好好,咱们晚上就吃肘子!做冰糖的还是红烧的?”姜致远问。
姜致行在后面冷哼一声,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可真是亲哥!
回到家,姜媛正在家等消息呢。
看到两人回来,笑眯眯的迎上来:“外头冷,冻着了吧?快进屋暖和一下!”
姜致行委屈的上前告状:“妈,我哥太过分了!考完了我想吃个大肘子,他说我长得像肘子!我嫂子要是肘子,他就问是吃冰糖的还是红烧的!他还是不是我亲哥啊?”
姜媛一把把姜致行给掀到一边,拉住他后头许宁言的手,“小言这两天辛苦了吧?快,进屋喝口热茶,我刚泡上的!想吃肘子是吧!恰好今天早上梅姐买了一个,咱们一会就炖来吃!还想吃点别的不?要不让老大去打包一个烤鸭回来?”
刚进屋的姜致远听了这话,点着头,转身就要出门去买。
姜致行在后头跳脚喊:“哥,亲哥,给我带点酱牛肉——”
被姜媛一把薅住了耳朵,拧着进屋:“大肘子和烤鸭还堵不上你的嘴?还要吃酱牛肉?我看我像不像酱牛肉?”
高考过后,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了。
猫儿胡同也有不少人参加了高考,第二天就有不少人对答案。
答案相同的人,脸上喜气洋洋。
答案不太相同的,一个个哭丧着脸。
姜致行也被拉过去对答案,对完垂头丧气的回来,心中也变得没底了。
愁眉苦脸的问许宁言:“嫂子,我跟他们对了答案,感觉大部分都对不上,我会不会考砸了?”
要知道,亲哥可是放话了,他要是敢考砸成绩,亲哥就敢打断他的腿!
他好怕保不住他的腿!
许宁言喝着茶,嗑着瓜子,听了这话,很是无语:“你就不能自信一点?是他们的答案不对?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姜致行转念一想,也对,被外面那群人给带沟里去了。
他可是被逼着和许宁言天天刷题的人,要知道许宁言背后那些白嫖的师傅,可都不得了。
他要是都考不上,外头那些人只怕更考不上了。
这么一想,说不准自己的答案才是对的,那些人的答案都是错的呢!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嫂子,要不,我跟你也对对答案呗?”
许宁言回他一个字:歌舞恩——
姜致行嘿嘿笑着,麻溜的润去陪两个大侄子玩去了。
至于高考志愿,早就在高考前填写完毕了。
许宁言的目标很明确,京大历史系和汉语言文学。
一般来说,很多人会选择什么新闻系,什么物理系,或者还有金融。
可许宁言早就想好了,以姜家现在的身家,现在这个院子,还有姜媛给的另外一套院子,加上他们手里的钱,真不缺钱。
许宁言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纸上谈兵可以,小打小闹也行,可真要走金融这一条路,她这智商还是算了,免得没成就一番事业,反而连累了姜致远。
她本就不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按照现在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姜致远只要仕途上顺畅,他们一家的日子会过得很安逸。
再说了,她虽然不学金融,不代表不会赚钱啊。
她已经听说房产政策开始松动了,陆续有平反回京城的人,到时候买几个院子囤着,将来别说她了,就是两个儿子一辈子够了。
大不了,到时候找几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投资他们,自己躺在后头赚钱她不香吗?
自己从在图书馆上班,深深的爱上了这种氛围。
到时候学成毕业,想办法留校任教也好,或者就在京大当个图书管理员也罢。
又清闲又舒服,环境也单纯,多好!
她报考历史系,姜致远自然是知道的。
他虽然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
倒是姜致行,他填了两个志愿,他最想报考的是外交学院,只可惜外交学院此刻还没有恢复。
能填报的只能是京城外国语大学和国家人民大学。
经过漫长的等待,猫儿胡同里的第一份录取通知书,送到的就是姜家。
是街道办敲锣打鼓送来的。
送到的时候,许宁言正闲着无事,给姜沉和姜湛两兄弟设计连体棉服呢。
这一到冬天,就是给孩子穿连体棉服的时候。
两个孩子从满了周岁后,梅姐就开始训练他们哥俩走路了。
小哥俩长得胖乎乎的,冬天穿得又多,自然走不稳。
许宁言空间里有育儿书,自然是知道,孩子不要提前干预他们行走,不然对腿部发育不好。
所以直接就跟梅姐说清楚了,不要急于让孩子走路,顺其自然,该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了。
梅姐开始还挺心急的,因为一般的家里,那孩子满了一周岁后还不会走,家里大人就会着急了,觉得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一般都会训练孩子开始走路。
她也担心,怕许宁言和姜致远他们着急,或者怪她没把孩子照顾好,所以一岁多了还不会走,这才着急训练。
没想到许宁言压根都不急,她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说起给孩子做衣服,梅姐最拿手。
她已经被许宁言给训练出来了,只要画个图,然后说清楚细节需求,梅姐琢磨一会,转身就能给做出来。
这次许宁言要做的是一套骏马套装。
枣红色的马身子,卡通可爱的马头,还有一条毛茸茸的马尾巴。
两人正交流呢,就听到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自家门口,然后有人敲门。
开了门,街道办主任还有看热闹的邻居们都涌了进来。
街道办主任先是恭喜了许宁言,说她以全市第二的好成绩,考上了京大,今天他们是来给送录取通知书的。
说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许宁言。
许宁言拆开了信封,果然是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她之前估算过自己的分数,自我感觉还不错。
可此刻真的拿到了京城大学的通知书,又有些恍然了。
旁边的贺喜声不绝于耳,许宁言只顾得上笑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街道办主任,还有邻居,关上了院子门。
许宁言才发现,自己的腮帮子都笑酸了。
揉了揉腮帮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才有了真实感。
她,真的考上了京大!
要知道在上辈子,她努力又努力,最后也才考了个一本。
没想到穿越以后,居然能考上传说中的京大,唉,不知道祖坟会不会冒青烟啊!
姜媛那边得到了消息,请了假就急忙赶回家。
以往进家门都是先洗手,再抱两个大孙子。
今天可是一时顾不上两个大孙子了,洗了手,就先去翻看许宁言的录取通知书,看到上面京城大学四个字,忍不住眼圈都红了:“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小言,你可真给咱们家长脸了!这样大的喜事,咱们今晚全家都去吃烤鸭庆祝!”
说完翻来覆去的看着录取通知书,比自己考上了都还高兴。
姜致远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时为许宁言骄傲自豪,一时又有些失落担心,许宁言年轻聪明比自己年纪又小那么多,自己能娶到她,已经是三生有幸。
之前自己还能勉强宽慰自己,年纪大,会疼人,有一些地位,一些钱财,能保护她,呵护她,也算是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如今自己的妻子,居然以全京城第二的好成绩考上了京大,她的光芒以后只怕越发的璀璨,前途不可限量。
而自己,能给她的,似乎越来越少了。
姜致远突然有了一点害怕和自卑。
纵然,他知道许宁言不会嫌弃他,两人有了孩子,有了家,他会爱护她一辈子。
可终究心里歉疚,觉得自己能拿得出的,能配得上如今的许宁言太少了。
但是让他放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此生唯一动心,爱慕,放在心尖,刻在骨子里的爱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这辈子除非他闭了眼,否则,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夺走她!
姜致远咬了咬腮帮子,眼神狠戾。
好容易挨到了下班的时间,姜致远急匆匆的就往家赶。
下楼遇到了属下,想汇报点工作,直接被他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下了楼,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下属眨巴着眼睛:“老大这是有啥急事?跟火烧了屁股似的?”
孙周慢吞吞的走过来,“你知道啥?老大家里来电话了,说咱们嫂子考上京大了!老大能忍到下班才回去,已经够能忍了!这要是我,我媳妇别说考上京大,就是考个大专,我都得屁颠颠的赶回去——”
旁边的人就笑孙周:“你可拉倒吧!嫂子考不考大专咱不知道,不过我这里有刚出炉的烤地瓜,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姜致远是家里最后一个到家的。
一家子都穿好了衣裳等着他了,见他进来,都齐刷刷的看着他。
饶是姜致远这般沉稳的人,都忍不住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了大家。
姜致行先跳了起来:“哥回来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去哪?”姜致远一头雾水。
“嫂子考上了京大,妈说晚上请咱们全家去吃烤鸭!快快快,去迟了烤鸭就没了——”
姜致行就要推着姜致远出门。
姜致远甩开他的手,进屋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的录取通知书。
定了定气,才上前打开录取通知书,忍不住嘴角就翘了起来。
爱惜的摸了摸通知书,恋恋不舍得放下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抱过哥俩中的一个到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大口,骄傲的道:“儿子,妈妈真棒对不对?”
姜沉被亲得咯咯笑,小哥俩如今能说简单的单或双词了。
虽然不太懂亲爹说啥,只听到说妈妈,真棒,就十分捧场的拍着小手,也跟着道:“妈妈,棒!”
一旁的姜湛也不甘示弱学舌:“棒!”
大家都被逗得笑起来,等姜致远换了一件外套,才其乐融融的往烤鸭店去了。
又过了两天,姜致行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国家人民大学的国际关系学院。
姜致行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一贯乐呵呵的他,却抱着通知书流下了眼泪。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想抹掉眼泪,却越急越抹越多。
许宁言等都理解的笑了笑,退了出来,让他安静的整理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等了好大一会,姜致行才眼睛红红的出来。
本以为大家会笑他,可迎接他的是两个大侄子甜蜜的暴击,一人抱着他一条腿,一个喊叔叔,一个说棒棒!
姜致行那点子不好意思,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又嚷嚷着,让姜媛请客。
姜媛也不厚此薄彼,索性带着全家人去吃老莫。
梅姐十分惶恐,这老莫餐厅她可是听说过的,贵得很。
一顿要吃掉五块钱呢!
可拗不过姜媛,只得跟着去了。
等到回来,还感慨,这五块钱有点亏!都没咋吃饱!
胡同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也有落榜的。
反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自然姜家是最让人羡慕的,两个人参加考试,一个考上了京大,一个考上了国家人民大学,这可都是响当当的大学。
其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也都
因为已经考上了大学,之前的工作自然就停了。
开学要等到开春后三月,许宁言和姜致行既不用上班,也还没到上学的时候,倒是难得在家空闲住了。
姜致行是个闲不住的,在家呆了两天,就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起来。
大家都知道他有分寸,也不管他。
倒是许宁言,没多久后,就接到了荆山县的来信。
李建国那边,他的大儿子虽然有许宁言给的资料,不过到底底子差了些,勉强上了一个省里的大专。
不过就是这样,李建国一家也高兴极了,大专生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啊!
他们家这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出了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喜得李建国一家立刻请假回老家,说是请客,实则偷偷去拜祭了祖坟。
林红和林峰也都参加了高考,林峰考上了省立大学,很是不错了。
林红怀孕的缘故,到底精力不济,最后只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大专师范学校,不过对她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市里距离荆山县不远,坐火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
将来毕业后,别的不说,学校老师的工作是稳稳当当的了。
周家那边本来一直抱怨的周母也不抱怨了,据说已经打算提前退休,到时候去市里租个房子,等林红生了后,专门给她带孩子呢。
团结大队本地的高中初中生,只有两个考上了,一个是大专,一个是中专。
就这样,也挺不错了。
团结大队的知青们,倒是考上了三个,除了陈芳芳外,还有两个知青,虽然考上的大学都是普通没啥名气的大学,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让人羡慕不已了。
大队长特意在信里感谢又感谢了许宁言,说要是没有她寄回去的资料,恐怕他们大队里,只怕一个都考不上。
又说那些没考上的知青也没泄气,知道落榜后,又在没白天没黑夜的学习,为明年的高考做准备呢。
许宁言自然是欣慰的,好歹那些资料没白给。
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为何陈芳芳没有写信报喜呢?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心里猜测着,想了想,还是提笔给大队长去了一封信,打算问一问情况。
信刚寄出去没多久,眼看要过年了,许宁言这一日,带着两个孩子和梅姐一起出去刚买了一些年货,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狗腿子冲到了前面,冲着自家院子门口汪汪叫着。
抬头一看,自家院子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陈芳芳是谁?
陈芳芳也看到了许宁言,激动的扑了过来。
半道上就被狗腿子给呲牙裂嘴的拦住了,冲着陈芳芳一阵低吠。
许宁言忙道:“狗腿子,是熟人!”
狗腿子这才慢慢的往后退了两步,还警惕的看着陈芳芳。
许宁言惊讶的看着陈芳芳,她虽然穿着棉袄,可看得出来十分的单薄,棉袄上补丁摞着补丁。
看得出来陈芳芳是竭力捯饬过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点。
可憔悴的面容,皱巴巴沾了污渍的棉衣,还有露出脚趾头的棉鞋,冻得发青发白的脸颊,都透露出她的狼狈。
“许同志,是我,我是陈芳芳,我,我——”陈芳芳对上梅姐,还有姜沉和姜湛两个孩子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上发烧,强忍着羞耻,一双手窘迫的扯着衣服的下摆,剩下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许宁言一看就知道出了事。
忙道:“你啥时候来的?来之前怎么没给我来个电报?我也好去接你!等半天了吧?快进屋去暖和暖和!”
说着打开了院子门,示意陈芳芳进门。
陈芳芳眼圈一红,提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腿都几乎站不稳,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没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还好她反应快,扶住了门框才没丢脸。
缓了缓,跟着进了院子,顿时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许宁言将人给领到了堂屋,一进屋子,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
陈芳芳看着堂屋里的沙发,桌子,电话机,电视机,都不敢往里面走了。
尤其是屋子里暖和,没一会,她脚下沾的雪和泥就化了开来,淌成了一滩泥水。
许宁言让她进屋坐,她看着沙发背上用白毛线钩出来的沙发套,连忙摇头。
越发的紧迫和狼狈起来。
虽然没往里面走,就站在门口这一会,暖气扑面,浑身也暖和了一些。
尤其是脸上,被寒风吹过,雪捂过得地方,开始痒得难受。
陈芳芳嗫嚅的开口:“我,我脚下脏——”
许宁言见陈芳芳此刻脸色虽然没那么青白难看,恢复了一点血色,可看她干枯起皮的嘴唇,憔悴消瘦的模样,就知道她遭了大罪了。
将姜沉兄弟俩放在了堂屋中间特意给他们用木头栅栏拦出来的一块空地里玩耍。
转身给陈芳芳拿开水冲了一碗红糖水:“快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又吩咐梅姐:“梅姨,去下一碗鸡蛋面来。”
梅姐忙答应着去厨房忙活了。
陈芳芳摆手:“不用不用——”
许宁言故意把脸一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来京城,到我家,那就是客人!怎么,要跟我生分不成?”
一面就拉着陈芳芳坐到了炉子边烤火。
坐下来,炉子边的温度暖烘烘的,陈芳头上的雪,衣服上的雪都融化了,烤得只冒青烟水汽。
许宁言捏了一把陈芳芳的棉袄,都打湿了,手也是冰凉的。
忙进屋翻找了一身自己之前的半旧的棉袄,还有一套半旧的秋衣秋裤和毛衣毛裤出来,“你这浑身都打湿了,快去把衣服换了,不然着凉伤风了。”
陈芳芳有心推拒,被许宁言不容置疑的推到房里去,将衣服丢给了她,见她不动手,“你是自己换,还是我给你换?”
说着就要亲自动手扒陈芳芳的衣服了。
陈芳芳眼圈红红的转过身去,顺势擦了一把眼泪,然后开始解开衣服扣子。
许宁言也就退了出来,看着姜沉两兄弟玩耍,心里对陈芳芳来找她是为了啥,有了几分猜测。
陈芳芳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出来。
两人身量差不多高,这衣服穿在陈芳芳身上正合适,又轻软又暖和,比陈芳芳前二十多年穿过的衣服都好。
棉袄棉裤上身,屋子里温度又高,陈芳芳出来后,那一碗红糖水温度刚好适宜。
小口小口地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里,都是又暖又甜。
梅姐也已经下了一大碗面条,雪白的挂面,上面铺了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撒了一层碧绿的葱花,闻着就喷香扑鼻。
陈芳芳闻着这味道,还想推辞两句的,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许宁言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趁热吃,先垫垫肚子!”
陈芳芳接过筷子,小心的夹了一筷子的面,吹了两下,放入嘴里。
停顿了一下后,进食的速度在她努力控制下,还是飞快的看到面条消失在了嘴里。
到最后,一大碗面条,连汤都被陈芳芳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筷后,陈芳芳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忍不住脸一红。
梅姐十分有眼色,将碗筷收下去后,看看堂屋里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小言,我去做午饭,你看着一下孩子。”
说完就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许宁言和陈芳芳,还有两个小豆丁。
许宁言这才开口:“说吧,到底怎么了?大队长都给我来信了,说你考上了京城这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我却没收到你的来信,就猜到出事了。”
陈芳芳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狼狈的擦干了眼泪,开了口:“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原来,陈芳芳的婆家开始看到陈芳芳收到京城这边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毕竟这可是长脸面的事。
陈芳芳的婆婆满大队里炫耀了个遍,也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
也不知道是谁,背地里眼红还是别的,偷偷跟陈芳芳的婆婆说他们一家傻子,现在乐呵呵的,以后有他们一家子哭的时候。
说什么陈芳芳都已经结婚了的女人,不想着安心生几个孩子,下地干活挣工分,挣钱,上什么大学?
这不是压根心还没在婆家和男人身上呢!这样不安分的女人,上了大学,去了城里,以后还能回来?
到时候上哪里找去?
再说了,这学校里,离得那么远,万一这陈芳芳要是跟别的男人搅和上了,许家都没人知道。
那岂不是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话提醒了陈芳芳的婆婆,回去就要陈芳芳把录取通知书烧了,不准她去上大学。
陈芳芳的男人开始还是赞同陈芳芳去上大学的,毕竟有一个大学生的媳妇,脸上有光。
可被自家亲妈背地里这么一嘀咕,也开始害怕了。
陈芳芳的男人知道,陈芳芳嫁给他是迫于无奈。
如今考上大学了,他可是打听过了,说大学生去上学,不仅不用花钱,学校每个月还给补贴钱呢。
毕业后,就在城里给安排工作。
扪心自问,换做他,考上大学,身边都是同龄的读书人,以后还在城里有工作。
谁还记得乡下的糟糠妻?
陈芳芳的男人这么一想,立刻就被说动了。
不管陈芳芳如何哀求,如何保证,说绝对不会丢下他不管,保证等大学毕业立刻就跟他生孩子,甚至主动说,让她男人跟着她一起到京城来,她想法子养活他。
可陈芳芳的男人却不为所动。
只告诉陈芳芳,不许去上大学!没得商量。
逼着陈芳芳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陈芳芳不交,挨了一顿打不说,屋子里被翻了个遍也没找见。
许家索性就直接将陈芳芳给反锁在了屋里,每天就给送点饭和水进去,不让她饿死就行了。
说打算关到学校都开学了,到时候陈芳芳还没报到,到时候也没资格了,再将人放出来。
每天陈芳芳的婆婆一家,轮番来劝她。
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都嫁人了,就老老实实的跟男人过日子,生几个孩子,婆家还能亏待了她?
非要想一出是一出,考什么大学?
女人这么能干做什么?把男人都踩在脚下了,谁还敢要?
又让陈芳芳讲良心,别忘恩负义。
当初是她活不下去了,嫁到他们许家后,才能工分不够,还能吃饱穿暖活到今天。
怎么能孩子都不给她男人生一个,就想跑?
陈芳芳努力辩解自己不会跑,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没人会听她的。
被关在家里好几天后,先是知青们发现了不对,去她婆家去找她,却被婆家人给挡在门外,说陈芳芳病了养病,不让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