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暖和了,孩子大了也不能总是闷在屋里,所以晚饭就在院子里吃。
六个月的孩子,能吃辅食了。
一般晚上会给孩子一个人用一个鸡蛋炖一个蛋羹。
把两个孩子抱起来,许宁言和梅姐一人负责一个喂蛋羹。
没有放油没有放盐,就这样,小家伙还吃得津津有味,一碗很快就见了底。
吃饱喝足,将两个小家伙继续放到凉席上去玩。
大人们开始吃饭。
吃完饭,梅姐去收拾厨房,然后烧水给两个孩子洗澡。
姜致远才开口:“我最近不忙,请了几天假,想着带你和孩子去一趟西北,带两个孩子去见一见他们的外祖父。”
这是姜致远早就放在心里的一件事,当时结婚后其实就应该去拜祭一下岳父的。
只可惜他工作忙抽不开身,然后许宁言很快就怀孕,那就更不可能长途跋涉去西北了。
如今孩子大一些了,这个时间不冷不热,带着孩子出门也会舒服一些。
不然等以后只怕又没有时间了,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去一趟。
许宁言一愣,之前姜致远跟她提过一次,只是后来姜致远忙,然后怀孕生子,她几乎都忘记了,没想到姜致远还放在心上。
想了想,确实也该去一趟西北拜祭一下了,毕竟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
好歹也要去告诉一声吧,这虽然灵魂不是他闺女,可身体是人家闺女的。
按照血脉遗传来说,姜沉两兄弟可的的确确是继承了许英雄的血脉,也该让他看看了。
当即点点头,问姜致远什么时候出发。
姜致远说两天后,让许宁言也去单位请假,再收拾一下东西。
梅姐急了,这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一下子要带孩子出远门,她可不放心。
还好姜致远说了,也带上她一起,不然这一路上,虽然自己两个儿子还算好带,可他还真怕他们夫妻俩照顾不过来。
梅姐一听自己能跟着去,立刻放下心来。
姜致行眼珠子一转:“哥,我也请几天假,跟着去呗!路上多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你们也更轻松些不是?”
姜致远踹他一脚:“我带孩子去见他们姥爷,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姜致行理直气壮:“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代表嫂子的婆家人,也去给许叔叔献束花,说两句话,表明一下婆家的态度啊!”
姜致远:我看你是在皮痒!
姜致行看他哥这边是说不通了,立刻就转战许宁言这边,一脸的委屈:“嫂子,你就答应带我一起去呗!不然在家里就剩下我跟妈两个人,她到时候肯定住医院不回来,我一个人多孤单啊!再说了,你们都走了,我这万一做题不会,找谁请教去啊?还有,你们都不在我身边,万一我被人勾引出去玩——”
姜致远头疼,揉了揉额角:“闭嘴!再胡说八道就不用跟着去了!”
这是松了口。
姜致行目的达成,绝不恋战,麻溜的滚回屋继续刷题去了。
等到给姜沉小哥俩洗了澡,又哄着他们睡着了,两人才回屋。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许宁言翻身看着姜致行:“说吧,怎么突然要去西北?不是又有什么任务吧?”
按理说以姜致远这个级别,是啥大案子,要让他出马啊?
姜致远眼神一动,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就知道,瞒不过许宁言。
看着许宁言似笑非笑的眼神,含糊的道:“这次去西北,是要接一个人回京城。”
许宁言心里一动,想想现在这个时间,上面的政策已经有所松动,只怕姜致远要去接的,是第一批被平反的人物其中的一个吧。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居然还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接,需要出动姜致远,还要借他们一家去探亲祭拜亲人的由头来掩护?
不过许宁言也知道保密条例,不该问不能问的一律不能多问。
因此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
许宁言如此的通情达理,让姜致远心底柔软一片,将许宁言搂在怀里,亲昵的亲了亲她的发丝:“这一次去,如果顺利的话,大约能呆两三天,如果不顺利,可能要呆一个星期。”
“我让致行跟着,也是以防万一,怕我不在你们身边,有他一个大男人,肯定安全些。”
许宁言这一两个月来,好容易能在睡前看到姜致远,说完正事,就心猿意马的摸着姜致远的腹肌想入非非呢。
没想到姜致远还絮叨个没完,忍不了一点。
掐了姜致远的腰一把,凑上前去,堵住了姜致远的嘴——
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不干点该干的正经事,絮絮叨叨个没完干啥呀?
姜致远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反客为主,炙热的气息追逐了上去……
姜媛第二天下了夜班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没多想。
一来只是理所应当之事,二来她这个大儿子,一旦做出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也懒得废那个劲。
就是有些舍不得两个大孙子。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一次去西北探亲,队伍浩荡。
用了姜致远的,姜致行的,姜媛的,还把刘局的身份证也借过来,买了四张卧铺票。
两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一点都不怕。
反而兴致高昂,看到没见过的地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来回转悠,感觉看都看不过来。
小模样可招人喜欢了。
就连乘务员都忍不住逗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小孩子毕竟精力有限,上车后没多久,就困了。
就算这两个孩子好带,这一路也折腾得够呛。
下了火车,一行四个大人两个孩子,都灰头土脸的。
还好下了火车,接到消息的西北军区已经派人来接了。
还是上次住的招待所。
大家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吃了饭,人才算活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却没什么精神。
军区那边知道这次两个小孩都过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还特批了骆驼奶给两个孩子,刚煮好的奶,又香又浓。
许宁言本来还犹豫,两个小家伙的口粮一直是她喂奶,再加奶粉和辅食。
这骆驼奶,还真没喝过。
不过听了招待所的人说,这骆驼奶可是好东西,当地小孩子若是当妈的没奶,一般是喝牛奶或者羊奶。
讲究些的喝骆驼奶,孩子身体倍棒,不容易生病。
许宁言这才试着给两个孩子喝。
没想到小家伙接受良好,咕嘟咕嘟就给喝下去了。
更可气的是,喝了骆驼奶后,两人居然就不喝奶粉了。
第507章 祭拜
许宁言和梅姐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见小哥俩吃了后没半点不好的反应,才放下心来。
不管姜致远来西北是为了啥,许宁言来这一趟,是真心实意要带姜沉小哥俩去拜祭许英雄的。
修整了两日后,就准备去烈士陵园。
军区那边本就很重视他们这次回来,再加上姜致远现在的身份地位,又是京城那样重要的单位位置上,更是不敢怠慢。
直接就派了一个人,专门负责接待。
要不是许宁言和姜致远说了只是私人行程,不想惊动其他人,只怕军区那边还要派人到烈士陵园那边搞一个仪式。
饶是如此,烈士陵园那边也做好了准备,等许宁言他们一行人到烈士陵园。
别的不说,起码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看来是提前清过场了。
这样也好,起码没有其他人打搅他们。
姜致远这次虽然另有其他任务,可拜祭岳父也是诚心诚意的。
早就准备好了一坛子酒,水果,还有几样点心和两碗肉菜。
进了烈士陵园,姜致远先将酒倒在了陵园正中间的烈士碑面前,算是先祭拜了陵园内的所有烈士。
然后才到了许英雄的墓碑面前。
将水果,点心和肉菜都一一摆放在了许英雄的墓前,又拿剩下的酒擦拭了墓碑。
许宁言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姜致行,绕着许英雄的墓转了一圈,本来打算假若有杂草,就给拔掉的。
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陵园估计刚被部队给重新修葺过,别说杂草了,连碎石头都看不到一块。
绕了一圈过来,姜致远和许宁言两人接过孩子,跪在了墓碑前。
“爸,我们来看你来了!这是您的两个大外孙,一个叫姜沉,一个叫姜湛,特意带来给您看看!”姜致远说完,扶着孩子,给许英雄的墓碑磕头。
两个孩子本就胖乎乎的,团子一般。
被亲爹这么按着给许英雄的墓碑磕头,咕咚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屁股乱扭着在地上股涌,就是起不来。
还是亲妈看不下去了,将两个娃给拎起来,两张小脸蛋上已经灰一块白一块了。
梅姐看着心疼,忙将孩子接过去,拿帕子去擦。
姜致行也跟在后头,麻溜的跪了下去,利索的给许英雄的碑磕了三个头:“许伯伯,您在下面请放心!嫂子嫁到我们姜家,以后我们姜家就是嫂子的依靠,嫂子的家!嫂子不仅是我哥的媳妇,也是我的亲姐姐,是我妈的亲闺女!要是我哥有对不住我嫂子的地方,我们家肯定是把我哥赶出去,把我嫂子留下……”
唠唠叨叨自言自语道跟许英雄唠了好一会,还是姜致远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给薅起来,“带平平和安安到外头等着去。”
姜致行看了看还跪着的许宁言,点点头,和梅姐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往外头走去。
姜致远拍了拍许宁言的肩膀:“你和岳父说说话,我和西北军区的人说点事。”
说着起身和部队接待他们的人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都避嫌的往远处走了些说话,给了许宁言一个独处的时间。
许宁言沉默的看着墓碑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不知道您老人家在下头过得好不好?找到了她没有?我虽然不是她,可也算,是她,平平和安安两个孩子身上流淌的还是您的血脉!所以我带他们俩来见见你,让您也知道,您的血脉并没有断绝!”
“他们俩都是很好和可爱的孩子,相信您也看到了!是不是?”
说着她回头往后看,梅姐和姜致行带着孩子还没走出多远,因为两个孩子一路咿咿呀呀的一会指着这个,一会指着那个,姜致行平日里看着不咋着调,此刻却十分有耐心,停下脚步来,细心的给两个其实听不懂的孩子讲解,没有半点糊弄。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心电感应,许宁言看过去的时候,正好两个孩子也冲着这边呵呵笑着,露出了缺齿笑容,口水滴滴答答的就滴落在了姜致行的手背上。
姜致行长抽一口气,从兜里熟练的掏出了手绢给两个孩子擦了擦口水,正好看到了许宁言回头,下意识的就挥挥手。
许宁言默默地又把头转回来,“您应该看到了,我现在过得挺好!两个孩子也挺好!孩子的爸爸会好好的教育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绝对不会玷污您的名声,给您脸上抹黑的!”
“以后如果情况允许,每年我会带孩子来看看您的,您放心吧!”
说完,端端正正,认认真真的给许英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姜致远本来就只是找个借口,让许宁言跟许英雄单独说说话。
所以虽然一直在跟接待他们一行的人说话,可心神有一半放在了许宁言身上。
此刻见她站了起来,立刻就止住了话头,说了声抱歉,向许宁言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后,先看了许宁言的神色,见还算平静,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许宁言裤子上的灰,小心的问:“那咱们是回去招待所,还是在外面逛逛?”
许宁言心情自然是平静的,她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许英雄或者说是原主。
毕竟自己也不是故意占据原主的身体。
再者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原主要么当时就死了,要么就如同书中说的那样,被许珍珠陷害死得凄惨。
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改变了原主的命运,还替原主报了仇,怎么都对得起原主了。
看看湛蓝的天空,五月的西北,白天的天气还是不错的,温度适宜,也能看到一些绿意,风吹在身上也刚刚好,“带孩子们在外头走一走吧,难得出来一趟。”
一行人出了烈士陵园,慢慢的往招待所那边走。
姜致行和梅姐抱着孩子在前头走,接待他们一行的人在旁边解说路上的风景,逗小哥俩玩。
姜致远和许宁言落在后头。
“明天开始,我要离开几天——”犹豫了一下,姜致远还是开口了。
第508章 沉甸甸的爱
许宁言知道姜致远要去接那位神秘大佬了,也没多问,点点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姜致远点头:“你们这几天就在军区附近转转,别离得太远。我问过小胡了,他说既然这次回来能多呆几天,军区那边以前岳父的几个老战友,想接你们到家坐坐。”
许宁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致远还想再交代几句什么,被许宁言瞪了一眼:“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知道分寸!你忙你的去!别担心我们。”
就差嫌弃姜致远罗嗦了。
姜致远苦笑着摸摸鼻子,咽下了剩下的话。
他也不想罗嗦的,可这不是要离开几天不放心吗?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许宁言带着孩子,在军区大院里如鱼得水。
毕竟她生的两个小家伙,那真叫一个人见人爱。
一进军区大院的家属区,一路上只要看到小哥俩的人,就没有不稀罕的。
小哥俩也不认生,不管谁逗,都呵呵笑,相当给面子。
尤其是一笑一人一边一个小酒窝,那叫一个招人疼。
许英雄的那些个老战友,如今也都位高权重,最低的是团级干部,高一些的,已经是副师,师级干部了。
看到两个小哥俩,尤其是看到那两个小酒窝后,那般刚强的西北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小哥俩不撒手:“这一对酒窝,可太像老许当年了!他当年就一笑一对酒窝,看着就显小,不老成。被人笑过之后,就很少笑了,天天板着一张脸装深沉——”
许宁言才知道,原来姜沉和姜湛兄弟俩的酒窝居然是遗传许英雄的。
当初她就觉得奇怪呢。
别的还没见过小哥俩的老战友们,听说这俩兄弟居然像许英雄,纷纷抽空跑来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也有滤镜,开始只是说小哥俩酒窝像许英雄这个外祖父,再后来,就成了鼻子眼睛嘴巴无处不像了。
要是许宁言没有见过许英雄的照片也就信了。
如今看他们那一个个摸惯了枪,杀过了人的手,怅然的,怀念的,欣慰的将小哥俩抱在怀里,亲香个没完,许宁言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小哥俩每天回来,兜兜里都塞满了各色的见面礼。
什么狼牙,什么子弹壳,什么军功章,还有各色稀奇古怪的石头,或者木头啊,骨头之类的雕刻的小东西。
许宁言都收了一小包了。
有心要退回去,可这些人都说不过是点小玩意,还说是一片心意。
还说按照他们这一块的说法,什么狼牙啊,子弹壳之类的,都是阳气杀气极重的东西,能避邪,定神,给孩子带最好。
许宁言只得收了。
这可都是沉甸甸的爱啊,若是都挂上,姜沉和姜湛小哥俩,脖子手上腿上只怕都要挂满。
别说辟邪了,只怕都能镇宅了。
许宁言这边母子三人天天被许英雄的老战友喊去,睹人思人。
姜致行还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来到这西北,那是看啥都觉得新鲜有意思。
反正嫂子和小侄子在军区大院不用担心安全,他索性每天就到处乱逛。
许宁言也放心,他那么大个人了,还有军区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当向导,也就随便他去了。
而在三百里之外的马河农场。
这农场虽然不在沙滩戈壁中间,可条件也十分艰苦。
满天的黄土,虽然到了初夏的季节,放眼看去,也看不到什么太多的绿色。
在农场附近有一条河,叫马河,却是常年无水,河床干枯裂开,
只有在雨季的时候,上游大雨,来不及被干涸大地吸收的雨水,会顺着河床往下游流淌。
那个时候,顺着马河两边,才会郁郁葱葱,短暂的出现勃勃生机。
马河农场开垦出来的田地,一年就指望这短暂的雨季从上游下来的水浇灌。
在马河的沿岸,除了马河农场,还有大大小小十来个生产支队,都是靠着马河短暂的雨季涨水而活。
马河农场因为地处偏僻,穷苦,而且出入不方便,常年会往这里送一些劳改犯,或者是成分不好的走资派和臭老九来改造。
姜致远要接的那一位,就在这个农场。
他这次到马河农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三个西北军区的士兵,开着吉普车,一路风尘仆仆。
虽然只相距三百来里路,可因为路况不好,山路弯弯曲曲的,足足开了两天。
因为山路危险,他们也不熟悉路况,不敢走夜路,中途休息了一晚上。
天刚亮就又匆匆赶路,连饭都是在路上解决的,买了几个干馒头,背着水壶,饿了啃上一口,渴了灌上两口水。
四个人轮流换着开车,饶是如此,到达农场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到了马河农场,姜致远出示了工作证还有介绍信。
农场的门卫唬了一跳,这可是京城来的人,而且看他身后那三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门卫忙让人去通知农场负责人。
农场负责人心惊胆战的一溜小跑过来,路上把自己小时候尿床的时候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明白自己干了啥,要出动京城X单位的人?
见到姜致远和他身后那三个士兵的瞬间,农场负责人的腿莫名的就更软了,勉强撑着镇定走到姜致远面前:“同志,你好,我是马河农场的负责人钱爱国,你这是?”
姜致远冲着农场负责人钱爱国点头示意,说明了来意。
“你好,我是姜致远,我这次来是奉命来接走何秉谦同志,请问他现在情况如何?”
钱爱国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是有这么一个人,就在我们农场接受改造!不过姜同志,你们要接走他,有文件吗?有文件我们这边才能放人——”
虽然心里打鼓,钱爱国还是按照规定问了一句,说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生怕姜致远一言不合,就带着后头那三个士兵冲进去抢人了。
姜致远自然随身携带了文件的,他出示了带着京城革委会大红公章的文件,还有西北军区这边的协助文件,自己的介绍信,工作证。
第509章 孤家寡人一个
钱爱国虽然心里慌,手下却不慢,将所有的文件,证件,介绍信都检查了一遍无误,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谨慎的道:“姜同志,你这边的文件证件介绍信都没问题,只是我这边还需要给县革委会那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话被姜致远直接打断了:“钱爱国同志,我是从京城直接奉命过来接人的!文件你都看了,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应该按照规定放人让我们接走!你应该知道保密条例吧?”
钱爱国的心咯噔一下,他为啥要给县革委会那边打电话确认,这不就是因为这事没有过先例吗?
送到他们马河农场的人,这些年下来,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从他们农场走出去过。
这突然要接走一个人,他心里没底啊,想着给县革委会那边通个气,到时候真要有个啥,也不能说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是吧?
可姜致远这么一说,他一个激灵,立刻道:“姜同志,我明白了,我立刻放人!”
说着就要喊人去把何秉谦叫来。
姜致远却道:“不用了,直接带我们过去就行了。”
钱爱国还能如何,只能陪着笑脸跟在后头。
农场里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下地干活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回到住处。
姜致远看过去,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眼神麻木,即使看到了姜致远他们一行人,也顶多看一眼,就匆匆低下头走了。
农场不算太大,往里面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些低矮的草棚子或者土砖房。
虽然姜致远没说啥,只扫了一眼,钱爱国就忙不迭地辩解道:“这里住的都是送来改造的,生活条件艰苦一些,才能让他们从思想深处都得到改造——”
姜致远的眼神突然在看到一个人影的时候,凝住了。
那个人影消瘦,背佝偻着,头发花白,这个天气,身上还裹着一件破棉袄,走路的姿势还有些不自然,一瘸一拐的。
钱爱国本来一直就观察着姜致远,看到他的眼神盯住了一个地方,也跟着看过去。
解释道:“那是前两年才下放到我们农场来改造的,叫顾勇,是从京城下放来的,听说以前还是京城某部的军长,犯了大错,才被送到我们这里来。他老婆跟他离婚了,儿子为了保住自己,把罪名都推到了他头上。”
“孤家寡人一个!来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看过他,也没人给他写信寄东西。去年年底大雪灾,他为了抢救农场的财产,被压在雪下面的几头羊,受了凉,把腿给冻了,所以如今走路有点毛病。”
姜致远收回了眼神,垂下了眼睑,无人能看清他的眼神。
钱爱国解释了一通,见姜致远没有反应,也就不再说话了。
继续往里面走。
经过了顾勇的身边,无人停下或者慢下步伐。
顾勇本是埋头走路,听到了脚步声,无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整个人都楞住了。
张嘴刚要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一双眼睛只死死的盯着姜致远的后背,眼神里又是惊讶,又是喜悦,还带着一点微不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可不管他怎么看,姜致远都没有回头,就那么径直的,缓慢但是坚定的越走越远,直到拐了个弯看不到人影为止。
顾勇本来就佝偻的背影,越发的弯了下去。
他在路边站得太久了,后头收工的人赶了上来,看到他还站在哪里,直直的看着前方,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老顾,你咋还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顾勇回过神来,整个人都精气神好像都被抽干了一样,无精打采:“没看什么,就看到钱主任好像带着几个生人往里头走。”
听到顾勇的话,后头收工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难道又来新人了?”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顾勇没心思听这些闲话,他此刻心里也是一个大大的疑问:姜致远来这里做什么?
姜致远在钱爱国的带领下,又往前走了大约两里路,才看到又是一片低矮的草棚和房屋。
径直走到了一个低矮的看起来是草垛子的棚子面前,钱爱国推开了门,甚至不能叫门,只是几把草胡乱的捆成一片,挡在了门口,所以就充做了门。
里头低矮得人进去都要弯着腰,里面没有窗户,黑漆漆的。
姜致远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
靠着最里面,有一块地,上面铺着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层草,草上面,胡乱团着被褥,已经看不清楚颜色了。
挨着门口的地方,那土砖和石头,砌了一口土灶。
灶台上坐着一口土陶罐子,也是黑黢黢的。
灶台旁放着一点柴火。
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爱国站在门口,脸上都有些讪讪然:“那什么,他们是来改造的,自然,自然这个条件艰苦一些,艰苦一些——”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啥错,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顶着姜致远的眼神,就忍不住心虚。
姜致远没说话,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钱爱国以为姜致远嫌弃里头脏乱低矮,他自己也挺嫌弃的,所以都站在门口。
等了一会,没等到人,钱爱国忍不住了,挪动了一下脚步:“要不我让人去叫他?”
话还没说完,远远的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影,消瘦,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裹着一件破旧的旧棉袄,里头的发黄发黑的棉絮都露了出来,风一吹,颤巍巍的。
他走近后看到姜致远一行人,远远的在十米开外就停住了脚步,警惕的看着:“你们找谁?”
姜致行沉默着还没开口,钱爱国就忍不住道:“何秉谦,这是京城来的姜同志,奉命来带你走的!”
何秉谦后退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眼神里都是戒备,还有一些狐疑:“京城来的?你们奉谁的命?要带我去哪里?”
姜致行上前了两步,走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何秉谦同志,我是姜致远!”
第510章 令人心酸
何秉谦带着一副眼镜,眼镜腿已经折了一半,胡乱拿布条子系在耳朵上,听了这话,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眯缝着眼镜,打量了一会,才恍然道:“你,你是老王的那个小徒弟。”
停顿了一下,才又问道:“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说完这句话,不等姜致远回答,忍不住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可问的?去哪里不都一样?行了,我也不为难你,走吧!是现在就走吗?”
姜致远犹豫了一下,看何秉谦现在摇摇欲坠这个样子,真担心他的身体。
而且天色晚了,为了安全起见,也不能连夜赶路。
扭头看向钱爱国。
钱爱国十分有眼色,立刻道:“现在天色晚了,连夜赶路不安全。咱们这农场附近可有狼,都是大半夜的出来,这玩意碰到了,可不得了!要不你们就现在咱们农场招待所住一晚,明早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