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一直不理他,他也不停地说:“王漓打听到,镇上的人都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明明,你我的婚约还在。”
后半句,怎么?听怎么?委屈。
“你过得?好,我也不会再来打搅你,明日你便忘了今夜的事?,我让王漓送你走。”
沈昭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昭就莫名想起?在京中做的那些?噩梦,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敢伸出手,怕面前的人忽然碎了,梦醒来,他又?孤身一人了。
沈昭不怕花锦一言不发?,他在梦里有无数次像今夜这?样自言自语。
月光落在榻边,沈昭视线有些?模糊,迟疑地说:“好像,又?是梦。”
沈昭自暴自弃地凑上前来,摁住花锦的手,将?她揉进了怀里,他怀中还揣着两个平安符,是给她和孩子求的,思及此处,沈昭闷声说:“骗子。”
花锦怕他旧事?重?提算账,趁他脑子不太清醒,问他:“你这?动手动脚的,是想讨个外室的名分?”
以?沈昭的脾气,应该下一刻就推开她。
没想到抱着她的人手一松,竟然真的深思熟虑了一番,又?紧紧地抱着她,有些?忐忑地问:“行吗?”
花锦一噎,哭笑不得?。
花锦推开他:“你说呢?”
沈昭醉了,话也格外多,看来这?个皇帝真给他当憋屈了,连外室都不介意去当。
沈昭真的想出办法了,还是个退而求其次次次的办法:“我不要名分。丰凌郡的女娘大多都像男子一样,有许多......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只要你愿意见?我。”
花锦这?下是真的惊了。
她在蓟州遇到过郡主说的清秀小倌,那都差点没忍住,要不是当时银子不够,还真就挑一个买下来了,后来漂泊多了,见?到那样的男子都没了兴趣,这?才作罢。
京中美人更?多,他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思念?
不过有传言,他一直不愿立后,是因为已亡故的燕王妃。
花锦迟疑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再信他一次,沈昭就已经开始轻吻她的脖颈,花锦本就意志不坚定,被他这?么?一撩拨,收起?了和他说清楚她与魏玿云假婚约的心思。
她不愿再把自由折给任何人,尝到片刻的欢愉就好,沈昭就这?么?误会下去,她也减轻了许多负担。
见?她没有抗拒,沈昭便将?人拦腰抱起?,抵在了床上。
花锦:“你不是醉了?”
沈昭灼热的气息覆了上来,应了一声,更?轻柔地吻她:“只抱着你,行吗?”
他心中有很多念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停了下来,就躺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闭眼。
花锦被他折腾的想发?火,转身想踹他,还没动作,就被沈昭揽在了怀中。
“窈窈,我绝不打搅你。”
他揽着人,没一会就睡着了。花锦怔了怔,也闭上了眼。
门外的王漓立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始终没从门里出来的沈昭,心里凉了一片。
王漓一直守在门外发?呆,刘湃干脆也站在他身边,二人盯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门才从里面打开,王漓忧心忡忡,见?出来的是花锦,两眼一黑,花锦边走边整着衣领,她不想等沈昭醒来纠缠,决心先走了。
她这?模样太潇洒,王漓心说荒唐,他快步追上花锦:“主子他......?”
花锦:“没醒。我先告辞了。”
王漓目瞪口呆,也不敢拦,连忙亲自送她走。
刘湃非要凑上来问一嘴:“咱们还不走吗?”
王漓让他先滚一边去,刘湃只好站在门口等,等王漓和花锦走远了,他想着把房中收拾收拾,一推门,看见?里面静静坐着的沈昭,吓了一跳,腿一软就想跑。
不过沈昭一直没有抬头看过来,他就把脚收了回来。
沈昭头痛欲裂,昨夜的事?却没忘,此刻脸都憋红了,思来想去,只憋出来两个字来评价自己的行为:“无耻。”
刘湃下意识接:“下流?”
主子怎么?会在昨夜那女娘的房间?
沈昭也没怪罪他,只是问:“她走了?”
刘湃应了一声,想起?早上花锦大喇喇走出去的画面,让他莫名想到芙蓉阁里寻欢作乐后的男子。
刘湃越想越别扭,刚想与沈昭闲扯两句,就见?沈昭闷闷不乐地起?身,要了一匹马追出去了,幸亏理智尚存,还知道?拿上平时不离身的面具。
刘湃看着主子匆匆离开的背影,瞪圆了眼睛,张俞过来,骂他一声,他也破天荒的没恼。
要是他没记错,那女娘可是家中有人了。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王漓忐忑地问:“您要去哪儿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 每年的?秋末,她都漂泊在外,记得发生过什么, 却大多都忘了在哪。
花锦也不?想让王漓为难:“每逢新年,我都会回镇上。”
只要有了她一句交代, 王漓就能交差了,花锦前脚刚走,沈昭就追了过来。
王漓忙将方才?的?话重?新讲给沈昭听:“人?肯定还?没走远, 您现?在追, 肯定追得上。”
沈昭原本担心?她厌烦他, 但她既然肯给一个下落,想来事情也没有那么糟。
沈昭已经在丰凌郡耽搁了好一阵子,洛州的?人?恐怕要等急了, 他不?能再拖,回去后就连忙启程。
沈昭一路走, 一路遣人?打探花锦的?消息。
花锦离开丰凌郡没多久, 就遇上了从前交的?旧友, 与他们一起登高望远, 吹多了寒风,乱糟糟的?思绪就全被吹走了。
还?是先忙眼下吧。
她一直在外扮作男儿身, 友人?大多出身名门,被教条束缚着。绝对不?会想到她这么离经叛道,只是觉得她娇小瘦弱了些?, 倒没怀疑过她是个女?娘, 还?对她多加照顾。
花锦见多识广, 出口成章,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情, 十分讨人?喜欢。
沈昭遣去的?手下也如实禀报了。
沈昭听过以后,知道她过得舒心?,不?会遇上危险,便?不?再探听她的?下落。
冬意渐浓。
这一年的?雪也下的?格外厚,花锦没能在外快活几日就病倒了,郎中说她近日不?能再喝酒,花锦的?乐趣被剥夺,与友人?赏了几场雪就赶回了镇上。
她回去的?路格外漫长。
花锦不?愿再与魏玿云纠缠,自然希望他能识趣。
回去以后,再有一个月便?是新年,花锦一路买了许多小玩意,想着回去带给鱼鸢,再带她去做两身衣裳。
魏玿云没离开酒馆,也没遇上心?爱之人?,花锦回来以后,他还?特意为从前的?轻薄向花锦道歉。
鱼鸢在门外偷听了一阵,夜里与花锦坐在一处闲扯时,还?提了这件事:“魏先生虽有错,但世间男子不?都如此?”
花锦正想应:世间男子当然都如此,心?可以毫不?芥蒂地爱上两个人?,身子就更不?用说了,可以给千千万万个人?。
但话到嘴边,花锦又噤了声。
好像有一人?,是有些?与众不?同。
见花锦陷入沉思,鱼鸢心?中一阵雀跃:“这回出去,可是遇上了什么人??”
花锦起身,点了点鱼鸢的?脑袋:“这么晚了,还?不?快去歇息?”
当初刚把鱼鸢买回来的?时候,小丫头怯懦胆小,花锦怎么哄都不?肯说话,给她吃东西,她也战战兢兢,感恩戴德,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
从前若是有人?问鱼鸢的?心?愿,鱼鸢一定会说:侍奉主子,再嫁个老实忠厚的?男子,生个不?算笨的?孩子,相夫教子,做个贤惠的?女?娘。
可如今,鱼鸢只想攒足够多的?钱,像花锦一样?游玩。
看着鱼鸢渐渐变得开朗,花锦心?中也欢喜,并不?厌烦鱼鸢叽叽喳喳,只是今夜的?话,实在不?适合说下去。
鱼鸢乐道:“锦娘快与我说说呀!”
花锦直往榻上躲:“没遇到谁,我遇到了,还?能不?与你说呀?”
鱼鸢软磨硬泡都没问出来,闷闷不?乐地走了。
花锦在房中坐了没一会,鱼鸢又过来敲门了:“锦娘,您睡了吗?”
花锦哭笑不?得,推开门,正要让她少想乱七八糟的?,早些?歇息。
可是鱼鸢眉心?紧蹙:“王家大娘子的?表兄,您认得吗?来找,说有要事。”
花锦狐疑着,披了衣裳,跟着鱼鸢下了楼,鱼鸢边走边说:“他身边还?跟着个戴了面?具的?男子。”
鱼鸢推门时,吓了一跳,戴面?具的?男子一只手搭在王漓肩上,站都站不?稳,鱼鸢正要扶一把,戴面?具的?男子就下意识睁开了眼。
鱼鸢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样?的?眼神。
她早年在花锦身上见过,那时她刚被花锦买回来,锦娘常被噩梦缠身,鱼鸢听过一次她的?梦呓,看她痛苦不?堪的?模样?,鱼鸢下意识就想伸手安抚一下。
谁知下一刻,花锦就睁开了眼,警惕的?、绝望的?、无助的?眼神,狠狠刺进了鱼鸢的?心?里。
鱼鸢的?回忆被王漓一声:“有劳姑娘,叫一下锦娘,有要事与她相商。”
鱼鸢也有警惕之心?,在花锦进去之前,给花锦递了一把匕首:“防人?之心?不?可无,锦娘,我就在门口等您。”
鱼鸢无心?去窃听花锦的?秘密。
花锦摇头,拉她一起进去:“别怕,你我之间不?讲这个。”
谁知花锦推门进去,王漓已经不?见了,沈昭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花锦气笑了:“要事相商,要事呢?”
沈昭还?是不?说话。
花锦立刻察觉了不?对,连忙走上前,将沈昭捞了起来,拽下他的?面?具,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鱼鸢惊呼一声:“您的?手!”
花锦松开手,只见满手的?血,她刚刚扶过沈昭的?腰。
花锦和鱼鸢二?人?,实在是扛不?动沈昭,幸好魏玿云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们还?不?出来,便?进来瞧了一眼。
鱼鸢跑出去请郎中,花锦和魏玿云将沈昭扛上了楼。
魏玿云下意识想将沈昭拖去他的?房中,花锦却指了离她更近的?一间房。
魏玿云动作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了花锦的?吩咐。
花锦会包扎,利索地拽去了沈昭的?外衣,魏玿云拦她:“锦娘,他是男子,还?是我来吧。”
花锦:“魏先生会这个?”见魏玿云面?露难色,花锦忙说:“没关?系,我从前也给人?包扎过。”
魏玿云听过她的?传言。
起初,镇上不?是没有人?贬低她的?行为,觉得她举止不?像女?娘该有的?,应该要被家家户户斥责。
魏玿云甚至知道,有些?人?是拿她给自家女?娘举例子,引以为戒。
可女?娘们又羡慕她的?自由不?羁。
渐渐的?,那些?风声便?被掩盖了。
她是不?被拘束的?,他也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拈酸吃醋。
魏玿云不?再劝,只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递东西。
镇上的?郎中不?多,脾气也都很古怪,王漓那种外来客去请,是喊破喉咙也叫不?出来郎中的?,所以他才?慌乱中将沈昭送到了酒馆。
鱼鸢嘴甜,很得郎中喜欢,但还?是拖延了一阵子,鱼鸢不?敢催年寿已高的?郎中,生怕一个不?妥善给人?催恼了。
沈昭的?腰被砍了一刀,血肉模糊,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郎中瞧了第一眼,下意识就看向花锦:“江洋大盗?不?治!”
花锦一噎:“我向您发誓,他绝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郎中轻哼一声,将屋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鱼鸢打下手。
出去以后,花锦向魏玿云道过谢,催他快回去歇息。
魏玿云却说:“锦娘,不?必与我客气。”
今夜折腾了这么久,花锦实在没力气去深究他话里的?意思,摆摆手,大喇喇地坐在了门外的?长凳上。
魏玿云:“很晚了,不?若我等着,你去歇着。”
花锦摇摇头。
她爱喝酒,门前的?桌上摆的?茶壶里也都是酒,魏玿云不?记得了,坐下闷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魏玿云问:“他是谁?”
花锦:“旧友。”
花锦游走四方,的?确认识很多人?,也常有人?来镇上找她玩。
魏玿云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酒杯,宽了心?去睡觉。
从前在宫中,整个太医院绞尽脑汁救沈昭,如今只有郎中一人?。
真?是的?郎中是野路子出家,不?像太医院那么循规蹈矩,竟真?的?把沈昭救了回来。
郎中年事已高,缝完针,手才?开始哆嗦,推门出来的?时候,眼睛花的?都看不?清路。
幸好楼上还?有一间房,郎中没有拒绝,交代了几句便?顺势歇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酒馆里便?混杂着酒味与药膳味,郎中的?药比赵太医的?苦一万倍,花锦光是闻着就想干呕,没想到郎中捏着沈昭的?鼻子,硬给人?喂了下去。
花锦没再跑出去游玩,只是静静地等着王漓来,或者等着沈昭醒。
她平日里很少揣着心?事,突然有了变化,鱼鸢头一个察觉,她一开始只是想救回一条人?命,心?无旁骛,如今总要细细观察沈昭一番。
花锦夜里偶尔来看沈昭一回。
趁着魏玿云不?在,鱼鸢偷偷与花锦说:“他比魏先生好看。”
花锦点她脑袋:“胡说什么?”
鱼鸢:“锦娘,他是谁呀?”
这几日,魏玿云像是想印证什么,花锦来,他便?来,今夜有人?约了魏玿云写?诗,魏玿云这才?没有跟来。
花锦扛不?住鱼鸢的?死缠烂打,只好用同一个借口搪塞:“旧友。”
鱼鸢“嘿嘿”一笑:“是谁,您说了算,我去看着药。”
鱼鸢拿肩揶揄地搡了花锦一下。
花锦哭笑不?得:“你胆子肥了?”
鱼鸢撒丫子跑了。
花锦前几日很少来,郎中的?药膳实在太毒,苦的?她受不?了,这几日换了一种药,她才?偶尔来两次。
沈昭一只臂膀还?在外面?,上面?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临近新年。
花锦觉得好笑,像郎中捏着沈昭鼻子喂药一样?,捏着沈昭的?鼻子:“怎么每个新年,你都这么惨。”
在她印象里,沈昭就没过几次新年。
他不?是病着就是伤着,总之奄奄一息,再醒来,新年之际就过去了。
“鱼鸢说,只要新年放最响亮的?爆竹,明年就会过个好年。”
花锦放过了沈昭的?鼻子,揶揄道:“这镇上的?爆竹格外灵验,我离京后的?每一年,都过得很好。就看你能不?能醒来了。”
花锦还?是扛不?住药的?苦味,摆摆手就要走。
“醒不?来的?话,我可就在你枕边点爆竹了。”
第81章 第 81 章
镇上的家家户户已经挂上了灯笼, 魏玿云是?私塾先生,写的一手好字,天一亮, 就有许多人?人?等在酒馆外托魏玿云写几副对联。
魏玿云一一应下。
街上人?头攒动?,都在采买新年要用的东西。
花锦爱热闹, 早早拉着?鱼鸢走街串巷去了,魏玿云跟在她们后面慢吞吞地走,庆贺新春的舞娘恰好在彩排, 都?是?熟识的人?, 将花锦和鱼鸢簇拥在中间。
魏玿云记挂着没写完的对联, 见花锦玩的开心便没有叫她,自己先折返回?去了。
魏玿云上了楼,正要回?房, 余光瞥见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心里一动?。
郎中昨日来过, 说?若是?过了这个年还醒不过来, 多半就没救了。
魏玿云心里想?着?, 再回?过神来, 已经走到了房门口,花锦嫌弃郎中抓的药熬制出来太苦, 魏玿云便提出让她换间房住,花锦想?都?别想?就拒绝了。
魏玿云与花锦的房间隔了很远。
而沈昭只住在花锦隔壁。
魏玿云总觉得,她用旧友来形容她与沈昭的关系, 未免太肤浅。
来都?来了, 魏玿云推开门, 正想?将房中的窗户关上,结果刚迈出脚, 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沈昭这样的天潢贵胄,就算褪去一身华衣,刚从病魔中爬出来,也是?难掩矜贵。沈昭抬眸,看?向魏玿云的那一刻,眸中的幽深让魏玿云下意识脚步一顿。
沈昭容貌俊美,苍白?的脸色都?没能遮住他带来的凌厉感?。
沈昭淡漠地看?着?魏玿云。
魏玿云收起乱飞的思绪:“你醒了。”
魏玿云总觉得沈昭的眼神让他脊背发凉,干脆上前关上了窗子:“王漓送你来,鱼鸢吓坏了,你睡了半个月。”
沈昭嗓子干涩,强忍着?不适开口:“多谢。”
魏玿云递来一杯水:“不必言谢。锦娘说?你与她是?旧友。你既是?锦娘的朋友,便是?魏某的朋友。”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魏玿云的意图,他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能看?不出来魏玿云的试探。沈昭薄唇紧抿,心里的厌恶翻腾,下意识就想?说?些什么刺激魏玿云。
话到嘴边,他又想?起花锦,硬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这冷淡劲儿,魏玿云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王漓可有说?过,何时来找你?”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昭腰腹还疼着?,要不是?行动?不便,在此地也没有属下照应,他一睁眼就会走。
沈昭神情淡然:“待亲自谢过窈......锦娘后,我便离开。”
他飞快喃过一个“窈”字,又察觉不对改了口。
魏玿云不聋,他面?不改色地起身,又关心了沈昭两句才?离开。
沈昭将摆在眼前的药一口气喝了,他也不敢乱走动?,只坐在榻上等花锦。
花锦再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魏玿云见她便说?:“他醒了。我去王家请人?接他回?去?”
王漓哪儿是?什么王大娘子表兄,花锦猜都?猜得到他身份是?威逼利诱来的,想?来王家人?定然不认得沈昭,便拒绝了魏玿云的好意。
花锦抬脚上楼,去看?沈昭,魏玿云跟在她身后,花锦也没拦。
沈昭没想?到,魏玿云又来了。
这么紧张?
沈昭只觉得好笑,但他不敢在花锦面?前刺激魏玿云,便木着?脸与花锦解释:“王漓说?你每逢新年便会回?来,我想?着?远远瞧你一眼,出了些差池受伤,洛州有急事处理,王漓一人?带不走我。并非刻意来打?搅你。”
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
沈昭说?完,撑着?床榻站了起来:“多谢你。”
他站都?站不稳,但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留下,正思索着?先找家客栈凑合一晚上,明日再想?别的法子。
花锦:“王漓回?来了吗?”
沈昭局促地站着?。
见沈昭不说?话,魏玿云上前主动?提出:“天色已晚,若你不介意,等伤好了再走吧。”
沈昭便看?向花锦,见花锦面?色如此,这才?谢过魏玿云:“有劳了。”
魏玿云催花锦去歇息,花锦抬脚要走,沈昭紧紧地盯着?她,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魏玿云侧过身,揶揄道:“锦娘不与友人?叙叙旧吗?”
沈昭眸子一亮,可花锦摇摇头:“不了,早些睡吧。”
魏玿云扬唇,背影都?看?得出来高兴,他二人?并肩离开房间。
沈昭定定地看?着?门外的影子。
魏玿云与花锦站在门外,并没有各自回?房,魏玿云:“他既然醒了,也不便再住你旁边,你我相隔甚远,若出了什么差池,我听?不到。”
魏玿云一开始是?有些醋的,不过现在一想?,焉知这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花锦察觉魏玿云反常,但没有细想?,摇摇头:“他不是?坏人?,先生不必担心,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去睡吧。”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魏玿云的笑僵在了脸上。
房间的隔音很好,沈昭什么都?没听?见,只知道二人?朝着?彼此的反方向离开了。
沈昭挑眉,转眸看?了眼,窗外是?低垂的夜幕,他二人?,不住一间房?
沈昭伤口还疼着?,实在是?走不动?,不过惦记着?此事,第二日一睁眼,鱼鸢恰好端着?药过来。
沈昭前几日都?昏迷着?,他晕倒那日吓到了鱼鸢,但平日里装起温柔,他还是?十分在行。鱼鸢见他说?话柔声细语,便不怕他了,也愿意和他搭话。
“我姓沈,字珩。这些日多谢你的照顾,待伤好一些了,我便立刻走。”他这话听?着?,就像是?在告别一样。
鱼鸢一怔:“不留下来过年吗?镇上的新年可热闹了。”
沈昭喝了药才?慢吞吞地说?:“已经劳烦锦娘多日,魏先生也不曾计较过,我不好再多打?搅。”
他这话说?的巧,但是?怕鱼鸢听?不明白?,还特?意点了一句:“早听?镇上的人?说?锦娘与魏先生都?是?脾性十分好的人?,成亲许多年不曾红过眼。”
鱼鸢立刻明白?了沈昭的担忧,摆摆手:“沈兄多虑了,安心住着?吧。”
沈昭:“魏先生与锦娘,成亲多久了?”
鱼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沈兄,你要有事,干脆直接问锦娘吧。”说?完,她端起盘子就跑。
她不傻,知道沈昭在套话,但她是?花锦养大的,胳膊肘也不可能向外拐。
沈昭却从她话中的为难品出了东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第三日的时候,沈昭已经可以走动?了,腰腹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记挂着?洛州的事,正想?着?给王漓传信,鱼鸢就喊他一起吃饭。
沈昭正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应了鱼鸢的好意。
令他意外的是?,花锦不在,居然是?他和魏玿云一起吃。
难以下咽。
沈昭动?了一下筷子便问:“锦娘呢?”
没人?问过这种问题,因为花锦行踪不定,连她身边最亲近的鱼鸢都?不知道。
魏玿云被他这一句问的很不舒服,开口便说?:“沈兄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沈昭:“那怎么能一样呢?”
气氛一瞬就紧张起来了,鱼鸢捧着?碗,弱弱地扒饭,看?魏玿云也放下筷子,鱼鸢心里一紧,抬头问:“你们不吃吗?挺香的。”
沈昭也看?出来了,鱼鸢只拿花锦当主子。
魏玿云木着?脸,正想?着?法子,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贾圆宝每次来都?不打?招呼,兴高采烈推开门:“锦娘!你瞧!我阿爹从京中给我带回?来的好宝贝!”
怎么又来一个?
沈昭轻笑一声,连头都?不想?回?。
贾圆宝却走上前来:“好俊朗的兄弟!早听?说?你了,前几日你病着?,我也不好探望你。你是?锦娘哪里交的旧友?”
原来亲密无间的夫妻也可以是?旧友。
沈昭笑而不语,他淡漠,但贾圆宝不介意,他跟祝绻是?一类人?,可以一个人?喋喋不休说?到累。
贾圆宝哪儿能看?不出这饭桌上的端倪,他年岁小,阅历也不够多,当下就心想?,沈昭莫不是?花锦在哪欠下的情债?想?完就泛酸,也闷闷不乐坐在沈昭身边。
“怎么你们都?行,就我不行?”
鱼鸢眼皮一跳,没懂贾圆宝这是?闹哪一出。
贾圆宝是?追求过花锦一阵子的,这事魏玿云知道,当时邻里都?说?花锦一定会从了。毕竟贾圆宝是?家中独子,家里也富裕,他娘是?镇上出了名的温婉贤淑,不会刁难人?。
贾圆宝花银子大方,又惯会哄人?,不算纨绔,怎么论都?是?好人?。
这样天好的姻缘,花锦饶是?再铁石心肠,也一定会从了。
没想?到花锦就一直孤身一人?,愣是?没答应贾圆宝。
这桌上的气氛太紧张。
鱼鸢平日最爱吃,她从前饿怕了,什么简陋的饭在她眼里都?难求,更别提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她每一日都?认真吃饭,除了今日。
锦娘,千万别这个时候回?来啊。
鱼鸢心里祈祷,希望花锦躲开这僵局。
整个桌上,只有鱼鸢动?筷子的声音,忽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鱼鸢看?到花锦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为花锦捏了把汗。
鱼鸢:“锦娘,你回?来了......”
花锦看?着?鱼鸢的表情,疑惑不解,看?桌边三个男人?:“好热闹。”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贾圆宝:“锦娘,给你看?我阿爹从京中带回?来的宝贝。”
魏玿云:“锦娘,赵娘子托你为她写一副对联。”
沈昭:“锦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花锦面?色一僵。
天爷,怪不得鱼鸢那个表情,原来这热闹是?冲着?她来的?
第82章 第 82 章
沉默的空气中带着尴尬的味道, 花锦动作都慢了下来?,她?一脸错愕,思索片刻, 先看?了贾圆宝手中的“宝贝”,贾圆宝也没有多难缠, 心情一瞬就好了起来?。
糊弄了贾圆宝,花锦看了眼沈昭:“你且等着。”
她?又随魏玿云上了楼,去写赵娘子交代好的对联。
看?着他俩一起离开的背影, 鱼鸢和贾圆宝下意识看向了沈昭。
贾圆宝:“嚯。”
贾圆宝对花锦的脾性有些了解, 她?待生人一向客气, 不会轻易将人撂下,就算是糊弄,也会像刚刚糊弄他一样搪塞两句。
能让她?不多加思索就撂下人的情况, 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这人与她?有仇,她?故意整蛊;要?么?这人与她?十?分熟稔, 耽搁了也不怕伤情分。
从前贾圆宝刻意与魏玿云争宠, 花锦就会与魏玿云无奈笑笑, 然后先来?应付贾圆宝。贾圆宝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是因为他的地位远远比不上魏玿云,她?与魏玿云情深意切, 魏玿云不会怪罪她?。
那这面前的兄弟,是与花锦有仇,还?是有胜过魏玿云的情意?
贾圆宝:“听鱼鸢说, 你?姓沈, 沈兄, 你?家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