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咬文嚼字的?
花锦被吻得面?色潮红,她推不开?人?:“你?的,唔!伤,你?的伤口......”
沈昭的手又渗出来了血,他察觉不到似的,肆意掠夺花锦口中的空气,他吻不够,退开?一点,问她:“你?替他?”
花锦拗不过,只好改口:“不替,不替好了吧?”
沈昭起身那一瞬,花锦手也没软,直直地扇了他一耳光。
沈昭被扇一掌,终于老实了,他坐了回去,乖乖止了血,看花锦也不是真的恼怒,在伤口包扎好那一瞬,轻声问:“今夜不走了,好不好?”
花锦瞥他一眼。
沈昭:“什么都不做。”
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花锦不想再挣开?他的伤口,只好躺在他身侧。
花锦刚闭眼,就察觉沈昭凑了过来,他搂住了花锦。
花锦警告道:“沈昭。”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沈昭了,他一怔,低低地笑了一声:“诶。窈窈。”
离京以后,他的笑意也变多了。
花锦不再出声,她任沈昭抱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沈昭紧紧挨着?她,却不敢闭眼。
他做过太多梦,旁人?都不知,他在京城最严重的一段时日,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每次意识到花锦已经离京了,他都会不受控地做点什么,想要让梦醒过来——梦醒了,花锦就不走了。
但他常常碰个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到他想象的梦中。
她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沈昭搂着?人?,一直睁着?眼,直到窗外渡进来清晨的第一束光,他才堪堪有了睡意。
花锦梦里醒过几次,知道身侧的人?没睡,直到天亮了,她醒来,才察觉沈昭睡着?了。
花锦心中也摸不准。
她本是要逗弄沈昭一番,起先是这么想的,毕竟沈昭也惹了她很多次。
可?她昨夜被沈昭揽进怀,看到他伸出手接下一剑那一刻,想起很多。这个“薄情”的人?,一直在做不薄情的事?。
他们两个倒霉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还是不要互相折磨了。
花锦想起在蓟州时,芙蓉花灯下的那抹孤影。
她与清熙郡主说?,家中有人?等着?她。
他当时躲在屏风后,在想什么?
花锦不想猜了,她轻手轻脚下了榻,不想吵醒刚入梦的沈昭,慢吞吞打开?门。
她踮着?脚走,好不容易将?门关上,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原来是贾圆宝。
贾圆宝今日一来,听说?沈兄又受伤了,连忙要来探望,鱼鸢昨夜睡得晚,在后面?慢吞吞走,给他指:“喏,就那间。”
于是,贾圆宝和鱼鸢就看着?花锦从那间房出来。
天才亮不久。
花锦这样嗜睡的人?,不可?能起这么早。
只有一种可?能了。
贾圆宝一闭眼:“我没看见我没看见,假的假的假的,梦梦梦......”
鱼鸢嘴角一抽。
贾圆宝心里凉透了,睁眼就忙对着?鱼鸢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别灭我口!”
第85章 第 85 章
沈昭没睡多久, 不过一个时辰,他睁眼,察觉怀中温软的人已经走了, 当即就下了榻。
楼下,花锦正与魏玿云说话, 鱼鸢看见他下来了,连忙轻咳一声?。
花锦回头,瞥见沈昭:“来的正巧。”
开饭了。
鱼鸢没想到又是这样僵持的局面, 这?回幸好花锦在?, 她低头扒饭就好。
沈昭不动筷, 花锦正想问他,就见他伸出双手,两只手上都?裹着?白布, 一只白布上还有?血迹,怎么瞧怎么惨。
沈昭抬眸看她:“疼。”
花锦蹙眉, 没想到沈昭的伤口?这?么严重, 当下就要去唤郎中, 沈昭又出声?拦她:“先吃饭。”
花锦坐下没多久, 沈昭终于?抬起右手,握筷都?笨拙极了, 白布太刺眼,晃得在?座的人都?频频看向?沈昭。
不知第几次夹不起菜。
花锦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 将菜夹起, 递到他嘴边, 沈昭张口?吃了,偏头夸鱼鸢饭菜做的可口?。
鱼鸢呛了一下。
花锦给沈昭喂东西吃, 他也不挑,花锦夹什么他吃什么。
沈昭心中也鄙视自己?无赖的行为,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还十分自责地说:“锦娘先吃,不必管我。”
花锦气?笑了。
沈昭见好就收,坐的离花锦近了些,大腿在?桌下蹭了蹭花锦的腿。
花锦瞥他一眼,他又面不改色地坐好。
没过一会,沈昭怕花锦真吃不好,连忙抬手握着?筷:“好像又不疼了。”
这?下,饶是没什么杂念的鱼鸢都?想骂他了。
魏玿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算不上想通,只是知道争不过,干脆放弃了,眼不见心静,接下来几日,他都?找借口?不与沈昭同桌吃饭。
花锦从沈昭房中出来的次数也渐渐变多,直到一日清晨,想早些逃出去散步的魏玿云与花锦撞了个正着?。
花锦见到他,也没任何遮掩的意思?,还与他打?了个招呼:“先生这?么早就要走?”
魏玿云看着?花锦坦荡的模样,忽然就想开了。
他轻笑一声?,说了句让花锦摸不着?头脑的话:“是魏某小人之心。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变,若说有?什么永远不会变,便是锦娘的性情。”
她坦荡真率。
从假成亲那一日起,受益最多的一直都?是他,她也不曾多做计较,甚至与他一起操办了阿娘的身后事。
她一直与他说,若遇到心上人,一定?不要被这?段假婚事束缚。
花锦将他从执念中拽了回来。
魏玿云心中感激,渐渐的开始频繁关注花锦,又发现她哪哪都?好,挑不出一丝不好。
从前花锦敬他,他其实能察觉,是因为他对亡妻思?念至极,她欣赏他的钟情。魏玿云多希望,他从一开始就将对花锦的喜欢闭口?不谈,这?样还能与她像从前一样。
而不是如今,她已经在?刻意疏远了。
魏玿云心想,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他的一厢情愿,已经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这?种爱是负累。
魏玿云想开了,心中一片轻松,他不再逃避,也不再忌讳和沈昭同桌用饭。
甚至在?沈昭动筷前,怕沈昭手疼,主动把菜夹到了沈昭碗里。
一个动作?,引得饭桌上的人都?下意识看向?魏玿云。
沈昭是凌乱的。
他想起取过的“经”。
“那些掌家的女娘通常都?会突然大度一阵子,做给夫君看,与从前的刻薄一对比,这?夫君就会心生赞赏,有?些厉害的,还会生出怜惜。”
“这?院子里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要是因为掌家的一时宽容就放松警惕,那可就完了。”
沈昭垂眸,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他摇摇头,奋力甩去心中杂念。
沈昭回过神来,只见花锦也紧紧盯着?魏玿云。
花锦只是惊讶,在?沈昭眼里却变了滋味,他实在?不懂“院子里的弯绕”,此刻只想把远在?京城的祝绻捉来,让祝绻想法子。
年过完了,洛州的人几次写信来催,让沈昭回去。
沈昭拖了很长一阵子,知道拖不下去了,便在?临行前找到了花锦。
他不想与花锦分居异地,但他也不想再强行让她一同走,只是很平淡地说:“洛州的景很美,风俗有?诸多不同,吃食也合你胃口?。若你愿意,可以去看看,若是不想,无论去往何地,写一封信于?我就是。”
说完,沈昭又蹙眉:“不写信也无妨,你想起我,便给我写一封。”
他怕自己?说的什么话惹起花锦从前的回忆,斟酌了许久,也细细观察着?花锦的情绪。
见她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她肯定?不愿意随自己?走,沈昭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牵着?人的手说:“若你在?路上,遇到了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也写信于?我。”
沈昭很想放下洛州的一切,留在?镇上,可他知道花锦不会在?镇上多留,她会为了躲他,很久都?不回来。
他不想再让她被迫“逃”一次了,镇上是她落脚的地方,他会经常往来,若赶上她留在?镇上,那最好不过,若是赶不上,她在?别地游玩,知道她音讯便好。
花锦面上没什么波动,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她这?两世,赌过很多次。
赌输过,把命丢了,也赌赢过,换来了眼前辽阔的天空与自由?。
“若你哪日做了梦,觉得心情不爽,想要揍我杀我,也写信于?我。”
沈昭不说了,他不擅长告别,见门外的王漓频频朝酒坊望,知道不能再拖,与鱼鸢和魏玿云点头致意,转身就离开了。
恰好贾圆宝得知他要走,匆匆赶来,也与他打?了个照面。
花锦瞧着?他的背影,想起梦中的上一世。
他做了个残暴的帝王,人人都?怕他,可他在?神佛面前,只许下三个愿望:一愿国泰民安,二愿边境少战事,异乡无孤魂,三愿他的发妻有?一个新的机遇。
许多人说他自私暴戾,可他的愿望里,只有?一个私欲。
与她有?关。
花锦在?门口?瞧了一阵子,回头轻声?问:“洛州是好地吗?”
鱼鸢不懂这?些,贾圆宝先答了:“洛州环山绕水,风景宜人,据传,那里的糕点做的比宫里还好吃。锦娘,你要去吗?”
一直静默的魏玿云也忽然说:“洛州的芙蓉阁,也有?许多好酒。锦娘,你要去吗?”
花锦不会在?镇上久留,她闲不住,总要去游山玩水,所有?人都?知道。
贾圆宝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沈昭要去的也是洛州。
花锦立在?门口?,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最后落在?了上一世,上完香以后孤身离开的沈昭。
花锦转身上了楼,众人都?以为她就此作?罢,只有?鱼鸢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花锦的行囊早就收拾好了,她随时都?要走,每次回到镇上,当夜就会备好下一次的行囊。
花锦将钥匙丢给鱼鸢,留的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话。
鱼鸢红了眼眶,一直将花锦送到了离开镇子的小路上。
花锦抬手拂去鱼鸢脸颊上的泪珠,好笑道:“哭什么?等?我给你带洛州的好酒。”
鱼鸢怔了怔,再回过神来,只看见花锦的背影融在?天边最后一丝残阳里,渐行渐远。
早春的雪已经融化了,花锦没有?急着?赶往洛州,她沿途又去了许多地方,等?河边的柳树抽出嫩芽,春意渐浓,她才?慢悠悠赴往洛州。
洛州离京城很远,却是个富庶之地,有?着?不输蓟州的繁华热闹,从穿着?到亭台楼阁,都?可以看出这?里的人格外喜爱明亮的颜色。
贾圆宝和魏玿云没骗她,这?里的确是顶好的地方。
花锦在?芙蓉阁喝了两日酒,听了洛州的许多八卦,这?些八卦里就包括近来在?洛州最出名的人——沈珩。
洛州有?两大商行,其中一家由?洛州白家掌权,可惜白家子嗣单薄,到了这?一代,竟没有?一个嫡出的承接家业。白老板领养了几个乞儿悉心培养,沈珩就是其中之一,从众多乞儿里脱颖而出,得到了白老板的赏识。
承接家业时又发生了诸多意外,芙蓉阁的女娘对这?些事了解不多,草草提过几句。
“不过,沈老板脸上有?伤,一直戴着?面具,也不曾来过芙蓉阁。”
这?几个月,沈昭逐渐稳住了人心,已经将琐事处理妥当。
花锦听过一耳朵,也没有?去找他的意思?,又在?芙蓉阁歇了两日。
她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上官青阳,徐州距此地不算远,上官青阳来这?儿经商,途径芙蓉阁,想来买一壶酒,撞上了扮男装的花锦。
二人坐在?房间里,相视无言。
上官青阳穿着?一身黑衣,鬓间生出了几绺白发,他沧桑了许多,眼下乌青也难遮掩。他肩上戴了白布,这?是徐州丧葬的习俗,若是至亲亡故,要在?肩上缠白布。
上官青阳轻声?问:“要回去看一眼吗?”
花锦不做声?。
上官青阳:“外祖母熬过了这?个年,撒手人寰不久,姑母病重,没多久也......”
花锦:“容我考虑一番。”
上官青阳应下,没有?再强求,给花锦说了他暂住的客栈,这?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花锦一直坐在?窗边,洛州的花香芬芳馥郁,家家户户都?爱摆几株明媚的花。
她在?外漂泊惯了,京城的痛苦已经淡然了许多,许久没人叫她花锦,她也很久没再记起从前的亲眷。
她本就不打?算再见故人,方才?犹豫,不过是看表兄郁结于?心,没有?再开口?打?击他。
花锦怔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打?趣:“表兄落下东西了?”
没人应答。
花锦狐疑地回头,只见沈昭立在?身后,他应该是才?从别处赶回洛州,听了属下的禀报,府都?没来得及回就赶了过来。
沈昭终于?喘上一口?气?,却不知该说什么。
心心念念的人在?面前坐着?了,他张了张嘴,也只能憋出来一句:“洛州,不错吧?”
花锦还?是没有随上官青阳一起走。
她在?晨起与上官青阳告别?, 她的决定也没有多让上官青阳意外,他强撑着笑意扯开话题:“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个人?”
他只收到过寥寥几封信, 花锦从未与他提过旁人,连魏玿云也没在她的信中出现过。
花锦思及此处, 下意识回头望了眼。
上官青阳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天?蒙蒙亮, 雾气还?没消散, 一人坐在?马上攥着缰绳, 就立在?卖粥的小铺旁,戴着面具,也紧紧盯着这边。
上官青阳:“他是?”
花锦回过头来?, 一时也说不清楚,干脆装起了哑巴。
上官青阳低头笑笑:“他待你好吗?”
花锦:“算好吧。”
上官青阳应了声, 又与她说了些话, 这才跟着手下一起离开。
花锦本来?也打算走, 不过恰好清熙郡主的婚事将至, 她要嫁的将领家在?洛州,也算是赶了个巧, 花锦备好了礼,打算等清熙郡主成婚后再离开。
沈昭带她在?洛州转了转,整整玩了一个月。
他整日伴在?她身侧, 花锦问过:“商行的老板这么好做?”
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沈昭看?起来?太游手好闲了, 他知道?洛州的每一处好风景, 连哪一家酒馆的饭菜好吃都知道?。
其实沈昭也都没去过,他也是打听来?的, 白日陪她玩,夜里就熬油点灯将落下的账看?完。
他心中盘算着一件事。
清熙郡主的婚事有些特殊,花锦和沈昭都不能露面,他们一起提前宴请了郡主一回。
郡主已经褪去一身孩子气,她久经沙场,手上沾了太多鲜血,那?些年少时的天?真烂漫就不复存在?了,郡主没能逃开京城的染缸,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圆滑的一套。但她看?到花锦和沈昭坐在?一处,还?是露出了诚心实意的笑容。
花锦记得?上回在?蓟州见面,郡主已经有诸多不同,她当时说有了想嫁的人,可如今细细想来?,或许也不是她喜欢所以要嫁,而是因为旁人需要她嫁。
看?着从前最烂漫的人变成这样,花锦心中也不舒坦。
清熙郡主不想平添忧伤,轻扣桌子,与花锦说笑起来?。
花锦面上笑着,一直到郡主喝醉了离开,她都没有一丝真正的舒畅。
她浑浑噩噩,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上一世?陷入困境的自己。花锦敛眸,不知不觉也喝多了,就在?她要被忧愁裹挟的时候,沈昭忽然?说:“洛州民风淳朴,她要嫁的将领叫郭巽,洛州人。与她性格相契,都一样喜欢山水,不拘小节。”
花锦托腮望过去,沈昭接过她攥着的酒杯:“怎么喝了这么多?不必担心,待你下次见她,又会像从前一样。”郡主和郭巽会冲破桎梏,就像他和花锦一样。
兜兜转转,但不会变。
花锦已经喝多了,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昭:“洛州好吗?”
花锦:“好啊。”
沈昭:“想留在?这儿?吗?”
花锦对“留”这个字格外敏感,当下摆手,下意识摸了摸肩,其实是想摸到自己的行囊,但她什么都没摸到。
花锦闭着眼打了个盹,忽然?惊醒,迷迷糊糊地说:“不能留。”
沈昭俯身将她抱起来?,朝着院中走去:“为何不能留?”
花锦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沈昭将她放在?榻上,没有趁人之危,给她盖上衾被就离开了。
花锦梦见了很多东西,还?有那?个可恨的高僧,她心想一定要拆了高僧留下的小破庙,高僧却拦下她,将她推到了神佛面前,让她许个愿。
愿,永远不再被拘束。
愿望许完,花锦就醒了。
或许是这个梦指引了她,她原先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她的确不会再为谁留下,也不会再等着谁,看?来?,错过是她和沈昭唯一的结局。
花锦想好了与沈昭告别?,但他天?还?未亮就有要事在?身,一直到三日后都杳无音信,花锦留下一封信,决定再去往寒山寺。
她还?有许多事想要问高僧。
寒山寺离京城不远,花锦一路上都戴着面纱。
寒山寺没怎么变,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袅袅佛音,参天?巨树亘古不变,寺中的香火不断,青烟裹挟着,让人心中都平和了不少。
在?寺外,花锦总觉得?能听见很多人的声音,走进去,却发现寺中空无一人,连扫地的小沙弥都不见了。
花锦不敢乱走,只好在?禅房外等着,正对着禅房是寒山寺的巨树,巨树枝干挺拔,枝丫茂密,上面挂满了平安符。
花锦闲来?无事,打量那?些平安符,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名字,她踮脚看?,只见两个紧挨在?一处的平安符上,写着“吾妻花锦”和“无名”。
那?是沈昭为她和那?个假孩子求的符。
花锦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回过头,听见了高僧的声音:“求一个新机缘,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锦看?着坐在?高僧对面的背影,知道?她这是又在?做梦了。
又是上一世?的沈昭。
沈昭:“什么代?价?”
高僧思索着,他只听师父说过:“折寿。你求的机缘越难得?,折的寿数就越多。若真的求成了,兴许您前脚踏出寒山寺,后脚就......”
沈昭应了一声。
折寿,他不怕,只是不想欠下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他对着神佛,没有畏惧,还?是许下了那?三个心愿,第三个就是他求的机缘了。
花锦才幡然?醒悟,原来?她梦到的上一世?,并不全?是真的。他没有长命百岁,更没有数不清的后宫佳丽,他在?寺中向?神佛祈愿完,回去不久就病逝了。
原来?他也走了很长的路,才换来?了她重来?的机会。
花锦蹙眉,在?沈昭又要孤身离开寒山寺的那?一刻,轻声唤:“沈昭。”
那?人什么都没听见,还?是走了。
高僧耳朵一动,直直看?向?花锦:“什么人!”
话音一落,花锦头痛欲裂,被生生拽了出去,她再睁眼,面前还?是熟悉的居所。
她手边还?攥着要留给沈昭的信。
花锦甩了甩头,将信搁下,还?是决定走了。
临行前梦到这些,或许是神佛在?庇佑沈昭,看?沈昭太苦了,想让她留下。
但若她留下了,就不再是花锦了。
爱从不是只有亏欠,她与沈昭应该是平等的,上一世?已经是过往云烟,沈昭拿命换来?她的新生也罢,他们互不相欠了。
从离京的第一天?起,她就想过不再主动放弃自由。
说她薄情寡义也好,忘恩负义也罢,她实在?怕了宅院里狭窄的天?空,那?会让她想起死前喝的毒酒。
花锦当即就想通了,她纵马离开洛州,已经想好了下一个目的地,也想好了带什么酒给鱼鸢。
她刚出洛州,沈昭就在?芙蓉阁看?到了她留下的信。
花锦只留下四?个字:有缘再见。
沈昭又连忙追出去。
他从镇上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忙一件事,像他假死一样荒唐,他将王漓摁进堆满了账本的书房,王漓一脸错愕。
于是他没日没夜地教王漓,又顺手斩除了一些分?支势力。
沈昭做这些事的时候,心中十分?迷茫,他只是本能的做了。直到花锦来?了以后,他握着她的手,穿过喧闹的人群,看?过群山万壑,听过瀑布奔腾而下的声音,看?她欣喜的模样,他才坚定地想,他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
沈昭将剑别?在?腰间?,把商行的钥匙丢给王漓:“若我不回来?,这家业就都是你的了。”
他纵马离开。
天?下这样大,不知该怎样才能找到她,去镇上守着等,他又不是擅长守株待兔之人。
他忽然?想起他无意提到过的一处地方。
是茶园,离洛州不远,茶园的主人姓洪,喜欢收集天?下各地的茶,又留下了许多苦涩又独特的茶,据传那?些茶喝了以后能教人念念不忘。
不乏有人闻名而来?尝个鲜。
沈昭赶去时,恰好是黄昏,一抹夕阳落在?山头上,照的她脚下的土地也变成了殷红色。
花锦正抿着茶,被苦的眉心紧蹙,险些将茶杯丢出去。
她正愁眉苦脸,苦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忽然?有人立在?身前,挡了她眼前的光。
花锦以为是姓洪的茶园主人,连忙叹:“好茶。”
只听面前的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花锦有些烦闷地睁眼,却见沈昭已经伸出手,递来?了一个包裹,糕点的香气四?溢,花锦下意识就想拆开吃一块儿?。
她又忽然?意识到不对。
花锦:“我不回洛州。”
沈昭应了一声:“我也不回。”
花锦没听明白,沈昭已经将糕点塞到了她的嘴里。
沈昭:“你去哪,我去哪。”
他知道?花锦在?顾虑什么,她不肯再停在?某一处,不要紧,她想去何地都由她,他只要跟在?她身边,足矣。
沈昭:“窈窈,你顾虑什么,都可以说给我听。”
她一直不肯信。
他早就不在?乎身份,无论是京城天?潢贵胄,还?是洛州商行老板,他都可以抛下。
花锦眨眨眼:“你这算不算,死缠烂打?”
沈昭心中忐忑,见她打趣,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他擦去花锦嘴边的糕点:“行吗?”
他没有再多说,仿佛只要花锦说不行,他转身就会走。
花锦将茶塞到他手中:“你不是说,这茶很难得?,我一定爱喝?”
沈昭也是听旁人说的,他有些心虚,半晌说不出来?话,只好品了一口这茶,苦的他险些将茶杯丢出去。
花锦失笑,又正了正神色:“我是最怕麻烦的。”
她这么说,就是要赶他走了。
沈昭攥拳,等着她说。
花锦:“所以懒得?找好茶,但鱼鸢交代?了,下回一定要带好茶回去。在?找到茶之前,你都别?走了。”
沈昭已经低垂眉眼:“窈窈......什么?”
花锦起身,将糕点塞到他手中:“天?要黑了,还?不赶路?”
两个人赶路,竟然?驱走了孤单与寒意。
夕阳西下,残阳逐渐被群山吞噬,只留下如昨夜一样的黛色天?空。
那?些宿怨与旧仇裹挟在?风中,渐行渐远,好似京城的一切才是梦。
大梦初醒,焕然?一新。
月亮不做声,心依旧在?荡漾。
暮春, 红日西沉。
芙蓉阁里,舞娘们的裙裾飘飞,玉袖生风, 在琴声下翩翩起舞,身体软如云絮, 回眸一笑,能惹得人心神荡漾。
花锦瞧得目不转睛,她又扮上了男装, 那些舞娘一眼就能瞧出来, 都纷纷凑来她跟前打趣。
一时间香气四溢。
与花锦嬉笑过,舞娘们都默契地看向花锦身边的男人。见过对她们无动于衷的,多是些被友人撇在一旁的倒霉蛋, 不过人非圣贤, 通常撩拨两下就不装了。
没见过沈昭这种死盯着桌子发怔, 头都不想抬的。
沈昭模样生得极好,又处在舒适的环境, 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 这一张清俊的脸,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 又带着疏离感, 一下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舞娘们在一旁耳语片刻, 嬉笑着推出了一个舞娘来。
这舞娘眉眼间俊美, 有着说不出来的妩媚,扭着细腰, 手里的团扇在沈昭眼前一摇。
沈昭一僵, 下意识看向花锦, 花锦似笑非笑看着他, 俨然不打算管他的模样,沈昭心中叹了口气,对着那舞娘拱拳,依旧不抬眸:“在下只是来尝酒。”
舞娘一哂:“对面是闻名熙河的酒楼,公子尝酒,怕不是走错了地儿?”
沈昭无奈地瞥了眼花锦,也没反驳舞娘。
舞娘声音忽然娇柔了许多:“公子怎么不抬头瞧我一眼?”
沈昭放下手,抬头与舞娘对视了一眼,舞娘被他毫无波澜的一双眸弄得心里一紧,斗志更盛,伸手就要去勾沈昭的衣袖。
沈昭眼疾手快地躲开:“荆妻在此。”
那舞娘挑眉,打量了他身旁的花锦一眼,顿时悟了,朝着花锦行了一礼,又瞧了眼正襟危坐的沈昭,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扭着腰肢走了。
花锦喜欢看沈昭的乐子,刻意凑过去低声问:“咦,公子,她美吗?”
沈昭点了点她的脸颊:“别闹。”
他一路随着花锦走走停停。
她喜欢这热闹,他就陪着,这种事层出不穷,花锦一开始还顾着他面子薄挡了两次,后来就不管他了,沈昭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尝过酒,看过美人跳舞,沈昭跟在花锦身后,慢吞吞地打商量:“下次,别来芙蓉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