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抛弃她的人太多,她就懒得去?计较与?谁感情更深厚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她不在乎。
如今沈焰又与?她讲起?旧情,花锦实在想不明?白。
花锦害怕沈焰连累她,所以她灵机一动,仰头与?沈焰说:“我喜欢沈昭,他?也喜欢我。所以不行,我不能辜负他?。”
花锦没再跟沈焰用敬称,她说得十分认真,沈焰听完,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窈窈,你不必拿他?骗我。我那个皇兄,就是个病秧子,他?能给你什么?”
花锦:“没骗你。我喜欢他?,他?对我好?就够了,我没你想的那样心机深重。从前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如今他?对我更好?,所以我喜欢他?,很难明?白吗?”
花锦有些苦恼地说:“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若是他?看?到,误会了什么,我真的会伤心。”
沈焰死死盯着花锦,他?们像是从前在一处讲话一样,二人都不设防,花锦言语中?还带着嗔怪,她仿佛还是从前的花三?娘。
沈焰也是头一回知道,她好?听的嗓音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沈焰不是个执着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当?初选择改娶花瑟。可是他?看?着花锦幸福的模样,突然就不贫起?来了,他?想看?她孤立无援,惨到只能委身?求他?的模样。
沈焰沉声问:“你真是这么想?”
别逼他?,沈焰心想。
但花锦点头,击垮了沈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看?着她,郑重地说:“孤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花锦一直知道自己是这些权贵人眼中?的蝼蚁,一脚就能踩死。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他?们想击垮她的全部根源,都在于他?们认为?她离不开权势,离不开爱与?庇佑。
不是这样的。
没了权势,没了爱与?庇佑,她依旧可以活下去?。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花锦眨眨眼:“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说完这话以后,沈焰身?边的太监李庆忽然跑了过来:“出事了!殿下!”
看?到花锦也在廊下,李庆的话忽然噎了回去?,沈焰倒是不在乎:“说。”
李庆看?了眼花锦,没敢说。
沈焰没再停留,与?李庆一起?离开了,花锦听见李庆低声说话,大致意思是:那死囚已离京,太子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武将传回消息,死囚面见了五皇子。
花锦看?了眼天际,心说天家人的好?戏要?开唱了,这天被一搅,还不知能亮几日。
她正呆着,转眸见沈昭正倚在门上,他?身?形颀长,肩宽腰窄,抱臂立在不远处,像一块寒玉。
他?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花锦顿了顿,终于回忆起?来自己方才为?了气跑沈焰,都说了什么胡话。
花锦木着脸,片刻,她撑起?一丝笑容:“何时来的?”
沈昭沉静地看?过来:“你想我是何时来的?”
他?还没傻到真信了花锦话的程度,他?当?初拦下花锦逃跑路,花锦差不多想掐死他?吧,怎么可能对他?爱意那么深重。
不过亲耳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花锦:“你没来过最好?。”
沈昭眉宇间的温柔像假的:“那你就当?没有看?见我罢。”
花锦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她拿沈昭激沈焰,虽说沈昭这厮十分好?用,但她还是生出了一丝愧疚,想着若是给沈昭添了麻烦,她一定想办法偿还。
沈昭不在意地笑笑:“我与?他?之间,不用人来添麻烦。”
沈焰厌恶沈昭。
尽管二人一母同胞,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但权势面前无情分可言,沈昭毕竟是嫡长子,哪怕他?因病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朝中?的老臣顽固,始终认为?沈焰继位不合规矩。
他?们之间打断骨肉连着筋,斩不断理还乱,沈昭倒是不在乎,就算没有花锦,他?与?沈焰也不可能真正心平气和地聚在一起?。
花锦心想也是,她问:“你不走吗?”
沈昭轻佻地笑了:“不敢与?你一道走,毕竟听了些不得了的秘密,怕被灭口。”
花锦没理他?,转头就想走。
沈昭伸手来拉她,他?力气大,直接将花锦拽了回来,花锦没站稳,鼻尖磕在了他?的肩上,花锦痛呼一声,险些掉了眼泪。
沈昭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昨夜不是吃了很多点心,怎么还这么轻?”
花锦握拳捶在他?肩上:“你完了,我要?杀你灭口。”
清熙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暧昧难言的场面,沈昭还拉着花锦的手腕,二人远远看?着,竟像是倚在了一处。
清熙一声“窈窈”喊了一半,差点给自己噎死。
花锦回头看?见她,又偏头瞪了眼沈昭,她提起?裙摆要?下台阶,走了两步,回头问:“还不走?”
沈昭:“偷听了窈窈的肺腑之言,实在惭愧。”
花锦呆了呆,扭头就走,这回她走的果断,清熙讶异:“不等燕王殿下?”
花锦拉着她走:“不等不等,我们快走。”
但沈昭已经跟上来了,清熙看?着花锦泛红的耳朵,奇道:“窈窈,你不舒服?是不是席上吃了不好?的东西,这里红了。”
花锦知道清熙不是故意的,正因为?她不是故意的,场面才更加尴尬。
她甚至听到了沈昭的笑声。
花锦回到席上以后,缓了许久,她自以为?看?人很准,她错了。沈昭才不是什么君子,他?,混蛋一个。
清熙在她耳边说:“窈窈,太子找你做甚?方才我瞧皇后身?边的嬷嬷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寻你呢。”
清熙刚说完,帘子就被拉开了,皇后身?边的莲嬷嬷走了进来:“燕王妃安,清熙郡主安,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清熙站起?身?就打算走,莲嬷嬷忙说:“不是您。”
花锦心里已经掐死沈焰了,可她面不改色起?身?,跟着莲嬷嬷出去?了。
花锦在宫中?,最怕的人当?属皇后,其次就是皇后身?边的婢女嬷嬷,一个赛一个阴狠。
上一世?大婚后沈昭病重,她一人入宫,莲嬷嬷让她端茶,茶水滚烫,在她手心洒了三?杯,是她的手已经红肿了,莲嬷嬷这才笑着把茶水递给皇后。
这一世?沈昭在身?边,这些婆妇就没了施展功夫的机会。
如今逮着机会,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皇后见着她,笑的十分和蔼:“母后这边得了一本藏书,可惜不日就要?还给人家,都说你精通诗文,字迹也入木三?分。母后就想着,可否劳烦你抄上几份,让母后珍藏着。”
又来了。
花锦忽然掩面轻咳了一声:“妾身?本该答应母后的,只可惜尚在病中?,不能久坐。”
皇后见她拒绝,也不恼:“尚在病中??”
花锦:“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是为?家中?阿姊忧心,今日若抄书劳神,怕是过几日家中?设宴,妾身?也无法出面了。”
提起?花瑟,皇后又想起?来了那些传言。
她老了,拿捏不动沈焰,若沈焰执意退婚,一定会得罪花家。花忠势头正猛,皇后千般万般不愿得罪,沈焰却沉不住气,一心想着不娶了。
幸好?又听说燕王妃要?为?花瑟解释,沈焰这才按兵不动,没有执意与?皇后提什么取消婚事了。
皇后被花锦拿捏住了心思,她自知落了下风,扯出一丝笑看?着花锦:“既然如此,不抄便不抄了罢。”
花锦:“多谢母后体?谅。”
皇后:“你懂事,母后自然体?谅。太子不懂事,但母后知道你聪慧,不会自讨没趣,对吗?”
皇后没等到花锦的回答,因为?有人擅自闯了进来,韩嘉鸿马尾高?束,常年在外征战使他?的皮肤略黑,一双眸子明?亮,也不顾皇后指责的眼神:“姑母,外头正是好?风景,您怎么闷在这?”
韩嘉鸿瞥了眼地上跪着的花锦:“外头不冷,我猎了只兔子,姑母出去?看?看??”
韩氏是名门望族,皇后的母家。虽然与?天家人沾亲,韩氏族人却十分谨慎,这么多年来不邀功也不掐尖,陛下当?年大开杀戒,也没把刀架在韩氏脖子上。
见韩嘉鸿紧盯着花锦说话,皇后面色更沉了,她起?身?,目不斜视地离开,还不忘丢给花锦一句话:“恪守你的本分。”
花锦起?身?,心想皇后在意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她的后位、沈焰的皇位、韩氏族人的名望。
这些东西,看?起?来根本无法撼动,可只要?有一角松动,另外两个都会不攻自破。
该怎么做呢?
花锦慢吞吞离开,春搜结束以后,她当?然会为?花瑟解释,但绝对不会让花瑟好?过。
花锦正沉思,没注意韩嘉鸿走了过来,回神时,韩嘉鸿正摸着后脑勺,傻兮兮冲她笑:“一别经年,你有些变了。”
韩嘉鸿心性纯良,被保护的很好?。
其实在最初,皇后想的是让花锦嫁给韩嘉鸿,只不过他?鲜衣怒马正少年,不愿被一桩婚事给勒死,所以在宫中?,他?一直刻意躲着花锦。
皇后拿他?没辙,误打误撞让太子先钟情上了花锦。
韩嘉鸿动心时已晚,他?是个莽夫,对诗文简直烂到狼狈,他?不爱念书,太傅曾测试他?们的灵性,到韩嘉鸿这里,太傅嘴抖了又抖,憋出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韩嘉鸿也很难过。
他?擅武,一拳打出去?没几个人扛得住,可宫中?的皇子金贵,他?哪敢往人家身?上招呼。
谁不想拔得头筹呢?
韩嘉鸿落寞地坐在池边扔石子,忽然听见不是他?扔出去?的石子落水的声音。
韩嘉鸿扭头,见小女娘毫无形象地坐在池边,脸上是与?他?如出一辙的烦闷。
韩嘉鸿:“喂,小矮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说出来让小爷我高?兴高?兴?”
小女娘面颊鼓鼓,柳眉紧皱:“放肆。”
韩嘉鸿被这两个字一唬,以为?这是哪位没见过的庶出公?主,还是哪位入宫的郡主?他?怕真把贵人惹着,让皇后给他?打死,所以虚心问:“失礼了,阁下是?”
花锦那时因女红做不好?被皇后斥责,烦闷的不行,见韩嘉鸿又无礼,他?面生,花锦以为?是哪个初入宫的伴读,所以她起?身?,没好?气的说:“阁下是你学不会女红的姑奶奶。”
韩嘉鸿:“我姑奶奶女红很好?的。”
小女娘沉默一瞬,扭头就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一处互相诉苦,二人都是某些方面的差生,惺惺相惜。
她说她小字窈窈,韩嘉鸿就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公?主与?皇子读的书不同,不在一处学习,韩嘉鸿从没干过那么蠢的事,他?爬了公?主们读书的墙,想在墙上找找那位小女娘。
他?找不见,有些着急,探出头去?看?,手一滑,栽了出去?。
他?掉进了院子里,教习的老师见是韩嘉鸿,脸都紫了。
院里的女娘们笑作一团,韩嘉鸿抬头看?,见到了那位小女娘,她也明?眸含笑地瞥来一眼,就一眼,韩嘉鸿回去?以后日思夜想,挨了打还没忘。
后来是听人说她叫花锦,花三?娘。
韩嘉鸿记起?这个名字了,她入宫前,皇后与?他?说,有意为?他?与?花家三?娘子牵个线。
他?怎么说的来着?
“男子汉大丈夫,娶了妻就要?被管着了,我不乐意让管,姑母别为?我费心。”
他?是怕皇后的,也十分敬重皇后,许多事都依着,唯独这件他?死活不愿。
他?得知小女娘叫花锦,三?更半夜跑去?坤宁宫,皇后还未入睡,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娶,我要?娶她。”
皇后脸色大变。
原来她不仅是花三?娘,她还是太子储妃。
其实情爱这件事,对年少时的韩嘉鸿来讲是很模糊的,他?记得回去?以后没多久就释然了,也不是一定要?做夫妻相守。
后来他?领兵南下,成了韩小将军。
连当?年的老师见他?,也玩笑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韩小将军,别怪老夫当?年慧眼蒙尘。”
韩嘉鸿刚打完胜仗归来,他?其实不必来春搜,但鬼使神差,就是想来,他?风尘仆仆地来,听清熙说她可能要?被皇后刁难,于是连忙来帮,见她孤身?立在烈阳下,就是忍不住上来叙旧。
可花锦面露难色,片刻后问出了当?年他?的问题:“阁下是?”
韩嘉鸿怔了怔, 笑着答:“你不记得我了?我叫韩嘉鸿。”
花锦记忆里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他与自己一样有着被责罚的苦恼。
花锦欠身:“见过韩小将军。”
韩嘉鸿有些难过,他忽然很怀念大漠炽热的浓烟烈火, 黑沉沉的天与沙土席卷他,他埋头奋战厮杀, 根本没有旁的心思去想这些令他头痛的事?。
他本不该来的。
只不过听说太子殿下即将改娶她?的阿姊,韩嘉鸿想起那个骄矜的花三,一时间情难自禁, 冒着被父兄责罚的风险跑了。
故人?面, 不相识。
韩嘉鸿看着她?谦卑的模样?, 连忙来扶她?,只不过手还没碰着人?,花锦就?灵敏地?闪开了。
花锦可不敢再与韩氏的人?有什么牵扯, 她?再次欠身:“韩小将军还有事?吗?”
韩嘉鸿无措地?捏了捏耳垂,他向来嘴笨, 惯会惹女娘生气, 气人?他是一把好手, 但是与心爱的女娘说话?, 他就?笨的不得了,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无事?, 你想走就?走罢,你虽然与从前不一样?了,但没关系, 我也?与从前不一样?了。”
花锦眉心一跳, 荒唐地?笑了。
应该是沈焰误导了她?, 害得她?已经?自恋到品出了韩嘉鸿对她?有异心。
这怎么可能?
花锦记得他上?一世是娶了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像韩嘉鸿这样?永远意气风发的人?, 只要努努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们是不同的。
活着就?已经?是花锦最大的奢望了,所以她?羡慕地?瞧了眼韩嘉鸿。
韩嘉鸿被她?这向往的一眼瞥的心里闷痛,他直戳了当地?问:“你过得不好吗?”
花锦敛眸,收起眼底情绪,她?笑笑:“多谢小将军关怀。”
她?只是谢,没有答复。
韩嘉鸿知道她?不想答,连忙转移话?题:“我,我如今读了好多书,已不是胸无点墨的韩世子了。”
他说起来十分骄傲,眼里亮晶晶的。
花锦勾唇:“恭喜韩小将军了。”
她?只是答他的话?,从不主动提及自己,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了韩嘉鸿。
恰巧添云从身后唤她?,花锦颔首,转身欲走,韩嘉鸿轻声?问:“我可以再找你吗?不是,我是说,我在京中无甚熟人?,你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带我熟悉熟悉京城吗?”
花锦回头,笑意不减:“恐怕有负小将军所托了。妾身于礼不能随意出府,小将军若是不介意,燕王殿下也?一定愿意带小将军熟悉京城。”
韩嘉鸿被当头打了一棒,差点忘了,她?已经?是燕王妃了。
韩嘉鸿最怕的人?除了皇后就?是沈昭。
他是个不太会察言观色的人?,但他意外的能品出沈昭柔和外表下阴鸷狠戾的一面。
沈昭又是功课做的最好的,他常接过老师的职责来查阅他们的功课。
韩嘉鸿对那些背不出诗文的日子记忆犹新,他打了个寒战,不敢想沈昭带他熟悉京城的场景。
韩嘉鸿也?不是没遇见过别的女娘,可是都差点意思,不知差在哪里,父兄急得以为他是个断袖,韩嘉鸿说不是,他是有喜欢的人?的。
众人?忙问是谁?韩嘉鸿是被家眷宠大的,他心里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理直气壮答:“是已有婚约在身的女娘。”
阿爹一个耳光抽了过来,抽醒了韩嘉鸿,所以阿爹寒着眸问那个狐狸精是谁的时候,韩嘉鸿残余的理智被他拽了回来,他咧嘴一笑:“骗你的,爹。”
又挨一个耳光。
韩嘉鸿眨眨眼,看着花锦的背影,心说对不起了阿爹,没骗你,真?的是别人?的新妇。
添云看着花锦身后的男子,蹙眉:“王妃这两日不要随意走动,省的让人?传出什么话?来。”
花锦摇摇头:“传我的话?还少吗?”
回寝殿不远,一路春意盎然的景象,清风一吹,夹杂着清浅的草木香,入眼是一片深绿,不知陛下带来的哪位嫔妃吹起了箫。
箫声?戚戚,平添几分忧愁。
沈昭傍晚归来时,就?见花锦撑着脸坐在木椅上?,面前是梳妆镜,她?的面容在镜中十分模糊,却难掩艳丽容色。
沈昭想掐灭火烛,见她?依旧不动,上?前两步,伸手在花锦面前晃了晃。
花锦回过神,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沈昭蹙眉:“怎么了?”
花锦:“今日有人?说,我有些变了。”
沈昭静了片刻才说:“就?为这个?”
花锦起身,先沈昭一步吹灭了火烛,她?爬上?了榻:“也?可能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有些不同,所以我才会在意吧。”
花锦一瞬就?想明白了:“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昭也?慢吞吞上?了榻:“不同。韩嘉鸿于你而言,有什么不同?”
花锦坐了起来:“你派人?跟着我。”
沈昭没否认。
他怕她?被皇后刁难,让暗卫跟着她?,一旦皇后叫她?,就?让暗卫回来禀报。
可他得知消息,快步赶去皇后处,只见韩嘉鸿与她?在一处叙旧。
她?有人?救,有人?袒护。
是好事?。
但沈昭立在原地?,看着花锦脸上?带着真?挚的笑意,忽然觉得很刺眼。他又想起韩嘉鸿离京前,喝的烂醉如泥,死死抱着他,沈昭推不开人?,刚想一掌打晕韩嘉鸿。
韩嘉鸿醉醺醺地?说:“早知她?就?是花三,沈焰,我才不会让给你呢!”
沈昭当时对花三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讶异韩世子情窦初开,居然看上?了太子储妃。
祝绻也?随父来了春搜,跟着沈昭一路走到这儿,祝绻打开扇子,咂了咂舌:“哎呦,犹记茶楼上?,某位殿下口口声?声?说,花三喜欢谁与他何?干。”
沈昭:“你很闲?”
祝绻:“韩小将军可以呀,算算日子,这是刚回京就?赶着来春搜了吧。就?为了见瑾瑜你的新妇一面,用心良苦,你说,你的新妇会不会为之动容呢?”
沈昭:“与我何?干?”
他从不渴望情爱,也?因少时被皇后所逼,无法?与人?亲近。
所以他理所当然说出这四?个字,祝绻却不再像以往那样?附和他。
祝绻:“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瑾瑜,你躲什么呀?”
沈昭:“社稷为重,我无心于儿女情长,你若很闲,我为你找些事?做?”
祝绻:“别,给我找事?做,当心我吊死在你燕王府上?。”
沈昭本想着无事?,他不在意,他也?能看出花三离开京城的心,他们的情义比纸还薄。
与他何?干?她?有什么外室,都无所谓。
可听到花锦说韩嘉鸿有些不同,他没忍住问出了声?,花锦也?一如既往地?谨慎。
花锦:“为什么让人?跟着我?”
沈昭也?坐了起来,他头痛欲裂:“你觉得为什么?”
二人?僵持着,花锦:“难道是为了保护我不成?你那么好心?”
想起沈昭上?一世将休书遣人?送来的那一幕,花锦忽然喘不上?气来,她?拽着衾被往后缩了缩。
韩嘉鸿说她?变了。
韩嘉鸿对她?有什么不同?大抵因为他是她?心性纯真?时为数不多的友人?。
她?也?不想变的。
“你那么好心?”这个疑问直接扎进了沈昭心里,他的确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也?不喜欢解释。
他不在乎。
沈昭扯了扯嘴角,因为是深夜,花锦看不出来他脸色苍白,只听见他说:“随你怎么想。”
想起花锦今日与韩嘉鸿在一处轻松的模样?,沈昭哂笑一声?:“总归你我之间的婚事?做不得数,若你哪日有了心上?人?,希望燕王妃的身份不会连累了你。”
他说的太认真?了,认真?到花锦莫名其妙,他这是倒打一耙?他还委屈上?了?
花锦想到柳氏趾高气昂的样?子,想起看到休书那一刻的不可置信,她?当时打开休书,仔细确认是沈昭的字迹,她?摸过上?面的墨迹,心里的绝望翻涌。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彻底爆发,花锦忽然酸了鼻尖,她?强忍着泪水,撑着起来推搡了沈昭一把:“恶人?先告状,你算什么本事??”
沈昭见她?要哭,他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什么,起身捞起大氅就?要走:“早些歇息。”
话?音刚落,花锦干脆将衾被扔在了他的腿上?:“带着你的东西,滚远点。”
荒唐。沈昭心想,她?变了吗?
沈昭想起从前花锦娇纵的模样?,心说那些觉得她?变了的人?都疯了吧。
这模样?可是一丝一毫都没变。
他也?是有脾气的,以为自己会心平气和地?接受所有变化,哪怕是自己的新妇喜欢上?别的男人?。
被祝绻戳穿以后的闷闷不乐,回来后又被花锦凶,沈昭觉得自己该咽下这口气,但他实在忍不住。
沈昭俯身捞起衾被,蓦然回头,快步向榻上?走去,花锦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愣怔片刻,连忙往后躲。
沈昭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无视花锦的惊呼声?,将人?一把拽了过来,他拿衾被将人?身上?裹住,往墙边怼:“你方才说什么?”
上?一次是拿大氅裹她?,这回是拿衾被裹她?,怎么,这么嫌弃她??
花锦:“你装什么君子?”
她?鼻尖通红,挣扎了一下,沈昭怕真?伤着她?,真?让她?钻出一只手推他。
沈昭:“你讲不讲理?”
花锦:“你才不讲理,放开我!”
沈昭:“你方才说什么?”
花锦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找骂,她?一字一字认真?重复:“我说,拿着你的东西,滚远点!”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杨嬷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燕王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沈昭正欲答话?,花锦怕他告状,明日皇后知道了又来找茬,她?连忙伸手捂他嘴。
花锦喊:“无事?,你退下吧。”
杨嬷嬷:“殿下与王妃还是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
沈昭挣扎了一下,花锦的手被撞开,她?纤纤玉指上?的指甲划破了沈昭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很小的抓痕。
花锦一怔,心虚地?收回了手:“你自己撞上?来的,不怪我。”
沈昭简直被她?气笑:“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花三,你不讲理了是不是?”
花锦看着沈昭,恨不得与他明说:有本事?等你见了柳氏再来说这句话?。
她?懒得与沈昭继续吵下去:“我就?是不讲理,我乏了,你要走快走。”
沈昭看她?眼下乌青,张了张嘴,他也?不擅长争执,尤其是与一个女娘吵架,他刚想起身,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沈昭方才为了吓唬人?,将人?怼在了墙上?,花锦挣扎一番,二人?如今衣衫凌乱,离的也?近,沈昭一低头,就?能亲到她?了。
这一沉默,方才吵嚷时候的情绪都淡了许多,情绪一淡,这鼻间的温热,手心的触感就?格外扎人?。
花锦的脚踝方才被沈昭一拽,现?在还觉得滚烫发疼,她?没想的多暧昧,有些恼了:“你装什么君子,你这个登徒子。”
花锦想了许多更难听的话?,但她?骂不动了,沈昭就?任她?骂,听完才说:“今日让人?跟着你,是怕母后刁难你。”
花锦听完,更恼了:“你不能直接告诉我?”非得二人?气个半死吵一架才能消停?
花锦忽然觉得很闷,她?喘不过气来,察觉二人?太近了,沈昭挡了她?呼吸,花锦蹙眉:“燕王殿下行行好,我要睡了。”
沈昭连忙后撤,他将衾被收了起来,衾被上?忽然传来一阵淡香,沈昭抱着衾被的手一僵,他总觉得事?情失控了,不在他预料之中。
但是沈昭面不改色,他重新躺下,翻身不再看花锦。
花锦揉了揉手腕:“你与韩嘉鸿有仇?”
沈昭:“我能与他有什么仇。”
花锦:“哦,那你就?是与我有仇了。”
要不然怎么大半夜发疯,折磨的她?不能睡觉,花锦看着沈昭的后背,恨不得一脚把沈昭踹地?上?。
沈昭:“知道就?好,睡罢。”
花锦慢吞吞躺下,沈昭忽然像被虫子蛰了,坐了起来,他闻着鼻间芳香,头一阵一阵地?痛。
花锦以为他还没完:“我与韩嘉鸿没什么,他只是我少时为数不多的友人?罢了,论?不同,只是当初他不擅文我不擅女红,如今物?是人?非,唏嘘罢了。”
花锦困得睁不开眼:“再闹你就?出去和杨嬷嬷歇在一处吧。”
沈昭抱着衾被,沉默半晌,重新躺了回去。
这一夜好梦。
第二日都是添云把花锦从榻上?强拉起来的,花锦抱着衾被不撒手,添云快吓死了,她?在花锦耳边说:“王妃,情不自禁,再不自禁也?不能伤了燕王殿下啊。”
花锦没听懂。
她?怎么可能伤了沈昭那厮,那厮单手就?能把她?怼墙上?。
花锦正要诉苦,就?见添云绝望的表情,花锦起身:“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沈昭晨起更衣,没吵醒花锦,说花锦劳累,让她?多歇会儿,这在夫妻之间也?算常事?。
为他更衣的婢女见他脖颈伤痕,吓了一跳,连忙出去告诉杨嬷嬷。
沈昭反应过来要拦,为时已晚。
杨嬷嬷早就?通风报信去了。
沈昭恰巧进了寝殿,花锦看着他,忽然拾起衾被扔了出去。
皇后那边,又要想什么损招治她?了吧?
第26章 走罢
沈昭与花锦去请安的时?候, 恰巧遇上了韩嘉鸿,今日只有皇后在?,皇后坐在?高处, 目光下移,在沈昭衣领上匆匆扫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