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慈还是去找了他的事,林凛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她确实无权干涉,宋慈和宗遇,她哪个都管不了。林凛就是觉得他应该去看脑科,轻蔑地扫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冷笑道:“她小说看多了,我倒是觉得你像卖保险的。你别抖腿行吗?”
宗遇冤枉死了:“我没抖腿啊。不是,哪家卖保险的有我这么帅?哪个公司聘得起我?”
林凛陈述事实:“你就是在抖腿。”
宗遇明白过来:“我靠,我是冻的,真没抖腿,抖腿穷一辈子,我从小就信。”
林凛盯着他黑色的西裤下细微的颤动,盯了足有半分钟,扑哧笑了,赶紧又把头扭过去,心想他是光腿冷吗,大冬天剪短头发,脑袋不冷?
“你冷就赶紧走吧,我不冷。”
“你吃着热乎的呢,肯定不冷啊,咱进便利店里坐着行不?你还欠我顿饭,给我买点儿关东煮吧,正好我还没吃。”
林凛想着欠他顿饭是事实,虽然用关东煮还有点儿小气,但她坐了许久,确实也有点儿冷了,于是率先起身进便利店,宗遇在后面跟着。
两人进了便利店,总算有点儿热乎气儿,宗遇搓了搓手,选了几样关东煮,一点儿没有自己结账的意思,林凛果断把钱付了,俩人又到窗户前坐下。
宗遇觉得那关东煮真是难吃,但也不挑食、不浪费,一串接一串地往下吃,林凛看着,震惊这么难吃的东西他是怎么吃得下的,心想猪就是好养活,什么都能喂饱,闹饥荒也饿不死。
宗遇吃着东西还不问她:“说说吧,怎么了啊?”
林凛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否则他还真以为她那么柔弱,被欺负了就在大马路上嗷嗷哭:“我真没被欺负,你觉得我是很好被欺负的人吗?我和两个男的吵架,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不算输吧?”
“嗯,不算。”宗遇点头附和,旋即话锋一转,“那还哭了呢?眼睛红得像小兔崽子,不是,小兔子。”
她不知道自己那副样子看起来有多好欺负,宗遇都想手贱地拍她两下。
“我吵架没输,可是你知道你们男的有多恶心?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抬杠,抬杠又抬不过,就开始开黄腔,我装听不懂,话就越说越脏,装都不装了,我跟这种无赖扯什么?浪费时间。”
宗遇作为男的,一下子被扫射了,赶紧把自己拎出去:“我不这样啊,不信你跟我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你,认怂可快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因为吵架输了在这儿哭,而是觉得他们胜之不武,讲话难听,侮辱我。”
一想起来林凛还觉得生气,泪腺不争气地开始分泌泪液,咬牙才能忍住。她那个老混蛋二大爷自然不至于跟她开黄腔,但每句话也不离脏字,一点儿道理都讲不了,老混蛋教出来小混蛋,论辈分也算是他的堂兄,满嘴脏话不提,吵不过她就开黄腔,林凛头一次觉得要脸皮是件坏事,她又太看重面子了,当时脸色涨红,只能仓皇逃离。
她想过跟父母说,可林忠本就不赞同她去讨债,今天去这一趟也没告诉父母,林忠性子软,不是典型的东北男人,她若是说了,林忠依旧软弱,她定要对这个爸爸失望,可林忠要是真挺起腰板抄起菜刀去给她找场面了,那也不是她想见到的,思来想去,不能说。
宗遇认真消化了一遍她的逻辑,慎重地点头:“我明白,真明白,所以他们还是欺负你了啊,谁啊,名字告诉我,卸胳膊还是卸腿?”
林凛被他认真的语气吓到,警惕地看着他:“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吓他们。”他把袖子撸起来点儿,吝啬地没把文身的全貌给她看,很快又放下了,“看到没,我这花臂白文的?往那儿一立,话都不用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凛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虽说动了心思叫他一块去讨债,可也只是动心思而已,不能付诸实践的。
宗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只能自己乱猜,兀自说下去:“先说好,我不是瞧不起你,也不是瞧不起女的,但你得承认,有些事还是男的好解决,尤其遇上那种老流氓,你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那我……那你家人知道能不着急吗,急死了都。所以你能不能听点儿话,赶紧的,告诉我啥事,我在这跟你絮叨半天,都渴了。”
林凛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雪花啤酒,放到他面前:“喝吧。”
宗遇看出来了,这是还要喝酒买醉呢,幸亏没喝,他怕她喝,打开赶紧干了。他喝啤酒的工夫,林凛则在出神,忽然间意识到,她之所以会哭,其实并非因为这一件事,自从回老家之后,她一直都不算开心,就连回老家这件事都是不开心的,她已经忍很久了。
宗遇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倾诉心事的合适人选,可看着他豪迈地喝下那罐啤酒,林凛就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坏,不管高中时作为全校出了名的坏学生,罚站写检讨都是家常便饭,还是这几次见面,他像是从来没有烦心事,随时都能傻乐。
犹豫许久,她终是开了口,幽幽说道:“你说,以前的同学知道我回老家了,是不是会在背后笑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看起来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她的作风。
她正要把话题带过去,宗遇已经接话了:“想什么呢?谁敢笑你?笑你干嘛?”
林凛觉得他不懂,她也算高中时的风云人物,成绩好、样貌佳,211知名院校毕业,毕业后留京,本应该前途一片大好,总之不该在二十六岁就返回东北,定是混得不好。
宗遇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语气极其认真:“谁笑你我揍他啊。”
后面的话林凛说不出口了,她回老家的契机也是那么的难堪,年初她和前男友蒋佑文正式分手,分手的原因是蒋佑文剽窃了她的营销创意,并且因此升职,蒋佑文觉得她不过是在闹脾气,大半年过去一直在求复合,她自然拒绝。结果就是男人恼羞成怒,把她踢出了项目组,她在公司举步维艰,头顶还有个前男友上司,干脆辞职,同时觉得疲累,累得想逃避、想回家。
谈过的数任男友里,蒋佑文毫无疑问是最差的一位。
宗遇见她久久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剩下的关东煮都放凉了,啤酒也喝光了,还是渴,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耐心其实也要尽了,早就要尽了,苦苦支撑着。这时手插进外套兜里,摸到一盒没拆封的玉溪,他又想出逗她的法子了,显摆着那盒烟给她看。
林凛冷淡提醒:“这里不能抽烟吧,你有点儿素质。”
“知道,不抽。”宗遇给她解释这盒玉溪的来历,“前两天有个结婚的,路过给我塞了盒喜烟。”
林凛自然没什么兴趣,看着他把那盒烟拆了,包装纸放在桌子上,他抽出一支,又在她面前晃,林凛煞风景地再次提醒:“不许抽。”
宗遇爱死她这种霸道的语气了,咧嘴直笑,告诉她:“看到没,新开盒的第一支烟,许个愿。”
林凛想说无聊,同时心思一动,答非所问:“宗遇,你陪我一起去讨债吧。”
就当再欠他个人情,以后但凡他有事她能帮得上忙,她一定尽心尽力,责无旁贷。
宗遇一愣,同时变得释然,心想原来就是讨债这点小事,接着把那支烟反过来插进烟盒:“那就许愿林凛讨债成功,等我把这盒烟抽完了,最后抽这支,你的债肯定要回来了,信不信?”
林凛并非不信,但也绝不相信,对此不置可否。
宗遇话一出口则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哄小姑娘哄昏头了,讨债成功许什么愿,他一出手肯定能把外债要回来,他应该许愿林凛把他微信加回来,顺便卖个惨,这才是实际的。
他在那儿懊悔之际,林凛的手机响了,她也没背着宗遇,掏出手机来看,宗遇想也想得到,肯定是扑空的宋慈。想着和宗遇挨着坐在窗前,接电话宗遇肯定听得到,林凛就没接,挂断后给宋慈发了条微信,告诉宋慈自己马上到家。
宗遇也知道坐不下去了,主动说道:“走吧,送你回家,我车停在对面。”
过马路的工夫,宋慈又来电话,不知道急个什么,林凛正犹豫是否接听,宗遇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宋慈发了条微信。
Z:别打了,小电灯泡,消停点儿行不。
林凛还没来得及接听,电话铃声就停了,宗遇嘴角噙起满意的弧度,同时收到宋慈秒回的消息。
宋慈:?????????????
宋慈:妖孽,滚远点儿!
林凛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他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跟着掺和。”
他正要开车门,林凛脚步一停,绕了过来,眼神审视地打量他。
他还以为自己偷偷使阴谋诡计被发现了,有些心虚:“祖宗,又怎么了?”
林凛真想甩他个白眼:“你开车过来的,我给你酒,你还喝?”
宗遇这才明白过来:“啊,我忘了。”
林凛抓着他衣尾把人薅走,认命地打算上驾驶位,思忖着难不成还要把他送回家,她再打个车回来?真是费事,同时不禁懊悔自己刚刚手贱,给他啤酒喝干什么。短暂出神的工夫,发现宗遇仍旧立在原地没走,她微微侧过身去,见宗遇歪着脑袋,正低头看她,她刚要开口问他看什么,他先发出命令道:“别动。”
林凛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话地没动,只见他伸出了手,轻轻拨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指尖蜻蜓点水一般触上她的脸侧,林凛下意识向后躲,似乎他的指尖带着静电,被触碰过的肌肤泛起温热。
他的动作极为坦荡,并非为了揩油,还把手指递过去给她看,脸侧附着的泪珠滚到了他的指尖,他们在冷冽的夜幕下对视,他的声音温柔得不正常:“喏,小金豆儿被我捡到了。”
林凛瞬间觉得喉咙发干,半天说不出话来,可她觉得自己在说话,在跟宗遇无声地交流,她想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宗遇,她真的好想警告他,不要再散发魅力了。
第17章
那种氛围有点儿暧昧,林凛正在心中推卸责任,想着宗遇肯定又在故意撩拨她,忍不住骂他几句,宗遇倒是说收就收,帮她把车门打开,还催促道:“上车啊,不冷?”
他腿都快冻抽筋了。
林凛上车后先调节了座位,系好安全带,宗遇也到副驾驶坐下了,林凛却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问他:“我先把你送回去?我再打个车回家。”
宗遇想了下,觉得太折腾她了,尤其这会儿市中心又堵车,眼看着都到饭点儿了,她父母肯定在等着她开饭,他倒是无所谓,家里也没人。
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用,你直接开回你家,我叫个代驾,现在就叫。”
林凛稍微愧疚了那么半分钟,也没跟他客气,算是让他长个记性,开车在外的,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别人给他酒他就喝,要不是她提醒一句,他还真打算上车自己开了。
林凛家小区离长春路实在是近,堵了十分钟已经是极限,很快开进了小区,停在楼下。宗遇双腿刚暖和起来,仍想着下车送她,都到单元门口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送的。林凛赶紧制止:“你在车上坐着等代驾吧,别下来了,我直接上去了。”
宗遇“哦”了一声,把车窗放下去,看着她走到门口,讪讪接了句:“快回家吃饭吧。”
林凛回头瞥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把单元门带上了。
宗遇就坐在车里等他的“代驾”,忽然拍了下脑袋,才想起来忘了正事儿,说好了陪她去讨债,微信都没加回来,他也没有她手机号,咋联系啊?
这时候倒是想起宋慈来了,他想着舔个厚脸皮让宋慈传个话,虽然宋慈这个豌豆射手是个黑心肠的,未必靠谱。他拧着眉头拿起手机,刚一打开微信,发现聊天框蹦出来条新消息——林凛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总算把他加回来了。
他像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似的,他什么档次,北大都给他发录取通知书,当即又把车窗放下,得意地点了支烟,嘴角翘得烟都要叼不住。
家里烟火四溢,宋慈也留下一块吃晚饭,林忠生怕饭做得不够,非要再煮一小盘饺子,宋慈撒娇说爱吃煎的,林忠非说煮的更好吃,郑家敏嚷着骂他,让他少废话,赶紧把饺子煎了开饭……
林凛立在窗前向下看,看那辆车一直没动,没人上车,也没人下车,屹立得有些孤独。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慈悲了那么一瞬,打开手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直到郑家敏催她上桌吃饭,林凛从窗前收回目光,他的车子还没动,天已经彻底黑了,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
等她们家吃完晚饭,宋慈拉着林凛回房间说话,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庆幸眼睛没那么红了,给宋慈避重就轻地讲了下,宋慈自然主张陪她去讨债,势必要展示下自己惊人的爆发力,林凛真怕她跳起来去打她二大爷,双拳难敌四手的,怕是要闹到警察局。
正如宗遇所说,脏活儿还是交给他,想起宗遇,林凛踱到自己房间的窗前,不着痕迹地往下看了一眼,车子居然刚开走,同时不禁腹诽,他叫的什么不靠谱的代驾,让客人等这么久。
宋慈看着她立在那儿出神,顿时敲响警钟,提醒道:“你不是吧?你跟宗遇干什么了?你俩亲嘴儿了?”
林凛双颊一烫,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碰见宗遇了?”
“我开天眼了!你清醒一点啊,我让你跟他交个朋友,以后能搭把手什么的,你可不能跟他亲嘴儿啊,一起吃亲嘴烧还行。”
“谁要跟他亲嘴啊?不是,我跟他一起吃亲嘴烧干嘛?”林凛差点儿被宋慈逗笑,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宋慈的脑回路她一直跟不上。
宋慈也厉声问:“那你要干嘛?林盼盼,你照照镜子,一脸花痴。”
林凛立马绷紧了脸,沉默几秒,用毫无感情的音调陈述:“就是一瞬间的多巴胺分泌,马上就下去了。”
“那不就是上头了?你俩到底干啥了?还说没亲嘴儿……”
“……”林凛感觉跟她解释不清。
与此同时,那头宗遇的车堵死在市中心,他心情倒是不错,听着音乐,恨不得拿麦克风高歌一曲似的。
“代驾”毫无素质地送他句脏话,看着眼前拥挤的路况,烦得直敲扶手箱。
宗遇缺德地笑:“咋了啊?不是看你上一天班挺累的,让你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余泽甩他个白眼:“你给我打电话是这么说的吗?你说宋慈请你吃饭,就你俩,叫我过来吓唬她,人呢?”
“楼上林凛家里呢啊,让你上楼你不是不敢吗?又赖我。”
“你敢上楼?让我当出头鸟,把你那嘴闭上吧。”
“咱俩都不敢,所以灰头土脸回家啊,小区门口停,我请你吃馄饨。”
余泽才不稀罕那一碗馄饨,面露嫌弃:“死抠死抠的。”
“你懂个屁,不得攒钱娶媳妇?”
“地基还坑坑洼洼的呢,就想着交房的事儿了。”
宗遇装听不懂,语气得意:“我婚房都备好了。”
余泽送他两个字:“傻逼。”
当晚宋慈回家之后,林凛本想和宗遇说明天就去讨债,并非出于心急,只是后天不太合适,正犹豫怎么跟宗遇开口的时候,宗遇先发来了消息,约的就是后天,说是明天安排了事儿,实在没空。
林凛早就后悔跟他开那么个口了,看他主动跟自己约时间更觉得不好意思,她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富贵闲人,而她如今好歹是个无业游民,不应该推三阻四的,只好答应。但还是跟宗遇确定了下具体时间,说自己后天也有点儿事儿,晚饭之前得回家。
宗遇就说中午前出发,他开车,肯定比客车快,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他说得成竹在胸,好像讨债不过是探囊取物的事儿,林凛安心不少,虽然也更苦恼该怎么谢这番人情,一顿饭肯定是不够了,不行就多请他几顿,或者咖啡店开起来了直接让他永久免费白喝。
一晃两天过去,第二天他似乎确实很忙,没时间给林凛发消息演什么孔雀开屏,夜深人静时林凛却忍不住琢磨一番,心想自己难道真的误会了宗遇,他就是个热心肠的东北老大哥而已,顶多不太正经、嘴贫了些,他对所有的老同学一定都是这样的。
比如宋慈,听说了宗遇给宋慈表姐的“骨折价”,林凛觉得他像个冤大头,是一点儿钱都不想赚,璞宴那么大个酒店,这样下去怕是很快要黄……
到了约定的日子,宗遇出门前给她打语音,告诉她等他到她家楼下了叫她,她再下楼就行。林凛想着少麻烦他点儿,估算着从他家过来的时间,提前出门在小区门口等,天越来越冷,幸亏她穿得多,耳包也戴上了,全副武装。
宗遇差点儿一脚油门开进了小区,幸亏扫到了路边那抹白色的身影,赶紧调转车头停下,放下车窗叫她,语气有些冲:“怎么就这么犟呢?不是让你在家等着?赶紧上来。”
林凛打开车门上车,冷气和暖气一冲,鼻子敏感地吸了吸,宗遇忍不住瞪她,见她正要把耳包拿下来,他一本正经地制止道:“你等会儿。”
林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扭头怔怔地看他:“干嘛?”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把车子开上马路,笑说:“别摘了,戴着吧。”
林凛觉得他有病:“我在车里戴耳包干什么啊?”
宗遇自有他的道理:“挺好看的啊,跟那个锦毛鼠似的。”
林凛赶紧拽下耳包,恨不得往他脑袋狠狠砸上几下,反问道:“那你是什么?猪八戒啊?”
“猪八戒是不是喜欢那个锦毛鼠?小时候看的,记不清了……”
林凛赶紧调转话头:“我给你导航。”
宗遇也没纠缠,摇头拒绝:“不用,莲台镇是吧?我知道路,进镇了你告诉我在哪儿就行。”
林凛“嗯”了一声。
从市区到莲台镇,坐客车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则四十分钟左右。林忠就是莲台镇人,但很早就去了市区做厨师,爷爷奶奶倒是住在镇上,逢年过节父母会回来探望老人,林凛却是能拒绝则拒绝。
她和爷爷奶奶并不亲厚,小时候老两口因郑家敏只生了个独女颇有微词,几次劝说再生个二胎,林凛记事早,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就一直不好。
镇子的东边有好几条火车轨道横穿过路中间,一直没拆,弃用的就依然横亘在哪儿,开车路过像是踩到了减速带,目前只剩下一条还在使用,离老远就立着警示的路牌,还设置了拦路的铁网门。因附近有不少工厂,老式的蒸汽火车负责运货,大概每个月最多两次,铁网一拉,道路一拦,运气不好的时候碰上,至少得堵个二十分钟。
林凛因为不怎么回来,也可能是运气好,从小到大碰上也不过三次,早想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了,差点儿忘记这一茬。可她忽略了身边这个倒霉蛋,在高速上都能碰到石子爆胎,撞上火车通行算什么。
宗遇开车快,抢出来的十来分钟车程全都交代在这儿了,林凛语气无奈:“所以开那么快干什么?”
宗遇倒是没有路怒症,对此毫无波澜,把车熄火停下,悠哉地跟她说:“不开快点儿,怎么当第一啊?”
堵了整条路的长龙,他确实是龙首。
林凛也算发现了他一个优点,情绪稳定,虽然不知道他高中时为什么那么爱打架,可能是现在年纪上来了,不方便动胳膊动腿了。
宗遇戳了几下显示屏切歌,又跟她没话找话:“你今儿穿了一身白,我穿了一身黑,咱俩这叫啥?”
林凛心想他不会要说什么雌雄双煞吧,无聊。
宗遇自问自答:“黑白无常啊。”
林凛冷笑,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所以说,咱俩一出马,那阎王小鬼都得退散。”
他先把牛吹出来了,林凛当时还真信了,甚至好奇他要怎么讨债,她也学着点儿,指不定以后能用上。
等火车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戳屏幕换歌,忙得乐此不疲,总算能通过的时候,林凛感觉胜利近在咫尺,从未那么信任过宗遇。哪成想他居然是个软柿子,还是个累赘,拖后腿的,让她大失所望。
到了二大爷家门口,宗遇把林凛拽到身后,一副护着她的样子,倍儿有安全感地说:“我来。”
然后林凛就看着他礼貌地、温柔地敲了三下门,林凛都迷惑了,寻思不该狠狠砸门才对?
门敲了半天才有人开,二大爷穿着个厚棉裤,把两人堵在门外,轻蔑地瞥了一眼后面的林凛,嗤笑道:“咋的?上回没要到钱,这回还找个伴儿啊?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主意倒是多,咋不叫你爸来?你老子都不跟我要,你急个鸡毛?林忠还没咽气儿呢,轮得到你?”
林凛当即就跟个斗鸡似的要上前骂他,打算再战一场,宗遇费老大劲把人拽住,觉得眼前情景实在是好笑,是不是搞错了?高中时最爱打架的校霸不是他吗?林凛可是高不可攀的女神,现在女神都要上去薅人头发了。
宗遇叫不出口二大爷,林凛的这个便宜是占不到了,赶紧开口拉架:“叔,咱先进去说?在门口闹得不好看,叫人看笑话。”
他可真是太斯文了。
二大爷则觉得他白长这么高个子,认为他是个怂包,身子一让:“进来吧,蹭顿饭行啊,要钱没有,你当我不想还,那不是做生意赔钱了吗?”
“没钱你儿子还用一万块钱的手机……”
林凛又要和他辩驳,宗遇赶紧把她按住,她还以为他有什么计谋,暂且按耐住看他表现。
结果他从兜里掏出烟就给二大爷发,然后俩人就开始话家常,二大爷说这几年多生意多不容易,折本了多少买卖,宗遇眼神真诚地点头附和,甚至还用自己朋友买卖黄了的事儿安慰二大爷。
林凛看得云里雾里,狠狠剜两眼二大爷,又忍不住瞪宗遇,甚至偷偷用手捅了他腰两下,宗遇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在那儿唠,唠得二大爷沏的廉价的茉莉花茶都要喝光了,一中午也过去了。
直到二大爷发问,他以为是明知故问:“小伙子,你是个实在人,姑娘家儿拎不清,哪里知道咱们男人的不容易,你是他对象?”
宗遇正要将计就计地“嗯”上一声,林凛立马冷声否定:“不是,他是我哥。”
大哥怎么不算是一种哥。
宗遇立马瞪眼瞧她,显然对这个兄妹关系很不情愿,还怼了她一句:“谁是你哥?我没你这么大妹妹。”
二大爷在那儿哈哈直笑,林凛气得要死,直给他使眼色,让他认清现实,他们是盟友,不要内讧,要同仇敌忾。
这回轮到宗遇油盐不进,跟她四眼相对,表达对她刚刚那句话的不满,林凛实在是无计可施,伸手就要撸他袖子,心想让他那条花臂亮个相,震慑一下二大爷,她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天真,至少能证明宗遇真的是他大哥而不是对象。
宗遇就跟个贞洁烈夫似的,死死拽着衣袖,俩人倒是差点儿打起来,真是一场闹剧。
颗粒无收地踏上归程,林凛始终一言不发,在那儿生闷气,宗遇百般挑逗她都无动于衷,一点儿笑脸都不给。
宗遇只能自言自语:“真生气了啊?要债这事儿你不能急,那刘备还三顾茅庐请来的诸葛亮呢,咱们这才去一次……”
林凛冷淡地纠正:“我去两次了。”
“对,两次,那不还有一次机会吗?你别回去就又把我拉黑了啊,要拉现在拉,然后我就把你丢在道边儿,不加回来不让上车。”
林凛又不傻,才不会当面就拉黑他:“他算什么诸葛亮?臭皮匠他都不配。”
宗遇却有自己的考量,好脾气地给她解释:“你以为我跟他说那么久白聊的?我看出来了,他是真没钱还,一屁股外债,就算要还你那八万,不也得给他点儿时间去借么?”
“你还真信他说的话,谁知道几句真几句假?”林凛依旧语气不善,虽说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责怪宗遇,但就是忍不住生气。
“我又不傻,听不出来真话假话么,他儿子我没见到,但他真不至于到坏的程度。不是帮他说话啊,他骂你的事儿我记得呢,不能忘。就是不想你因为这点儿小事生气,犯不着。”
林凛克制着最后的礼貌,说道:“你别说话了,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宗遇哪儿敢说个不字,回到市区后太阳刚要下山,时间正好,他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不太高兴,羽绒服都像要充气了似的。等红灯的工夫,他从扶手箱翻出来一盒糖,有时候在超市结账他就会顺道买一盒放车里,抽完烟吃两粒,散散烟味儿。
他直接把一盒都递给林凛,也不说话,林凛看得莫名其妙,开口也没好气儿,问他:“干啥?”
他不张嘴,嗯嗯啊啊的,林凛听得想揍他,命令道:“说人话。”
“让你吃个糖开心开心,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他还挺委屈。
“你是我孙子啊,这么听话?”
话一脱口而出林凛就发觉失言了,人在气头上就是这样,即便告诫自己不要迁怒,还是忍不住出言伤人,虽然她这句话只是一句玩笑。
红灯都变绿了,宗遇还没开走,她还以为他要生气了,正打算开口道歉,后面传来催促的鸣笛声,他说的话不够清晰,林凛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不是,我是林凛小姐的狗。”
林凛瞪大眼睛扭头看他,只瞧见了他没来得及收回的坏笑。她心想这个风骚的人又在勾引她,没接话,晾着他。
她本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快要到长春路的时候,他却直接拐了过去,没等林凛发问,他主动解释道:“等一下,我去取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