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 by是辞
是辞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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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遇的爸爸陆庆德还在的时候,搞房地产,宗俊霞在九十年代就开饭店,都是人精,饭局上走一圈儿就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表面上和谁都是朋友,其实心里门儿清着,真正算得上哥们儿姐们儿的极少。
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宗遇也养成了这种少时觉得虚伪的性子,自己变成这样后,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大大降低了被坑的风险。
高中那会儿,刘一舟跟他不在一个班级,却总喜欢给他当跟屁虫,可以说是最忠实的小弟之一。为人情商不算低,嘴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总喜欢念叨林凛怎样怎样了,专捡宗遇爱听的说。家里条件不好,少不了跟宗遇蹭吃蹭喝,宗遇从不计较这些,就是专程请个陪玩还得付钱吧?遑论刘一舟也挺有意思的,总能找到柳城最好的网吧和台球社,去KTV或者聚会更是擅长活跃气氛。
虽说那时候他也没少借着宗遇的名头狐假虎威,在校外惹了不少事,但高中生即便是打架也很少闹得过于难看,小事上宗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体相安无事了三年,高考最后那天宗遇还直接把自己剩了一千多块钱的网吧会员卡给他了。
毕业后宗遇出国,在美国呆了四年,水了个文凭,实在待不下去了,在同龄人毕业那年的冬天回了国,先在北京呆了一年。
那一年他就是纯混日子,也不是故意不振作,就是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宗俊霞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想做什么她自然都会支持,正因为选择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像个没有时针的钟表,转得不知今夕何夕。
刘一舟则是混了个大专毕业,在学校分派的厂子干了没俩月就跑了,跑到北京,开始他的“逐梦之旅”。不知道从哪个老同学那儿听说宗遇在北京,辗转联系上了宗遇,继续给宗遇当陪玩,半年的时间里都是夜店的常客。
宗遇是谈过一些女朋友,但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不约炮、不搞一夜情,有时候甚至很有良知,遇到一看就很单纯的小姑娘,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看多了混乱的男女关系,他还觉得有点儿恶心,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让他决定回柳城的导火索是那么一件事,刘一舟傍过几个富婆,辗转也算认识了些人脉,玩儿得多花的都有,有天带他去了个私密性极好的会所,说玩儿个新的,宗遇直觉有点儿不对,但他从小和胆小俩字不搭边,寻思就算接受不了走就得了。
进包厢之前,刘一舟随口说起前几天在国贸那边碰到了宋慈,还说林凛现在有男朋友,宋慈正要去见人家俩人呢。宗遇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立在包厢门外,闻得到里面难闻的味道,他就在心里骂自己:宗遇,你他妈可真混蛋啊,活该人家看不上你。
刘一舟在后面叫他,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在家躺地上发了三天的呆,又出去跑了二十公里,想法越来越清晰,虽然前路的方向仍旧未知,但他十分确定的是,自己不能这么玩儿下去了。
就那三天时间里,刘一舟从警察局出来,上门找他,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出了事,那些人之后又去了个别墅开Party,其中一个嗨过头了,从阁楼的小窗跳下去,一脑袋扎进了泳池,死了。
刘一舟吓得魂儿都跑了一半,抱着他大腿就开始哭,跟找不着妈了似的,宗遇发了点儿善心,把人骂了一通,其实是在好言相劝,玩儿可以,讲究个尺度,玩儿过头了就是傻逼行径,找死,他一直分得很清。
刘一舟哭着说:“遇哥,你说得都对,我听进去了,不跟他们一起混了,我爱马仕的皮带都不系了,今后我老老实实当个孙子。”
宗遇正觉得他还不算无药可救的时候,他吸了下鼻涕,话锋一转:“遇哥,送佛送到底,救人救到西,上个月我在澳门欠了五十万,你拉我一把……”
宗遇忘了那天是怎么把他扔出家门的,反正他不是走着出去的。
一晃三年过去,刘一舟为了躲债换过不少手机号,宗遇跟他自然也没再联系过,如今也不知道他欠的钱到底还上没有。
回过神来,宗遇又问前台:“他房费付了吗?网上订的还是直接开的房?几晚?”
前台一一作答:“付了,昨天半夜十一点多,来前台开的房,还是现金付的房费,掏了个钱夹出来,挺露富的。目前订了两晚,他说还会再续。”
宗遇应了一声,旋即用笔在登记表上划了一道,告诉前台:“514这个房号儿不吉利,给升个套房吧,再送瓶酒上去。”
前台继续和宗遇确定:“免除他的房费吗?具体住几晚呢?”
“他付了的就收着,你跟他说年底房源紧,最多住一周,七天,放心,七天不到他肯定就走了。”
“好,那您要去见他吗?他昨天说想见您。”
宗遇嗤笑一声,拿着签字笔虚点了那美女前台两下,举止有些不自觉地勾人:“他想见我我就得去见他啊?想见我的多了去了,见不过来,送酒的时候顺道把我名片给他吧,让他联系我。”
前台笑着答应,旋即压低声音,有些抱怨地说:“老板,您别在这儿开屏了,我又不喜欢男的,上一边儿去吧。”
宗遇的笑容顿时僵住,许久才发出一声冷哼:“知道你不喜欢男的,我锻炼一下发散魅力不行啊?”
这会儿没什么来客,前台就多跟他打趣了两句:“您这样啊,女生容易觉得油腻,清爽点儿行不?”
宗遇正想跟她再贫上两句,手机响了,他故意把来电显示的备注给前台看了一眼才接通,前台一看是经理,仿佛人就在监控室盯着似的,赶紧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继续摸鱼,宗遇也没多耽搁,挂了电话就去后厨。
璞宴目前有个小餐厅闲置着,宗遇打算做地方菜,定期更换,目前方案定下的是先做湘菜,东北人口味重,虽不嗜辣,稍微改良下就行。
钻进后厨继续试菜,主厨是宗遇相熟的,从璞宴开业就在这儿干了,宗遇闲着无聊跟他开玩笑,问他:“胖哥,你说我油吗?”
胖哥是人狠话不多那一类的,只爱做菜,不负责为老板提供情绪价值,答道:“啥玩意油不油的?你要炒菜啊?”
宗遇碰了一鼻子灰,接道:“行,年轻人的词儿你不懂。”
胖哥还追问:“咋的?那剁椒鱼头能不油吗?挑刺儿呢啊?”
宗遇惹不起躲得起:“没说你这菜有问题,行了,就这样吧。”
他心里还惦记着林凛去见了什么男人,嘴上就收不住,总想说话,看着红艳艳的剁椒,宗遇心思一动,赶紧离开厨房给林凛发微信。
Z:你爱吃辣吗?我这儿要卖湖南菜,来尝尝?
等了五分钟,林凛没回,估计忙着跟男生唠嗑呢,宗遇越想越窝火,又来电话了,不认识的手机号。
正如他所料,是刘一舟,来得还挺快。
刘一舟这回回柳城,没回自己的家,反而来住酒店,宗遇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电话那头热情地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宗遇等不到林凛的回信儿,就应了。
宗遇问刘一舟吃啥,知道刘一舟那个人好大喜功,保准想去个有档次的地儿,果不其然,他说要吃日料,宗遇胃不好,享受不了生冷的食物,日料又都那么点儿,柳城也不像大连,日本人多,日料店就没有开长久的,烧鸟哪有烧烤好吃。
刘一舟点名了长春街的那家日料店,正是林凛家原来西餐厅的店面,宗遇正想不起来那家老板是谁,就说自己来安排,刘一舟答应了,声称买单他来,宗遇也没跟他客气,说自己还有事儿要忙,晚上叫他。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宗遇在酒廊跟调酒师闲聊,随手刷了下朋友圈,发现宋慈三分钟前发了一条动态,饭馆的宣传套路,让客人发朋友圈送菜,宗遇定睛一看,城北铁锅炖,心想宋慈还挺识货,柳城最好吃的铁锅炖就是这家,位置在城北,所以店名就这么叫。
他生怕错过了,特地点了林凛的微信资料看她朋友圈,林凛没发,也不知道是没和宋慈在一起还是宋慈发了她就没发。他想着去碰碰运气,当即就给刘一舟打电话,催他出门。
一见到刘一舟的穿着,宗遇就知道这人死性不改,东北人是好面子,但他这样的也算极品了。刘一舟看他开迈巴赫,眼睛都亮了,跟高中时一个样儿,垂涎地说:“遇哥,又换车了啊,我开呗。”
宗遇把钥匙丢给他,乐得找个免费司机,接道:“我妈的,我偷的。”
上了车他直接给刘一舟导航,刘一舟一看是铁锅炖脸就垮了,眉头皱了起来:“咋吃铁锅炖啊?”
“我就想吃口热乎的,日料我一吃就吐。”
他语气强势,刘一舟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这顿日料是甭想了,认命地开向城北铁锅炖。
路上宗遇就给余泽发微信,把余泽也叫上,自从前几天让余泽代驾只请余泽吃了碗馄饨,余泽就一直骂他“抠儿逼”,他寻思刘一舟不是要请客吗,让余泽吃个够本。
Z:下班没?城北铁锅炖,好儿子,爸请你下馆子。
余泽:滚犊子,刚加班做个绝育,也不知道急啥,你这样的都不着急绝育呢。
Z:赶紧的,别废话。
余泽:不去,别磨叽。
Z:宋慈在,你把她吓跑,林凛归我。
余泽:我缺心眼儿被你骗第二次。
Z:你有她微信没?看朋友圈,十分钟前发的,热乎着呢,人肯定没跑。
余泽:等着。
宗遇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一箭双雕,林凛和宋慈在一起总能喝点儿酒,余泽负责解决宋慈,他就能当护花使者,万一她喝上头了,要轻薄他,他肯定假意拒绝一下,然后顺势从了,感情立马升温,她想甩他都甩不掉,必须得让她负责,长个教训。
那头城北铁锅炖店内,宋慈背对着进客的门口,林凛面对着,正给宋慈激情吐槽中午见过的相亲对象,宋慈笑个不停,间或吐槽两句。林凛突然话音骤止,看着门口进来的那抹出挑的身影,眼皮直跳,还有点儿头疼。
宋慈还在催她:“继续说啊,然后呢?他怎么接话的?”
林凛右手撑在桌面,掌心挡在额前,低头小声提醒宋慈:“别回头……”
宋慈立马回头,看到宗遇双眼一瞪,俩人明显对视了一秒,宋慈赶紧转了回来,林凛和她同时开口,各说各的。
“猪队友。”“冤家路窄。”
林凛没想到的是,率先冲过来打招呼的不是宗遇,而是宗遇后面的刘一舟。看到林凛的瞬间,刘一舟心头一动,下意识瞅了宗遇一眼,接着直奔她们俩这桌,热情叫道:“林凛?!”
刘一舟刚才被宗遇挡住,林凛没注意到,以为宗遇自己来的。她一下子有点儿叫不上来刘一舟的名字,只能打量来人,“北面”的羽绒服敞着,露出里面阿玛尼的T恤,裤子是古驰,脚踩一双LV的老爹鞋。
并非林凛熟知各种奢侈品牌,而是他穿的都带LOGO,真让人受不了。林凛向宋慈投过去求救的视线,宋慈显然比看到宗遇还惊讶,替她喊出了名字:“刘一舟?你回来了啊。”

第21章
宗遇慢悠悠跟上来,也不急着插话,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审视林凛,林凛莫名有点儿心虚,已读不回人家的微信消息,结果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太尴尬。
刘一舟从林凛陌生的眼神中看出她把自己忘了,眼中的不悦闪瞬即逝,带笑和林凛套近乎:“我刘一舟啊,你忘了?高中时候你总让我抄作业呢,对我可好了。”
林凛只是记不起他的名字,事儿倒是有印象,闻言干笑两声,不情愿地和他客套着:“好巧啊。”
转头和宋慈对视一眼,交换的心声不言而喻,两人都想,可千万别跟他们拼桌。
下一秒刘一舟就说:“要不一起吃?我请。”
林凛悄悄环视一周,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店内已经人满为患了,这家铁锅炖又根本没有小桌,装潢都是划分出一块又一块的小区域,一面敞着方便上菜,也好加座位,另外三面则都能坐人,位置极其宽裕。
路过的服务员也过来添一把火,显然眼熟宗遇,语气熟络道:“来了啊,老板在那边儿忙呢。这是认识?认识就一起坐吧,不然还得等,排号儿了现在。”
宗遇还杵在那儿,用眼神扫林凛:“人不发话,我哪儿敢坐啊。”
服务员闻言发笑,看向占据着两边不动的她们:“俩老妹儿,咋的呀,不乐意让人坐?那就轰出去,上门口领号儿,擎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一舟也打算开口央求,林凛和宋慈就跟被敌人包围了似的,屁股粘在炕上往中间挪,直到肩膀碰在了一起,认命地去拿自己的餐具,毫无诚意地邀请:“坐,都坐……”
宗遇长腿一迈,先刘一舟一步坐下,挨着林凛,刘一舟抿嘴在那儿笑,宗遇已经跟服务员加菜了:“再拿三份餐具,她们是笨鸡?加个三人份的,再拿个菜单过来。”
笨鸡锅就笨鸡锅,非说她们是笨鸡,林凛无声冷笑,瞪他一眼。
听宗遇说加三份餐具,宋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单纯地问宗遇:“你还有朋友要来呀?”
宗遇一肚子坏心眼,忍着坏笑:“嗯,还有一个马上到。”
宋慈又开始给他捅刀子,说:“你朋友么?长得帅不帅?高不高?给林凛介绍介绍?”
刘一舟猜到八成是余泽要来,高中时也一起玩儿过几次,不过余泽是好学生,跟他们不太一样。他就给宋慈帮腔:“挺高的,也挺帅的,上学时候成绩还好,斯斯文文的,说不定跟林凛还真谈得来。”
宗遇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看着林凛对此不置一词,一个拒绝的字儿都不说,更觉得冒火,盯着宋慈说:“给她介绍干什么啊?给你预备的,你保准喜欢。”
宋慈没架住宗遇的忽悠,还挺认真地回答:“太高的不行,我个子矮,那站我旁边跟我爹似的,多难看啊。”
宗遇用筷子戳破餐具覆着的膜,肚子里的坏水都快溢出来了,答道:“一米八三左右?配你正好,没我这么高,一会儿来了你验验货啊。”
林凛看不下去他这么忽悠自己姐妹儿,扭头用眼神给他施压,小声提醒:“差不多得了。”
他嗓门不小:“行,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
宋慈瞪着眼睛反复打量他们俩,林凛假笑着告诉宋慈:“我孙子,就是听话。”
刘一舟又加了几道菜,顺便要了一箱雪花啤酒,问林凛和宋慈喝什么,林凛滴酒未沾,喝的是免费的茶水,宋慈倒是叫了瓶真露烧酒,把瓶子拽了过来,说:“我喝这个就行。”
刘一舟说:“这有啥可喝的呀,咱一起整点儿呗?啤的你俩总能喝吧?”
宋慈倒是不排斥喝酒,有时候还会整两口烟,和她外表形象极其违和的行为,像个叛逆的未成年,刘一舟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宋慈也没矫情:“雪花就行,我陪你们喝点儿,林凛不喝。”
刘一舟立马问林凛:“咋不喝呢?我可是知道,咱东北姑娘酒量好的不少,说能喝点儿,其实能喝倒五个大老爷们儿,咱不搞劝酒那一套,老同学见面,喝一点儿行吧?给个面子。”
林凛心想他这话不就是在劝酒么,她完全能做到不给刘一舟面子,冷言拒绝,可看着刘一舟这副装逼的模样,许是最近在家当无业游民太无聊了,林凛也起了坏心思,现在早就不时兴什么“踩箱喝”了,都是先叫个一提,快喝光了再续,他把场面摆好了,林凛不介意拆他的台让他长个教训。
她沉默片刻,宋慈已经抢白道:“她备孕,不能喝。”
刘一舟一愣,宗遇也是一愣,扭头看林凛,又看宋慈,恨不得把宋慈大卸八块,把她吐出来的豆子都塞回去。宋慈说得一本正经的,刘一舟像是信了,呆呆地问林凛:“你之前那个对象还处着呢啊?结婚了?”
他又忍不住偷看宗遇,暗骂宗遇畜生,人都要备孕了还惦记着。
林凛不答反问:“哪个对象?”
“就我前几年在北京遇到宋慈,当时她说等你和你对象呢,我就知道当时你有对象,没想到现在还……”
“换过多少个了,早就分了。”林凛轻描淡写地陈述,在宗遇眼里等同于暗放冷箭。
“那你备孕……”
“她开玩笑的,你真信啊。”林凛感觉再不解释真不行了,旋即话锋一转,“啤的我不爱喝,白的吧,你能行么?”
刘一舟顿时就有点打怵了,碍于面子还是强撑着答应:“行啊,肯定啊,女神赏脸喝酒,毒酒我都得喝。”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又开始摆阔,“你们这儿有茅台吗?整一瓶,啤酒先上一提吧,不要箱了。”
服务员说店里没有,但可以帮忙去隔壁烟酒行买,跑腿儿免费,刘一舟直接掏钱包数了三千块钱递过去:“先垫付这些,吃完我再结账,你们开瓶儿费怎么收啊?”
林凛偷偷和宋慈对视,又在交换新心声,都在骂刘一舟装逼,一个铁锅炖的小馆子要什么开瓶费,人家都免费去帮你买了。宗遇也想加入两人的眼神交换,被林凛的后脑勺儿挡住,只能偷偷在桌子摆弄手机,给林凛发了条微信。
Z:你真能喝?别装。
他知道林凛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但到底不确定她酒量如何,只能说他人还在这儿,不会让刘一舟欺负了她。
林凛听到手机响了,拿起来看,宋慈也凑了过去,一看没备注的微信名是“Z”,立马嫌弃地白了宗遇一眼,宗遇则挑衅地顶了下眉毛,似乎在无声质问她:怎样?就给林凛发微信,他就发,他天天发。
宋慈直接伸手点上林凛手机的键盘,帮忙回了几个字过去,只见林凛露出一抹含蓄的笑,纵容宋慈把字打完,按了发送,才把手机放回到桌上。
宗遇险些沉醉在那抹笑里溺死,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手机,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再看向林凛的眼神挂满了钦佩,以及震惊。
Lynn:半斤没事,少管你姐。
四人各怀鬼胎之际,余泽到了,在门口扫视一周盯上宋慈,径直走了过来,宋慈正拿着筷子夹锅里炖烂的土豆,身边忽然坐下个人,摘了挂上水雾的眼镜丢到桌上,她毫无防备地扭头一看,土豆立马飞了出去,筷子也甩开了手,人就差缩进林凛怀里。
“啥啊?你谁啊?你来干什么?”
余泽面不改色,抬手拦住送菜的服务员:“拿副筷子。”
刘一舟看这情况有点儿拿不准,问道:“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其余四人同时开口作答,三个都说“认识”,只有宋慈说“不认识”,还说了两遍。
镜片上的雾气散了,余泽拿起眼镜重新戴上,与宋慈对视:“不认识?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泽,毕业于红心幼儿园,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被一个比我高的女同学打了一顿,现在我身高一米八三,她身高一米五几……”
“你放屁,我一米六,不掺水的。”
林凛正跟碗里的那块鸡肉较劲,剥掉上面的鸡皮,闻言无奈摇头,宋慈又自爆了。
宗遇也提起了筷子,和咧嘴看热闹的刘一舟说:“动筷啊,别卖呆儿了。”
很快酒水就送了上来,刘一舟坐在边上,亲自起身帮大家开瓶倒酒,余泽和宋慈喝啤的,林凛喝白的,宗遇就也要了白的,想着啤酒肯定比白酒利尿,他得把自己挨着林凛的位置守住了,谁也别想靠近一点儿。
最后给自己倒酒,刘一舟显然犹豫了几秒,也倒了那瓶茅台。
结果众人刚碰了两杯,刘一舟就上脸了,宗遇不着痕迹地打量林凛,面色是一点儿都没变,喝白酒跟喝水似的,他又欠揍地小声问她:“你真的假的?偷摸兑水了?”
“别粘牙行不?”林凛真想揍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酒杯递到他面前,给他闻闻。
他闻到酒味儿了,接着居然作势往杯口凑,林凛立马缩回了手,警惕地问他:“你干嘛?”
宗遇向后一靠,嗓音低哑,又在撩人:“你送那么近,我以为你要喂我呢。”
林凛赶紧扫了其他人一眼,确定没人听到,自己也压低了嗓音,警告他:“我泼你脸上信不信?”
“信,敢不信吗?”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没说出口,想说她可别把他泼爽了。
俩人窃窃私语了两句,刘一舟已经开始掏烟了,一则压压酒劲儿,二则借抽烟的工夫逃酒,又问了一圈抽不抽。宗遇接了一支,先放在桌上了,没着急动,林凛摆手拒绝,余泽也说:“我不抽烟。”
刘一舟笑道:“还不抽呢啊,高中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不一样。”
宗遇随口接道:“他天天弄那些小动物,不好沾烟味儿。”
宋慈一听余泽不抽烟,乐了,把刘一舟要递给余泽的那支抓了过来,又伸手到处乞讨:“火儿呢?给个火儿。”
余泽在旁边冷声提醒:“你悠着点儿,警察容易把你带走。”
宗遇算是找到机会损宋慈了,和余泽一对损友也算心有灵犀,接道:“不至于,警察管不了未成年抽烟,顶多规劝两句。”
宋慈大怒,点烟的动作还挺熟练,吸着了才骂他们俩:“我去你们的,你们才未成年,你们全家都未成年。”
她故意把烟往余泽那边吹,致力于把余泽膈应走,没想到余泽屁股也跟粘住了似的,纹丝不动,不过摘了眼镜。
宋慈讥讽道:“眼镜摘了能分清鸡肉和姜吗?”
余泽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平静地和她针锋相对:“那咋整?你肺活量挺好,比我进门起的雾都大。”
宋慈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那支烟抽了一半就灭了,闷头吃肉喝酒。

第22章
几杯酒下肚,毕竟是高中三年的同学,刘一舟和林凛、宋慈还是一个班的,就光数老本儿也不至于没话聊,遑论这一桌除了余泽显然都是E人,余泽始终话不多,倒像是来此只为了填饱肚子,酒品不错,凡是大伙儿一起举杯,他都会跟着干杯,然后默默倒酒。
刘一舟很快上头,指间的烟就没断过,讲他在北京何等风光,认识的朋友身份有多牛,句句不离豪车豪宅,两厘米长的烟灰砸盘子里了都毫无知觉。
几人就静静看着他吹嘘,反正他吹不了几句就要踉跄着找厕所放水,极擅长尿遁,透明的玻璃杯里除了第一杯是白酒,后面全是啤的。
宗遇也喝得浑身都热了,见刘一舟又跑厕所去了,他就点了支烟,夹烟的手随便撑在桌下的凳子上,免得呛到林凛,虽说东北的这种小饭馆里,几乎每桌都烟熏火燎的。
宋慈的酒量不如林凛,不算差也不算好,可能因为有心事,接力刘一舟成了第二个醉的,她一喝多就“散德行”,酒疯都耍在身边的余泽身上了。
譬如眼下,她跟服务员又要了三个杯子,并排摆在面前,抓了一瓶啤酒挨个倒满,倒得桌子上都是,余泽就抽了几张纸巾,默默地在那儿擦桌子。
宋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尽力瞪大迷离的双眼与他对视,言辞真诚:“你别擦了,你听我说,我,宋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爸妈都姓宋啊,虽然他俩离婚了,但我真没改过姓,这不重要,反正我在这儿,时隔二十年……是二十年吧?我也忘了我几岁上幼儿园了,总之,我跟你余泽——大水泽,我向你道歉,不管怎样,我不该揍你,哎呀,早知道你会长这么高,我肯定不能揍你的……”
余泽语气淡淡的,十分平静:“怎么说?你把这三杯酒喝了,我就得原谅你是吧?”
“不不不。”宋慈赶紧摆手,反驳道,“这三杯酒当我赔罪的,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该喝,你放心,我没醉,心里有数,不喝点儿我也说不出口这些话。”
她慢悠悠地干了两杯,拿起第三杯的时候,脑袋一直向下垂,都贴在桌面上了,像是在磕头认错,极其虔诚:“我喝了啊,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不是,”她忽然开始吭叽,不知道在哼哼什么,语调变得呜咽,“唉,余泽,你打我一顿吧,求你别虐待我的猫,小猫是无辜的,我烂命一条,给你了!求求你了,千万别欺负富贵儿……”
余泽显然也无语了,指腹摩挲着掌心的酒杯,眼帘微垂,审视她那副醉态:“谁虐待你猫了?我就碰过它一次。”
“以前没有,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啊?它那么小,那么小,还没你胳膊长,你怎么这么畜生,你虐待它,不是,我没说你虐待,那万一呢?我刚才说了吧?我没改过姓,我一直姓宋……”
她都开始说车轱辘话了,余泽敷衍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幼儿园的时候就姓宋。”
“对,我一直叫这个名字,你知道吧,出家人要慈悲为怀,不能杀生,我可喜欢小猫了, 它那么可怜,我对不起你,我想起来了,要不我送你个娃娃,我送你俩,你轮番玩儿,我真不知道你爱玩洋娃娃啊……”
宗遇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林凛赶紧扭头瞪他一眼,他把烟灭了,摸了摸鼻尖,收敛笑容。可宋慈还是听到了,猛然抬起了头,没等看宗遇就发现还有杯酒没喝,凑过去嘬,又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赖酒了,我现在就喝,我诚心诚意地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林凛始终旁观,因不了解余泽,也不知道他是冷漠还是黑心,看着宋慈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无动于衷,明知道人醉了,还是说:“那你喝吧。”
她不想宋慈再喝了,几人都已酒足饭饱,这顿饭吃到头了,但就事论事,当初宋慈打他确实不对,如果真的喝了这三杯酒就算了了,她没资格阻止。
宋慈仰头就干了那杯酒,又捞起瓶子倒,虽说醉了,却像是知道和余泽握手言和了似的,给余泽也倒满了,还和他碰杯:“呐,我继续陪你喝,咱俩干了,好兄弟,原谅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总是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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