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那会儿像躲变态似的躲我?你记不记得,放学之后人都要走没了,我就在你们班门口的窗前等着,你一见到我,走得那叫个快,狗都追不上。我寻思表白肯定得当面说吧,那肯定先让你别走啊,不是要打你,我打人不挑时间。而且我画了颗心啊……”
“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你说什么都行。”林凛并不觉得他会费这么大劲撒谎,只是不肯承认相信他。
宗遇急了,拼命想出佐证,忽然笑得有些坏,问她:“你看过我微信头像没?”
“没看过。”她下意识撒谎,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琢磨过。
“你看看,你肯定熟,你自己画的狗爬字儿,不记得了?”
“怎么就是我画的?那是字吗?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宗遇顿时明白过来,她看过,继续说道:“你那个本子还在不在?蓝色的,带磨砂的,你回去翻翻,剩了几页,你自己画的,我感觉像睡着了不小心写上的。”
说着说着,他骤然止住,对上林凛疑惑的目光,他像是有些顿悟地“啊”了一声,说道:“我早该知道,你那时候就爱哭。”
林凛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怎么扯上她爱哭了,只听宗遇说:“我把你本子都翻遍了,老师和你肯定都没注意过,那页乱七八糟地画了几条线,还有点儿湿,林凛,你做数学题的时候是不是哭了?那是你的眼泪。”
林凛立马就想起来了,说不出话。高中三年,别的科目不敢说,她的数学成绩一直保持着文科班的第一名,且第二名与她相距近十分,始终无法赶超。久而久之,她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人前的风光要想长久,人后所付出的努力是无法计算的,她曾多次在午夜十二点的台灯下崩溃流泪,还要压抑着哭声,害怕惊动父母。
只是这么多年从没想到,艰苦的高三期,少女为难解的数学题困扰,还有一个人偷看过她的心声,偷藏过她的泪水。
林凛心潮微动,咬牙发出命令:“把头像换了。”
“不换。”他拒绝得干脆,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记不记得,我好几次把我数学作业塞进你们班的里面,你发作业的时候才能发现,有次你还去我们班给我送来,不巧我不在,之后你也没来过了……”
林凛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怪罪数学老师马虎,岂知罪魁祸首就是他。第一次遇上,她发完作业还没打上课铃,拿着本子找上他们班,站在门口问:“宗遇呢?”
没等她说“这是他的作业”,后排的男生就开始鬼叫着起哄,带头的就是赵天宇,眼下正在楼上包房里高歌热舞。有的男生问她找宗遇干什么,她心想他们也不给她答话的机会啊,又有的扯着脖子喊宗遇的名字,还有的可能在cosplay广播喇叭,四处传播“林凛来找宗遇”,乱七八糟。
后来再遇到同样的事情,她宁愿再爬一次楼梯,把他的作业本送回到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也不肯去他们班了。
“你还有脸提。”林凛发出无力的回应。
局面早已变成他拼命证明,而非林凛蓄意揭穿什么,他本不想继续刚刚关于她哭泣的话题,让她没面子,可猛然想起手机里照片,这大概就是一直用iPhone的好处,数据全部转移,高三时用巴掌大的iPhone 6,偷偷拍下林凛的错题本不被光顾的一页,如今他掏出型号都翻了一倍多的手机,打开相册,直接点屏幕上方跳到最早的时间,也是他手机目前的第一张照片,不经处理的照片。
雪落在屏幕上就变成水珠,他递过来挂着水珠的手机,给她看那张白纸黑字的照片,语气愈发认真:“你看,我真的没骗你,我有证据。”
林凛夺过他的手机就想删除,他也不拦,低声说:“我旧手机还在家里扔着呢,数据都在,你删吧。”
林凛没那么无聊,闻言把手机一锁,想还给他,他却没接的意思,看着她浑身挂着雪花的样子发笑,也想象得到自己的样子。他没管自己,十分自然地伸手帮她拂头上的雪,发出突兀的请求:“有点儿冷,抱一下行不行?你今晚回去慢慢琢磨、慢慢考虑,就同学朋友的关系,抱一下,还没抱过你。”
“你怎么没抱过?那天晚上你就……”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知道她不拒绝就行,果断把人捞到了怀里,抱得很紧。
林凛一直没觉得冷,直到和他亲密相拥,才知道独自站在雪中有多冷,她不禁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放松地享受这个怀抱。
宗遇却十分话多,语气同样带笑:“你说今天晚上多浪漫啊,都一身的雪,寓意不错,是不是说明咱俩要白头到老?”
林凛默默在心中甩他个白眼,立刻想要挣开他,他却搂得更紧,一直抚摸她披在背后的头发。说了这么久,宗遇有些迟来的敏感,她讨厌高中时的他,提出的罪责却并非打架旷课,皆是与女生的纠葛,记得可谓清清楚楚,像在吃醋。他一直觉得自己高中时打了不少的架,也很期待她的责备与发问,这些却全都被她忽略了。
心间产生一抹雀跃的疑惑,沉默片刻,他幽幽发声,开始反问她了。
“不对,林凛,你高中时是不是喜欢我啊?”
一艘迟开了十年的破冰船在今夜缓缓出港,水面冰冷,不曾泛起波涛,而在这一刻,船似乎终于撞上了冰层,击中林凛的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第30章
她是那么不想放开他的怀抱,只要多沉默一秒,拥抱就会久一秒,漫长的沉默迟迟没有终结的意思,直到她硬下心肠,伸手开始推他,宗遇不肯放开分毫,用宽阔的胸怀将她笼罩,抚在背后的手覆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肩。
他们谁也不看谁,这样她就不会觉得丢脸。他仅仅发出不够自信的质问就已经心潮澎湃了,无限期待着她的回应,又怕答案并非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心纠结得不像话。他再一次怨怪她这个人真是坏,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让他心痒得不行了。
他又在引诱:“你说,我不看你。”
林凛听到自己的心声,她在对自己发出暗示,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承认,林凛,不要承认。那是她自己十年间都未承认过的一桩旧事,怎么可能在宗遇面前说出口。
喉咙干涩,说出口的话音都带着颤抖,林凛低声道:“不是的,不是,宗遇,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
唐朝门口也有不少车位,余泽远远停在一旁下车,淋着雪看了半天了,实在没忍住,煞风景地开口打断:“不是,屋里没地儿啊?非要在雪地里调情,我还寻思谁堆的雪人呢。”
林凛听到外人的声音,立马用力挣开宗遇的怀抱,宗遇看向余泽的眼神直飞刀子,没好气儿地骂道:“你他妈的……”瞥一眼林凛,他赶紧收回脏话,还是很生气,“你要死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余泽本来以为这俩人好上了,所以搂搂抱抱的,瞧着宗遇欲求不满的样子,才意识到还没好成,被他打断了。他一下子也有点儿愧疚,摘了眼镜往唐朝门口走,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这雪还挺大,啥也没看清,你们继续。”
宗遇本来还想嘲讽余泽几句,他不是说不来,又来了,可眼下林凛才是头等要事,旖旎的气氛已经被破坏,他心中清楚,分外无力地找补:“那什么,咱们继续。”
林凛看他一身的雪,便知道自己同样狼狈,剜他一眼:“谁跟你继续,我先走了。”
“那我送你。”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他虽说欲壑难填,但人得学会知足。
“不用,我打车。”
“下雪呢,哪儿有车,我没喝酒……”
她把他的手机塞回到他口袋里,就往路边走,立马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宗遇当时就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全世界的人都在阻止他追求林凛,他真想炸了这个世界,从眼前这辆出租车开始。
林凛打开车门上车,他恋恋不舍地攥着车门不放,司机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干骚扰的事儿,扯脖子跟他喊:“干啥玩意?门关上啊,好老冷的。兄弟,不兴干欺负姑娘的事儿啊,听哥一句劝……”
昏暗的夜色下,他看到林凛低头掩饰偷笑,他就也笑了,点了下头,回应司机:“行,哥你开稳当点儿啊,走吧。”
车门一关,司机生怕他贼心不死似的,一脚油门跑了,他默默背下车牌号,给林凛发微信。
Z:到家告诉我一声。
Z:想见我也说一声。
Z:算了,都是我想见你,刚刚那支烟还算数不?
林凛自然没回他,而是告诉宋慈,谎称自己不太舒服,先回去了。宋慈可能是玩儿嗨了,并没立即回复,想到不请自来的余泽,林凛也没担心她。
回到家后,她顾不得头发还湿漉漉的,开始翻箱倒柜,找高中时的数学错题本,地暖热得发烫,找出一摞本子后,她随便把外套一脱丢开,翻看蓝色封面的那一本,倒数第二页。
看到意料之中乱画的线条,她的心咚的一声,旋即意识到不对,那声音并非心跳,而是真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她还以为是口袋里的手机,转身一看,外套将将挂住椅子,椅子旁的地砖上多了个浅绿色的首饰盒。
林凛满心迷惑地捡起来,打开一看,是条手链,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还说什么看到了她断掉的那条同款故意没买,这不还是买了一条?价格怕是抵她那款十条。
东西确实很漂亮,和那只法贝热彩蛋一样漂亮,林凛却不敢往自己手腕上戴,如今的情势早已今非昔比,她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把礼物退回,但眼下更为重要的问题是——林凛拉开书桌的抽屉,生日那天找出来的法贝热彩蛋,她随手放在这儿。
这样相似的送礼方式,她终于把这只彩蛋和宗遇联系到了一块儿。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响起一遍又一遍,她的心变得平静,刚刚急于逃离唐朝、冲进一场雪中的冲动彻底破笼而出,她放弃抵抗了。
法贝热彩蛋又叫俄罗斯彩蛋,源自俄国。林凛掏出手机,给宗遇发去消息,提出一个有些突兀的疑问。
Lynn:你去过俄罗斯吗?
Z:去过。
Z:我送的。
陈年的废稿彻底被翻了出来。
高中时对宗遇产生兴趣,简直是太轻易的事情。他那么出挑,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多少次站在台上做国旗下演讲,看不清台下密如群蚁的同学的脸,却总能一下子找到三班,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班级队伍的位置,向左数,隔一个班,就是三班,站在最后扬着头的一定是宗遇,那时他像是嚣张得不服全世界。
运动会一千五长跑项目雷打不动的第一名,穿着背心短裤运动装,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绝对可以秒杀全校的男生,林凛记得他背上的号码布恰巧是她的生日1207,随着年级增长,变成2207、3207,然后就是每年都能看到的场面,女生围上去为他送水,她则冷眼收回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无数次自习课,她在讲台上代替老师讲解典型题型,他站在她们班门口罚站,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一笑,像在打招呼,她则会让靠门的同学把门关上,隔绝他的视线。可他又会在放学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拿着平板电脑,又站在门口,玩幼稚的切水果小游戏。
扪心自问,林凛并不承认自己暗恋宗遇,说暗恋实在是可笑。她该承认的是她确实注意过他,也曾因他那副皮囊产生过少女怀春的心思,仅此而已,也只到这里。她一向冷静,冷静地用最冷漠的态度和他划清界限,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是没有开篇也没有结局的。
如今阴差阳错地续上,对于宗遇,大概是填补遗憾的悸动,林凛不知为何,也觉悸动,房间里只有自己独处,她逼迫自己直面内心,满是溃败的感觉,在知晓这些陈年旧事的真相之前,她就已经不能自信地说对宗遇毫不心动了,知晓之后,她只觉得那个拥抱还是短暂了些,未能像那晚一样触到他很好搂的腰。
那是一种迫不及待地想要行动的感觉,《天鹅湖》的旋律尚未停止,林凛重新穿上外套,决定去找宗遇,就当她主动勇敢这么一次,仅此一次。
Lynn:你在哪里?
宗遇显然在开车,发来语音回复,有些沙沙声:“我?我在唐朝,本来都要到家了,又回去了。干什么?这么快想我了?还是想好了?”
林凛打算当面与他说,在郑家敏和林忠的关切声中出了家门,雪夜确实不好打车,她在路边站了十分钟才打到,一路上心跳就不曾平静过。
过去谈过不少恋爱,但林凛从未主动过,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紧张,不想那晚结束得有些荒谬可笑。
她刚下车,准备给宗遇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同学聚会的包厢里,就看到他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地缠在一起,从唐朝出来,女人明显醉了。即便心潮那般翻涌,她还是运用了些理智,可仅存的理智也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女人是他妈妈,看起来太年轻,侧脸的状态有些年龄感,身材说是和她差不多年纪也一点儿都不夸张。
当她下意识为他找补,女人可能是他姐姐时,女人勾住他脖子的手按住了他的头,宗遇笑得极为纵容,无可奈何似的,随后女人的红唇印上了他的脸,他胡乱擦了两下,也没擦干净,安抚地揉着女人的手臂……
林凛怔在原地,觉得那是非常暧昧的场面,久久回不过神,愤怒之余不免产生感慨,一个你一直以为是富二代的人,背地里却在努力做鸭,宗遇可真是太勤劳了。
她本想转身就走,当做没来过,浑身不自觉地有些发颤,大概是气的。那头宗遇把人塞进车里,从后视镜看到了林凛,还以为眼瞎了,立马把车门关上,回头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一切行为举止在林凛眼里都是掩饰,林凛冷笑着没答话,他却不让她走,高声制止:“你跑什么?回来。”
是他让她回去的,林凛大步迈到他面前,宗遇正要关心她:“还下着雪呢,大半夜的,你自己又出来……”
她没让他把话说完,猛地给了他一巴掌,骂出了他十年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的话,怎么不算是如愿以偿。
“恶心,变态。”
她这巴掌真把宗遇给打蒙了,正好打在印着口红印的脸上,有些烫。宗遇的神情中有一闪而过的恼火,很快压制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哼,笑道:“你要造反啊?不是,你手不疼?我告诉你,林凛,你把我打爽了,怎么整吧?”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首先想的还是逗弄她,正打算问原因,后座的车窗被降下,宗俊霞扒着窗户说:“儿啊,咋还不走?一会儿妈吐你车上了。”
林凛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宗俊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琢磨着找个地缝钻进去,宗遇从她震惊的表情中读懂了,笑得更无奈:“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她下意识转身要走,宗遇哪儿肯放人,一把把人抓了回来,塞进副驾驶,林凛犹在挣扎:“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先回家……”
“回什么家?打完人就跑?没你这样的。”
他上了车后抽了张纸,狠狠擦脸上的口红,林凛深知上了贼船,坐立不安,他倒是怡然自得,给后面的宗俊霞介绍:“妈,这是林凛。”
宗俊霞今晚确实喝多了,不怎么清醒,躺在车里也看不清林凛模样,但知道是个姑娘,虚弱地搭腔道:“你又换姑娘了啊?上回那个呢?”
这回轮到宗遇惊骇,下意识看林凛,赶紧解释:“你说什么呢?喝多了是吧?开始说胡话。”
林凛早已忘了来意,闻言发出冷哼,命令宗遇:“送我回家,不然我下车了。”
宗遇不傻,知道她又回来找自己代表着什么,要不是宗俊霞在,他刚才肯定把她塞进后座狠狠地亲,而非副驾驶。他到底了忍了一晚上了,就想亲她,回头看一眼醉倒的宗俊霞,他果断伸手把林凛捞到面前,速度之快,林凛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得逞了。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就亲了一口,并未深入,双唇分开之前不忘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借机宣誓愤怒,林凛的软拳刚砸在他胸口,他已经把人放开了,林凛气得还在打他,也是气自己刚刚的冲动之举,把自己架在了个难堪的位置。
车子启动,宗遇还不忘维护形象,一路上反复追问后面的宗俊霞:“霞姐?你把说清楚,什么上回那个姑娘?哪个姑娘?”
更早的以前他不敢说,可他确实老老实实单身两年,一点桃花都没沾上身,最近一个多月更是围着林凛转,他是真冤枉。
林凛看不下去他一直逼问个醉酒的人,还是长辈,忍不住出言制止:“她都喝多了,你还问什么?烦不烦?”
“她喝多了就给我泼脏水啊?我喝多了她还揍我,但也没像你似的打我脸,你刚才怎么那么厉害呢?我采访你一下,你在想什么?”
宗俊霞反应慢半拍,没等林凛开口,声音从后面传来:“那姑娘不是叫什么盼吗?你才喝多了,一喝多了就叫‘盼’‘盼啊’,盼什么?盼星星盼月亮?”
林凛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老脸一红,宗遇这才满意,伸手勾了下她发烫的脸颊,哼了一声,仿佛在说:这回你信了?
她强撑着训斥一句:“别碰我。”
他冷笑道:“碰你怎么?你等我把她送回家的,再办了你。”
车子开进宗俊霞的别墅,宗遇下车抬人,林凛礼貌问了句:“用我帮忙么?”
“不用,她都睡过去了,我直接把人抱上去。”
后车门打开后,他又忍不住撩闲她,没急着抱宗俊霞,而是叫林凛:“诶?”
林凛坐在副驾驶没动:“干嘛?”
他笑着说:“第一次见你婆婆,人要回家了,不叫声妈也说声再见吧?”
一路上静悄悄的,宗俊霞早不知道睡了多久,就算叫她“王母娘娘”她都听不见,林凛冷声送他一个字:“滚。”
宗遇就把人弄上去了,十分钟的工夫,林凛还是下了车,帮他把没关严的车门带上,旋即掏出一支烟,用一支烟的时间下了某些决定,发微信告知父母,谎称和宋慈在一起,晚上不回家了。
她虽然成年之前未曾早恋,只因觉得高中时的男生大多很讨厌,初恋在大一那年,至今谈过不算少的男朋友,也算情史丰富。性方面她更不算保守,只要互相喜欢,确定关系的当晚就可以发生关系,前提是保护好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安全范围内的放纵也是基于提前保有理性的思考。
至于宗遇此人,看着就急色,林凛对他的自制力并不报希望。但诚实地说,林凛不抗拒与他发生关系,甚至有些期待,大概等同于验货的心理。
宗遇匆匆锁好门出来,哪里知道林凛在想这些,倘若知道,他绝对要封自己为“东北第一纯情”,和她脑海中所想可谓大相径庭。
雪势渐渐息止,他也站在车旁抽了支烟,院子里的灯没开,只有一点殷红的火光,彼此的面容有些模糊。
他低声抛出邀请:“去我那儿待会儿?”
林凛心想去他那儿怎么可能只是待会儿,眼下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嗯”了一声回应,不算过分主动,也不见丝毫拒绝。
宗遇听她“嗯”那一声,浑身都热了,烟都没抽完就上车,加上她抽完的烟头一起丢进车载烟灰缸里,看着他把烟灰缸的盖子扣上,林凛觉得那画面就像在预示着他们两个将要滚进同一个被窝里——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快?
两人各怀鬼胎,车子停在地库,宗遇十分自然地牵上她的手,攥得很紧,带她进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他就要往她身上粘,林凛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立马把人推开,低声提醒:“有人。”
有人怎么了,没见过热恋男女么,宗遇一向没什么正经,也不在意脸面,可看到是个姐姐抱着睡着的孩子挤进电梯,孩子迷迷糊糊地问她妈是不是到家了,宗遇仅存的素质让他停下了动作。
两人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奇怪,估计是还没有进入一段恋爱关系的实感,他们站得并不亲近,手却牵着,一个看左、一个看右,气氛透露着尴尬。那姐姐按完八楼看了下电梯按键,扭头瞅他们俩,满眼疑惑:“你俩也八楼啊?不按电梯?”
林凛推了他一下,宗遇赶紧伸手按了十五楼,林凛借机把他的手甩开,心里忍不住骂他。
电梯在八楼停下,那姐姐出门前还扭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觉得不正常。门还没关严,林凛缺德地笑了,宗遇问她笑什么,她冷飕飕地睃他:“你不觉得咱俩像偷情吗?你紧张什么?”
“这比偷情还紧张吧?我紧张也不对?”
“你少装,偷过情啊?”
“没有。”他借机给自己刷印象分,“我搬这边两年多,没带过女生回来。”
林凛阴阳怪气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她那股别扭劲儿宗遇就觉得心痒,也不管电梯还有监控,把她逼到角落里,勾起下颌就吻了上去,温吞的节奏,一点点蚕食她的唇,用自己的欲念搅弄她欲望的深洋。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电梯传来抵达楼层的滴声,林凛低头催他:“先回家,行不行?”
他怎可能说不行,搂着她急切地直奔家门,手心有些汗意,按了三次才解开指纹锁,林凛抿着嘴角偷笑。门被迫不及待地关上,她以为扑面而来的会是他更热烈的激吻,结果他站在鞋柜前半弯着腰,认认真真找出一双女士拖鞋,就差跪着放在她面前,满脸写着等待褒奖:“特地给你备的。”
林凛感觉刚刚恰到好处的氛围要消失不见了,无奈换上拖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宗遇又去冰箱拿矿泉水,开始喝水,慢悠悠地灌了半瓶。
林凛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就四个字:莫名其妙。
宗遇见她拒绝了自己递过的水,也放下了水瓶,先问她一句:“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林凛知道他暗示着什么,大方答道:“说了,今晚不回去了。”
“行。”他一本正经地宣布,“那咱俩可以聊正事儿了。”
林凛微觑双眼审视他,心想大半夜的,正事儿难道不是做爱?做爱还聊什么?宗遇到底行不行?
他自顾说下去:“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你给我个准话。”
合着是在跟她要名分,林凛淡淡搭腔:“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还问什么。”
他嫌弃她的答案模棱两可,幽幽反问:“哦,那你带身份证和户口本了吗?咱俩今晚谁也别睡,明儿一早还能赶个头一婚,领证去。”
林凛没忍住笑了,反驳道:“你以为去火葬场啊?还要赶着烧头一炉,谁要跟你结婚了,你别得寸进尺。”
他倚靠在料理台旁,优越的身高挡住了背后的灯光,垂着头似在思考,听到她拒绝结婚的话,神情中甚至还闪过一丝落寞,演技真不赖,装起忧郁美男了。
但又不可否认,林凛越看越顺眼,心窝子软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他却顺杆往上爬,继续紧逼:“我不得寸进尺,那你也得说清楚了,我说过跟你不是玩玩儿,你也别想玩儿我,话不说清楚,咱俩就保持现在这距离,谁也别碰谁,你困了去睡主卧,我就在客厅凑合一宿……”
越说越可怜,林凛差点儿信了他这么大的房子没有次卧,说什么要睡客厅,等下恐怕还要流几滴鳄鱼的眼泪,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非要她说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坐在沙发上狠狠白了他两眼,他家的温度实在有些高,林凛冬天喜欢穿高领毛衣,眼下已经开始觉得热了。
不能让她一个人热,林凛计上心头,朝他勾了勾手,分外温柔地叫他:“宗遇,你过来。”
他不乐意挪步,她却堂而皇之地勾引他:“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脸还红不红,把你打疼了,是吧?”
他那副“贞洁烈男”的态度立马变得松动,生涩地用委屈的语气说:“疼死了,现在还烫呢。”
早忘了自己前脚说过的话,他走到沙发前坐在她旁边,侧着把脸凑过去给她看,林凛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带过颈间,激起他压抑的躁动,这次轮到他来不及反应,林凛已经把他按倒,压在他胸前,唇瓣代替指腹,吻上他的脸颊。
关切的话语变作暧昧的因子,萦绕在两人周身,真正的吻并非双唇轻触,而是夹杂着舌尖的轻吮。她吻他的脸颊,一步步滑向耳畔,挑逗着他敏感的耳垂,细小的话语声像蛇一样钻进脑海,她似在和他打着商量:“这样还疼吗?嗯?对不起,向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他只觉得刚喝的半瓶水都白喝了,口腔和喉咙都涩得发痒,心潮澎湃,只因过去二十六年想都不敢想,林凛会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她还主动发出接吻的邀请,双唇游移到他的唇上,讨好地试探着……
他看似一动不动,过于不解风情,生理最真实的反应却出卖了一切,林凛也有所察觉,没来得及离开他的唇就发出了轻笑,有点儿像嘲笑,宗遇觉得他再不行动就太不是个男人了,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夺回主动权。
他们身上还裹挟着冷风和大雪的寒意,以及淡淡的烟草味,他们有着同样的味道,似乎注定了要结合。她显然极为满意这个结果,手顺着衣尾钻了进去,抚他腰间的线条,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
他也忍不住开始剥她的毛衣,和她的肌肤相比,毛线的手感可谓粗粝,那样的嫩,顺着腰线向上探索,男人的掌触到内衣的禁线,因急切而抚上半片绵软,所有的理智都在摇旗呐喊: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