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拍拍我。】
邬思黎暂时没理他,做完课堂练习题,解锁手机,点两下左柯让头像。
一行灰色小字浮现——
我拍了拍Atopos的嘴说:想磨。
邬思黎:……
Atopos:【宝宝你想怎么磨?】
Atopos:【坐脸怎么样?】
啪一下倒扣过手机,一时没收住力道,动静有些大,专业老师都循声瞧过来,邬思黎抱歉地笑笑,立马趴到桌上,把自己藏起来。
邹念桐见状不明就里,猫下腰,拨弄两下她头发:“咋了你?”
邬思黎说没。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耳朵,邹念桐明知不可能,还是再靠近些,用气音问:“你刚不会在偷看啥小颜色片吧梨宝宝?”
“没有。”邬思黎压低嗓音,急速否认:“不是。”
“那你怎么都快烧起来啦?”邹念桐下定论:“绝对没干好事。”
邬思黎没吱声,别过脑袋,后脑勺冲邹念桐,她这副反应,邹念桐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发出一阵意味深长地哼笑。
半晌没收到邬思黎回信,左柯让嘴角不住上扬,手指习惯性转着笔,盯着对话框仿佛能想象到邬思黎羞赧的神情。
段骏鹏赢完一局游戏,耸肩活动着僵硬的颈部,一扭头就看见左柯让一脸荡漾,伸长脖子瞅他手机。
字还没看到一个,左柯让就察觉到,咔嗒一下锁屏,笑容敛起,斜觑他:“有事?”
“你对着一手机傻笑啥呢?”段骏鹏瞪眼:“你别是谈恋爱了?”
他操一声:“不行,我都还没女朋友你也不能有,得向我看齐。”
笔头磕打两下桌面,左柯让懒散扬颔:“那长得帅这事儿你什么时候能向我看齐?”
新一局游戏匹配成功,段骏鹏翻个白眼。
妈的,自恋逼。
今日持续高温,配合着聒噪不已的蝉鸣声,难免使人心浮气躁,不想多走一步路,上午课上完,邬思黎和邹念桐就近在离外语院最近的一号小食堂各自打包两份午饭拿回宿舍吃。
邹念桐还有另外两个舍友昨晚熬夜打游戏,专业课时眼皮子就不停在打架,吃完饭抓紧时间爬上床去补觉,邬思黎不困,坐下面看书。
手机安静摆在桌面上,与她上课时平均一秒收到一条消息的繁忙形成差别,左柯让流氓劲儿耍够了,终于是消停了。
刨除强势不讲理这一点,左柯让还真是个逼近满分的男朋友。
长相身材能力家世,全都无可挑剔,空闲时间就玩玩游戏打打球,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跟女生聊骚暧昧,他就是犯浑都只对邬思黎一人。
书页上的字渐渐虚化,右手握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画着。
左柯——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点,邬思黎笔尖一停,再次晃动起来,速度快,将混迹在一堆字母中的两个汉字涂黑,干净整洁的草稿纸上突兀出现两个黑疙瘩。
背后不禁念叨人,邬思黎上一秒开小差想起左柯让,下一秒他微信消息就进来。
Atopos:【找人送了点东西给你,应该放你宿舍门口了。】
邬思黎懒洋洋的坐姿绷直,带动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看一眼床上其他三人,确认还在睡觉,小心翼翼站起来,跑去卫生间,给左柯让拨过去一个电话。
忙音嘟嘟两下,电话就被接起,左柯让先出声:“没睡觉?”
“没。”邬思黎走到窗户边站,斟词酌句片刻,无果,还是直接问:“你找谁送的?”
“不知道,你们宿舍门口随便找了一人。”
“怎么突然给我送东西?”
什么不能晚上再给她。
又不是见不到。
邬思黎有点焦躁。
他嗓音裹挟着细弱电流声,偶尔冒出几声蝉鸣做背景乐:“中午去吃饭,有家店甜品做挺好,给你买了几样。”
“我就在甜品店兼职。”邬思黎不懂他的多此一举:“不用买啊。”
“可我就想给你买啊。”左柯让学着她语气,把尾音拖长。
就是想给你买。
哪怕是集市小摊上不值钱的竹蜻蜓,在想到你的那个瞬间,我都想要送到你面前。
料到她在担心什么,喂她吃定心丸:“放心吧,她不会多嘴。”
邬思黎抠着窗台瓷砖缝,垂眼嘟囔:“你怎么知道?”
“给她封口费了。”左柯让莫名骄傲起来:“你不喜欢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干过?”
没少干。
但是干完要么是拎出一堆理由叫她接受,要么是像现在这样做好善后。
邬思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好像只有被通知的权利。
余光里蓦地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她在五楼,透过宿舍卫生间玻璃窗,看着左柯让从东面宿舍楼大门那边走过来,他身边的几人侧目朝他投去目光,这边是女生宿舍区,邬思黎这栋楼又是把边最后一栋,就证明左柯让连走错路过的可能都没有。
明摆着是来找人。
还是女生。
而成为焦点那人,头微低,在躲避午后刺眼的阳光,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心无旁骛地在跟她打电话。
非教职工车辆不允许在学校内穿行,左柯让顶着大太阳,一路从位于南边的停车场一路走到最北边邬思黎的宿舍楼,热得要死,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他催促:“你别废话了,快去门口看看,别被别人偷走了。”
又补充:“连着你舍友们的一共四份,去冰那杯是你的。”
玻璃窗窄小,范围有限,左柯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邬思黎视野里。
她垂下眼睫:“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出了卫生间,拉开宿舍门,两包纸袋立在门口,提起来要回屋时,一抬头,不经意看见斜对面楼梯口有一人正巴巴盯着她,眼神热切。
见她发现,嗖一下缩回去。
“……”
邬思黎轻舒口气,关门,东西放到桌上,粗略一扫,四杯果茶外加四份青提切块。
差不多到时间,邬思黎挨个叫邹念桐他们仨起床,告诉她们自己买了甜品,一人一份。
宿舍里开着空调,三人正睡得口干舌燥,一人一杯插上吸管迫不及待猛喝一大口。
邹念桐满血复活,欢天喜地抱住邬思黎:“你真是个贴心的宝宝。”
下午一节思政课上完,邹念桐把书本交给另两位舍友带回去,然后跟邬思黎去甜品店兼职。
去校门口会经过一个露天排球场、一个露天篮球场,两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不同类型的运动吸引着不同的观众,欢呼声此起彼伏。
邹念桐挽着邬思黎胳膊,走在两个场地中间那条道上,来回摆动脑袋轮换着欣赏两批正在释放荷尔蒙的男生们,最后做出结论:“虽然在球场上的男生各有各的魅力,但左柯让就是帅的很突出啊。”
“对面好像还是理工大的。”邹念桐探头探脑地眺着:“好像是因为上周五那场比赛左柯让不在,理工大觉得胜之不武,非要再来一场。”
她彻底把目光定格在排球场,自己一个人看还不过瘾,手动扭过邬思黎脑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帅哥得一起看。”
邬思黎望过去时,左柯让正好起跳,右手扬高,手臂肌肉绷紧,拉出走势清晰的线条,白色绷带缠着无名指小拇指,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衣摆上掀,露出一截劲瘦腰腹。
网对面三个人都没能拦下他这一个暴扣,球重落地面,人群随之爆发出热烈呐喊。
一声哨响,宣告一局比赛结束。
宁大VS理工大,20:15压倒性胜利。
段骏鹏上前,跟左柯让象征性击了个掌。
中场休息,两边队员回到各自休息区,左柯让坐台阶上,单手旋着瓶盖,一手拿手机打字,消息发出去后,才有空喝水。
人群里的有几个女生,看向他的眼神蠢蠢欲动。
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邬思黎收回视线:“走吧。”
“走走。”邹念桐啧啧叹气,装出一脸心痛样,话说得嘚瑟又欠揍:“理工大见好就收呗,非带上左柯让,找啥不好非找虐,这还不得被虐到自闭。”
邬思黎笑笑,不置可否。
到甜品店,任卓元在擦拭操作台,吴敏端着一个碟子从后厨出来,看见进门的俩人,招呼:“来来来正好,新品试吃,陈姐刚研发出来的。”
碟子上是切成几小条的蛋糕,一人拿根牙签插了一块品尝,止不住点头称赞,邹念桐和吴敏还没吃过瘾,跑去后厨继续搜刮,邬思黎去储物间换员工服。
想起离开排球场前,手机震动的那一下,她点开微信。
左柯让当时是在给她发消息。
Atopos:【我刚刚打球超帅,可惜你没看到。】
邬思黎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发了会儿呆,选择忽略,换好衣服出去到操作台准备着柠檬茶的配料。
一到夏天,柠檬茶就是热销品,多做些提前备着,单多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店里放着舒缓松弛的轻音乐,邬思黎专注做着手头的事情,捣柠檬的力道比平时要重。
任卓元默不作声观察她好一会儿,在她去拿新一个塑料杯时提前一步,递到她手里:“不高兴?”
邬思黎一顿,先道声谢再接过塑料杯:“没。”
“没有就好,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
邬思黎礼貌一笑:“谢谢。”
发觉距离过近,借着取配料的由头,不动声色右移一步。
她扎着低马尾,浓密睫毛半垂,周身气质柔和安静。
任卓元侧身看着邬思黎,她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她半边脸颊,不由自主伸出手帮她别到耳后。
陌生的触碰袭上耳际,邬思黎猛地后退,拉开距离,碎发又掉下,任卓元胳膊还停留在半空,与此同时,店门口风铃响起,嘈杂的交谈和脚步声涌入店中。
“渴死了渴死了,点单点单!”段骏鹏大嗓门吆喝:“左柯让请客,大家都随意点!”
冲到吧台,见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俩人,还面对面而战,一眼瞧出不对劲,肘部杵着吧台,调侃地哟一嘴:“打扰了啊二位,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他叩两下台面,笑着看任卓元:“现在能点单吗哥们。”
“当然。”任卓元放下手,走到点餐机前,挨个记录着他们这帮人的要求。
都忙着点单,都聚在点餐机前,唯独一人坐在操作台正前方的空桌边,支着腮,凝眸直勾勾望着邬思黎,笑得人畜无害。
邬思黎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但她问心无愧,转向操作台,还没开始继续工作,口袋里手机就连震三下。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发消息的是谁不言而喻。
人就旁边,邬思黎只得掏出手机。
Atopos:【好】
Atopos:【渴】
Atopos:【呀】
邬:【想喝什么?】
Atopos:【不知道,你随便做。】
Atopos:【只能给我做,别人的你别管。】
邬:【只做你的太明显了。】
Atopos:【我觉得我现在过去亲你一下更明显。】
又来了。
邬思黎抿抿唇,收起手机。
邹念桐她们在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一片,不好意思再赖在后厨,出来帮忙。
邬思黎混在中间,选了杯制作过程最为复杂的全家桶慢吞吞磨洋工,做完偷摸着塞进吧台上那一堆待领取的饮品中间。
反正她按他要求来了,他要是没及时取走被别人喝了,也怪不得她。
所有人都没闲着,就她一个干巴巴站着什么都不做太突兀,邬思黎趁人不注意,溜进储物间。
心头憋得有些烦,键盘按得噼啪响——
邬:【你那杯35,记得付钱。】
左柯让他们那帮人没逗留太久,每个人的饮品都搞定,他们又歇了会儿就走了。
邹念桐她们没再去后厨,直到六点半邬思黎下班,她跟任卓元都没再有任何交流。
邬思黎收拾好东西,跟其他人挥手再见时,门口风铃响,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体型富态的女人走进来。
吴敏在门口拖地,闻声抬眼一看,面露惊讶:“钱姨?”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钱姨是甜品店老板娘,手下有好两个出租店铺,就这一个甜品店是她自己在经营,女儿去年结婚生子,她闲暇时间都在家含饴弄孙,每个月会抽出一两天来店里检查,基本都在上午,这么晚还是头一次。
“有点事。”钱姨简单解释一句,巡视一圈店里卫生情况,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厌其烦地叮嘱:“这个卫生一定要保持好,各种材料也都一定要用新鲜的,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无良商家,你们也别给我滥竽充数。”
钱姨人是有些刁蛮,但心地还算好。
邹念桐蹦蹦跳跳过来,亲昵地揽住钱姨肩膀:“放心吧您,您这当老板都不心疼钱,我们肯定也不偷工减料。”
钱姨戳她脑门:“滑头滑脑。”
邹念桐嘿嘿笑两声,问:“你是办事顺路过来啊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交代?”
“不是跟你们。”钱姨看向任卓元,踌躇片刻:“小任啊,干完今天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钱姨补充:“这个月才过去几天,钱姨也按一个月工资给你结。”
任卓元错愕不已:“不是钱姨,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最近店里生意不太景气,留这么多人也没用,店里都是女生,就你一个男生在也挺不方便的。”
第10章
走到老地方,邬思黎拉开车门坐进去,左柯让在打电话,侧目看她一眼,对那端又耐心叮嘱几句饮食休息方面的注意事项后,挂断。
手机扔进中控凹槽,他交代:“老太太打来的。”
就是他奶奶。
邬思黎偏头看着她那边窗户外,嗯一声算作回应。
“我又怎么惹你了,对我这么冷淡。”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探手过去掰她下巴:“我最近表现挺好的呀。”
至少自我感觉良好。
指腹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就察觉不对,转而覆上她额头,温度果然不太正常。
他蹙眉:“发烧了怎么不说。”
怪不得整个下午都感觉昏昏沉沉的,邬思黎摸摸自己脸颊,还不算烫,但是挺热。
邬思黎体质好,平常不生病,就来例假时一个不注意容易着凉发烧,左柯让记得她这毛病,确认问:“例假来了?”
邬思黎又是一声嗯。
在下班前半个小时。
左柯让上半身倾向副驾驶,在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整理好她衣服下摆贴到她小腹处。
问她冷不冷,她摇头,左柯让还是把两边窗户都升起来,打开暖风,调整好风向,吹着她小腹。
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吊水,温度还不算高,左柯让就先带她回公寓,下车前还把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给她穿好,接过她的包,牵着她手。
出电梯进家门,人就被他塞进被窝,被子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邬思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也没挣扎,中途提出想换件睡衣,被否决后就闭上嘴,乖乖由他安排。
耳温枪在她额头测了下,三十八度整。
找出退烧药喂她吃下去,问她肚子疼不疼,她说不疼,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饿。
左柯让当然看得出她在表达不满,他姑娘不高兴时也不会不理人,有问有答,就是干什么都不太配合,钝刀子割肉似的,偏偏还挑不出她毛病来。
左柯让自己不换掉外面的衣服不上床,他蹲在床边,落眼看她,眼神沉。
邬思黎直接闭眼,被子扯高遮住嘴巴,翻个身背对着他,还不忘撂下一句:“我想睡觉。”
他能怎么办?
左柯让站起来,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邬思黎迷迷瞪瞪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卧室里黑着,窗帘半掩,外面阑珊灯火照进来小部分,其次部分光源来自身后。
她扭头,左柯让搬了个懒人沙发在床边坐,腿上搁着笔电,亮度降到最低。
听见窸窸窣窣地声音,以为是邬思黎睡觉时的无意识动作,他随意一瞥,对上她眼睛,掌心再次覆上她额头,还是有点热,还没彻底退烧。
他啪一下合上电脑,打开角落里的落地灯,起身去外面,再进来时多个托盘,一碗山药排骨粥,一碟开胃小菜,放到床头柜,觉着她差不多适应,才打开主灯。
他轻捏她脸:“起来吃点饭。”
邬思黎烧得嗓子有点哑:“我不饿。”
左柯让垂眸睨她,那点子为数不多的温柔顷刻见底,眉头皱着,是隐忍不发的怒还有显而易见的躁:“别跟我废话,你不吃饭你弟病也别治了。”
真的很烦。
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胀得厉害,连带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
邬思黎撑着坐起来:“你只会这样吗?”
她一脸倦容,还有几分病态:“你不觉得这种威胁的手段很低级吗?”
她一说话,甭管是骂他还是怎么,左柯让整个人绷着的那股劲就骤然松懈下来,他点头:“低级,我承认。”
唇角漾出一抹笑:“但是管用。”
他端起碗,舀一勺粥送至邬思黎嘴边:“吃饭。”
邬思黎无力再争辩什么,她叹气,含住勺子,嚼两下咽下去,左柯让再喂第二勺。
就这么吃掉多半碗粥,邬思黎是真没啥胃口,不想再吃,左柯让也没再勉强,剩下的小半碗他吃。
还是没忍住,邬思黎终于提及:“任卓元被辞退了。”
左柯让坦荡自若:“我干的。”
“就因为下午?”邬思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点到为止。
左柯让挑眉反问:“那还不够?”
“有必要吗?”邬思黎无奈又无力:“我又不喜欢他,也会跟他保持距离。”
“有必要。”
“既然不喜欢就当作陌生人,别再提他。”
“你会保持距离他不会。”
左柯让逐个回答她每一句。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对视着,亮白灯光下,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彼此清晰的身影,神情都挺淡,语气也都挺平,表面看不像在吵架,锋芒都藏在一来一回的话语里。
过会儿,邬思黎先挪开眼,她掀开被子下床,左柯让撂下碗,按住她,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澡。
左柯让挡着她:“你还没退烧。”
“我出了汗不舒服。”邬思黎手腕被他攥着,她挣动不掉,看向他,眼眸清泠,尽量做到平心静气地:“你现在对我的掌控欲强烈到连我洗澡都要管吗?那以后我每天喝几口水你是不是都要规定好?”
有点难听。
有点刺耳。
两年,她第一次这么明确讲出她的心声。
他其实没有她抱怨的那么变态,连喝几口水都要定数,但她现在在气头上,左柯让选择不辩解,再僵持下去她又该反复,于是松手:“水温开高点。”
邬思黎:“嗯。”
一两分钟后浴室里响起哗啦啦水声,左柯让将碗筷收拾出去,洗干净手,折回卧室,找出一套干净床单被套换上,没开空调,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根本不够,弄完出一身汗,他去客卧重新冲了个澡。
坐在床边等邬思黎洗完出来,按照以往的流程给她吹头发,邬思黎背对着他,双腿并拢屈起来,手机摆在旁边,也不仔细看视频内容,就一个接一个刷着,这次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与视频的欢乐声横亘在两人中间。
吹完,左柯让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出来时邬思黎背对着他躺下,人缩在被子里,侧身的姿势都没隆起多大弧度,瘦弱又单薄。
关灯上床,左柯让从后面抱住她,温热掌心捂着她小腹,胸膛紧贴她脊背,鼻尖抵着她脖颈。
“你说那份工作有你朋友帮忙,你不能不管她,我就没叫你辞职。”
邬思黎陈述:“所以你就把别人弄走。”
左柯让真诚且无辜:“你跟他只能留一个,我不想你不开心。”
尾音还没消,邬思黎就接:“可你这么做我更不开心。”
“那就没办法了。”左柯让分外为难:“我也没办法的。”
还是死局。
根本没得谈。
邬思黎习惯性沉默。
“我知道我混蛋,但是没有人比我还要喜欢你了,真的。”左柯让亲她脊骨,轻声低语:“所以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跟我生气。”
他姿态放低,脆弱袒露:“我会难过的。”
周二邬思黎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满课,左柯让跟她相反,上午满课下午清闲,早上俩人一起起床去学校,邬思黎没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
就在出门前拽着她在玄关接了五六分钟的吻,在她下车前往她包里塞了几个暖贴。
邬思黎上午两节课上完,打车去医院陪邬思铭,路上收到左柯让消息,问她走没走,她回一个嗯。
他们两个没在吵架,陷入半冷战状态,谁说话都会有所回应,但是除非必要,没再有其他任何多余交流。
又是两个班并班的大课,张老头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左柯让在最后一排无所事事,十次看向他有八次都在发呆,一开始是对着黑板,后来变成看着窗外,张老头忍无可忍,教材往多媒体卓上一扔,示意大家都望向窗外。
“来我们大家伙一起看看,窗户外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吸引得左柯让这么聚精会神。”
原本一头雾水的其他同学闻言,边笑边齐刷刷回头去瞅最后一排。
段骏鹏瞌睡正浓,冷不丁被百来双眼睛盯住,吓得一激灵,桌子下的腿狠狠朝旁边一撞,企图唤醒还在神游天外的少爷。
左柯让不耐烦皱眉,漆沉眼眸直接钉向他:“你睡懵逼了?”
“我看是你成呆逼了!”段骏鹏一整个大无语,掩耳盗铃一般遮住嘴,脑袋稍微歪他那边:“你他妈瞎?这么多人瞅你你看不见?”
经段骏鹏这么一提醒,专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左柯让,余光才后知后觉纳进教室前排的百来号人。
面无表情,冷淡视线一扫,离他最近就在他前排的那几人咳嗽两声转过去坐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明目张胆看热闹的神情。
张老头还没完:“左柯让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看外面大半节课,都看到什么了?”
是左柯让上课溜号不对在先,他今天也没心情贫,站起来恭恭敬敬道个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左柯让这人还有一点好,知错就改,但是对于不同的人他还有不同的后缀,比如面对邬思黎,他办事惹她生气,他该道歉道歉,该服软服软,然后下次依旧不知悔改,我行我素。
因为他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有错,低头只是一种他哄邬思黎高兴以此来达到她不再跟自己冷战的手段。
再比如现在,他才是真的在认错。
毕竟是得意门生,敲打差不多,张老头没再揪着他:“坐下吧。”
张老头提要求:“这一个月的PPT交给你了。”
张老头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教授,电脑这种东西用的不是特别多,每次做PPT都得费半天劲,所以每到有学生被他抓住小辫子,惩罚就是替他做课件,根据学生学习程度的好坏,做课件的次数也有区别。
像左柯让这种,张老头恨不得把一整个学期的课件都交给他做。
领完任务坐下,段骏鹏瞌睡不再,一脸幸灾乐祸,见左柯让靠着椅背垂头继续发呆,自讨无趣,老实下来。
过会儿段骏鹏又打起哈欠,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胳膊蓦地一撞,他手肘一滑,下巴差点磕到桌面,下意识要骂操,嘴巴就被一本书捂住。
左柯让捏着书本一角:“你们家那几只萨摩耶都送出去没?”
段骏鹏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意思是还剩两只。
段骏鹏他姐养得那只萨摩耶前段时间配种受孕,生下一窝小萨摩耶,他们家一时间成为犬舍,闹腾得不行,陆陆续续送出去好几只,最近才消停下来。
左柯让直言:“给我一个。”
段骏鹏拨开那本碍事的书:“你养?”
左柯让斜睨他:“不行?”
“不是。”段骏鹏掏掏耳朵,险些怀疑自己听觉出门题:“你不是最讨厌狗吗?”
眼前闪过邬思黎从昨晚怏怏不乐到今早的神色,一阵烦闷,压着嗓回:“也可以不讨厌。”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没多久,邬思黎今天再次收到左柯让的消息。
告诉她他现在有点事,她下课前赶不到学校,叫她自己回家,打车的话车牌号记得发他。
他没说自己去干什么,邬思黎也没问,还是一个嗯。
下课后和邹念桐同路一段,顺着人群往教学楼外走,在岔路口分别,正是晚高峰,哪里都是人,学生们成群结伴去校外,邬思黎混在其中。
回公寓的29路公交车恰好到达公交站台,她没上,漫无目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一批又一批人上车,在暮色降临之前,她终于坐上一辆终点站是老城区的公交车。
暂时不太想回公寓,也不想去医院,她每次晚上去看邬思铭,只要左柯让在宁城他都会陪着一起,要是他不在宁城也会跟邬思铭讲一声,叮嘱邬思铭一定要准时向他汇报邬思黎什么时候到的医院,又是什么时候在医院离开。
她今晚要是自己去医院,邬思铭绝对会察觉出不对劲。
大概半小时后,邬思黎在老城区前两站下车。
也是一片居民楼,每栋楼仅有四层高,建筑有些年头,墙体出现些许裂缝,不影响居住,只是不太美观,不过对面有一所重点初中,学区房的价值高于一切。
这个时间点学校放学,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涌出校门,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天热都开着窗户,一层住户炒菜的油渍声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