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除了锅碗瓢盆和家具,其余的几乎都装了进来。
白小川日常穿的几件中衣和军服都在里面,看起来都是半新不旧的,倒是没什么特殊。
崔云昭检查一遍,夏妈妈检查一遍,如无问题就放到边上,若是有疑点就放到另一边,这样就能把东西快速过一遍。
看得出来,白小川对药理很在乎。
崔云昭都不知道他还识字,看到那本写满了注释的药书,崔云昭都不由感叹:“若是走正道,也算是个人才。”
白小川的字很扭曲,一看就是自己学的,笔画顺序都不对,可字都写对了。
夏妈妈也点头,指着只剩下半本的老黄历说:“他过日子也很仔细,哪一天吃药,哪一天熬药,哪一天需要去买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虽然白小川记录这些用了暗语,但夏妈妈很老练,翻了几页就看懂了。
“可能就是因为身体缘故,白小川才会自学药理。”
烧伤是很难治愈的。
白小川不仅伤了嗓子,身上可能还有大面积烧伤,他一边要强忍痛楚行兵打仗,一边还要靠自己求医问药,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除了这些东西,就是白小川吃用的一些药渣,他行事也还算谨慎,平日里吃的那些酒水都不会留下瓶子,应该都拿去还给了正店。
所以他的物品里,除了体己之物,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酒瓶,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除了那些金银,还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她仔细回忆着这一年里查过的白小川的所有事情,忽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王虎子说过见到有个年轻姑娘给白小川送东西。
崔云昭的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衣物上。
她跟夏妈妈对视一眼,便道:“把他厚一些的衣裳拆开来看一看。”
白小川的衣裳并不多,夏妈妈取了剪子,直接从接缝处剪开。
一件,两件。
等拆到第三件时,夏妈妈惊喜道:“有了!”
崔云昭定睛一看,在这间衣裳里,仔细缝了一条软烟罗帕子。
那帕子质地轻柔,手感细腻,右下角绣了几朵精致的腊梅。
崔云昭心头一跳,她仔细摸着那腊梅,总觉得这花纹很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崔云昭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她一定见过。
崔云昭仔细摸索着那个朵腊梅,蓦然间睁开眼睛,语气很笃定:“这好像是四妹妹的绣工。”
夏妈妈心里一惊,忙取下手套,上来一点点摸索。
一开始她还有些迟疑,等摸索到最后,才逐渐沉了脸色:“确实是四姑娘的绣工。”
崔云绮看起来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小姑娘。
她今年也才不过十四岁,一直娇养在家中,崔云昭自从搬来伏鹿,已经小半年未曾见过她了。
又因为她自己直接重生在成婚那一夜,对待字闺中时的事情,对崔氏的姐妹们记忆就有些模糊,不够深刻。
早年间的事情,她有些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仔仔细细回忆,却能记得崔云绮是个非常仔细谨慎的姑娘。
她做事非常有章法,又很认真,所以当时她们一起学刺绣的时候,崔云绮每每绣完一处,就会连续打三个结。
当时刺绣娘子还说过她,说她这样做背面不好看,但崔云绮却道:“人人看绣样都只看正面,能看到背面的少之又少,我这样打结,可以让绣品永远不开线,这才是完美的。”
见刺绣娘子还要说什么,崔云绮又笑了:“咱们学这个,不过是打发闲暇时光,又不是非要做绣娘,家里倒也不至于要我来营生。”
这话倒是在理。
最后刺绣娘子无法,只能随她去了。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过因为当时崔云绮还提了她一句,崔云昭才隐约记得。
因为当时崔云绮还说:“二姐姐一贯不喜刺绣,不也好好的?这有什么值当要改。”
若崔云绮不说她,崔云昭大抵都不会注意这件事。
现在看着这朵还算熟悉的腊梅,崔云昭闭了闭眼睛,有些事情几乎是呼之欲出的。
夏妈妈低声道:“四小姐确实喜欢腊梅,也喜欢这样打结,她做过的绣活送过岚小姐好几次,我都见过,也有过同样腊梅的图案。”
崔云昭点点头,她深吸口气,缓缓道:“妈妈,你让人去把岚儿那里的绣品取来,我有用处。”
夏妈妈见她面色不愉,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寻常,便道:“小姐莫急,等东西取来对一对,再做打算不迟。”
等到东西取来,崔云昭才看到那是个荷包。
荷包上也绣了两朵腊梅,只是荷包上的绣活更精细,绣纹也更漂亮,但样式和背面的打结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崔云昭看着这两样绣品,最终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此事还同她有关。”
夏妈妈自然不知道前世今生的那些缘由,她只是觉得四小姐不应该同白小川这样的人来往,还送了人家帕子,这不是落人口实?
于是她便道:“等过几日能见那人,小姐仔细问一问,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不,应该没什么误会。
崔云昭又想起之前回家时,崔云绮同她谈笑,又问她人为何要成婚,她还安慰了几句。
现在想来,前世霍檀飞黄腾达之后,崔云绮刚好十八九的年纪,那个时候二叔和二婶娘都未给她议亲,本来就非同寻常。
或许,现在的崔云绮没有其他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年少无知,可以后呢?
二十岁的崔云绮,总不可能还是年少无知吧?
崔云昭从来没有想过,此事会跟自家人有关系,无论她同二叔父一家发生了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害她性命?
可现在想来,单纯的不是崔云绮,而是她。
等到霍檀登基为帝时,他们争抢的便不是普通人的妻子,而是一国的皇后,权利的巅峰。
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亲情,爱情,都没有权势地位重要。
前世的崔云昭一直离群索居,远离汴京繁华之地,也不见那些达官显贵,她一个人活在别苑里,在世外桃源里怡然自得。
所以她时常忘了,霍檀已经是皇帝了。
皇帝是什么?
皇帝是天下之主。
而皇帝的妻子,则是天下之母。
皇后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它更是权利和地位,更代表着身后的家族,未来的国祚更替,也可能可以影响国朝的未来。
那地位太重要。
所以任何人都想争夺到手。
包括她的妹妹,包括她的血亲。
仿佛除掉她,后位就唾手可得。
崔云昭深吸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崔云绮或许没有任何心思,也可能只是偶然认识的白小川,可这一颗棋子,她留到了最后。
真的很聪明,也很有耐心。
这也是自然的。
凤袍加身,母仪天下,值得所有的耐心和等待,也值得用尽一切手段。
崔云昭并不鄙视为了利益争斗,若是眼见巨大利益却毫不心动,反而不是常人。
但她鄙视为了利益,杀害至亲,把骨肉亲情抛弃在地的人。
这样的人,不配称之为人。
崔云昭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重生回来,一切都还未发生,崔云绮也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十四岁少女。
她不会因对方尚未做的事情而动手,也不会为还不确定的过去而烦忧,她要做的,就是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然后等待。
崔云昭想明白这一切,就对夏妈妈道:“妈妈不用担心,我也是怕四妹妹误入歧途,被这些小人欺骗。”
“你也知道,那些邪众很能蛊惑人心,他们做的事情罄竹难书,让人不齿。”
夏妈妈叹了口气。
“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崔云昭笑了一下,神情慢慢缓和下来,道:“倒也不用,等白小川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也就结束了。”
“至于四妹妹,我会看着她。”
看着她是否真的天生一颗坏心,还是在期盼权利的过程里逐渐迷失。
崔云昭道:“不会有事的。”
之后的五日,城里还算太平。
士兵们减少了巡逻和搜查,也派人清理垃圾和夜香,并且允许菜贩进城,每一条街巷安排百姓采买家中所需。
这个安排有条不紊,耐心又细致,很得百姓称赞。
谭齐虹胆子大,她这几日都跟随宿二一起出门买菜,回来就同崔云昭说:“我听百姓们议论,如今城里管事的就是九爷,百姓都夸九爷好。”
霍檀做事,确实以仁为先。
无论如何,要保证民生,清缴邪祟残党本就是为之民,若是因此让百姓民不聊生,反而本末倒置。
崔云昭听罢,便明白霍檀已经渐渐掌控了伏鹿的权柄,而冯朗也没有过多干涉,直接让贤。
又因为吕继明被人刺杀,此事苏珩不便出面,反而在这十几日里慢慢失去许多权利。
冯朗这个人,倒是心明眼亮,不仅会用人,也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很是光明磊落。
崔云昭这才终于放了心。
又过了五日,城中解禁,百姓恢复如常。
这一场刺杀,不过只封城半月,不仅保证了民生,也没有过多惊扰百姓,更没有冤假错案,多抓错抓,这一下,冯朗和霍檀的声望更高。
解禁后第第三日,崔云昭就让孩子们出门上学去了,她也去了一趟三堂叔家中,安慰了一下弟妹,同他们简单说了下情形,也让他们去安心读书。
等事情办完,霍檀就派人来接她了。
来的还是上次那名军使,是个长相和气的青年,他自称姓许,让崔云昭唤他小许。
崔云昭笑道:“你是哪位指挥麾下?”
许军使便道:“属下暂时为孟指挥效力。”
他用词很讲究。
孟冬不适合做亲兵指挥,一早也安排他做先锋营,要不是谭齐丘受伤,他也不会暂时顶替这个位置。
等谭齐丘能重新上战场,霍檀的亲兵指挥还是他。
一说起这事,崔云昭便问:“小丘如何了?”
那许军使就连忙道:“谭指挥回到营中,每日训练超过五个时辰,手上都磨出血泡还不肯休息,如今已经能用左手纵马,属下非常敬佩。”
说起毅力,谁也比不上谭齐丘。
为了重新回到军营,他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重新用铁臂学习骑射难于上青天,他却都努力做到了。
崔云昭笑了:“小丘真厉害。”
她顿了顿,看向许军使,道:“以后,你们都是展翅高飞的雄鹰。”
那许军使的脸倏然涨红,眼睛满满都是向往。
“多谢九夫人鼓励。”
等来到军营,崔云昭一不用签信,二不用下马车,一路顺顺利利来到霍檀帐前,被霍檀亲自接下来了马车。
时隔一旬,霍檀看起来棱角越发锋利了。
以前的他是套着刀鞘的刀,现在的他却是利刃出鞘,身上的气势无人可挡。
崔云昭握住霍檀的手,仰头看着他笑。
只有两人在帐中时,崔云昭逗他:“团练使,好威风啊。”
霍檀抱了抱她,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叹息一声:“想你。”
崔云昭的脸蓦地红了。
她轻轻拍了一下霍檀的胸膛:“走吧。”
霍檀点点头,他取了斗篷给她裹在肩上,道:“军营里风大,天气转凉,你要注意保重。”
崔云昭又笑了一下。
一刻后,两人来到牢房前。
霍檀不等崔云昭说话,就道:“他已经受了重伤,被铁链紧锁,不能动弹,你自己进去记得不要碰触他,只在栏杆外同他说话。”
崔云昭愣了一下。
她仰头看向霍檀,霍檀却也在看她。
他帮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声音很温柔。
“我会守在门口,没有人知道你说了什么,包括我在内。”
“去吧。”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推门而入。
门里有着浓重的血腥气,崔云昭定睛一看,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倒在牢房里的茅草上。
他佝偻着身体,在地上痛苦哀嚎,好像一条死狗。
“白小川。”
崔云昭的声音倏然响起,惊得白小川一个哆嗦。
崔云昭没有废话,她直接取出那条帕子,问白小川:“你是如何认识崔云绮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曹松《乙亥岁》其一
晚安,明天见~
崔云绮三个字说出口,白小川颤抖得更厉害了。
可他受伤太重,根本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挣扎痛呼,崔云昭也只能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声。
很重,仿佛有巨石压在胸上,只要不努力挣扎,下一刻就要被压垮,彻底死去。
白小川真的很坚韧,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死去,他挣扎到现在,不知在挣扎什么,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或许,他挣扎活着,等的人就是崔云昭。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白小川喘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崔云昭。
他的眼睛里一团血丝,早就没有初见时那般清澈,只剩下浑浊和茫然。
他看的其实是崔云昭手里的帕子。
当目光触碰到那条帕子时,白小川又颤抖了一下。
崔云昭没有多余的时间同他表演,她很平静问:“白小川,我问你,我崔氏四姑娘的手帕,为何在你衣裳里?”
白小川依旧重重喘气,这一次他收回目光,闭口不言。
崔云昭淡淡笑了一声。
“白小川,你若是不说,我就把这些拿回崔氏,当面问四妹妹,你意下如何?”
“不要!”
白小川惊惧交加,下意识出声打断,可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话已经说出口,就没什么再好隐瞒的,白小川努力撑起上半身,半躺在地上,歪着头看崔云昭。
“我就知道是你。”
“当时,当时我被从霍檀手下调走,我就知道是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话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可崔云昭却能听得很清楚。
“对,是我。”
“是我发现你同百姓索贿,放出许多军匪,所以让霍檀把你踢出队伍,不想让你这个祸害留下来。”
崔云昭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比。
对于自己的事情,白小川似乎毫不在乎,他只是哑着嗓子冷笑一声,然后才喘了口气,道:“那手帕,是我捡的。”
他还在抵赖。
崔云昭寻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慢条斯理道:“你没进过崔氏,不知崔氏是什么样子,崔氏小姐身上的东西,又是这样亲手所做的手帕,是不可能随意拿出去的。”
“你手里的帕子,要么是你偷的,要么是崔云绮给你的,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崔云昭语气很笃定。
白小川反而沉默了。
崔云昭顿了顿,又道:“如今我是什么身份,你想必也清楚,我一句话,就可以让崔云绮在崔氏过得艰难。”
“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
崔云昭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被白小川厉声打断了。
“你!歹毒!”
崔云昭倏然笑了:“对,我是很歹毒,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白小川再度沉默了。
他努力喘着气,听起来肺里都漏了个窟窿,万分痛苦。
“我是在药局偶遇的四小姐。”
崔云昭注意到他的用词,浅浅勾了勾唇角。
白小川已经时日无多,现在被崔云昭逼迫到这个地步,似乎也不想再继续挣扎,已经在回忆往昔的幸福时光了。
“当时我身上的烧伤很重,每日都疼得睡不着觉,手里又没什么银钱,便只能去药局碰碰运气,还好,药局都很心善,给我调换了最便宜的药,晚上勉强能安睡。”
“有一次我碰到了四小姐,当时我有些发烧,没有看路,不小心同四小姐撞到了一起,实在是僭越了。”
用词都很讲究。
崔云昭耐心听他说下去。
“四小姐身边的丫鬟还训斥了我几句,倒是四小姐没有生气,反而关心我究竟为何,后来听说我是个长行,又受了重伤,还好心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去买药。”
崔云绮倒是出手阔绰,又心地善良,真是个好姑娘。
白小川不需要崔云昭的回应,他自己沉浸在过往时光里,脸上甚至慢慢有了笑容。
“后来又偶遇了几次,四小姐知道了我的遭遇,便说让丫鬟每月给我送五两银子,让我好好吃药,好好治病。”
白小川低低笑了起来:“我是真的很感谢四小姐。”
“要是没有她,我早就疼死了。”
白小川这个人工于心计,满嘴谎言,他的银钱是哪里来的,霍檀早就审问出来,有那么多人的证词,不可能弄虚作假。
或许崔云绮的五两银子很重要,但绝对比不上他吃用的那些药,那些名贵的酒水,他的收入来源更多的是花娘娘和花郎君。
他却把两个人的相遇说的这么美好。
一个可怜,一个善良,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但崔云昭依旧没有说话,她安静听白小川继续说:“四小姐这样好,我自然慢慢喜欢上了她,从趁着有一次她不注意,我就偷了这条帕子。”
“你说得对,这帕子是我偷的。”
白小川苦笑出声:“我一个一无是处的长行,身上还有重病,如何配得上金尊玉贵的崔四小姐,所以我偷了帕子之后,就跟四小姐说我的病好了,让她以后不用再给我送钱了,后来,我跟随队伍来到了伏鹿,再也没见过四小姐。”
白小川说到这里,甚至流出眼泪来。
牢房里太黑暗,他满脸的血污,那眼泪似乎是他身上唯一光明的东西。
白小川哽咽了好久,才继续道:“都是我,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卑鄙无能,是我自己去喜欢四小姐,这一切都跟四小姐无关。”
听到这里,崔云昭缓缓叹了口气。
后面的事情,她不用继续问下去了。
崔云昭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垂眸看向白小川。
她的声音很冷,让白小川再度颤抖起来。
“你一定很恨霍檀,你把自己受的罪,吃得苦都赖在霍檀一个人身上,以此减轻痛苦。”
“你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报复霍檀,报复吕将军,报复这个太平盛世。你不好过,你就不想让别人好过。”
崔云昭道:“你已经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却依旧要保崔云绮,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你这种人,是不会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心思,你只会想在你死后,把你的仇人拉下地府,跟你一起吃苦受难,我说的对吗?”
白小川浑身一颤。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崔云昭拿出那块手帕,说出崔云绮名字的时候,他要更崩溃。
现在,才是真正打击到白小川的时刻。
什么爱慕,什么偶遇,都是假话。
或许对于白小川来说,若是他死后有人能接替他继续报复霍檀,就是更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才是他编造这一悲剧故事的因由。
崔云昭甚是都很佩服白小川。
若非他是个坏人,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否则以他的心性,怕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同样遭受苦难的谭齐丘只想努力让自己更优秀,跌倒了就爬起来,而白小川,却只想把别人拉下马。
崔云昭淡淡笑了:“无论你是如何认识的崔云绮,她又是什么目的,但你一个死人,对她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不了解我妹妹,” 崔云昭声音很轻柔,“她啊,不会做无用的事情,你死了也是白死。”
白小川瞳孔剧颤。
他大声喊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她答应我的,答应我的!!”
崔云昭心头一跳,却没有追问。
同白小川这样精明的人说话,一点破绽都不能有。
“她答应你什么?白纸黑字写了还是如何?你别天真了,她不会管你的。”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要走了。”
“白小川,你好好上路。”
崔云昭说罢,作势就要走,白小川忽然嘶吼出声:“你可知她一直都很嫉妒你,嫉妒你是族长的长女,嫉妒你母族也是世家大族,她更嫉妒你生的比她美。”
白小川一边喊,唇角一边流下血来。
他却不管不顾,癫狂大笑:“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发现我是霍檀的手下。”
“即便你低嫁军户,她也不想放过你!”
“要说坏,她比我还坏,你什么都没做,就要被她这样坑害。”
或许是恨到了极点,白小川甚至挣扎着爬到了牢笼边,一把握住了栏杆。
“崔云昭,你可知道,你的婚事就是她撺掇的?”
“哈哈哈哈哈!”
白小川癫狂地大笑着,鲜血大股从他喉咙里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崔云昭知道,他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崔云绮才是心最黑的那一个,她姐妹们的婚事,她没有一个不插手的。”
“就想看你们过得不好,你们不好,她就高兴死了。”
“哈哈哈哈!”
白小川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崔云昭回过头去,就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彩全部黯淡了下去,他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最终一头栽倒在脏乱不堪的茅草上。
噗通一声, 是他人生里发出的最后声响。
并没有那么刺耳, 只是很平淡的响了一声, 之后归于平静。
崔云昭回过头来, 目光平静看向牢房门,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前行去。
“叩叩叩。”
崔云昭敲响了房门。
外面是霍檀熟悉低沉的嗓音:“说完了?”
听到他的声音,崔云昭手脚立即回暖,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她缓缓吐了口气,片刻后,她才低声道:“霍檀,他死了。”
霍檀没有说话,可牢房门却发出了声响。
房门打开,霍檀出现在崔云昭面前。
他一把握住崔云昭的手,把她护在了身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吓着了吧?”
霍檀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本来就时日无多,应该早两日接你来见他的。”
他这么说着,把崔云昭抱入了怀中。
“不怕,我在呢。”
崔云昭缓缓闭上眼睛,她听着霍檀有力的心跳声,很轻说了一句话。
“阴差阳错,倒是成就了你我。”
他们这桩婚事,可能崔云绮确实在崔序和贺兰氏面前煽风点火,她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崔云昭难看。
让她低嫁,被人耻笑。
可崔云绮绝对想不到,霍檀是那样英俊和优秀。
她如何能甘心?
从小到大,崔云绮都是温温柔柔,开朗活泼的样子,崔云昭从来都没想过,她会是这般的性子。
若非经过两世,有人当面对崔云昭这样说崔云绮,她也不会信。
可现在,崔云昭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前世害死她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崔云绮。
想到这里,崔云昭不由叹了口气。
霍檀垂眸看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
崔云昭摇了摇头,她有好多话想对霍檀说,可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需要慢慢捋清思绪。
霍檀见她面色并不是很好,便道:“回我营帐坐一会,你自己想,想清楚了,再说可好?”
崔云昭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回到了现在团练使的营房。
她没有在外间坐,只坐在了霍檀日常睡觉小憩的里间,慢慢坐了一会儿,她就想清楚了。
前世今生她一直分的很清楚。
前世的崔云绮害了她,可今生的崔云绮还未有太多动作,她现在若是动手伤害崔云绮,才是脑子糊涂。
现在的崔云绮虽也有错误,倒也罪不至死。
既然崔云绮心思不正,就让她好好留在家里读书,她之后会直接上表族老,让族中最严厉的六姑姑管教崔云绮,崔序和贺兰氏都不得插手。
虽然她此番算是越俎代庖,也太过强硬,可崔云绮是必须要看住的。
崔序夫妻两个确实跟她有些罅隙,彼此之间也早就不和,可若崔云昭把事情摆在他们两人面前,崔序一定会低头。
事关崔云绮的声誉,崔序和贺兰氏不会随意妄为。
事情都想明白,崔云昭才算松了口气。
等她回过神来,才听到外面霍檀一直都很繁忙。
军营的大事小情都需要靠他,士兵们衣食住行也都马虎不得。
崔云昭仔细听了,发现霍檀的眼光确实很好。
他选中的几名指挥都各有所长。
周春山现在算是他的心腹,不仅聪慧过人,而已熟读兵法,他给出的意见都是最好的。
樊大林是猛将,能上阵杀敌,冲锋在前,是非常重要的先锋。
孟冬则在巡防军历练过,非常圆滑,可以很好摆平军营中士兵军官之间的口角事,做事四平八稳,笑容不减。
还有谭齐丘。
他重新回到霍檀身边,就是他身边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忠心的兄弟。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副指挥也各有所长。
他们一起议论行事,气氛平和却热烈,彼此之间已经相互配合过许久,现在逐步进入稳定。
崔云昭忽然明白,霍檀最厉害的不是其他事,他最厉害的就是眼光和用人。
外面正忙,崔云昭也没出去,把霍檀这小卧房收拾了一遍,眼见上下都很干净,倒是很放心。
她看了看衣柜,见霍檀的军服都是新送来的,针脚都细密,铠甲也都是新作的,结实耐用,便十分放心。
又等了一刻,外面人走了,霍檀才推门进来。
崔云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便说一早发现崔云绮身边的丫鬟给白小川送过东西,她疑心白小川,才一直追查,现在证据确凿,自然也就不用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