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年说:“算算这信上说的时间,大概过几日他们就到了。”
“好,好啊,他们来了,我就有人撑腰了。”
她想到了方锦绣的事,又说:“永年呐,姑母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崔永年嘴角一抽,笑容僵硬。
自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姑母,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你锦绣表妹的事,你也知道。你姑父那个倔驴,现在死活不认她,还给荥阳老家那边写了信将锦绣剔除了家谱,她现在不姓郑了。”
崔永年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帮帮忙,回头帮着锦绣说说话,让她能入崔家的族谱啊。”
“啊?”崔永年愣在当场。
“这……不好吧?”
“如何不好啊?你姑父不认她,我认她。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跟我姓怎么了?”
“可是……这种事以前也没个先例啊。”
“如何没有?我有个三姐,她就是跟她娘姓。还有辰王那个姐姐,安宁郡主,她不就是谢家女儿生的女儿吗?”
“这不一样,三姑的爹娘都去世了,那父亲那边落魄了,没人养她。她跟着崔家,入崔家族谱,好嫁人。至于那宁安郡主,情况和三姑有些相似。总之,人家是爹不疼娘没有,被长公主夫妻收养为义女才可以跟姓谢。锦绣妹妹这情况,显然和人家不同。”
“有什么不同?她也是我的养女啊。”
“您的养女,应该跟着您的夫家姓郑啊。别说养女,就算您的亲生儿女也得姓郑。”
“哎呀,这不是你姑父那倔驴不许,我也不能求到你身上。永年啊,你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此事你定要帮帮姑母。”
崔永年:“……”
此时,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想杀人的心。
“我一个小辈,这种事做不了主。”
“你……”
“好了,姑母不用说了,这事儿我会帮你向五叔六叔说的。”
郑夫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听说家里要来人,郑夫人心情好了不少。
这几日频繁的和方锦绣来往,来往得多了,想起了郑瑾瑜这个女儿。
她要出嫁了,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
想起这些事她有些愧疚,便绕了个大圈子,准备来看看她。
郑瑾瑜不想见她惺惺作态,知道她要来,就找了个借口出门,让她扑了个空。
春梅一脸不解,“小姐,夫人对您愧疚,这是争宠的好机会,为何不见呐?”
郑瑾瑜淡淡道:“因为狼来了听多了。”
春梅更是迷茫,“什么意思啊?”
可怜,连狼来了的故事都没听过。
反正是出来躲人的,闲着也是闲着,郑瑾瑜便将这故事告诉了春梅。
春梅也算聪明,听后恍然大悟。
“小姐是说,夫人总是愧疚,也仅仅是愧疚,不见她改,所以小姐对她已经不报希望了。”
郑瑾瑜笑了笑,“是这个理儿,刚回来的时候也想叫她知道我受了委屈,心疼我。可你看看,她每次都很愧疚,可也就那样了。在她心中,我和方锦绣总是不一样的。方锦绣有什么事,她会真帮她解决问题。我有什么事,她只会说对不住我,唉声叹气的难过,却不见她帮我报仇。”
春梅说:“可她还补偿你首饰,铺面呢。”
郑瑾瑜苦笑着摇头,“你看着挺多,可是跟方锦绣比起来呢?十几年里,方锦绣拿了多少首饰?我回到这个家,一穷二白,总得有几个像样的首饰傍身,不然出去吃席都被人笑话。”
春梅歪头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另外,郑夫人是补偿给她几个铺子,但这是作为郑家小姐该有的门面。
就算这几年里她不陆续的给她,等她出嫁时,郑冀也会做主给她。
这是郑家的面子,给公主府的态度。
至于她利用铺面赚的银子,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郑夫人没见着郑瑾瑜,反而因为她私闯郑家‘A院’被郑老爷抓到,大吵了一架,最后郑夫人气哼哼的走了。
不过这股不快,很快就被方锦绣三言两语的哄好了。
大概因为方锦绣有了希望,与卢夫人那边说她能入崔家族谱,卢家那边对她的态度又好了些。
只是卢慎和她撕破脸后,现在相看两厌,已经回不去了。
卢慎发现自己真的没本事再生一个孩子,为了摆脱现在的困境,更加卖力的治病吃药,也配合大夫说的禁欲,连方二丫都不怎么碰了。
方二丫不懂这些,以为自己要失宠,慌里慌张的来找郑瑾瑜。
来了几次郑瑾瑜都不见,但在一次她外出办事时被方二丫堵住。
大街上拉来拉去的多丢人,无奈之下,郑瑾瑜只能请她去了旁边一座茶楼里。
定了个单独的雅间,让人上了两壶茶,一些茶果子。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方二丫说:“卢慎已经一个多月都不碰我了,我担心他厌弃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人家收了钱的媒人都只保能成功成亲,不保售后。
我一个大子儿没拿,还贴出去不少,还得管你售后?
“那卢慎跟方锦绣又好上了?”
方二丫摇头,“没有,他们俩彻底闹翻了,现在卢慎都不想见她,看孩子也是先叫卢夫人去将孩子抱出来看。”
“那不就行了,你担心什么?”
方二丫苦着脸说:“方锦绣有孩子傍身,就算失宠了她也不怕。我和她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要是失宠了,就完了。”
郑瑾瑜问:“那他有别的宠妾了?”
方二丫还是摇头,“我观察了一下,府里没有,但不知道外面有没有。”
“没有。”郑瑾瑜一直让人盯着卢慎呢,自然知道卢慎最近怎么回来。
罢了,再帮她一次。
“卢慎生育困难,房事上没个节制,估计是近来又严重了。”
方二丫震惊的看着她。
郑瑾瑜又说:“他只有一个儿子,还是方锦绣生的,让他很没安全感。现在想通了,配合大夫治病呢。要吃药,还得禁欲,所以才冷落了你。”
听了她的话,方二丫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总觉得卢慎身上有一股药味儿,难怪这么多女人都没怀上,那方锦绣还真是好命,怎么就她怀上了呢。”
这叫什么光环,没办法的事。人家原设定就是好生养,靠着生子在婆家做团宠。
你这些小炮灰就别想了。
“男人生病正是脆弱的事,你也别老去追问人家的病怎么样,这种病丢面子,你问人家,人家肯定不高兴。脑子聪明些,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你我没什么交情,我也不会帮你争宠,以后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郑瑾瑜淡淡的说。
方二丫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爹娘那边……”
郑瑾瑜面色一沉,“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他们选择犯罪的时候,就该想到即将承担的后果,我不会放过他们。”
方二丫低声道:“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
要不是他们一家来了京城,她的下场大概就是满了十五岁被他们卖给马员外。
马员外价格出得高,十五岁的姑娘能给足足二十两呢,在当地颇有名气。
尤其像她这样有点儿姿色的,也许不止二十两。
不拿姑娘当人看的,都盼着将姑娘养到十五岁后卖给马员外。
只是……他们到底是她爹娘啊。
这天郑家门外来了一行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
他们从马背上下来,其中一个走到门房前,向看门的人说明来意。
他们是从清河来的崔家人,求见郑家主人。
两个看门的面面相觑,踌躇着,不知所措。
“您稍等一下,我们问问。”
来人微微皱眉。
这还得问问?
“五哥,怎么了?”
崔淮道:“不知道,他们说问问。”
崔泰将缰绳给了随从,向他走来,“这还得问问?您没说我们是谁吗?”
“说了。”
不一会儿看门的小厮从里边出来了,对他们道:“你们找崔氏夫人走错了门,得从这边出去,往前走一段,看到一个巷子后,就从巷子里过去,再左拐,看到另一个郑家大门,你们再去问。”
两人一脸懵逼,“这是两个郑家对吧?”
看门的小厮不知道怎么说,只生硬的点头,“是的,两个郑家呢。”
二人觉得有些怪,但也没多问。
犹记得多年前他们来郑家,是这个门来着。
“两个郑家?京城现在有两个郑家?”
“不知道,听着是这个意思,一会儿见到八妹了再问问吧。”
“行。”
崔永年给家里写信,只说了他们闹矛盾,郑冀扬言要休妻,让娘家来人做主。
反正主打一个将人骗过来再说,具体怎么闹的,闹到哪一步了,他也没写清楚。
所以二人并不知道郑冀和崔青青都分家了。
他们根据小厮的提醒出门右拐,再进小巷子里,出了巷子再左拐,遇到的第一个大门就是郑家大门。
又一个郑家大门?看起来还是新修的?
二人皆是一脸懵逼。
他们没亲自去敲门了,而是让随从去。
不一会儿问清楚的随从就回来了,对他们道:“五爷六爷,是这里没错了。”
“真是这里?这里一看就是新修的门。”
“是这里没错,二位爷,请吧。”
他们搬家了?
屋里郑夫人也听到了消息,急忙跑出来迎接。
他们刚进大门,就看到了匆忙出来迎接的郑夫人。
“可是五哥六哥?”
虽说年龄大了些,但还是能看到年轻时的影子。
二人激动的喊:“八妹。”
“八妹,是我们呢。”
“真是啊,五哥六哥,你们可算来了,快快进来,我们坐厅里说。”
郑夫人高兴的将他们往屋里带,又吩咐下人给上茶上点心,好生招待。
她记着崔永年的话,倒是没有一来就提让他们收方锦绣进崔家族谱的事,只说她与郑冀的矛盾。
“他记恨我为了女儿顺利出嫁,隐瞒了我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这事。这事儿我承认我做得不对,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办?宾客请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因为我家老太太去世突然要延后,这得多麻烦?就一个晚上,咱们只需要瞒一个晚上等女儿走了再对外公布就好了嘛,是不?”
两人面面相觑。
这事儿怎么说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往大了说是大事,往小了说也可以是小事,就看怎么想了。
“郑家的老太太是你的婆母,兴许在你看来顾着活着的人,委屈一下婆母没关系。但对妹夫来说,那是他亲娘。我不知道妹夫对他亲娘感情有多深,但他既然因为这个事和你过不去,就说明他真的很在意。”
郑夫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些埋怨和嘲讽,“是,活着的时候没见他多在意,平时该忙忙,都是我忙前忙后的伺候他老娘,死了才知道他这么在意。”
两人有些无语。
“妹夫是做官的,定然有诸多公务要办,一大家子还等着他养活,自然不能像女人那般在家里转。”
这话郑夫人就不爱听了,“五哥,你怎么总帮外人说话?”
崔淮:“……”
“八妹,我不是帮外人说话,你不能只站在你自己这边想问题,你也得站在妹夫的角度去想问题,况且妹夫也不能说是外人呐,这话你可不能说的,伤感情。”
另外崔泰也道:“五哥说得是,既然你也知道你隐瞒郑老夫人的死这事不对,就应该跟妹夫好好道个歉,服个软,你不能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的。”
郑夫人说:“我有苦衷的。”
“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拿自己的苦衷来掩盖自己的错误等于是在狡辩,只能火上浇油。”
郑夫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原本她是想叫娘家人来给自己撑腰的,却不想,两位哥哥过来没帮她说一句话,一直在数落她。
她有苦衷是事实,怎么能算狡辩?
“你们看看现在的郑家,被他一堵墙弄成了两半,我都快被京城的人笑死了,我现在就是京城里一大笑话。你们是我娘家人,你们不帮我谁能帮我?”
两人也看出她脸色不对,便决定先不说了。
崔泰说:“我们刚来,事情具体是怎么样,也没弄清楚,或许真是妹夫小题大做了。”
他向崔淮眨眨眼。
崔淮道:“六弟说得有理,就算真出了这么个事,那也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儿就休妻,还把这家一分为二了呀。”
郑夫人脸色才好看一些。
“八妹,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有些累了,你先安排个地方我们休息一下。”
郑夫人连连道:“哎呀,瞧我,光顾着说,忘了哥哥们都累了。小罗,快安排我五哥六哥休息。”
“是,两位老爷这边请。”
“这就是小罗啊,多年不见我都没认出来。”
罗姨娘是郑夫人从崔家带出来的丫鬟,与他们也算旧相识,知道一些二人的喜好。
她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就在崔永年住的院子旁边,一应吃穿用度都尽可能的按照他们的喜好来。
二人来京城的目地可不是真的帮郑夫人出气,解决他们的家庭矛盾。
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掩人耳目罢了。
两人住下来后,便问罗姨娘,“永年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罗姨娘说:“公子在国子监授课,一般申时就会回来。但最近因为夫人的事……他回来得会比较晚,具体时间不好说的。两位老爷如果急着见他,奴婢派个人去国子监说一声,他也能早些回来。”
“不用了,不用单独告诉他。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挺累,先休息。”
“是,二位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让丫鬟来告诉奴婢便可。”
“行,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没有人告诉崔永年崔家的人到了,或许他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
今天他为了躲避郑夫人的哭诉又选择了晚归。
跑到隔壁,去和郑瑾瑜闲聊了一会儿,又去了老院子里和郑冀喝酒。
崔永年虽说是晚辈,但他在文坛的地位很高,让郑冀很是敬佩。
既敬佩,又羡慕。
自己这么多个儿子,可是也有一个像崔永年这样多好啊?
大儿子也算有出息,可惜从武。
两个小的心性不行,怕是也难继承自己的衣钵。
女儿郑瑾瑜倒是个鬼才,回来短短一年就有那般成就,确实让他震惊。
若是从小留在身边教养就好了,那她的成就肯定不得了,定能超过眼前这人。
可惜,她是个女儿家。
“永年啊,我们家的家事,你可别管。你姑母是个轴,只能前后转,她就没有往两边转这个用法。”
崔永年接过郑冀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姑父说得是,可我要不帮她,她得骂我。我现在吃住都是她的,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不能不帮她。”
郑冀嘴角一抽,又给他满上一杯酒,“你早说啊,你早说我让人将那围墙挪一下,将你圈到我这边来。”
“那多不好,我姓崔。”
郑冀:“……”
“那你现在什么个意思?真要插手我家的事?”
崔永年摇头,“我不插手,我插手你家的事做什么?”
“那你还给家里写信告状?”
“哎哟,我是被逼的,我要不写我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
郑冀噎得上下不能,心想你小子倒会给自己撇清关系。
“五哥六哥今儿到了,是你招来的?”
“不是我,那是姑母招来的。”
郑冀:“……”
“来来来,喝酒。”郑冀又给他倒了一杯。
等他喝了,才道:“刚才你说吃人的嘴软,现在你喝我的酒了,嘴也软了,可不能乱说话啊。”
端着空酒杯的崔永年:“……”
“我不求你帮我说话,只麻烦你公平些,别乱说话。青禾先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郑冀似笑非笑的说着这话。
崔永年打了个酒嗝,道:“姑父的酒可真好喝。”
郑冀笑道:“那就常来喝,我攒了十几年的酒呢,多得很。”
崔永年拱拱手,表示自己喝得有些多了,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便告了辞。
太难了。
郑家‘北院’不能呆,以后‘南院’也得少来。
郑瑾瑜听说崔家今日来了亲戚,不过今日时间不早了,也不方便去见。
郑老爷过来告诉她一声,明日他们要招待一下崔家的亲戚,让她有个准备。
吃喝方面不用她管,有贺姨娘来办。
那不等于去个人就行了?
郑瑾瑜应了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之后,郑老爷没有立刻离开,看到她屋里堆着的几个大红箱子,便问道:“这是公主府送来的聘礼吗?”
“是的。”郑瑾瑜平静的应着。
郑老爷张张嘴,一开一合好几下才出声,“这是第几聘了?”
郑瑾瑜平静的答道:“纳征,请期都过了。”
郑老爷有些恍惚。
孩子的亲事本应该做父母的来做,可他们作为父母,连孩子的亲事进展到哪一步都不知道。
“他就只差迎亲了。”
“是的。”郑瑾瑜淡淡道。
郑老爷不自然的移开脸,甚至不敢看她,“你差什么跟爹说,爹为你准备。”
“好。”
她应得那么干脆,但郑老爷知道,她也只是应下而已,应该不会向自己求助。
郑老爷想了想又道:“那我让贺姨娘来帮你。”
郑瑾瑜轻轻摇头,拒绝了,“不用了,嫡女出嫁,让妾室来操办,会被人笑话。”
郑老爷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爹帮你办,明日起爹不去上值了,为你操办亲事。”
郑瑾瑜笑笑说:“不用了,该办的我都办好了,只等迎亲。”
郑老爷噎在当场,想插手却发现无处可插。
“那嫁妆呢?你娘可给你准备了?”
郑瑾瑜说:“这几年我赚了些银子,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郑老爷瞬间破防,踉踉跄跄站不稳。
自己赚了银子,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她的嫁妆都是自己这两年赚的?
偏偏那个养女,那个白眼狼。
他们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攒嫁妆,整整攒了十年。
轮到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还得她自己赚钱准备。
“瑾瑜,我……”
“没关系!”郑瑾瑜看着他笑了,“先前娘给了几个铺子让我打理,又给我介绍了一些生意的门路,我靠着这些东西赚了很多银子。”
“你赚的银子是你自己的,这怎么能算?你放心,爹会补偿给你的。”
郑瑾瑜笑着不说话。
心想家中中馈掌握在郑夫人手里,你就一月那点儿俸禄,也就够勉强维持这半个郑家的开销,你能给我什么?
不过等他发现自己没银子时,就该想起方锦绣的嫁妆了吧?
也该去要回来了。
这时的郑老爷确实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半辈子都没管过银子,没为吃喝拉撒操过心,哪里会想到这些?
他风风火火的回去后,将贺姨娘叫了来,“你可知道方锦绣出嫁都有些什么?”
贺姨娘说:“都是夫人在办,妾身不知。不过老爷手里不是有嫁妆单子吗?一对比就知道了。”
郑老爷皱眉,“那嫁妆单子在崔青青手里。”
“这……”贺姨娘知道老爷肯定不想和夫人说话,估计不会去开这个口。
“无妨,明日我去衙门找豫大人,麻烦他帮我拓印一份。”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你给我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瑾瑜做嫁妆的。她是咱们郑家的大小姐,不能比一个养女差。”
“啊?”贺姨娘一听,就说道:“老爷您可是为难我了,当初锦绣小姐出嫁,她的嫁妆是夫人在十年前就开始准备的,还有老夫人拿出体己来添妆,公子们为她准备的添妆,与整个京城世家小姐的嫁妆相比,也是少有的丰厚。如今府中中馈都还在夫人手里,您每月的俸禄刚够咱们的开销,哪里还有银子拿出来给小姐做嫁妆啊。”
郑老爷听后,愣了半晌。
“你说什么?你说没银子?”
“是啊,没有银子。”
“我的俸禄可都交给你了。”
贺姨娘心里那叫一个苦,就他上月的俸禄那二十几两银子够干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下个月还不知能给多少俸禄呢,她都不知道怎么活。
“你就给了二十几两,只够吃喝。锦绣小姐的嫁妆七七八八加起来,价值上万两,您叫妾身怎么补啊?”
他一辈子不管这些,也不知道包子馒头什么价。
这下一问才明白,直接给他吓懵。
气得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价值上万?
若是只说他的俸禄的话,得干多少年才够啊,将他卖了也值上不白眼狼的嫁妆。
可笑的是,他先前还记着最后一丝情分,心想只要她们安分守已,那点儿嫁妆他也懒得去要了。
这哪里是一点儿呀,那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郑老爷坐不住了,甚至等不到明天去,他现在就想去卢家要白眼狼的嫁妆。
可是外头已经宵禁了,现在出去溜达要被抓。
去不得,只气得他在屋里无能狂怒。
这一晚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隔壁郑家,找郑夫人要方锦绣的嫁妆清单。
要清点嫁妆,是要三方的嫁妆清单一起对的。
郑家存留了一份,方锦绣带了一份去卢家,还有一份放在衙门留存。
他来得早,郑夫人才刚起床,带穿着寝衣,都还没来得及洗漱。
她没个好脸色,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是不是看到我兄长们来了,就怕了?哼,我可告诉你,你就算现在给我道歉也晚了,你欺负我的事我已经对兄长们说了,你就等着挨训吧。”
郑老爷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冷冷的开口,“方锦绣的嫁妆单子拿出来。”
郑夫人面色一变,“什么?你大清早的不是过来给我道歉,是来问锦绣的嫁妆单子?”
郑老爷冷冷道:“我懒得跟你废话,将嫁妆单子给我。”
郑夫人听着他这语气就生气,“不给。”
“你不给?这家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郑夫人冷笑,“你不是都将这个家一分为二了吗?以后各自管好各自不就好了吗?怎么?你当了隔壁的家,还想来当我的家?”
“你……”郑老爷气得不行,急得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威胁道:“你拿不拿来?你可别逼我硬抢。”
捏得郑夫人手腕生疼,“郑冀,你做什么?你该不会想动手打我吧?来啊,动手,你长本事了,我倒是想看看你敢不敢。”
罗姨娘出来看到他们在拉扯吓一跳,忙上前劝架。
“老爷夫人,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动手。五爷六爷都来了,让他们瞧了去可不好看。”
对哦,她五哥六哥都来了,还能怕他?
郑夫人扯着嗓子一边大喊一边推搡。
别看郑老爷一个男子,但他就一书生,并不比郑夫人力气大到哪里去。
这一推搡间,直接将他推倒在地上。
而正在这时,崔家的五爷六爷也来了。
正好看到郑夫人发疯一般的将郑老爷推倒在地。
“八妹,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加快了脚步赶过来。
郑老爷气得面红耳赤,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气道:“你这泼妇别欺人太甚,崔家的教养有叫你打夫的?”
郑夫人目光闪烁,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拽着我我能推你吗?”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就打起来了?”
郑老爷忍了这口气,拱手对崔五爷和崔六爷道:“五哥,六哥,郑冀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们的事我们昨日已经听青青说过了,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是非非自然不能听信她一家之言。现在换你来说,你说是怎么回事?”
郑老爷看了郑夫人一眼,淡淡道:“我现在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只想要回属于我亲生女儿的嫁妆。只要她将嫁妆单子给我,我立马就走。”
两人听得一脸懵逼。
崔永年的信里没说嫁妆的事,昨日八妹哭自己委屈,也没说嫁妆的事。
他们的矛盾不是郑家老太太去世的事吗?怎么又和什么嫁妆扯上关系了?
“什么嫁妆?你们到底因为郑老夫人过世的事吵架,还是因为什么嫁妆的事?”
郑老爷说:“我娘的事已经过去了,虽然是她做得不对,但我作为儿子,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得承担大部分责任。我不想再因为此事同她计较,我现在只想拿到嫁妆单子,去要回属于我亲生女儿的嫁妆,就这样。”
“什么亲生女儿的嫁妆?青青,你抢了庶女的嫁妆?”
郑冀一口一个他亲生女儿的嫁妆,听在他们耳中,就以为崔青青拿了郑冀给庶出的女儿的嫁妆。
嫡母抢夺庶女的嫁妆?
那可丢人了。
郑夫人被得脸色发红,道:“什么庶女呀?瑾瑜也是我的亲生女儿。郑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故意想让我五哥六哥误会吗?”
“呵。”郑冀嘲讽的笑道:“你还记得你有个亲生女儿啊?我以为你只认养女。”
“你胡说什么呢?我对她们一视同仁,养女是我养大的,瑾瑜是我生的。”
郑老爷一听她说这些话就来气,“你把半个郑家都搬给养女了,一两银子都不给我的女儿,你还敢说你对她们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