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谢濂对赫连璧君也不是没一点好感,一听到生病,他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谢濂自然明白沈婉的用意。
他没有拒绝,便去把马车从后院牵了过来。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多,洁白的雪花如同断魂的蝴蝶般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半旧的马车行驶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短短一段路,马车车行驶了很久。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大牢。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赫连璧君倒在散发着浓浓恶臭味的稻草上。
她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滚滚滑落。
谢濂看了她一眼,立刻将目光移到别处。
赫连璧君也看到了他。
见他一脸冷漠地站在人群后,只觉得心中一寒。
沈婉缓缓走上前,将手搭在了赫连璧君手腕处。
她的心跳很快,脉相怪异。
乍看上去,的确像患了病的模样。
“没事。”沈婉起身,淡淡地说,“清清净净饿上几天就好了。”
“不要给她水,也不要给任何食物。”
一听这话,赫连璧君立刻变了脸色。
死丫头!
这牢饭本就难吃,如果再清清净净饿上几天,那自己还不得活活饿死?
“可她病的很严重的。”褚卫急白了脸,连忙说。
沈婉笑道:“我知道啊,所以要让她饿上几天。”
“如果再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她这病怕是会越来越严重了。”
这话一出,赫连璧君和褚卫齐刷刷变了脸色。
毫无疑问,他们的小技俩被识破了。
这药可是陈九好不容易才从一苗疆老者手里买到的,这药对身体无害,只会产生重病的假相。
他还特意找了几个郎中看了,却没一个认得这药。
于是,他这才让赫连璧君把药服下。
万万不曾想到,这丫头医术竟如此厉害,一眼就能看穿这其中的门道!
偌大的大牢内鸦雀无声,唯有门外的瑟瑟北风呼啸而过。
“大家放心吧,没事,都散了吧。”沈婉眼睛一转,故意说。
她清楚地知道,谢濂对赫连璧君心中有愧。
这个心结如果不解开,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一听要走,谢濂下意识的向赫连璧君看去。
赫连璧君却扭过头,并不看他一眼。
她爱他是真,心里有怨言也是真的。
虽说这药不至于出人命,可自己都痛成这样了,他怎么可以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难道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他一丝丝感动都不曾有过?
赫连璧君越想越委屈。
她红着眼睛,苦涩的泪水顺着光洁的脸庞滚滚滑落。
见她那瘦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谢濂心中有些不忍。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沈婉已经发话了,即便褚卫再不情愿,他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
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几个官差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牢房又恢复了平静。
“我以为你会帮她的。”谢慕白坐在车厢内,淡淡地说。
身为管家,谢濂自然得坐在车外。
透过那层厚厚的棉布帘,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沈婉也知道,大反派这话是说给镇国公听的。
“我想帮她是真,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给搭进去吧。”她想了想,嫣然一笑,“那个褚卫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必须得留点神。”
“不过你放心,褚卫肯定还会再出手的。”
赫连家族可是握有褚卫通商的证据,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赫连璧君出事。
所有人中,恐怕褚卫才是最着急的那个,就连陈九都未必有他的一半。
谢濂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赶着车。
不出所料,已经焦头烂额的褚卫很快又出手了。
这次他选择了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那就是放火!
兰阳城地处偏僻,除了城外那漫无边际的黄沙,就是冬日里的瑟瑟北风印象最令人深刻了。
看着那被熊熊火光映红的天空,沈婉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你说三皇子怎么会选这么个傻子守在这里?”她一脸不解。
趁火劫狱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褚卫似乎忘了,在这大风天气里灭火有多难。
兰阳本就缺水。
而且城里道路狭窄,大牢、县衙还有后面的民宅几乎都连到一起。
再加上这呼啸的北风,到时候不一锅端才怪呢。
谢慕白倒一脸淡定。
“因为笨蛋也能胜任这里的差使。”他勾了勾唇,冷冷一笑,“对狗皇帝来说,能看住这里的流犯,不管是生是死,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他这话绝对是真的。
朝廷要犯大都发配到了采石场,那里条件极为恶劣。
只要城门一关,外人就不可能进来。
如果想逃,流犯们也只能去大漠。
可大漠里有噬血的野狼还有可怕流沙,一旦进去,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如此简单的工作,估计给狗绑根骨头都能干的风生水起。
所以这些年来,褚卫倒也坐稳了兰阳县令一职。
大约见这边风平浪静,狗皇帝父子也从未想过要把他给调走。
褚卫虽笨,但对沈婉和谢慕白来说却是件好事。
和这种人做对手,虽然有些侮辱智商,但却轻松很多。
果然,火越来越大。
很快,熊熊大火便从大牢蔓延到县衙,径直向百姓们的房子席卷而去。
一时间,城里乱成一团,哭声震天。
“走吧,我们出过去看看。”沈婉嫣然一笑,“身为兰阳郡主,发生这么大的事又怎么能不去呢。”
谢慕白也笑了。
他隐隐觉得,褚卫这次怕是要遭殃了。
在两人的带领下,除了李氏等几个女眷和孩子,驿站其他人都纷纷前去救火。
胡大海等对褚卫都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他们直接绕过县衙,去帮后街的百姓们灭火。
沈婉怕赫连长君出事,她正准备去县衙,却在滚滚浓烟中看到了谢濂。
他面色阴沉,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袭大红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赫连璧君。
“你说爹会不会动心呢?”沈婉大煞风景地问。
其实赫连璧君也挺不错的。
她长的漂亮,又痴心,如果谢濂动心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谢慕白脸一黑。
他不喜欢镇国公,娘对他也没有太深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自私的希望谢濂不要再找了。
原因很简单,他不希望谢濂和番邦再有任何瓜葛,毕竟两国可是世仇。
见他黑了脸,沈婉调皮一笑:“我先去后院了,你也去帮胡大海他们吧。”
“我去县衙!”谢慕白不由分说,直接向后院走去。
这丫头是不是忘了,当初关押赫连长君时自己也是在场的!
有自己在,还用得着她去救那个“彻底完蛋”的贵公子吗?
沈婉看了,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鬼才相信他热心呢。
如果没猜错,这家伙又开始拈酸吃醋了。
吐槽归吐槽,可沈婉还是穿过滚滚浓烟,也跟着来到了后院。
倒不是怕大反派救不出来人,而是怕他假公济私,借机给赫连长君小鞋穿。
“喂,我自己可以上来的,我不用你拉!”
果然,滚滚浓烟中传来了赫连长君愤怒的声音。
谢慕白却仿佛没听到。
他用绳索套住了赫连长君的腰部,极为粗暴的往上拉。
以谢慕白的身手,想要拉个人上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可他却故意用力摇晃着绳子,愣是把赫连长君那张漂亮的小脸给撞的鼻青脸肿。
“谢慕白,老子哪里得罪过你了?”赫连长君扯着嗓子,没好气地咆哮着。
谢慕白也不想解释。
严格地说,他也不知道这浑蛋哪里得罪了自己。
但只要一想起赫连长君曾和沈婉一同上过课,一同做过实验,他的心里就极不舒服。
“我知道了,因为我姐的缘故,对不对?”赫连长君自作聪明,扯着嗓子便破口大骂,“实话告诉你,能被我姐看上那绝对是种荣幸!”
“像你这种冰山脸脾气又臭的家伙,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看上你呢。”
“沈婉之所以跟着你,无非也是上了贼船了下不来了!”
沈婉刚准备上前,便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叫骂声。
一听这话,她不由的一头黑线。
某人可真是作死。
大反派能来救他已经很不错了,他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沈婉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
“是他不用我拉的,不信你问他!”谢慕白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沈婉被他气的有些哭笑不得。
素日里这大反派看起来成熟稳重,可骨子里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要自己和哪个异性稍微扯上点关系,他就酸的不得了。
“知道啦,大叔!”沈婉无奈地笑了笑。
话音未落,她便向井底看去。
借着熊熊火光,她清楚地看到赫连长君撅着个大屁股,像只吃多了的乌龟般趴在井底。
那姿势,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喂,你没事吧?”沈婉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声音,赫连长君这才抬起头。
只见他满脸泥泞,头顶上还沾了片烂树叶,简直连乞丐都不如。
“没事才怪了!”他黑着脸,没好气地说,“沈婉,你到底是从哪儿淘换来的这个变态?”
“休了他,师兄再给你找个好的!”
谢慕白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一听这话,他气的直接拿起一块石头。
武功恢复了又如何?
如今自己居高临下,想收拾这浑蛋还是非常轻松的。
“别这样!”沈婉一看,吓的连忙把他拦住,“我们还有正事呢。”
赫连长君见状,气焰越发的嚣张了起来:“沈婉,你别拦,让他打,朝这儿打,有种打死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额头。
这事如果换成几天前,他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沈婉可是自己的同门师妹,她一定不会眼看着自己被打的。
刚安抚完大反派,怎知井底这个又开始作妖。
沈婉一听,直接恼了。
“行,你们打吧。”她松开手,没好气地说,“你们再不出来,赫连璧君都被人给拐跑了呢。”
一听这话,赫连长君立刻急了:“靠,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未落,他便暗提真气,直接飞了出来。
尚未站稳,赫连长君便拽着她的衣袖,急切地催促道:“快走,找我姐姐去!”
不得不说,他们姐弟的感情可真好。
沈婉看了,不禁一脸羡慕。
可惜了,自己也没个兄弟。
名义上的姐姐倒有一个,可那姐姐却恨不能将自己给千刀万剐。
谢慕白黑了脸,一把将赫连长君的爪子给打掉。
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这个没蛋的家伙就敢公然拉拉扯扯的。
看来,沈婉那一脚还是踹的太轻了!
“小气鬼!”赫连长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拽下衣袖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们还……”
见这货又开始口无遮拦,沈婉气的脸都白了。
“你还找不找你姐姐了?”她沉着脸,不耐烦地说,“如果不找,那我就走!”
和这两个幼稚鬼在一起,分明会拉低自己智商!
“走走走,马上走!”赫连长君一听,连忙点头。
是啊,他还有正事呢,他才不会和那病娇美男一般见识呢。
火实在是太大了,到处浓烟滚滚,能见度极低。
三人身手都不错,没费吹灰之力便溜出了县衙。
可谢濂会把赫连璧君带到哪里去呢?
疑惑中,却见冯二从火光中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目光凛凛。
乍看上去,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使者。
“跟我来吧。”他沉着脸,声音冷的没有一丝丝温度。
驿站里的男人都出来救火了,冯二也不例外。
他虽不如谢慕白聪明,但也一眼就看出这火有问题。
在看到镇国公也来救火后,他便在暗中尾随。
“这人可靠吗?”看着他那一身寒意,赫连长君立刻警惕了起来。
沈婉点点头。
冯二已经和谢慕容订婚了,他的立场自然不言而喻。
这种时候还不选择老丈人,那他纯属脑子进水了。
于是,一行人便往采石场方向赶去。
半旧的城门早已关闭,守门的老兵正伸长了脑袋看热闹。
这么大的火,想必一定会烧毁很多房子吧。
他们只顾着看热闹,却压根没有留意到已经有人越过了那破败不堪的城墙,来到了那死一般宁静的大漠。
黑暗中,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
赫连璧君躺在一堆稻草中,眼底一片阴凉:“你用不着可怜我。”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的。”
“我不该明知你有妻儿,还固执地留下了你,还让你的家人误以为你已经死了。”
在大牢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
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再这么卑微地爱下去了。
从十三岁到中年,她掏心掏肺的爱了这个男人近三十年,可最后却换来了什么?
除了怨恨,似乎一无所有。
谢濂并没有看她,只是往火里又添了根柴:“你应该告诉我的。”
“其实只要玉门关一役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原谅的。”
对于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他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
“不必了。”赫连璧君凄然一笑,“我也不想奢求你的原谅。”
“当初我救了你,如今你也救了我,现在我们两清了。”
“谢濂,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谢濂听了,这才抬眼向她看去。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平静地说,“你现在没了武功,一个人留在大漠很危险的。”
赫连璧君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浓浓的哀伤。
“我要找我弟弟去。”她红了眼睛,沙哑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如果找不到他,那我就下地狱去陪他。”
“我娘临死前再三叮嘱过,要我照顾好长君。”
“可我呢,我又做了些什么?”
“近三十年来,我一心只惦记着你,却忽略了他。”
“当初我若对他多关心一点,他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话音未落,她便挣扎着试图爬起。
可她越是用力,身体就越不听使唤。
不过刚挣扎着爬起,丰腴的身体便向径直后倒去。
“璧君!”谢濂一惊。
他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璧君突然哭了起来。
“坏人,你这坏人!”她挥舞着双手,拼命地打着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不如王姒,但好歹也比你家里那个姨娘要好许多吧。”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要她也不要我?”
“如果早知道爱你这么苦,当初我说什么也不去战场了!”
“我要找弟弟,我要找长君去……”
谢濂并没有动,只是任她胡乱打着。
沈婉等刚走到门口,便清楚地听到了赫连璧君的话。
“我们还是走吧。”他刚想进去,却被沈婉拦住。
这时候,或许得多给谢濂和赫连璧君一点时间。
不管他们以后是否能在一起,有些心结还是必须得解开的。
赫连长君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
距离破庙数里处,便是流犯们工作的采石场。
流犯们早已休息,唯有一座座孤零零小山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般埋伏在那里。
沈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远远地看着破庙里那点微光。
这时候,谢濂应该正倾听赫连璧君心中的苦恼吧。
赫连璧君不是什么好人,但那奋不顾身的爱还是让她颇受感动。
“你们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吗?”沈婉突然问。
赫连长君连想都没有想,果断摇头。
“我讨厌那个老头子。”他阴着脸,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他,我姐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他没说错。
如果不是谢濂,赫连璧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有着高贵的出身,绝世的容颜。
只要她愿意,番邦无数少年都会为之前赴后继。
“我也不同意。”谢慕白也冷冷地说,“我讨厌番邦人。”
“我们谢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宁可单身也绝对不和番邦通婚!”
谢濂可是他亲爹,而赫连璧君又是这浑蛋的亲姐姐。
如果他们真的走到一起,那自己岂不是得喊这浑蛋一声舅舅?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舅舅。
两冤家一见面就互掐,这让沈婉不禁有些无语。
其实她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对谢濂和赫连璧君的事,她也不看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赫连璧君是周姨娘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或许还有点希望,可她偏偏又不是。
北风越来越大,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条条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将所有人紧紧缠绕其中。
沈婉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衣裳。
谢慕白看了,便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他的氅衣极大,可以直接将沈婉包裹其中。
沈婉略微活动了一下,这才探出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经意间,发梢从大反派脸上掠过。
谢慕白觉得有些痒。
但他并没有动,只是宠溺地笑了笑。
见他们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单身狗赫连长君实在是忍不住了。
本以为穿越后能开后宫呢,怎知后宫没有,自己竟莫名其妙成了公公!
他越想越生气,便故意发出各种声音进行骚扰。
怕大反派生气,沈婉只能死死地抱着他。
谢慕白的确生气。
可一看怀里那个又香又软的小女人,任凭再多气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恶作剧似的低下头,重重地吻了吻沈婉那光洁的额头。
赫连长君一看,气的骂骂咧咧的便离开了。
当众撒狗粮,他也不遭雷劈!
看到某人这幼稚的举动,沈婉不禁有些无语。
算了,他开心就好,谁让那眼镜师兄实在是太作了呢。
不知不觉中,东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等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三人这才来到破庙。
原以为会看到谢濂和赫连璧君偎依在一起的温馨画面,怎知两人却相隔甚远。
谢濂孤零零地站在窗前,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而赫连璧君则坐在尚未燃烬的篝火旁,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颗晶莹的泪珠。
一看到沈婉,赫连璧君眼睛一红。
“贱人,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她咬着牙,眼底杀意迸现。
赫连长君一听,连忙走上前:“姐姐,你误会了。”
“是沈婉救了我,她还把我带到了这里。”
大约第一次的相见太不美好,赫连璧君对沈婉的印象极差。
“你别被她给骗了。”她沉着脸,冷冷地说,“难道你忘了,当初又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赫连长君脸一白。
他都决定不再去想蛋的事了,可身边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再三提起。
难道,是怕他忘记了?
“姐姐,以前的事你不要再提了。”他想了想,说,“擂台上比武本就这样,大家都签了生死状,别说踹伤了,就算踹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次比武,我不也打死十几个吗?”
“照你这理论,他们还不得都来找我报仇?”
以前一提起这贱人,弟弟都是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可今天他这反应,让赫连璧君不禁心生疑惑。
他为什么要替那贱人说话?
难道,他看上了她?
想到这儿,赫连璧君下意识地看了沈婉一眼。
只见她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细看起来,竟有几分王姒当年的神韵。
冤孽,都是冤孽啊!
自己看上了有妇之夫,弟弟偏偏也看上了有夫之妇!
她不明白,上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沈婉往外看了一眼,说,“我先给你解药,再送你们出城。”
“出城后,就别再回来了。”
一听这话,赫连长君立刻不高兴了:“靠,你连我都不想再看了吗?”
沈婉脸一沉。
谢慕白还在这儿呢,这货就敢信口开河。
现在看来,昨晚还是把他摔的太轻了。
果然,谢慕白脸一黑。
赫连璧君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弟弟的这句话,越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见她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沈婉这才给她喂下药:“吃了这药,你的武功就会慢慢恢复。”
“不过这药效挺慢,想要完全恢复怕还得几天。”
赫连璧君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的沈婉定是遍体鳞伤,尸骸无存。
“我们还是快走吧。”谢慕白微微皱眉,冷眼向谢濂看去,“一会儿采石场那边就要开工了。”
如今的赫连璧君大小也是个逃犯,如果被人发现,那肯定是要报官的,到时候又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谢濂点点头,这才向赫连长君看去:“背着你姐姐吧。”
“我不!”赫连长君一听,断然拒绝,“我武功还没完全恢复,背着个大活人根本就翻不上墙。”
其实他的武功早就恢复了,只不过他知道,姐姐肯定更希望是那人来背。
这,怕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了。
谢濂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俯下身。
她也知道,这大约是最后一次了吧。
想到这儿,她缓缓闭上眼睛,认真地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气息。
这香气,早已深深地烙地她的骨髓深处,这辈子怕也是忘不掉了。
趁看守城门的老兵们去吃饭,一行人很轻松的便翻越了城墙。
刚走了没多久,眼前的一切便把他们给惊呆了。
早就猜到昨晚的火势会不小,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大。
县衙方圆几里处早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烧焦的木炭上依旧有袅袅白烟升起,阴冷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如果不是门口那两只被熏的漆黑的石狮子,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这里曾经是兰阳城的衙门。
不远处,一群无家可归的百姓们正坐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
没了房子,没了粮食,他们又该如何渡过这个可怕的寒冬呢?
看着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沈婉只觉得心如刀绞。
这时,一队官兵持着明晃晃的大刀走过。
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城里早已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为了维护秩序,褚卫便从大营里借调了一些官兵。
“我们走吧。”谢慕白瞟了一眼,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丝温度。
沈婉点点头。
此地不易久留,毕竟谢濂身上还背着赫连璧君呢。
虽说褚卫有心放赫连姐弟一马,问题是这些官兵们不知道啊。
于是,一行人匆匆返回客栈。
客栈里的人大都出去帮助灾民了,唯有王七一人在火炉前烧水。
见沈婉等回来了,他便阴着脸迎上前。
“少夫人,你去哪儿了?”王七微微皱眉,阴凉的目光却落在谢慕白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黑鹰说不用我管,可我能不管吗?”
“那么大的火,万一有个什么差池怎么办,谁能负责?”
身为表哥,王七可真是操碎了心。
沈婉明明都十六岁了,可他还是把她当孩子看。
即便有谢慕白在,他还是不能放心。
“好啦,以后我们早点回来。”看到王七脸上的不悦,沈婉只觉得心中一暖。
确定她毫发无伤,王七脸上的愠意这才消了几分。
他刚想再训谢慕白几句,猛然间却看到了赫连家姐弟俩。
“他们怎么在这儿?”王七脸色陡然一变。
大牢早已经烧成一片灰烬,犯人们死的死,逃的逃。
王七人精似的,他自然猜到这场大火因何而起。
他猜想,此时赫连姐弟应该已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待时机成熟,他们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兰阳城。
做梦都没想到,沈婉和谢慕白竟会把他们给带回来!
可她不是非常讨厌他们吗?
难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事说来话长。”沈婉拉着他的衣袖,笑着说,“你忙吧,我先把他们安置好。”
“对了,这事必须保密,就连嫂子也不能告诉。”
大妞娘倒是可信,问题是大妞还小啊。
小孩子难免会口无遮拦,万一不小心走漏风声那就不妙了。
王七没有拒绝,便点点头。
如果这是沈婉一个人的意见,他或许会拒绝。
既然谢慕白没有反对,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驿站里并不缺空屋子,但为了掩人耳目,沈婉还是把他们安排到一间废弃的地下室。
这里以前是用来存粮的,后来因为太过潮湿,便改放一些不用的杂物。
“你们暂且在这儿住吧。”沈婉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们放心,没人会来这里的。”
“缺什么你们尽管说,一日三餐自会有人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