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不是药。”
“我靠那玩意儿比药还难喝——姐!别给我夹菜——我错了!”
“有你的豆汁儿难喝?”
“……”
餐桌永远是谢园最吵闹的地方,但谢浔之不参与,他慢条斯理喝着一碗青菜粥。他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杨姝桦听着孩子们的吵闹,目光温柔,这种温柔在触及大儿子时,迅速转为忧愁。
大儿子哪哪都好,就是有点循规蹈矩。可太讲规矩的男人是不讨女人欢心的,女人归根结底都喜欢有趣的,浪漫的。
好比一台黑色迈巴赫和红色法拉利同时摆在面前,不信哪个小妹妹不会选后者。
杨姝桦咳了咳嗓,开口:“昨晚见到易小姐没有?”
餐桌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谢浔之。
谢浔之咽下口中的食物,拿餐巾擦了擦嘴,方说:“见到了。”
“你们谈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愉快?易小姐对你的印象不错吗?”
“还行。”
“你这孩子,问你三个问题,你两个字打发我。”
“真的还行。”谢浔之面上只有不显山露水的微笑。
杨姝桦就知道问不出名堂,干脆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那你这几天抓紧机会多和思龄多接触,下周我们去港岛和她父母吃饭,商量一下婚宴的事。还有你们的婚纱照,也要抽时间拍了。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去国外吗,法国,英国,北欧……你别到时候拿工作忙推脱,惹人家不高兴。”
除了这些还有一大堆要准备呢。结婚嘛,一生就一次,流程繁复自然非比寻常。
谢知起小声吐槽,阴阳怪气,“还拍婚纱照……”
他戳着碗里的菜,想到大哥头上的绿,是长了三寸高的草。这年头堕落啊,连他大哥头上都要带点绿。
男人要完蛋。
谢浔之瞥他一眼:“吃你的。”又对杨姝桦说:“我会和她商量。”
杨姝桦满意地点头。
谢知起瘪嘴,搅和碗里的豆汁,也是绿的,谢温宁掩住鼻子,往边上挪了挪,谢明穗笑了笑。
吃完早饭,谢温宁去学校上课,谢明穗和谢浔之去集团上班,谢知起回卧室补觉。
杨姝桦把谢浔之叫过来,给了他一个牛皮袋子,里面装着打包好的雪梨燕窝。
“秋天喝这个润肺,我装了一份,你现在送去给思龄。”
谢浔之拒绝地很干脆:“我要上班。”
杨姝桦根本不管他,“那你可以上班之前送过去,早上喝最好。不然就冷了。”
谢浔之想说送过去了还能准时上班吗,但不得不说好,正要走时,杨姝桦又叫住他,让他等等。
谢浔之只能站着等。
七点四十了。送不送燕窝都迟到了。
杨姝桦不知去隔壁小客厅找什么,折返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卡片,她把卡片塞到纸袋,把蝴蝶结系上。
“您写了什么?”谢浔之问,卡片上似乎写了一行字。
杨姝桦:“写了里面的食材,怕她有什么过敏。”推他一把:“好了,你快去。别冷了。”
末了又看透什么似的,看了看他:“别丢给梅叔。我会让他监督你。”
谢浔之:“……”
迈巴赫后座,谢浔之听着秘书的汇报,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余光瞟到一旁的袋子,安安静静的。
老实说他并不想给易思龄送过去。
昨晚他已经做了越界的举动,抓了她的手腕,两次把婚事逼问到她脸上。今天再见她,显得像上赶着——迫不及待想和她结婚。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和她结婚更多是完成父母的心愿,她既然没有男友,他便没有推脱这桩婚事的理由。尤其是双方家长都在催促这门婚事,他若是不主动,就是没担当。
“梅叔,你把东西给易小姐送过去。”
“我不去。夫人会批评我。”梅叔拒绝得很干脆,语重心长:“少爷啊,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谢浔之面容隐隐很沉。
梅叔话一转,语气谄媚:“但是我可以陪您去。”
谢浔之给气笑了。他身边跟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胆儿都肥。
反正也迟了,谢浔之这样想,去就去吧,送个东西而已,几分钟的事儿,犹犹豫豫,更显得没担当。
不用他说,迈巴赫已经朝着云澜酒店而去。
到了酒店大堂,梅叔去前台查易思龄的房号,前台小姐本来不肯查,说酒店有规定,不能随便查客人隐私,无奈之下,梅叔只好把经理找来。
经理一看是谢浔之,吓得差点没跪。
顶头大大大老板来这家小酒店,无异于皇帝下江南微服私访。
这家酒店由谢明穗分管,二小姐也不常来,选了靠谱的属下来这当主理人。经理是在开职工代表大会的时候,有幸见过谢浔之本人。
“谢董,易小姐在3807号房,是我们这唯一一间皇后套房。”经理引导谢浔之往电梯间走,亲自摁了电梯。
“她喜欢花儿,我们每日都送鲜花上去,都记在心里呢。不敢怠慢。”
经理用屁股想都能想到这位易小姐身份不俗,说不定是谢董的小情人……难怪一来就要最好的套房,一晚十二万,还连住七天,大手笔。他暗暗吃下这惊天大瓜。
“什么花。”谢浔之随口一问。
经理:“是弗弗……”名儿太洋气,他一时想不起来,“哦,弗洛伊德!大朵大朵的,颜色可好看了。她指名了要这款。这种有哲学气质的花最配易小姐了!”
谢浔之蹙了下眉,没看出易思龄有哲学气质,亦不知底下人能吹捧谄媚到这种地步。
电梯到了,经理送谢浔之进电梯,刷了楼层就出来,梅叔压根就没跟上去,隔着电梯门,笑容满面挥手:“少爷,我在大堂陪您也是一样的。”
谢浔之眼也不抬,一张英俊的脸隐隐发黑,人站在轿厢里,气场比平日温沉的状态更迫人。
易思龄正睡得昏天暗地,一只瓷白的腿裸露在被窝外面,蕾丝花边卷起,堪堪遮住粉嫩的臀。
她从不在早八点起床,休想,除非地震、海啸和易家破产。天大的事都不准吵她早觉。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
门铃连续响了三次,易思龄终于掀开一道眼缝,眉头蹙起,可想而知有多烦,加之她嗓子干得要冒烟,更烦。
“叮铃铃铃铃。”
门外,谢浔之打算最后按一次,若是没人开门就默认易思龄不在。
“谁啊谁啊谁啊!大早上!”易思龄烦得没边了,被迫从床上爬起来,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暖上往外走。
一定是老三!
易思龄在半睡半醒中踱步到玄关,没有看猫眼,迷迷糊糊,边打着哈欠边拧锁,嘴里念叨着好烦。
整个人脾气炸到极点,以至于门一打开,她就冲外面的人吼:“易欣龄,我警告你,你再吵我睡觉,我就和你干架!”
谢浔之:“……”
易思龄揉了一把头发,后知后觉发现不对,不是Faye,是个男人。
一身考究的藏蓝色西装,身量高,她一眼望过去,只看见胸前那条香槟金的领带。
谢浔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移开目光,背过身,面向走廊,眸色浓得化不开。
他细微地咽了下喉头,整个人很凝重,握紧手里的袋子,掩饰尴尬,和一丝心猿意马。
不懂她为何私下要穿成这样。
只是深吸气,缓缓吁出,用低沉的语气商量:“易小姐,不如先穿件衣服,好吗?”
易思龄:“……?”
谢浔之?
她恍恍地往下看,睡意一下子飞了。
她穿着新买的性感美艳蕾丝睡裙,透明纱,细吊带,深v领,露大腿。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男人的视线笼罩,一张漂亮的脸倏地红透。
易思龄隔着一扇门冲外面的谢浔之发脾气:“谁说我没穿衣服!我穿了!”
就是穿的不多,但也是穿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里好奇怪!房里热死了!外面又冷死了!”
室外穿羽绒服,屋内穿小吊带。
她迟早被这里逼疯!
易思龄被烘了一晚上的脸颊早就发软,此时更是红如春潮。她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次被男人看光,还是谢浔之,他看了就算了,还敢转过去,一本正经。
这是对她美貌和身材的最高侮辱。若是被三个妹妹知道,她要被笑话死。
谢浔之站在门外,听见门内传来的怒吼,他恍若未闻,喉结滚了滚,不知哪里来的情绪在身体里涌动,很热。
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收缩,然后又饱满地跳了下。
他抬手扯松领带。
她穿成那样,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被勾引。
他若是没反应,他就不正常。
谢浔之找了一个圆满的借口。
门内,易思龄骂渴了,跑去流理台倒水喝,起床气还没消。她把性感睡衣脱下,扔到一边,选了一件嫩芽绿色的长袖长裙,一想到谢浔之那话里话外就是批评她伤风败俗,心里气不过,脱掉长裙,换了条清凉的。
就是气死他。
再次开门的时候是半小时后。
谢浔之在门口等得没脾气了,数次低头看腕表,距离他人生中第一次惊心动魄的心跳也过去半小时。
他此时心如止水……门开了。
他掀起眼眸,面前是一个红唇妩丽,长发柔顺的女人。
吊带掐腰的丝绒裙,高开叉露出整条性感的长腿,乌梅紫的颜色,浓郁,又不至于太热烈,衬她那不落俗窠的媚气,脖子上那串四层缠绕式澳白珍珠项链璨如极光。
谢浔之幽幽地看着她,忽然勾唇笑了,气笑了,眼眸也拢上一层极淡的冷郁。
她把他晾在外面不是因为羞涩要缓一缓,而是去给自己化了个妆,来了个全身造型,然后惊艳登场。
“谢先生找我做什么。”易思龄靠着门框,表情镇定自如,脸上泛起的红似荡漾的涟漪,还有一点点余波。
谢浔之把手里的东西提起来:“没吃早饭吧。”
是一只硬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瓷盅。
易思龄疑惑地把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她慢吞吞开口:“你——来跟我送早餐?”
她又想到什么,满眼抗拒:“那件事我还没有考虑清楚,请你不要给我施压。”
“与这个无关。”
男人黑色的瞳孔一派沉静,让人捉摸不透,只是淡声说:“母亲说秋冬吃雪梨燕窝润燥,为你备了一份。正好我顺路,就捎了过来。”
“你母亲给我买的。”易思龄态度缓和了下来。
她的确很燥,不适应的环境,天气,温度,湿度,还是谢浔之,都让她很躁。这份燕窝犹如雪中送炭。
不是买的,是家里厨师做的。但无所谓,谢浔之不打算解释这么清楚,直接默认。
接过燕窝,易思龄看着他,说:“以后早上请不要吵我,我至少要睡到十点半,最好十一点。”
今天一大早五点起床晨跑的谢浔之:“……”
他不理解一个成年人至少需要睡到十一点钟,但还是从善如流:“好。知道了。”
易思龄:“那拜拜。”
谢浔之颌首,没有停留地转身。
“你等等!”易思龄叫了声。
谢浔之又转回来。
“西装啊,昨晚的,我去拿给你。”易思龄边说边朝屋内走,昨晚西服是被她搭在沙发上的,现在早就顺着靠背滑了下来。
她抓了好几次才抓起来,前天做的美甲颇有些失败,选的延长甲片太长,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了生活。
走到门口,递给他,看也不看,“喏。”
“多谢。”谢浔之没看西装,而是看到她那五颗亮晶晶的长指甲。
其实昨天就看见了。
他一度怀疑她是某种精怪变的,为何指甲能生长到这种长度?
她身上的一切都让他不懂,不理解,不明白。
她的睡衣,她的指甲,她的撒娇,她身上的嗲劲,她说来就来的脾气,她要睡到十一点的生物钟…
一切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他自认为不是无知的人。
“拜拜。”
快走快走,易思龄手背对着他挥了挥,没忍住,眯起眼打了个哈欠,一滴生理性的眼泪流到腮边。
在她要关上门时,谢浔之忽然说:“等一下。”
低沉的一声,易思龄心口无端颤了下。
“又干嘛……”她小声抱怨。
这门是关不了了吧?
他神情有几分严肃,看上去越发令人望而生畏:“以后开门之前记得先看猫眼,再问一声是谁。你穿成那样,若是不怀好意的人看见了,会有危险,女孩子在外,多个心眼不是坏事。”
就知道睡裙这事没翻篇。
易思龄凉凉地看着他,讨厌他一板一眼教训她,还不是她老公呢。
就是老公,也休想。
“我穿成哪个样子啊!”
谢浔之顿了下,脑中不由地浮现她“那个”样子。
片刻后,他淡淡说:“太漂亮的样子。所以不安全。”
“……”
易思龄窜起来的火倏地被浇灭了。
梅叔在大堂坐了半个多小时,都快要睡着,终于看到谢浔之,他一个激灵,瞌睡全无,迎上去问:“怎么样?”
谢浔之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什么怎么样。”
他赶着开早会,为了送这趟燕窝,原定在早上八点四十五的事业六部联合早会推迟了半小时。
所有人都在等他。
而他提着燕窝等易思龄化妆打扮。
“陪少奶奶吃早饭啊。”
梅叔这么想无可厚非,在楼上呆了半个多小时,不是陪着少奶奶吃早饭是什么呢?
真好,感情进步神速。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把误会解开了,第二次见面就一起吃早饭了。这样良性发展下去,下下个月二十八号的婚礼不是问题,明年年底谢家添娃也不是问题。
谢浔之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很不爽,不咸不淡看了眼梅叔,脚步突然加快。
他近一米九的身高,两条腿又长,梅叔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就在谢浔之赶到集团开会时,易思龄在套房里吃燕窝,一边回复昨晚的群消息。
群里发现她居然在九点半之前上线,问她是不是盗号了,要打视频才肯信是易思龄。
“我说了是我啊。”
易思龄喝着燕窝,对着屏幕上的三个头白了一眼。
老二在办公室批文件,手机搁在支架上,能看到她半张脸。
老三在大教室里上公开课,手机放在膝盖上,画面角度清奇。
老四学校今天组织户外活动,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都凑过来看,被她打开。
“什么小哥哥,我和我姐视频啊!”易琼龄笑着赶走身边的人。
一群十五六岁的妹妹仔都是家境好的小千金,经常来易公馆做客,认识易琼龄的三个漂亮姐姐。
“阿琼姐姐们好!”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好!”
“Mia姐,你今天的腮红色号好好看啊,分享一下咯!”
易思龄咽下燕窝:“我没打腮红。”
她刚刚就没化妆,涂了个红唇,描眉,夹翘了睫毛而已。
这算什么化妆,跟化妆简直不挂钩,也就直男才会认为涂大红唇就是化妆。
易琼龄嫌人多碍事,拿着手机走到安静的角落,“可你的脸很红,像两颗苹果。”
易乐龄余光看一眼:“是红,隔着镜头都能看到。”
易欣龄怕被老师看到开小差,只敢小幅度点头。
易思龄半信半疑,拿手背碰了一下脸,果然好烫。
其实一直很烫,从谢浔之说她漂亮的那一瞬间,她的脸就烫起来了,只是她伪装淡定,强行忽略这些细节。
——太漂亮的样子。
——太漂亮。
——太。
他非要加个程度词?还一本正经,表情清冷,装模作样。
易思龄走神,被易琼龄抓住,“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易思龄迅速回神。
“可你一脸思春的样子诶。”易琼龄皱眉,疑惑地说,“你在想男人吗?老男人?谢浔之?”
易思龄被燕窝呛住,咳得肺都要飞出来了,“你以为我是你!没大没小!”
易琼龄怪笑,福尔摩斯上线:“你没想男人,你跟我急什么,你平时吃饭最讲究,连口红都怕碰到,怎么可能吃快呛到。除非心里有鬼心不在焉。”
“还有,你今天九点半起床吃早饭就有大问题。”
易公馆的早茶时间就没看过易思龄的身影,厨房都是九点半之后为她另做一份。
易欣龄把手伸到手机上方,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顶一下。
易思龄觉得聊不下去了,赶紧把视频挂掉,慢吞吞吃燕窝,一口接一口。
这燕窝味道不错,加了雪梨和梨膏熬煮,甜味淡,不会腻,最主要是燕窝品质好,晶莹剔透,燕丝长而完整,没有碎的。能在餐厅里买到这种品质的鲜炖燕窝,只能说老板很良心。
易思龄想知道这是哪家餐厅,明早她可以点一份外卖,于是又重新去翻纸袋。她打开的时候看见纸袋里有一张小卡片。
贴了水钻的猫眼款指甲钳住卡片,易思龄一字一顿念:“……之之……餐厅?”
好没有品味的店名。订餐卡还是手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手写订餐卡。
【之之私人餐厅】
【接受订制,不限菜系,美味健康】
【欢迎拨打订餐热线:138010*****】
易思龄:“……”
真土。算了吧。
早餐一碗燕窝足矣,易思龄又去睡回笼觉,自然醒到了中午一点半,一个上午就这样荒废过去了。
荒废的感觉好爽。
她眯了眯睡饱的眸。
老三中午和导师还有同门师哥约好了吃食堂,易思龄要自己解决午饭,她补了全妆,又换了一个保暖又不失风度的造型。
白色羊绒大衣,同色系修身羊绒长裙,高跟鞋也不得不放弃,穿了更保暖的麂皮长靴。她从港岛带来的那些珠宝项链完全不能搭配高领衫,于是没戴,只在大衣领别了一枚芭蕾舞伶胸针当点缀。
银色的小人跳着舞,裙摆由上百颗粉钻和白钻镶嵌,荡漾开来。易思龄望向镜子,思索片刻还是把胸针取下,她觉着颜色不是很搭。
她想到昨晚谢浔之胸口戴的那枚雪花胸针。小小的一朵很精致,特别适合自己这一身白色look。
他的胸针好看,手表也好看。
都想要。
可惜没有拍照,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牌子哪一年的款式。
易思龄也就想想,不可能真去找谢浔之说这事,会被他笑话,别以为她是开口找他要东西。
她多的是钱。
光是爷爷当年成立的家族信托,她就能在其中每个月领到四百万的“工资”,还有酒店营收,铺面租金,投资分红,集团股份分红,股票,以及易坤山和梁咏雯平日给的零花钱。
她什么都买得起,不会开口找另一半要东西,若是另一半非要送她,她也照单全收,充盈自己的小金库,不要白不要。
雨早就停了,气温不美,好在阳光充盈,易思龄出门走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然后选了一家装修很漂亮的brunch餐厅,名字叫一个单字——零。
真是比之之餐厅高级太多了,老板取名也是要有水平的。她决定中午就吃这家。
餐厅没什么客人,上菜很快,易思龄吃第一道菜的时候就发现上当了。她嘴巴挑,是挑到能把饭搭子和厨师同时惹毛的程度。
这家摆盘过度精致,可惜好看不好吃,鱼肉很柴,牛肉很老,番茄是用的是罐头,草莓汁兑了果酱,哄哄一般的客人还是绰绰有余,但想敷衍她绝无可能。
易思龄气得没吃几口就埋单走了,走之前经理来做满意度调研。
易思龄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家看着高档,实则挂羊头卖狗肉,菜不新鲜还贵,没有之之餐厅一半实诚。”
经理被说的脸上又红又白,满头雾水。
之之餐厅?是京城新开的竞争类餐厅吗!
他立刻吩咐底下人去查。
从餐厅出来,易思龄三分饱,开着法拉利在街上晃悠。
在京城的这几天太悠闲了,平时在港岛,她也算个大忙人,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光是自家集团的商业活动就够她忙。
易坤山说了,她不管核心业务可以,但必须发挥宣传作用,别想当甩手干部。
只要能睡懒觉没人管,一切好说。
回到酒店时两点多,她皮肤又开始紧绷发干,于是约了一个易欣龄推荐的上门spa。spa做完,饿着肚子的易思龄还是把那张订餐卡翻出来,输入号码,拨过去。
就在易思龄悠悠闲闲度过假期时,谢浔之马不停蹄忙了一天。
上午是事业六部联合会,中午和泰盟资本的老板吃饭,商量合作并购JT制造的事,下午两点回公司继续开会。
蓝曜集团的商业帝国庞大,除了传统的地产、能源、酒店,重工行业,还有电子商务,金融生活,云计算,文化娱乐,数字媒体,ai技术等各大版图,全球所有员工包括外聘外包人员一共有十七万,市值加起来超千亿。
撑起一艘巨舰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压力。谢浔之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体验,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游刃有余,他花了十三年,这十三年中,足够他把自己所有外在的棱角都磨圆。
下午的会议有关明年集团的战略部署,参会部门多,除了高层还有部分中层。
会议层最大的办公室里,乌泱泱坐了一大群人,每个人都挂着员工工牌。
此刻的会议进程到了人力资源部总裁汇报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招聘和裁员情况。
蓝曜每年都会有招聘,相同,也会有裁员,是正常的公司管理调整。
谢浔之一边听一边同步看iPad上的统计数据。
招聘和裁员与每个部门息息相关,没人开小差。
就在这样凝神的时刻,手机振动起来。
开会时手机静音是规矩,但一个人除外,所以大家听到手机振动,第一时间就望向主位上的男人。
谢浔之没有抬手,汇报的人还在继续。
他将手机翻过来,看一眼屏幕来电显示。
港岛的号码。是易思龄。
杨姝桦把易思龄的号码给过他,他没存,但他对数字敏感,号码还是记住了。
不知道她要搞什么。
也许是遇到了重要的事。
振动在催促,他抬手示意汇报的人暂停,滑了接通,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等那头先说。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都不敢打扰这通重要的电话。大boss暂停会议接电话,一定是重要的事。
易思龄见电话终于通了,“喂,请问你们这是之之餐厅吗?”
谢浔之顿了下。
她在说什么?
“我想订一份晚餐,你们说是定制菜,不限菜系,那我就可以随便点,是吧?”
谢浔之:“………”
他在开会。
不是开餐馆。
“喂?没人吗?”易思龄疑惑,怎么没人说话,“不是之之餐厅吗,不能点菜的话就挂了,饿着肚子呢。”
满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谢浔之,不懂老板神情如此凝重是发生了什么,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谢浔之骑虎难下,终于,很淡地应了声:“是。”
是什么鬼之之餐厅。
又说:“可以。”
可以点菜。
易思龄觉得这老板的声音还挺性感,就是话少,人冷冰冰的。也是,用心做食物,当然不花俏。
她不客气,开始点菜:“要莲藕排骨汤,要……”
“稍等。”谢浔之出声,翻开笔记本,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握着钢笔,“你说。”
会议室的员工彼此对视,这是什么大事,一个电话还需要boss拿笔记。
“要清蒸东星斑。”
“还要……清炒芥兰,芋头蒸小排,白灼虾,我不能吃辣,你少放点辣椒。甜品有吗,也随便点?”
谢浔之蹙了下眉,“你说。”
“那就要……要香芋味的巴斯克吧!小份就行,太多吃不完。多久能送来,饿了。”易思龄恹恹地吃着酒店管家送来的小曲奇。
谢浔之刚想说至少两小时,话到嘴边还是看了一眼腕表,“六点。”
就是一个小时后。
“好,我直接把地址发你这个手机上。六点准时,我怎么付钱?”
“到了再说。”
“谢了,老板,你家燕窝很良心,我再定两份明早吃,送到不同的地址。别送早了,太早我起不来。”
谢浔之:“……”
“好。”
他这辈子没这么离奇过。
易思龄挂断电话,心想这老板人还挺酷,惜字如金的。
谢浔之放下手机,把这页纸撕下来,对折,递给身后的秘书,“拍照发给梅叔。”
看向面前数十双眼睛,波澜不惊,屈指扣了下桌面:“会议继续。”
林秘书神情严肃,郑重地拿着这张纸走出会议室,打开之前她做了下心里建设,里面说不定是非常紧急的商业机密,就算是看到了也不要忐忑,要淡定把工作做好。
打开,筋骨劲瘦的钢笔字——
【莲藕排骨汤,清蒸东星斑,清炒芥兰,芋头蒸排骨,白灼虾,香芋巴斯克。都不放辣。六点,送到她房间。】
秘书:“………”
易欣龄下课就来了酒店,和易思龄两人泡了一壶茶,边看电影边等晚餐。
易思龄吹嘘她找了一家超棒的餐厅,易欣龄说她在京城两年,也算是吃遍了,就没听过什么之之餐厅。
这名太土,土得还绕口。
易思龄:“反正保证好吃。”
半小时后,房间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