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 by小涵仙
小涵仙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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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整夜浑浑噩噩,颠倒发热。
她梦见在昏昏暗暗的小包厢里接吻。
大抵是她第一次和人深吻的缘故,又或者是谢浔之鬼咁靓的缘故,她居然梦了一整晚。
梦里的他很不一样,更欲,更劲,更疯狂。
他咬她的唇。用指腹很轻地,划过她最敏感的腿侧。
易思龄醒不过来了。
到了两点,易公馆的门铃响起,门卫传来信,说谢少爷的车已经到了。梁咏雯和易坤山相视一眼,比约定好的三点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易坤山抓狂:“你别告诉我那懒猪还在睡!”
梁咏雯:“……”

第26章 蟾宫折桂
“你知道她懒,怎么也不叫她!现在好了!”易坤山想到易思龄还在睡懒觉,睡到下午一点半,火气腾地冒上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要睡懒觉?若是过大礼那天,她还睡?结婚那日,还睡?
梁咏雯也是受不了委屈的主,一双风韵犹存的清澈的眼睛望过去,又怒又嗔:“我能怎么办,我还不是想治治她睡懒觉的毛病,谁知道她今天这么离谱,睡到这时候!”
“你平时不治她,非要今天治?”
“平时治她能有用?她睡一天都没事……你凶我!大不了就说昭昭在睡午觉!”
易坤山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一两点不正是睡午觉的时候。他又腆着脸去哄妻子,说他不是故意发脾气,哄了几句,梁咏雯又和他好了。
夫妻两一前一后,走去客厅。
谢浔之一行人共三台车,黑色宾利被两台奔驰围在中间。
上山的路并不陡,很平顺,空气中带着甜,是很明亮的味道。周边植被茂密,风光极佳,眺望远处能发现,这一带山都绕着一湾星月型的海湾,海水清澈如宝石,波光粼粼,沙滩上玩耍的人很多。
谢温宁是第一次来港岛,也是第一次来浅水湾,脑袋探出车窗,想将海湾看得更清楚。
“宁宁,危险。”谢浔之出声叫住她。
谢温宁吐吐舌头,把头缩回去,“张爱玲写的浅水湾酒店就在这里吗,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看?”
她从来都只在小说里,书里,手机里,见到过外面的世界。
谢浔之回复秘书的信息,边说:“今天可能不行,过两天,我找时间带你去。”
谢温宁点头,又夸:“小嫂子的家好漂亮,风景比谢园的好。”
谢园只有里面漂亮,外面就是平平无奇的胡同。比不上这里依山傍海,视野开阔明亮。
谢温宁开始担心小嫂子若是不喜欢谢园怎么办?难道要出去住吗?
京城没有海,空气和天气都比不上这里。
谢知起昨晚受了刺激,一夜没睡好,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被谢浔之强行叫醒,到现在还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好什么好。都是洋玩意儿。”他打哈欠,“没谢园一半好。”
谢温宁蹙眉:“小哥,你越来越懒了。今天又睡到十一点。”
谢知起叹气:“你不懂。”
“我才不想懂。”谢温宁说话声温温柔柔的,“反正你别让小嫂子知道你是条懒虫就好,败坏大哥的形象……”
谢知起嗤声,双臂环抱,有些倦懒:“一口一个小嫂子,谢宁宁,我劝你少巴结她。她没你想的那么好。”
昨晚夜店的场景历历在目,谢知起心里窝着火。那女人背着大哥在夜店看裸男跳艳舞,搞卡颜局,当自己是选男宠的公主,聚众淫乱,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大哥也是傻,认死理,都这样了还要结这婚。他越想越憋屈,欲再说,听见后座传来很沉的一句:
“小起,安静一点。”
谢知起闭嘴,俊脸恹恹地。
他昨晚在大哥面前发过誓,会把这事烂肚子里,并且保证,不准对易思龄有任何不尊重,不准惹她不高兴。做不到,大哥就会没收他所有摩托。
摩托可是他的命根子。
易公馆比谢温宁想象得更恢宏。一栋希腊式的白色建筑,矗立在海湾之上,独占一整片小山。落地窗明亮,火彩熠熠,即使是白天,屋内屋外都点着灯,有璀璨之感。
随着车开进大门,是精美如画的花园。
“好漂亮……”
谢温宁趴在车窗上,喃喃惊叹。
四周种植高大的大王椰和棕榈,宽阔的长方形草坪隔成规整的四块,修剪整齐,花坛中种植着粉色玫瑰。草坪中央是喷泉水景,从入门处开始一直往里纵深,车沿着水景一路往前,最终停在别墅正门。
谢温宁是见惯了富贵人家的,但她见过的富贵都仅限于京城——那是内敛的,不怒自威的,并不宣张的奢贵。
遇到不懂的人,压根就看不出来主人家在炫富,譬如庭院里一座平平无奇的假山是价值百万的太湖石,随手喝茶的瓷杯是稀世北宋汝窑云云。
这类港式富豪的阔绰,她是第一次见。
“小嫂子家好有钱……”谢温宁犹豫片刻,才问,“大哥……小嫂子会不会看不上我们谢园?”
谢浔之笑,摸摸她的头,“我们家也不差。宁宁自信点。”
谢知起憋笑憋得小腹疼,这栋房子瞅着是唬人,可和谢园比,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到底没开口扫宁宁的兴。
宁宁先天性身弱,气血不足,常年离不开中药补药,因此很少出京城,更何况她被家人朋友保护得很好,性格里带着不染俗世的天真清澈。
“行了啊,谢宁宁,别长他人威风灭咱们家志气。小心你看到真人要失望。”车停稳,谢知起吊儿郎当地去拉车门。
谢温宁蹙眉,不懂小哥在阴阳怪气什么。
大哥要结婚了,他难道还吃醋不成?真是不知羞。
一行人下车。梅叔指挥随行的保镖将礼物从后备箱搬出来。
谢浔之走在最前面,谢温宁紧紧跟着他,谢知起掉了几步,和梅叔并排。
易坤山和梁咏雯亲自出门来接。易思龄不在。
父母出来了,她却不在,这并不符合礼仪,但谢浔之不介意,她也许还在闹脾气。
他昨晚把她得罪狠了。
谢浔之快步上前,礼貌地问了好,接着介绍自己的弟妹,最后再解释为什么提前一小时到:“怕路上堵车,就提前了一小时出发,没想到一路畅通,没有打扰吧?”
“一路畅通是好兆头啊!我和你易叔就等着你们早点来。”梁咏雯说道。
谢浔之笑意温雅:“来看叔叔阿姨,必定是好兆头。”
易坤山喜欢听这些话,被哄得高兴,拍了拍谢浔之的肩膀,“早点到我们早点饮茶。快进来,外头有太阳。”
进门的几步路,梁咏雯温柔的目光扫过谢温宁和谢知起,“一屋子都是靓仔靓女,谢太真是有福气。等老二和老四晚上回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得开。”
谢温宁腼腆地笑了,“阿姨,您才是有福气,欣欣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梁咏雯惊讶:“你认识老三?”
谢浔之:“宁宁和三小姐是室友。”
梁咏雯感叹缘分太神奇,对谢浔之的喜爱又多了一层。世界这么大,偏偏欣欣就和谢家的孩子是同校,还是室友?
大师算的真准,谢浔之和昭昭就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大哥,小嫂子呢?”谢温宁好奇地打量着易公馆华丽的客厅,逡巡一圈,也没有看见易思龄的身影,只能很小声地问。
梁咏雯离得近,听见了谢温宁说的,脸上的笑容一僵。
人还在睡懒觉!
“昭昭正在午睡呢,没想到你们一点多就来了,先喝杯茶——我已经让人去叫她了。”梁咏雯对不远处的胡栗栗使了个眼色。
栗姨心领神会,点点头,意思是早就派人去叫了。
谢知起小声嗤了下,“故意的吧。”
他觉得这也是易思龄的下马威。他们都来了,她却还在睡觉,这做派完全不把大哥放在眼里。
谢浔之偏头,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谢知起立刻低头,假装看杯里漂浮的茶叶。
谢温宁是贴心小天使,立刻打圆场:“我姐也是呢,因为每天都起得很早,所以中午一点到两点半一定要睡午觉,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是啊……起的早就是要午睡才能养好精神。”
梁咏雯干笑,顺带看了易坤山一眼。易坤山压根没眼看。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但谢浔之看出来了。他是极其善于观察的人,有着对周遭一切都洞察于心的本事。
看来易思龄不是睡午觉,是睡懒觉,睡到下午快两点。
她真是……
但谢浔之不太信她能睡到这时,太离谱,所以还是示威生气的概率更大一些。
谢浔之无奈,浅浅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顶级的太平猴魁,很香。
喝完,他放下茶杯,对梁咏雯和易坤山说:“我去看看她吧,正好把花和礼物拿给她。”
梁咏雯:“……”
不远处,堆成小山的礼物中有一份是属于易思龄的,还有一捧鲜艳的,沾着露水的弗洛伊德玫瑰。
梁咏雯无法拒绝这样正当合理的要求,只能硬着头皮让栗姨把谢浔之带去易思龄的卧房,然后偷摸着瞪了易坤山一眼。
易坤山面皮火辣辣。
谢浔之起身:“宁宁,小起,你们陪着说会儿话。”
谢温宁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
“谢少爷,就是这里。”栗姨小声说。
易思龄的卧房独占一层,走廊铺着厚重的吸音地毯,周遭静谧无声。
谢浔之颌首,道谢,沉沉冷冷的气质和此时此刻的宁静交融,他把臂弯里的花往上托了一寸,抬起另一只手,旋开厚重的门把手。
属于女孩的娇贵又性感的馨香随着气流的参差扑面而来,涌进谢浔之的鼻息。
他凝神,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很香,很暗,午后的阳光从紧闭的窗帘缝隙里渗透一二,地面上有一圈浅金色的镶边,再无其他光源。明明是大白天,可这里昏沉得像夜晚。
谢浔之有些后悔进来,不知为何。
他以为易思龄是在闹脾气,故意躲着不出来,他来道歉,哄哄她,让场面好看些。
可现在看来,她真在睡觉。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来都来了,只能叫醒她再走。于是往前走,绕过一扇隔断,才到她真正的卧房。
很香。浓郁的玫瑰和乌木交织的香味。
香得让谢浔之的神思微微恍惚,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那个失控边缘的吻。
他完全能克制住吻她,昨晚的氛围,以及那微不足道的挑衅,刺激,还不至于让他丧失理智,他吻她,单纯因为不爽。那个吻带着故意地目的,是不怀好意的。
他必须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切切实实,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不是一个只能躲在阴暗的楼梯间,听着她和前男友纠纠缠缠的倒霉未婚夫。
是她男人,她未来的老公。她需要明白这点。
他承认,昨晚那样做实在是逞凶斗狠,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所以吻过之后,又有些后悔。半夜在书房抄了一整晚的聘礼单子,顺便反思自己,不该太轻浮,也不该故意惹她生气,所以这种事不会再发生,至少这一个半月——
婚礼之前,不能再发生。
但若是她想,他当然会满足。这是后话。
谢浔之把花和礼物放在床尾沙发,视线从上顺过去,却并非居高临下,只是很温和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
她似乎睡得很紊乱,很热。手臂和小腿都从薄薄的被单里探出来,嘴唇微张,发丝凌乱堆着,被汗水裹了一身,即便如此,仍旧漂亮得像娃娃,漂亮得可爱又肤浅。
谢浔之顿了顿,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脸。
湿漉漉的,在发烫,她周身冒着一层淡淡的热气。
谢浔之无奈,只得揿开床头灯,调到最暗的光线,又找来几张纸巾,俯身,替她把热汗擦干。
有了台灯的光,就能看见她双颊晕开的粉色,娇艳得惊心动魄。他是第二次见到她不化妆的素颜,第一次是在京城,她穿着那件不正经的睡衣骂骂咧咧来开门,他不小心撞见……
这日的睡衣并不比那日正经多少。细吊带款式的香槟色丝绸裙,她手臂拢着自己,推挤出一道深深的嫩壑,洁白的颜色像他小时候每天一杯的热牛奶。
谢浔之喉结有细微的滚动,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随后强制性错开目光,不看这些让人变坏的东西。
替她擦汗的动作很绅士,点到为止,不带任何轻浮,狎昵。
擦到她锁骨处的时候——
易思龄咛了一声,翻身,面朝上躺着,双唇嚅嗫,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声:“谢浔之……”
她在说梦话。
谢浔之怀疑自己听错了,手上的动作停顿几秒,他靠近,想听得更清楚。
想不那么绅士,不那么君子地窥探她梦中的心思。
易思龄毛茸茸的呼吸喷在他耳廓。她梦呓:“谢浔之……我讨厌你……”
讨厌你。
谢浔之怔住,很快,他恢复平静,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应:“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掐了一下易思龄的嘴。
力道不重,一点点惩罚的味道。
谢浔之搓了搓指腹,上面还残留着她蓬乱的温度,眼眸静如阴霾。他凝视她,说:“可是你讨厌我,也要和我结婚。”
“你喜欢别人,也要和我结婚。”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谢浔之继续替她擦完汗水——胸口以上部位的汗水,擦完,把纸巾扔在桌面垃圾桶。易思龄还在熟睡,像是醒不来了,也不知道梦里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如此不想醒。
本来还想给她多睡五分钟,但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让她多睡。
谢浔之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倏地,刺眼的阳光如涨潮的海水,涌进来。昏暗的卧室一下子就亮了。
折回床边,他看表,计时。
一秒,两秒,十秒——
易思龄被这种暴力的方法叫醒,拿手挡住眼帘,嘴里哝哝,“栗姨,把窗帘关上。”
谢浔之环抱双臂,垂眼看着她:“易思龄,该起床了。”
床上的女人没动静,过了有三四秒,她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对上谢浔之幽幽的黑眸。
“………”
“还不起?”
易思龄呆滞,梦里的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她尖叫一声,把自己蜷进被窝里,“我天,你怎么在这!”
谢浔之到底有些无奈,“易小姐,昨天跟你说过,我今天会来你家拜访。现在是下午两点,我出现在这很合理。”
易思龄从被窝里钻出来,错愕地问:“你说现在几点?”
她是很能睡,但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睡到下午两点。
谢浔之望着她酡红的面颊,低嗯了声,“下午两点,懒虫也该起床了,不是?”
“……”
易思龄被他说得脸皮发烫,小声哝了一句你才是懒虫,手指抓着床单,还在负隅顽抗:“我这是睡午觉…”
谢浔之微笑:“睡午觉也会说梦话吗?”
梦话?易思龄瞳孔紧缩,猛地想起来自己做的梦,梦里和谢浔之吻得神魂颠倒,吻到不想起床。
她要发疯了,居然在梦里对着老男人发春,强忍镇定,谨慎地开口:“我说了什么梦话?”
易思龄咽了下发干的喉咙,紧张地看着他,压根就不知道此时的她,模样有多“不正经”。
薄汗淋漓的一张素颜,面色红润得不正常,宛如晚霞在燃烧,眼角眉梢透露娇意,含着春意盎然的羞赧,那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就在那一起一伏,快要溢出来。
谢浔之眸色不动声色转暗,眉尾轻抬,故意卖关子,“没说什么。”
易思龄急了,被吊得七上八下,“你快说!”
“还是不说吧。不太好。”谢浔之轻描淡写带过。
易思龄快急死了,“你说啊,快说!”
谢浔之这才看她一眼,认真,沉冷,不掺任何坏和虚假,看着是那么的正经:“你说,谢浔之,我钟意你。”
“……”
易思龄愣在原地,怔怔。
他那过分板正端方的模样,怎么可能是逗她,在使坏,或者在说谎。

绝对不可能。
易思龄就算是在梦里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转念一想——她都梦到和谢浔之接吻了,还有什么蠢话是说不出来的。
易思龄石化在原地,窘迫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刚醒来的她,脑子没那么清醒。
谢浔之感受到面前女人超乎寻常的羞窘,倒是有些意外。他不过是心血来潮逗她一下,没想过她反应这么大,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被他拆穿,戳中。
“绝对不可能!”易思龄回过神来,利落反驳。
谢浔之没说话,深深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轻微地敛了下。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你肯定听错了。不然就是故意给我扣帽子。”易思龄说完就抿着唇瓣,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心中早已乱如飞絮——
顶!该不会真的说了喜欢他吧?
好丢人!!
她反驳的表情很干脆,也绝对,好似知道,她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都不会喜欢他。
耳边一晃而过昨晚听到的那句话——“易思龄根本不会喜欢你,你压根就不是她的菜。”
谢浔之胸口有短暂的凝滞,不是滋味,但很快,他就将这些陌生的情绪弹压下去。
这些都不重要。婚姻最重要的还得是相敬如宾,互相敬重,互相包容,互相支持,不需要太过浓墨重彩,更不需要爱得将生将死,但求平平安安,细水长流。
谁能说这种模式不是好的婚姻?
人呐,既要又要最终什么都要不到,更何况,他也迷茫于他想从这段啼笑皆非的姻缘中要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包容她,顺着她。
谢浔之,你毕竟长她六岁。她还只是小朋友。何必要故意惹她不高兴,你难道还小吗?
谢浔之和她对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甚至是温柔地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就在像揉一只小猫咪。
“花和礼物放在沙发,我先去陪伯父伯母聊天。”
“起床吧,小懒虫。”
人走后,易思龄摸了摸发烫的脸,郁闷极了,不懂谢浔之是什么意思,每次都是话说一半又不说了,比易坤山摆在供台上的佛像还要高深莫测。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玫瑰香气,淡淡的几缕,一起床就收到花和礼物,该是很惊喜的一件事,但她现在心情低落。沮丧地从床上下来,鞋也没心思穿,好在赤脚踩着地毯并不凉。
走到沙发边上,弓腰,手指去戳花瓣,脑子里仍旧在想着,她到底有没有说那种丢人的梦话?
丢人暂且不说,谢浔之的态度更让她气愤,喜欢与否,他都不该那样水波不兴。
易思龄轻声哼了下,手指去勾那只摆在弗洛伊德旁边的小手提纸袋。谢浔之今日是第一次来,按礼数来说,要给她和她的家人带见面礼。
这个应该就是见面礼。
她收过太多这类不敷衍,也不会走心的礼节性质的礼物,早已没有新奇之感,走过场般地打开,随即,眼眸一怔,心尖为躺在黑丝绒上的那泓幽绿颤了颤。
不是钻石宝石,是一对凉阴阴的翡翠镯。这样的成色质地,一只已是天价,一对鸳鸯镯更是稀有,光有钱不行,要看缘分,看天时地利人和。
送一对?大抵是取成双成对之意。易思龄无端想到这点,本就发烫的脸更是没来由地涌来一阵燥热,掌心的镯子沉甸甸。
她把镯子戴上,左右各一只,那些别扭的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举起手腕,任由午后金色的日光将其穿透,那绿色像冻过的深潭水。
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梁咏雯打来催促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快要发飙了,她这才急匆匆地跑去浴室冲澡,化妆,换衣服,手镯就戴在那双皓白的手腕,忘了取。
四十分钟后,易思龄仓促下楼,中途遇到栗姨,问她一句情况如何,栗姨又是笑又是无奈,说姑爷都陪着先生和太太喝了一个多小时的茶了。
易思龄反倒委屈起来:“谁让你们都不早点叫我…”
又问:“他们…谈得还好?”
“好啊。先生和太太笑得可高兴了!都很喜欢姑爷呢!”
易思龄嘁了声,不屑,抬手拨弄了一下耳后根的头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顺势滑下去几寸,“他这样的后生仔,最讨中老年男人的欢心。”一边走,一边又问,“还带了谁来?”
“还有谢家的二少爷和四小姐。”栗姨当然看见了小姐手上的新镯子,笑容更深。
看来新姑爷送来的礼物,很讨小姐喜欢。都戴上了呢。
“和老三住一个而宿舍的那个?”
她听过谢浔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庭成员多,加上其他几房和旁支亲戚,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栗姨点头。易思龄不再问,从电梯下到一楼,又穿过大厅和小花园,才看见易坤山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室。
茶室毗邻花园,东西两侧是全景玻璃,加之这一片地势高,望出去即是粼粼烁烁的海,风光甚好。
易思龄隔着落地窗,看见谢浔之坐姿松弛地靠在藤椅上,搭着腿,手指握着茶杯。他面容沉静,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如缓缓而流的清泉,又像包容万象的大海。偶而开口说几句,能把对面的梁咏雯哄得很高兴,但大部分都不开口,只是听易坤山在那侃。
其实郑启珺也曾来过易公馆拜访,颇为正式的那种,气氛自然也是好的,但和此时谢浔之营造的好不一样。
谢浔之是很沉稳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场面永远有条不紊,温柔而包容,和他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完全挑不出刺。当然,倘若他不想让你觉得舒服的话,那便是坐如针毡,寒蝉仗马。
易思龄不由地停下脚步,远远看着这平和温馨的一幕,温馨到令她生出一种这就是婚后生活的错觉——
丈夫来到岳父母家小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边饮茶叹世界,一边等待美味的晚餐。夏天,桌上会摆好冰镇的西瓜,菠萝,车厘子,冬天的茶室会支起火炉,煮一壶加奶的英式红茶,还有烤板栗,年糕的香气……妹妹们在一旁打闹玩耍,若是还有一个可爱的聪明的小宝贝……
“小嫂子?”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易思龄飘到外太空的思绪骤然拉回地面。
她刚刚在想什么?她在想和谢浔之结婚生孩子?
真是撞鬼。
易思龄赶忙拿手背冰了下发烫脸颊,翡翠镯子在细腻的手腕上滑落,美得令谢温宁眼神一痴。
小嫂子连手臂都这么漂亮,这对镯子就是为她而生。谢温宁为自己的眼光而骄傲。
易思龄转过来,就对上女孩骄傲、羞涩又花痴的目光,她呆了下,“你是…”
这不就是她那天在谢家老宅门前遇见的小丫头?她错认为是谢浔之的地下女友。
谢温宁有些羞怯,“我是谢家老幺,和欣欣一个宿舍。”
原来是谢浔之的细妹,易思龄有些不自然,颌首:“你好。”
谢温宁笑起来,“小嫂子真人比照片和视频里要漂亮好多倍。”说完,她自觉话说得不周到,又补充,“照片和视频已经很美了。”
易思龄不太适应小嫂子这个新称呼,可这样直白的夸奖,深得她心。她倒也不忸怩,大方说:“我也觉得我真人更好看。”
谢温宁为她的眸中闪烁的光芒震了下。这是任何人造工具都无法留存的璀璨,只能留存在眼睛和记忆里。
谢温宁从小接受的都是传统教育,要在受到夸赞的时候谦虚地说没有,还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仿佛这样才是谦逊稳重。
可易思龄会说,她就是很好看。
谢温宁若有所思地品了品,真诚道:“小嫂子,我好喜欢你这种性格。和大哥好配。”
小哥说,易思龄压根就和大哥不是一路人,错点鸳鸯谱就是离谱。
二姐虽然明上不说,但私下也有过此类担忧。
但谢温宁觉得不是这样,小嫂子明明就和大哥很配,互补得刚刚好,如同两个半圆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圆满无缺的圆。
易思龄歪头,眼睛眨了眨:“我和你大哥很配?”
谢温宁重重点头:“超配。”
易思龄无奈地叹气,只当妹妹仔童言无忌。谢温宁不管这些,打定主意要和小嫂子处好关系,打入小嫂子内部,才能更好的帮大哥说话。
二姐在商场上飒爽利落,但情感上多少有些不开窍,小哥更别提了,不捣乱就行。能帮大哥争取美人心,就只有她,何况她还有易欣龄这条内线。
整个谢家,没人比她更合适。
她初步获取易思龄的好感,准备挽着易思龄一同进去,谢知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她拎回去。
“谢宁宁,你在干什么。”
“小哥!放开!小嫂子在呢,你别丢人…小心大哥罚你!”
谢知起不情愿地放开,谢温宁瞪他一眼,又笑着跟易思龄介绍,“这是我小哥,他叫谢知起,比我大三岁。”
那就是二十二,倒是个小男生呢。易思龄笑着打招呼:“叫我Mia就行。阿宁,你也可以叫我Mia。”
不必一口一个小嫂子,怪尴尬的。
“还是叫小嫂子吧。”谢温宁有自己的坚持,她拉了一下谢知起的衣角,催促他喊人。
谢知起看了看易思龄,迟迟才唤:“大嫂。”
说完,还从鼻息里哼了声。
他没喊Mia。昨晚在酒吧,不知有多少男人端着酒杯,上去喊她一声Mia,那场面让他大开眼界。
所以,他这一句大嫂,是让这女人知道,大哥才是她正经男人。
易思龄听出他语气里有几分不爽,几分警告,几分不显山露水的戒备。她不懂谢知起和她第一次见面而已,这些情绪因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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