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欢喜。
谢浔之微笑,一如既往难探深浅,只说:“百年好合,昭昭。”
过完礼,女方纳礼,派喜饼,祭拜女方的神明祖先,女方回礼。
易坤山和梁咏雯准备的回礼也很豪气,更是将毫不逊色于聘礼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倒是有几分同场battle的感觉。
中午的午餐由女方请客。梁咏雯没有安排在家里,而是在酒店订了几桌宴席。
外头,记者还在守,其中有和易家关系不错的拿到了入场券,但拍了不能发,要等易家首肯,好在这也是一手消息,自然喜不自胜,况且还能拿到主人家发放的一份伴手礼和利是封。
何乐而不为?不过係当人马仔而已啦。
得到同意后,新闻第一时间发出去,至于内容早早就写好,临时修改就能发出,抢占先机。
当天中午,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占据了各大新闻平台的话题榜。
@凤凰娱乐:【壕过头!易思龄过大礼现场好奢侈,场面堪比公主出嫁,天价明朝凤冠面前,五亿别墅都失色。】
@这里是港岛:【易思龄过大礼黄金翡翠钻石堆成山。性感红色旗袍好诱人,京城阔少难敌美色沦为裙下臣!】
@新港娱:【全员出动!谢府千里迢迢来港下聘,太子爷狂洒二十亿表心迹!为娶香江公主煞费苦心。】
@港岛瓜瓜乐:【易思龄携十亿嫁妆风光嫁进京,场面壮观众人直呼好吓人,易太淡定表示这是常规操作。】
当然,刻薄的港媒也不忘带一带陈薇奇。
@富豪观察:【最强香江名媛之战!八亿新娘陈薇奇神话终被破,无奈败给十亿公主易思龄!姐妹厮杀不留情!】
陈薇奇看过之后,非要找人搞这家狗仔,要打爆他的头!兄长将她拦下来,斥她胡闹。这些年,港岛哪个富豪没被狗仔挖苦过?还没习惯?
更有不怕死的狗仔秉承无坚不摧新闻精神,翻出易思龄和郑启珺的那些陈月往事——
@侦探娱乐:【港岛花心阔少难敌京城痴情太子爷,悔不当初携嫩模开房!触怒公主惨遭弃!】
@港岛全知道:【浅水湾28号络绎不绝!隔壁29号大门紧闭!一闹一静令人唏嘘!】
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标题只是博人眼球,若是平日无事,谁会将家门大敞四开?
可相比较浅水湾28号的沸反盈天,隔壁29号的的确确过于寂静,甚至是惨淡。
郑启珺知道今天是易思龄过大礼的日子。
从清晨六点开始,浅水湾道就传来各种鸣笛声,是记者们的车堵在路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再到七点多,陆陆续续经过不少豪车跑车,是来参加易思龄过大礼的亲朋好友,再到八点半,谢家十多台车浩浩荡荡,阵仗大到整条浅水湾道附近的鸟都飞了,如何不知道?
他沉默地坐在窗边,视线正对易公馆,能看见花园里停满了车,也能看见堆积如山的礼物,流水一样地往屋内送。
卧室里烟味沉重,酒瓶东倒西歪,昏昏暗暗,笼罩阴霾。
他痛揍了那个玩得不错的兄弟,也是为他鞍前马后,跑腿的马仔。当时他和易思龄吵架,就是这个扑街仔在背后挑唆,怂恿他跟易思龄闹。后来他才知道,这扑街仔打着坏主意,想戳翻他和易思龄,好取而代之,自己上位,这人觊觎易家的驸马爷已久。
难怪每次有易思龄在的场合,这狗东西就花枝招展,长袖善舞,哗众取宠,妄图博易思龄一笑。
是他蠢,他中计。
也是他要面子。是他太高傲。
郑启珺点了一支烟,视线里终于看见一抹耀眼的红色,比阳光还要璀璨。
远远地,穿着正红色旗袍的易思龄和男人并排走出来,两人贴得很紧,男人的手臂搂着她的腰肢,如此光明正大。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周围的礼炮一发又一发,空中洒落红粉金纸,祝福一对新人恩爱,和睦,吉祥,美满。
郑启珺脸色发青,默了片刻,指尖的烟灰烧手,唰地,抬手将窗帘阖上。
玉春轩酒楼今日被易家包场,两家来的亲朋好友多,一共摆了九桌,外加六桌工作餐,招待随行的佣人,管家,保镖,司机,助理,摄影师,化妆师等等…工作餐除了不配酒,饭菜规格等同。
新人、两家父母、再加两方各一个长辈做主桌,其余亲友大多是女人和女人一桌,男人和男人一桌,毕竟男人喝酒的多,小辈们自然各有各的伴,谁和谁坐一起都是水到渠成。
琼欣二龄把谢温宁夹在中间,试图从这个最好说话的小姑娘口中撬出一些谢浔之的八卦秘闻;乐龄和明穗虽然年龄相差五岁,都是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职业精英,共同话题很多,坐在一起交流工作经验;谢知起高大英俊,时尚弄潮儿一个,坐在那跟男模一样唬人,加上性格开朗,嘴不欠时招人喜欢,刚一坐下,一左一右就围上来两个漂亮妹妹,问东问西,弄得他连吃饭都吃不好,颇为尴尬。
跟着谢家一起过来的还有二房谢敬华的一双儿女,谢存樱和谢詠文,两人和范楚桐坐一桌。
范楚桐和易家这边的都不认识,又不好意思太巴结明穗和温宁,只能和自己正儿八经的表弟表妹坐在一起。一坐下,就听见谢存樱和谢詠文两人在不亦说乎地讨论刚刚过大礼的场面。
“我就知道那顶凤冠会是聘礼的重头戏,你瞧见没,大娘把箱子打开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谢存樱小声说,“这一波提亲,咱们谢家真长脸。结婚啊,就该风光一把。”
谢詠文:“遡舟哥没来可惜了,还能学习一下经验,到时候娶你,就按这个标准来。”
谢存樱红着脸说少贫嘴。
楼遡舟和谢存樱是多年的青梅竹马,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是要结婚的。
谢存樱又说:“大嫂果然比照片还漂亮,她刚刚一出来,我都看呆了!她身上的那件旗袍也好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唉——”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范楚桐,“桐姐,你等会儿陪我去问大嫂好不,我也想做一身那样的旗袍当嫁衣。不愧是行走的种草机!”
范楚桐笑着说好啊,又说:“易小姐是真的很美。”
“喊什么易小姐,都是一家人了,喊嫂子。”谢存樱让她不要太客气。
“我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妹妹,喊太亲了怕人家不喜欢。”范楚桐解释。
谢存樱知道这个表姐为人小心周全,但也过于小心了,她不好多说,又和弟弟聊了起来。
范楚桐不想听谢存樱一直在那说易思龄有多么多么美,于是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离大堂有一段距离,很安静,足够容纳她心底那些细小的情绪。来港岛就是为了见识易思龄,现在见了,真是大开眼界。
流水声哗哗。
范楚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不是不漂亮,但和易思龄一比,就有些被盖风头,她不是那种美艳逼人的长相。她咽了咽情绪,挤了洗手液搓手,然后放在水下冲,与此同时,另一道抽水声响起。
范楚桐没想到还有人,往里面看去。第二间隔间门推开,一截纤细的脚踝迈出来,金色的高跟鞋踏在马赛克瓷砖。
她和易思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怔住,倒是对方先笑起来。
“嗨。”易思龄今天心情好极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招呼。这个女人她刚刚在易公馆的人堆里见到过,想必是谢家的哪个亲戚。
范楚桐飞快掩饰怔然,笑得很温柔,“嗨,易小姐。”她介绍自己,“我是浔之哥哥的表妹,我叫范楚桐。恭喜你和浔之哥哥今日良缘永结。”
易思龄冲她一笑,明媚的眼波流转,“谢谢哦。大老远跑过来,辛苦。”
范楚桐:“我们不辛苦,还是新娘子比较辛苦些,听人说备婚最累了。”
易思龄挤完洗手液,搓着手,暗暗观察着这位谢浔之的表妹,“还好啦,帮忙的人比较多,不用我太操心。”
范楚桐周到地替她把水打开,易思龄说了一声谢谢,冲完手,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
回到席面,易思龄坐下,拿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帮我问问,老古板是不是有一位姓范的表妹。】
谢浔之母亲姓杨,外婆姓黎,杨家除了杨姝桦一个外嫁的女儿,其余都是儿子,若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该姓杨才对。
老四:【收到!】
老三:【立刻办!】
易思龄放下手机,琢磨了一下“浔之哥哥”这个称呼,正愣神,面前干净的碟子里天降一只剥好的大虾。
她抬眼望去,对上谢浔之幽邃的黑眸,“想什么?”
易思龄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几秒后,哼了声,然后把虾吃进去。
谢浔之微微眯了下眸,又给她剥了一只虾,易思龄又慢吞吞吃掉。谢浔之又剥,她又吃,吃完还不忘盯他。
谢浔之:……
不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明明今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圆满落地。
席面上,杨姝桦问起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港岛这边的酒店定哪里,宾客请哪些,有没有心怡的婚礼布置团队,若是有任何需要,让梁咏雯一定要开口。
梁咏雯知道,这个意思是说,港岛这边的婚礼,费用也是他们谢家来。
梁咏雯:“我和老易商量了,港岛这边的婚礼就由我们来操持。亲家也好多点精力招待京城那些贵客。”
杨姝桦:“那怎么行,让你们劳心劳力,多不好意思啊。”
“没有的事,我们都出钱出力,把这两小孩的事办好,总不能我和老易坐享其成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分那么多,都是一样的。”梁咏雯握住杨姝桦的手。
杨姝桦收到了亲家母的暗示,于是也不多说,只说:“至少还是得两家一人一半。总不能港岛这边的事都扔给你们。”
又吩咐谢浔之:“一切都要以思龄这边的要求为准,你一个大男人可别主意多,踏踏实实办事就成,思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一桌人都笑起来,易思龄不好意思,戳着碗里甜糯糯的南瓜,余光飞快地看一眼谢浔之。
谢浔之:“这是应该的,一切都以昭昭为准。”
说完,他的脚踝被谁不轻不重地踢了下。
还能有谁?那尖尖的鞋尖,金色的,因坠满了亮片而有凹凸不平的颗粒感,踢在他被西装袜包裹的脚踝。这猫一样的力道,像极了嗔怪和撒娇。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脚踝处一片酥麻,但没动,是什么姿势就维持什么姿势,桌下的一双长腿如此克制禁欲,规规矩矩。
暗红色丝绒桌布遮住一切小动作,场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没人知道桌下发生了什么。
紧跟着,那只鞋偏不罢休,又拿细鞋跟踩在男人锃亮考究的皮鞋上,比起挑衅,埋怨,撒娇,多了一点隐性的模糊的调情,也许连高跟鞋的主人自己也没有察觉,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隐蔽的角落,这样的动作,带着禁忌和挑逗的意味。
她继续踩,那样细的鞋跟像是在他的脚背轻轻点了一个顿号,带来无穷无尽的遐思。
她的每一双高跟鞋都性感又漂亮,是那种浮夸的漂亮,脱了高跟鞋的脚……
谢浔之将思绪猛地一收,震惊,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随之紧绷,强韧的肌肉迸发出力量。
他怎么能在高朋满座的场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高跟鞋踩上来就不走了。谢浔之由着她踩,面上波澜无惊,甚至是跟自己夹了一块鱼,在那慢条斯理剔刺。
易思龄蹙眉,这男人怎么回事啊,继续踩。继续踩。
梁咏雯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
不是本地人也许是谢浔之唯一的缺点,其他的还真挑不出错。出生名门望族,人又温文尔雅芝兰玉树,年纪轻轻还功成名就,前途更是一片光明,最关键的就是他情绪稳定,脾气好,有雅量。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和昭昭走得长久。
梁咏雯在港岛名利圈这样诡谲复杂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一颗八窍玲珑心。她有自己的一套婚姻经——有钱,有爱都不足以让一段婚姻永远稳固。
包容,责任,人品是最重要的。
外头都说易坤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好老公,可若不是梁咏雯事事包容他,让着他,不和他计较,两人就是爱到死去活来,结婚后没几年也要离。
易坤山人不错,也有责任心,就是脾气固执,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梁咏雯不同,她不钻牛角尖,笑一笑,嗔一嗔,耍耍小脾气就都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愿意给易坤山一个台阶。两人一个蛮一个柔,互补得刚刚好。
但易思龄才不是给别人台阶下的人,她的女儿她知道,何况当妈的哪个不自私,她希望女儿是永远被给台阶下,被包容的那一个。
她知道谢浔之可以做到。
谢浔之的好脾气不是因为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之,是良好的家风和家教之下养成的习惯,是这一生不论如何大起大落都丢不掉的品性。
这是她为易思龄选择谢浔之最重要的原因。
为女儿选一座浪漫的花园,不如选一座永固的城池,即使这座城池不漂亮,不华丽,不浪漫。她是母亲,要保证女儿一辈子有人挡风避雨,至于女儿自己能不能为自己挡风避雨,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和能力了。
她负责为每一个女儿把后路铺好,她们能飞多高,是她们的本事。
摔下来也不怕。
现在看来,易思龄似乎并不排斥谢浔之,两人看彼此的眼神,相处时微妙的小氛围,比平时更娇纵的性格,都说明,易思龄心里有点意思。至于这意思有多少,有多深,只有这对小夫妻自己知道。
梁咏雯此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对小夫妻,隐隐约约发现易思龄似乎在搞小动作。
别人看不出来,当妈的看得一清二楚。
梁咏雯收回目光,笑着说:“也不是非要谁听谁的,还是得两人商量着来,不能耍横。我就怕这丫头私底下把浔之欺负狠了,浔之还要替她遮掩。”
桌上的人都笑起来。
易思龄就更生气了。
她的形象有这么差吗?这老古板形象有这么好?
高跟鞋踩得更狠。
谢浔之眼眸暗了暗。
“妈咪,我又不喜欢欺负人,都说我脾气最好了。”易思龄撅了下嘴,撒娇地说,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闷笑。
仿佛在说她不害臊。
易思龄蹙眉,谢浔之笑什么笑?不爽地踢了他一下,这次仍旧是踢到他的脚踝。
谢浔之不以为意,把这块剔掉刺的鱼腹肉放在易思龄的碟子里。礼貌使然,用的是公筷。
易思龄扯唇,心想这男人还挺爱表现。
梁咏雯:“是是是,你脾气最好了。”她拿热毛巾擦着手,又看向谢浔之,“浔之,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拍婚纱照都准备好了吗?”
谢浔之放下筷子,温和地看向岳母大人:“阿姨,我和昭昭准备这几天先把证领了。”
易思龄正扒拉着那块鱼肉,筷子一顿,抬头看向谢浔之。
不是,刚刚不还说一切以她的要求为准吗?
她可没说这话啊。
第32章 金玉良缘
易思龄狠狠踩了他好几下。谢浔之还是分毫不挪动那两条大长腿,给她踩,只是左手放下来,轻覆在她的腿上,拍了拍。
安抚她。
易思龄大腿是最最敏感的地方,被他这样若有似无地拍了两下,一时间酥痒难耐。她忙挤掉他的手,拿掌根小幅度来回磨蹭被他拍过的那一小块皮肤。讨厌。为什么要碰她大腿。
饭桌上,易坤山欣慰地看了看自己女儿,看来和女婿处的不错,都知道商量下一步要领证,“过完大礼就代表婚事定了,领证是正常流程。什么时候去?”
谢浔之:“等这两天港岛的事处理好了就去。”
易思龄一直拿余光警告这个男人不要太过分,可惜他无动于衷。
谢乔鞍顺势吩咐谢浔之把一应材料证件都准备齐全。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一直到这个话题结束,易思龄都插不上话。
她脸垂着,饭也不想吃,不论圆桌转到面前是什么菜,她都不伸筷子,只闷闷地喝着每人一例的花胶鸡汤。服务员端来饭后点心,刚出炉的榴莲天鹅酥和核桃红枣糯米糕。
易思龄闻到了热腾腾的甜香。很快,一旁的男人宛如和她有心电感应,夹了一只天鹅酥给她。
易思龄原封不动,把天鹅送回去,赌气说:“我不想吃。你吃。”
其实她挺想吃的,玉春轩的黑金榴莲天鹅酥是一绝,不是买的预制点心,是厨师每日现做的。
但,她不想吃谢浔之夹的。
她在生气,生气要有原则。
谢浔之知道她在生气,也知道饭局结束后,他最重要的事不是计划领证,而是哄好她。但此时此刻,令他更头大的是这只天鹅酥。
榴莲味的天鹅酥。
“……”
他不吃榴莲,不吃榴莲味道的食物,但易思龄当着众人的面夹回给他,他能不吃吗?
谢浔之面容平静如水,随后很自然地夹起那只天鹅,送到嘴边,咬下一口,还冒着热气的榴莲夹心从酥皮中流出来,充斥他的味觉。
他无波无澜地将其咽下,把这只易思龄夹给他的天鹅吃完。
午饭结束,众人各自打道回府。从今天下午开始,易家就要开始派人给亲朋好友送喜饼和请帖,梁咏雯还要操持港岛这边的婚礼,且有的忙。
谢浔之寻了一个理由送易思龄回家,梁咏雯知道这两小孩有话要讲,识趣地拉着易坤山走了,走之前交代易思龄:“我在置地爱马仕定的包到了,你去帮我拿回来,正好让女婿送你去。”
易思龄:“哦。”
梁咏雯笑,不管她,挥挥手让她滚蛋。
易思龄只得上了谢浔之的车,上车后她还是不说话,抱着双臂,直视前方。
车往置地广场开去。
谢浔之偏过头,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随后打破沉默,“怎么生气了?还是今天哪里做的不好,不够让你有面子。”
易思龄冷嘲热讽:“你哪里都做得好,长辈们都喜欢你,就我不好,我欺负你,我是大恶人。”
谢浔之语气温柔地说:“你脾气最好了,怎么会欺负我呢?”
易思龄默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内涵,猛地转过头,对上男人促狭的一双眼。
“谢浔之!”
谢浔之笑出声,很主动地把脚伸到她的高跟鞋旁边。易思龄看着那只锃亮的皮鞋,莫名不解。
“踩我,出出气。”他包容甚至是纵容地说,勾起一丝很让人看不懂的笑。
他看上去很期待她踩他。
“……?”
易思龄一时无语凝噎,什么人啊,为什么还想主动给她踩啊?
但视线无法挪走,就这样盯着他的腿,脚踝,和鞋。
谢浔之有一双很长的腿,肌肉线条矫健流畅,被量体剪裁的西装裤裹住,散发着很强烈的存在感。后座空间本来一分为二,但他越界而来,即便是如此松弛的姿态,任剐任杀,仍旧像入侵者。
裤管因为坐着而上挪几寸,露出中间一截骨节凸出的脚踝。薄而柔滑的黑色正装袜将其包裹,看不出一丝裸露的皮肤。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严肃的牛津式,没有雕花布洛克,是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和板正。在她华丽的金色高跟鞋旁边,如此一丝不苟。
这样严肃禁欲的画面,易思龄居然瞧出几分性感,脸上悄然无声爬上一抹红,空气里无端浮出暧昧的荷尔蒙。
她刚刚踢过他的脚踝,踩过他的鞋…这样的内敛而有力的双腿…
易思龄舔了下唇瓣,仰起下巴,顺带把视线挪走,用发号施令来掩盖内心的慌张:“拿走。”
谢浔之没动,皮鞋挨着她的高跟。僵持了几秒,易思龄听见他很低地叹了口气,以为他撞南墙了就有自知之明,可下一秒,谢浔之俯身靠过来,右手很轻柔地握住她的小腿,将其抬起,把她的高跟鞋放在他的皮鞋上。
小腿被他的手暖了一下,快要酥掉了,易思龄绷着小腿肌肉,别扭地说:“你做什么啊。”
“我知道你生什么气,但我们总要领证的不是吗?”谢浔之柔和地注视她,“梅叔问过栗姨,港岛这边的流程就是先过礼,再领证,最后举办婚礼,总不能我们不领证却办婚礼吧?还是你不想在内地登记结婚,我们也可以在港岛注册,到时候去内地做个公证。都听你的。”
易思龄真是受不了他这样深沉海浪般的温柔,被他无声席卷掉。咬了咬唇,她不高兴地指出问题:“又没说不领证,别给我扣帽子,我才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是什么。”谢浔之耐心十足地问。
“是你都没跟我商量,突然就在桌上说。前一秒不是还答应我爸妈,说一切都听我的,下一秒就擅自做主,这是听我的吗?但凡你提前跟我说,我都不会生气。”易思龄白他一眼。
原来是这个。
她不说,他再如何心细如发都猜不到这一层,女人的逻辑和男人的思维本质上不一样。
谢浔之沉吟片刻,“这样。”
他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腿。她倏地一紧。
“我们回到刚刚的场景,在饭桌上,岳母问我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然后我看向你,示意你来说——”谢浔之深邃的视线缓慢地蔓延过来,看向她,“你说,妈咪,我和浔之准备这几天先把证领了。”
易思龄:“……”
他继续缓缓:“然后我会这样接话:对,我们接下来准备领证,都听昭昭的。”
“这样好不好?”
“………”
易思龄不知为何,明明还在生气,却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哄笑了。大抵是他哄人的方式真是老掉牙。她是三岁小孩吗,还和他玩时光倒流的小把戏。
“谢浔之,你真的很土……”她嘀咕着,又似乎羞恼地说了一句老古董。
她今日的新娘妆怎样看都华丽而隆重,阳光扑在她脸上,睫毛浓密卷翘,笑起来就更漂亮,任何华丽的东西都和她相配。
谢浔之见她笑了,知道是把她哄好,“我土没关系,我的太太洋气就行。”
易思龄瞥他一眼,油嘴滑舌什么呢,越发土了。
谢浔之抬了下眉尾,这才在她高兴的节点上把正事说了:“那就这样定了。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京城领证。”
易思龄哼了声,全当默认。
从置地广场回到家,易思龄把拿回来的包让佣人放去梁咏雯的衣帽间,回房间就把妆卸了,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今天起太早,又紧张了一上午,中午又忙着招待各路宾客,她的瞌睡早就挡不住,回程时就在谢浔之的车上睡着了。
她知道结婚很累,但没想到这样累。
这只是刚刚开始。
还有领证,拍婚纱照,和团队商量婚礼现场布置方案,和设计师商量婚纱造型,除开两套主纱,两套迎宾纱,还需要购置各类礼服,因为结婚那几天,大大小小的招待、宴会、饭局不断,她不能穿重复的…挑婚鞋,挑姐妹团的伴手礼,挑喜糖盒,买各种需要的东西……还要发邀请贴…她连要请那些人都还拿不准……
易思龄光是理了理接下来的日程,就惊恐,睡着了,一觉醒来到了晚上。
一睁眼就看见老三老四坐在她卧室里,拿逗猫棒和花花玩耍。
“醒了!”老三推老四的胳膊。
易琼龄往床上看去,“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易思龄懒洋洋地坐起来,撑了个懒腰,刚醒来,声音瓮瓮地:“…做咩啊。”
易欣龄叹气:“大小姐,情报不听吗?”
易思龄:“什么情报?”
易琼龄炸毛:“不是你让我们去查姐夫的表妹吗!”
易思龄迟滞的思维回炉,是有这么回事,但她都忘了,现在想起来那个在洗手间遇见的女人,长相温婉清纯,开口就是浔之哥哥。
不是她多心,是女人的语气太过亲昵了些,又是当着她这个刚订婚完的嫂子,有些惹疑。谢明穗和谢温宁两个亲妹妹都只不过是喊“大哥”。
易琼龄从谢温宁那套来了所有的消息,“姓范的表妹有好几个,今天跟着谢家大部队来的是范楚桐,是姐夫的二叔的老婆的亲哥哥的大女儿。”
“……”
易思龄晕了。
易欣龄说简洁版本:“总之不算是表妹,没有血缘的亲戚,范家和谢家二房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易琼龄又问:“你查她做什么,她得罪你了?”
“我都没和她说几句话,什么得不得罪。随口问问而已。”易思龄不想两个妹妹多想,何况这也不算个事。知道就行了。
易琼龄挑挑眉,坏笑:“若是真有人惹到你,那真是……”
她和老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恭喜他(她)!中奖啦!”
易思龄:“……”
“少乱说啊!”
易琼龄哼了声,“对了,还有情报,听不听?”
“有就一起说,别磨蹭。”易思龄最不喜欢听人卖关子。
易琼龄贼笑一声,打开手机翻出谢温宁刚刚发来的清单,:“宁宁发来了姐夫喜好一览,助力你们夫妻和谐恩爱。我先截图发你,再念给你听啊——”
易思龄表示她不想听谢浔之,但易琼龄已经念了起来:“你老公不挑食,什么菜都能吃,但偏好家常菜,最喜欢吃的是……啊?鲫鱼炖豆腐?冬笋丝炒蘑菇?这也太好养了吧……公主随便吃个菜都比这个贵啊。水果喜欢苹果和桃,平日里爱喝茶,最喜普洱和猴魁。”
易思龄不说话,老古板喜欢吃的菜土土的,水果中规中矩,还爱喝中年男人挚爱的普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