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 by小涵仙
小涵仙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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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美岚看出来自己侄女的失落,心里叹气,面上却笑着,“桐桐,你不是也想去港岛玩一圈吗,不如这次就跟我们一起去,也给浔之凑个热闹。”
范楚桐没想到姑母会在饭桌上提这事,她有些难为情,但又的确想去。她想亲眼看看易思龄到底有多漂亮,能让谢浔之答应这桩婚事。
范楚桐推辞,“小姑,我跟着去会不会添麻烦啊。若是太麻烦,我就不跟着讨嫌了。”
杨姝桦笑了笑,“桐桐想去就跟着穗穗宁宁她们一块儿,多个人也热闹。”
范楚桐温柔笑笑,大方答应:“谢谢伯母。”又看向谢浔之,“浔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怕易妹妹那边不喜欢这么多人。”
谢浔之拿热毛巾擦手:“她不会。想去就一起。”
易思龄只会喜欢人多,越多越好,多几个人凑热闹根本无所谓。
范楚桐高兴地点头,“那我周天提前来,跟穗穗宁宁一起。”
谢温宁出声:“你跟二姐联系吧,我跟着大哥明天先过去。”
谢知起接腔:“还有我也明天去!”
杨姝桦:“明天不是才周五吗。”
谢浔之解释:“我先去易家登门拜访。”
这件事杨姝桦前几日跟谢浔之提过,当时他没表态,以为他不愿配合,也就作罢,她不愿意唠叨太多。现在谢浔之主动提出来,她觉得破天荒。
谢乔鞍欣慰地与妻子对视一眼,“你先提前去是最周到的,多带些礼物,不要让亲家觉得我们敷衍。”
谢浔之应下。
作为媒人的晏晚秋最高兴,她第一次干保媒拉纤这事就大获成功,觉得自己眼光真是绝顶,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儿子,又忍不了吐槽:“真要让我家那臭小子跟浔之学学,一年到头缩在美国不肯回来,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洋邪。”
杨姝桦笑:“小亭在美国是干正事,等回来后就是晏博士了,多厉害。”
“我看见他就烦,最好别回来。”晏晚秋嘴上说着烦,实际上比谁都想晏叙亭能回来。
杨姝桦:“那这次浔之结婚他回来当伴郎,就住在我们家,省的你看见他又烦。”
谢明穗低头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谢浔之这边,隔着一个谢知起,她小声问:“大哥,你伴郎有宴叙亭?还有谁?”
谢浔之:“只敲定了他和阿礼,具体要看易思龄那边有几个伴娘。怎么?”
谢明穗面容凝滞,摇头,说她就问问,心不在焉夹了转到跟前的一门菜,吃下去。
谢知起正巧看见谢明穗生吃一口凉拌香菜根,一边干呕一边瞪大眼睛。
大哥疯了就算了,二姐怎么也疯了!
一顿饭吃过,大人们又打了几圈麻将,到深夜十点才散。范美岚喝了酒,于是把车钥匙给范楚桐,让她开回家,自己则坐老公的车,有司机开。
在车上,谢敬华想到饭桌上的事,不由地数落妻子:“就你多事,让你不把桐桐带来,你非要带,你以为别人听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大嫂是不跟你计较!”
范美岚为自己叫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桐桐喜欢浔之,她让我带她来,我能拒绝吗?”
说起这事她心里就憋火,“我怎么看都觉得大侄儿对咱桐桐有点意思,若不是大嫂每次提起这事都打太极,他俩早成了!咱们范家和你们谢家亲上加亲,多美啊!”
谢敬华喝酒后晕晕乎乎的,听到这些无稽之谈就更来火,还亲上加亲,真会做美梦。
范家是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但谢范两家早已是姻亲,稍微聪明点的都不可能浪费资源去亲上加亲,更何况谢浔之是老爷子钦点的谢家第三代继承人,和当年他这个闲散子弟可不一样。
范家想把女儿嫁过来当谢家主母,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没可能,就是没有易家也不可能是范家。妻子有这个想法时,他就劝她消停点,没想到她偏不消停,还暗暗撮合,搞出一系列漏洞百出的事儿。
“嚯,就你看出有意思就你美,其他人都是傻的看不出。”谢敬华和她对着来。
范美岚气笑: “好,我问你,桐桐那次落水,大侄儿为什么要跳下去救她?”
“不救她,看着她被淹死?”谢敬华简直是服了。
“……”
“那我拜托大侄子给桐桐在集团总部安排一个职位,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给桐儿升了事业部二把手!”
“不答应,打你这个二婶的脸?更何况集团内部人事变动是人事部和董事会商议的结果,桐儿升职,是她自己工作扎实努力,与大侄儿有什么关系?”
范美岚被堵的哑口无言,生气地偏过头,看都不想看他。
过了半晌,车内响起男人的鼾声,跟头猪一样。
范美岚更气了,狠狠剜了老公一眼,“要不是你在集团不争气,我用得上这样盘算?劳心劳力的,你也不看看,我比大嫂看着老了几岁!你比不上大哥就算了,连你三弟都比不上,本来集团就没我们说话的份,现在好了,更没了!到时候大嫂就知道,选易思龄那娇气的千金大小姐,还不如选桐桐!至少听话懂事温柔脾气好!”
何况港岛和京城隔了这么远,环境圈子生活习惯都不同,也不知根知底。
再者,听说那易思龄连个普通话都讲不利索,脾气又大,还挥霍无度,骄奢淫逸,无法无天,完全就不符合谢家低调的行事作风。
不是一路人那就有的闹。
闹吧闹吧,闹到不可收场,大嫂就知道后悔了。
忙了一天,谢园几个主院的灯都先后熄了,易公馆的灯还灯火通明。易思龄一回来就泡在浴缸里,累到不想说话。
她今天忙了一天,连看手机的时候都没有。
半年前订制的嫁衣在这几天刚好完工,宝珊阁一向慢工出细活,第一次试穿过后还要调整细节。试穿完嫁衣,化妆师已经等在易公馆,为她试过大礼那天的妆造。
过大礼也叫下聘,是婚礼中尤为重要的一环。港岛这边非常注重仪式,男方不下聘,结婚不摆酒,即便是领了证也不叫结婚,说出去都丢人。
她们这个圈子里对这些规矩就更看重了,哪家嫁女儿寒酸一些,男方下聘不够排场,是要被媒体群嘲的,从婚纱到钻戒到手捧花到当天佩戴的首饰再到酒席规格,全部会被无限放大,扒到底裤都不剩。
想低调结婚,刻薄狗仔只会嘲你寒酸。
陈薇奇当年携八点八亿天价嫁妆嫁入庄家,男方带来的聘礼足足摆满了陈家后花园,婚礼当日更是从厄瓜多尔进口十万朵订制色玫瑰铺满酒店,这玫瑰的颜色被她买断,命名为Weiqi。
媒体称之为“无以伦比的玫瑰婚礼”。
陈薇奇结个婚在姐妹圈里狠狠风光了一把。
她是这样对易思龄说的:“Mia,知道你喜欢弗洛伊德,我也喜欢,犹豫了好久,还是想着不能抢你喜欢的。花商劝我别订制,订制色比弗洛伊德贵倒是不说,关键是麻烦,要等三个月,是我老公说不怕麻烦,一朵花而已,不能让我和你闹得不愉快,你说是不是?”
易思龄面上假笑敷衍,心里骂她是得瑟的小贱人。
连婚礼上的一朵花都要煞费苦心,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件事易思龄早就忘到脑后,是今天下午陈薇奇兴高采烈问她party喜欢什么布置,花是继续用弗洛伊德还是换别的,她才想起,不想还行,一想就生气。
“花花花花花!十万朵玫瑰谁买不起啊!”易思龄拿手击打水面,水花飞溅。
陈薇奇炫耀的根本不是什么花,她炫耀的是她老公对她好,连一朵花都要独一无二。
易思龄想到了谢浔之,这个一天失联二十三小时的古董塑料未婚夫。
她哗地一下从水里站起来,白嫩的身体像裹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纱,把手机抓过来,点进微信。
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古板有没有跟她发消息。
果真有,几个小时之前的消息——【车牌上好了。有你喜欢的1和0。】
易思龄手上沾水,打不好字,按下语音:“哦唔钟意车牌唔想要车牌!!哦钟意发!发!发!”
夜幕包裹,安静的书房里,谢浔之正在练字,最近写太多“囍”字,一时半会都有些恍惚,一个字写多了看久了就越看越不像,于是把之前临了一半的胆巴碑翻出来,如此修心养性的夜晚,扬声器放出女人娇怨的怒吼,氛围一扫而尽。
谢浔之停下笔,沉默了片刻。
什么发。
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发脾气,也听不太懂她说的话,粤语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
他干脆拨电话过去。
一分钟没有,易思龄收到他打来的电话,接通后,扬声器传来男人温沉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稳重,像是汪洋大海,足以包纳她所有的坏脾气。
“发?什么发?抱歉,我不太懂粤语。”
他只听懂钟意二字,是喜欢的意思。
易思龄其实已经后悔发那条语音了,接这个电话也有些忐忑,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蹩脚的“发”。
她乐不可支,骂了一句真笨,“我说的是花,flower。”
发是花。
原来如此。
谢浔之记起来那天去酒店,经理说易小姐每日都要求送新鲜的弗洛伊德玫瑰。
“你喜欢弗洛伊德?”他问。
易思龄惊讶:“你知道我喜欢这个?
他解释:“你住的酒店是蓝曜旗下的,经理说你要求每日都送花上去。”
“哦。原来那家酒店是你的。”易思龄擦头发的动作很缓慢。
明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却一朵都没送过,她不可能没有情绪。也不是非要他送她花,就觉得没意思。
郑启珺追她的时候,送的弗洛伊德能堆满整个易公馆,他现在好歹是她未婚夫。
名义上的实际上的,反正已经是了,他总该做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这场婚姻,他都不先主动,她是不可能主动的。
她没再吭声,对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不熟悉的人又开始尴尬。
她干脆打开吹风机吹头发,鼓噪的风响起的同时,对面说话:“我明天来你这,你明晚有时间吗?”
吹风机声音大,易思龄只听到后半句,她关了吹风:“我明晚?”
“明晚不知道。”
陈薇奇说约她明晚吃饭,商量party的事,但这女人的话不靠谱。
谢浔之颔首:“那到时候再说。”
易思龄不知道他到时候要说什么,干脆:“哦。”
实在无话。
他很无趣,比她想象得更无趣。
不止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玩浪漫,更别提宠她了。连宠都要她教,瞬间人都萎了。
“我要睡了。挂了。”易思龄偃旗息鼓,不想继续和他在电话里僵持。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他磁性的嗓音在电话里如此迷人。
易思龄更不爽,正要挂电话,他又说:“花会有的。”
她手指一顿,“说什么?”
那端沉默了一秒,很快,“你喜欢的花会有的,会有很多。易思龄,你喜欢的东西都会有。”
“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
他不太会猜她的心思,但只要她开口说,他就会照做。

第19章 蟾宫折桂(一更)
次日清早,谢浔之照旧五点半起床,沿着胡同和后湖慢跑一圈,回来的时候给家里的弟妹带想吃的早点。
谢园的厨房每天都会准备早餐,但架不住众口难调,总有人想吃外头的这个那个。
但谢浔之也不是有求必应,回回都带,不是昨晚谢知起在群里嚎丧,他也懒得一大早去买豆汁。他受不了这个味,全家人没一个受得了这个味。
上午,谢浔之在公司签了几份重要的文件,开了两个短会,时间紧迫,其余的文件只能等从港岛回来后再处理。
林秘书得知老板因私事要去港岛一周,心中震惊。老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就连大年三十晚上还在加班回复欧洲分部那边的邮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堪称劳模。
因私事去港岛。
林秘书琢磨了几秒,想到那个打电话叫老板送饭的神秘女人。
看来老板的春天来了。
只要老板沐浴在春天里,那她们这些跟在老板屁股后头办事的小喽啰也沐浴在春天。林秘书愉快地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摸鱼,一进去就被另外几个秘书叫过去。
原来大家都在摸鱼。
“林姐,你晓不晓得谢董去港岛做撒子啊?”
“谢董的私事我怎么知道。”
林秘书选了一包中浅烘焙的豆子放进咖啡机里,听见旁边的小妹妹八卦,“嘘!我晓得,谢董去港岛是去商量婚事的!”
林秘书顿了顿。
“真的假的??”
“确定!?”
“真的啊,我舅舅说的。”小妹妹有些得意。
这妹妹的舅舅是集团某股东的亲戚,她算是关系户塞进来,好在自身能力不错,学历也是985加英国硕士,把她安排在董事办,谢浔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老板的未婚妻是港岛人?好魔幻啊!之前不还说是贺家的大小姐吗。”
“我怎么听说是跟事业六部的范总?”
“范楚桐!我磕过这对!她长得好温柔啊,和老板这种禁欲系贵公子好搭!”
“搭不搭不知道,但我听说范总还挺有手腕的,还挺会利用性别优势。”
“——唉哟,能不能别跑偏!现在是说港岛的那位!”
小妹妹见大家各说各的,都不听她的下文,有点不高兴了。
大家立刻看她,都不说话了。
小妹妹轻咳:“绝密消息,绝对保真。老板的未婚妻是港岛易家的!易坤山的女儿!”
一叠抽气声响起。
几个出名的香江富豪都被营销号盘烂了,不可能有人没听过易坤山。港岛响当当的大佬,地产巨鳄,年轻时那可是风流人物,和好几个女明星传过绯闻,结婚后反倒收心,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有人感慨道:“果然,太子爷这种人,未婚妻绝对是门当户对大小姐。找old money,谢家果然牛逼。”
小妹妹:“以后能不能别把范楚桐和谢董放在一起,这两人差太远了好吗。而且易思龄比范楚桐漂亮多了。我吃易思龄这种浓颜,她真的超美超奢华,美神下凡!”
“可易思龄……”
说话之人咽了咽,脸上表情很怪,“这位才是和咱们老板一点都不搭好吧……”
林秘书冲好咖啡就走了,不再参与一群小妹妹的八卦局。
她现在庆幸自己没有嘴巴大,老板跟那位神秘女人送饭的八卦,她一个字也没透露。她已经脑补出一出大戏——太子爷芳心暗许温柔小白花,无可奈何联姻老钱大小姐,心中亏欠,所以连饭都要管!
现在就祈祷那位港岛大小姐不知道,不然鸡飞狗跳,她也跟着遭殃。
以为是春天,没想到是个多事之秋。
下午两点多,谢浔之还在办公室忙。
梅叔打电话过来,说航线申请下来了,三小姐和小少爷也都准备好,正往机场去,问他什么时候动身。
预计是三点半起飞。
“就来。”谢浔之看一眼腕表,“东西办好了?”
“我办事您就放心,行李早准备好了,夫人让带的那些礼物也都带上了!拖了两车呢!”梅叔话里掩饰不了高兴劲。
杨姝桦是很周到妥帖的人,给易家的每一位都备了礼物。
谢浔之:“不是问你这个。”
梅叔这才反应过来,一连声哦哦,“给少奶奶的花吗?我一大早订的,是您交代的弗洛伊德,十点半送到易公馆!那边花店还跟我拍了照片,您要看吗?”
谢浔之不用两个字刚到嘴边,还是改口,“好。发我。”
电话结束后,微信紧跟着收到一张照片。
谢浔之看着那比人还高,两个成年男人合抱都抱不拢的巨型花束,不由失笑。
果然是梅叔能做出来的事。
这么多年,他很少给谁送过花,记忆中,似乎只有母亲节和生日的时候会给母亲和老太太各送一束香水百合,这辈子送人玫瑰是第一次。
所以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弗洛伊德长这样,也理解了为什么易思龄会喜欢这种花,因为她和这花是同类。
足够绚烂,盛大,以至于任何包装都是累赘,纯黑花纸刚刚好。
花束中央还插了一张贺卡。
他只交代了送花,没交代送贺卡,所以这贺卡定是梅叔擅作主张交代店员代写的。
他眉头微微蹙起,两指划开照片,看清楚贺卡上的祝福语后,眸色顿时有几分不自然,喉结滑动两轮,凌厉的下颌绷紧。
他深吸气,忽然猛地把手机翻扣在桌上。
早茶过后的易公馆很安静,家里的几位主人都出门各做各事,偌大的别墅沐浴在洁净的日光中。
董事长和二小姐上班去了,夫人上午有插花课,四小姐上学,三小姐在外地读书,唯有大小姐还在睡梦中,根本没醒。
佣人们有大把清闲的时光,在这栋华丽的房子里穿梭,只需要打扫卫生,换布草,洗衣服,整理房间,而这些事也有十五个佣人分着做。
易家这种东家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虽然每个主人都要求多,但不是古怪的人,好相处,做错事了也不会苛责。
听说隔壁郑公馆的佣人就很惨,他们家的规矩又多又变态,擦地不能用毛巾,更不能用拖把,而要用喷了香水的一次性湿纸巾,每次擦地要用几十包湿纸巾。佣人在屋内走路只能穿袜子,不能穿鞋,更不能光脚,诸如此类的规矩很多,还因此上了八卦杂志。
一些狗仔专门逮着在豪门里做工的佣人,向他们探听豪门八卦。
十一点,易思龄自然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猫。
先是在床上找了一圈,没猫,又趴着往床底看,还是没猫。
不应该啊。
她的猫她知道,每天都陪她睡懒觉,习惯了她的作息,她不起来,猫也不起来。
易思龄赶紧起床找猫,“花花,花花。”
她的卧室是一间两百平的大套间,含浴室、露台、茶水区和书房,很宽敞,若是要算上隔壁的衣帽间,那就是上千平,一只猫若想躲,根本找不到。
“花花,”易思龄一边走一边喊,“花——OMG!”
她声调突然扬高,脚步也顿住。
是花和花花,都在。
说花不准确,眼前出现的是一束巨型捧花。足足有她人高,茶几都摆不下,而是放在她那张价值千万的波斯地毯上,洁净的日光之下,弗洛伊德绚烂,耀眼,盛大,因为数量庞大而格外震撼。
神气十足的小花花就围着这束大花来回打转,时而嗅嗅,时而伸爪子挠一挠。
“哪来的花啊,好大好漂亮!”易思龄惊喜地睁大眼睛。
花花见主人醒了,飞快地跑过来,跳进她怀里,被她一把搂住。
“谁送我的?你个小讨厌鬼吗?”易思龄笑着把猫举高,抱着它走过去。
浓郁的花香瞬间扑面而来,从上到下罩住她整个人,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她一时哑然,有些无从下手。
谢浔之送的?她眨眨眼睛。
昨晚她发神经找他要花,回过神来才知道她那句话真是没脸没皮,掉进陈薇奇挖的坑里了。
她居然找谢浔之要花,把她老爹的脸都丢没了!
花不花其实不重要,她就是对谢浔之有怨气。
郑启珺虽然渣,有一说一,对她很好,很会提供情绪价值,花是常规操作,每日都送,易公馆堆到放不下,她都不用开口,他就会制造各种惊喜,就是凌晨两点,她打个电话,他也会赶来接她。
这段感情,除了最后有些不体面,她没受过委屈。
现在到了谢浔之这里,浪漫都没了,只有一板一眼,清冷正经,惜字如金,这几天两人加起来的话不超过十句。再加上陈薇奇有意无意秀恩爱,导致昨晚她怨气很大,她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觉得他没把她放在眼里,觉得未来的婚姻生活一眼望到头。
但这束花,让她的怨气稍稍消散一丁点。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花,还是这样一大束。
易思龄唇角上扬,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欢,手指拨弄了几下花瓣,眼尖地看到有一张贺卡藏在花里。
她抽出来。
以为就是什么平安喜乐的俗套祝福语,所以没什么期待,直到她打开——
【老婆仔,你不在的日子里,每秒都很想你。——from永远爱你的老公仔。】
“……”
易思龄拿着贺卡的手一抖,脸也迅速涨红,她把贺卡往茶几底下囫囵一塞,连花也不看一眼,飞快跑了。
这老古董无缘无故发什么骚!土死了!
飞机上,谢浔之对梅叔没好脸色,全程冷脸,梅叔旁敲侧击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你办的好事。
梅叔不知道自己办了什么好事,他办的可都是好事。
订花,清行李,来港岛,没有不好的。
想了一圈,梅叔想不通:“到底啥事?”
谢浔之放下手中的书,双腿搭着,看他:“让你订花,没让你说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什么话?梅叔仔细想,想起来了。
一大早给少奶奶订花,花店小妹问他要不要写贺卡,他肯定说要,不写的话,少奶奶不就不知道是少爷送的了吗。小妹又问写什么,可以手工代写。
梅叔想了半圈也想不出,干脆说:“这花是我家老板跟老板娘送的,他人不在港岛在外地,两人好几天没见了,具体内容你看着写吧,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写甜蜜一点,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我加钱都可以。”
花店说不要钱,这么大一笔订单,打灯笼都难求,但梅叔还是给了十块钱。
拿钱了就会格外尽心办事。这道理谁都懂。
梅叔不知道那小妹写了什么,他忐忑问:“是不是贺卡?”
谢浔之很淡地嗯了声,似乎不愿提这事。
梅叔:“我给了十块钱,让那小妹代写的,等下啊,我看看写了啥。”
谢浔之继续看书,一分钟过后,梅叔爆出巨大的笑声,把隔壁影音室里的谢知起都炸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梅叔你笑什么!”谢知起探头出来。
“没你的事。”谢浔之让他进去。
谢知起哦了声,又进去和宁宁看电影。
梅叔笑得眼泪都出来,脸上的褶子也跑出来,“我……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知道这事,我——哈哈哈哈哈哈!”
十块钱物超所值!
谢浔之完全不想理会梅叔的幸灾乐祸,目光落在书上,可看了好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终于放弃抵抗,把书合拢,看向舷窗外。
高空之上的蓝天,碧绿澄澈,一望无垠。
很快就要到港岛了,他反而不想见到她,因为这张贺卡的缘故,他哪哪都不太自然。
怕她这个精怪笑话他老土。
又怕她认为他是浮浪的那种人。

易思龄被这张贺卡搞得有些不正常,整个人晕飘飘的。
可对方送了花,却一个消息也没有,甚至不问一句收到没,完全在是装死,那她也装死。
她让栗姨把那一大捧占地方的花给拆了,拿花瓶养着。
拆开后,佣人一边插瓶一边数,足足有九百九十九朵,插了六十多只花瓶,放在易公馆的各个地方,每个佣人也有份,摆回房间养,放床边放窗台都好看,给平淡的生活添一抹浪漫。
一时间整个易公馆成了玫红色的花海。
易思龄吃过午饭,陈薇奇打电话过来,再三提醒她晚上吃饭别迟到。
陈薇奇:“你敢迟到我就去易公馆揪你。”
易思龄玩着玫瑰花,心情好得很,不止不还嘴,还娇滴滴道:“知道知道,放心啦宝贝,我肯定准时,舍不得让你等。”
陈薇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挖苦她:“大中午发春呢,要结婚了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易思龄轻声细语:“也不知道是谁结婚前激动得睡不着,在群里叽叽歪歪到凌晨三点呢。”
不等对方怼回来,她直接说:“挂了挂了,有话晚上说,拜,亲爱的。”
陈薇奇刚到嘴边的一句没有发挥出来,电话就被挂了,气得她一巴掌拍在自己老公身上。
庄少洲蹙眉看过来:“做什么?”
陈薇奇:“老公,你打扮帅一点,今天晚上陪我一起去。到时候在易思龄面前什么都得听我的,OK?”
庄少洲:“你俩天天比来比去不累啊?一碰上她你就跟打鸡血一样。”
“不累,活力满满!”
人不怕有对手,就怕没有。尤其是她们这种出生就是罗马的人,没有对手的日子简直是一眼望到头,无聊透顶。
易思龄可是她这么多年来精心呵护的“小宠物”。
闲来无事就逗逗易思龄,惹她生气,看她发脾气,有意思。
没有易思龄,她生活的乐趣少一半。
陈薇奇头也不回,去衣帽间挑衣服去了。
晚餐订在维港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三星。易思龄到了之后才知道来了七八个人,坐满一条长桌,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位置选在餐厅露台,只有他们一桌。日落后的气温降了不少,清凉舒适,时不时有海风吹过,温柔地拂过面颊,一边坐在露台上享用晚餐,一边看霓虹中的维港,是很惬意的享受。
“Mia!你终于来了!”
“宝贝宝贝,快坐这里,主位,Tanya特意给你留的,说谁都不准抢,今天你最大!”
“才半个月没见,Mia你又漂亮了……”
“……”
易思龄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挪走。
她今天仍旧是行走的钞票,法式刺绣吊带小礼裙,外面披着一件廓形西装,高跟鞋走得又稳又利落,南洋金珠耳环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灯火璀璨的夜色下,她娇艳得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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