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个月里,陈缘知一直在忙房子装修的事宜,准备洛霓的新婚礼物,期间还和许临濯还抽空回了趟春申,和许致莲聊了关于新画展的作品筹备等各方面的问题。
在北京进入深秋之前,二人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顺利落地后,陈缘知和许临濯坐上了来接机的专车,前往洛家为宾客们订下的酒店。
波士顿的秋天美如名家笔底下横生恣意的油画,淡淡的金红色层叠晕染绿林,山野间点缀着红白相间的小房子,悠然惬意。
洛霓举办婚礼的城堡便是坐落在这样的一片风景之中,陈缘知作为洛霓特地邀请前来的客人,同时还是伴娘,座位被排到最靠前的几排就坐。
婚礼宣誓仪式定在上午九点,在阳光还算温顺的早晨,波士顿的气温恰好有所回升,即使是早上也不至于太冷,怡人的凉爽。
城堡里,红酒色的长地毯笔直延伸,古老的砖石墙壁上蜿蜒着美丽繁复的花纹,举办仪式的殿堂内音乐声从舒缓涌向高潮,然后庄严厚重的大门被侍者拉开,洛霓明艳的面容上绽开笑容,满室的辉煌和窗外的阳光,不敌她此刻的喜悦明媚的笑颜。
一袭绣满淡金色花刺绣的白纱曳地三尺,随主人的脚步缓缓滑过漫长的红毯路。
戴胥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青年看上去沉静穆然,和往常一样沉默的眼睛里似乎却比平时多了一份难以克制的情绪。
他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洛霓来到他面前,然后伸手牵起洛霓,洛霓朝他笑的那一刻,陈缘知分明看到戴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微微颤了一瞬。
两人挽着手走过最后的三级台阶。
陈缘知以为自己不会哭,但事实上看到洛霓宣誓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宣誓完毕后到了午宴环节,宾客们从殿堂移至城堡的西图澜娅西餐厅,不到十桌的宾客坐的松散。
陈缘知和许临濯在餐桌上吃饭,不久后洛霓换了敬酒服下来,直奔他们这一桌,刚刚在台上那么庄严宣誓的人又变回熟悉的欢快轻盈的模样:“陈缘知,我今天美不美?”
陈缘知放下刀叉,狠狠地抱住洛霓:“美呆了好吧!”
洛霓回抱住她,咯咯直笑,抬起眼看许临濯的眼神却闪过一丝狡黠。许临濯触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不变。
闲聊片刻后,洛霓开口问道:“对了,你们是明天的飞机回北京对吧?”
陈缘知点点头:“回去还得倒时差,所以没办法呆太久。”
“那你们今天下午有打算去哪里玩玩吗?”
陈缘知来之前并没有做攻略,她正想回答洛霓他们大概就在波士顿的街道上走走,许临濯便接话了:“我们打算去Gibbet Hill走走,顺便看看风景。”
陈缘知转头看许临濯:“?”什么时候打算的,她怎么不知道?
洛霓拍手:“好啊!!Gibbet Hill我去过,我觉得是波士顿数一数二的赏秋地点了,但是还挺小众的,旅客也不多。而且Gibbet Hill离这里也挺近的,你们过去很方便!”
陈缘知忍不住问许临濯:“许临濯,那是什么地方?”
许临濯笑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是《小妇人》电影的取景地之一,劳里对乔表白的那一幕就是在那里拍摄的。”
陈缘知双眼瞪大:“什么?拍摄地居然在波士顿吗?”
她一直以为是在英国呢!
洛霓哈哈大笑:“我懂我懂!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波士顿是美国最有欧洲风情的城市呢?”
“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到Gibbet Hill Grill的停车场那里,然后你们会看到一个trail的标识,按着标识的方向走上山,就能俯瞰山脚连绵不绝的秋枫。”
陈缘知和许临濯来到Gibbet Hill的山坡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此刻夕阳余晖穿过淡淡的鱼鳞云落在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黄绿色野草随微风招展俯首,天使画笔坠落的几团暗色浓彩,成了零星散落的灌丛。
草坡上偶然飘过白云似的羊群,慢悠悠行走的羊群不远处,无尽的草野彼端孤零零地立着几棵低矮的白橡。
一天里恰好的时间,一年里恰好的季节,再加上相同的地点,电影里令她时至今日仍旧记忆深刻的那一幕,仿佛被大自然的巧合完完整整地复刻了出来,呈现在陈缘知的眼前。
她和许临濯并肩站在山坡上,任由微风拂过耳畔。
陈缘知难以避免地回想起电影里的情节,也是同样的一片景色,《小妇人》里的劳里和乔却是在对峙。
一个沉溺太深,竭力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另一个则始终置身事外,既害怕失去这段友情,又坚定地拒绝着让它变成爱情的可能性。
这段镜头在电影里堪称绝笔,多年来被人称颂许久,也是陈缘知在全片里最喜欢的一段剧情。也许是因为劳里和乔最终遗憾的错过是始于这个平常的秋天傍晚,而意犹未尽的bad ending总是令人沉湎其中,难以忘怀。
陈缘知眺望着远处的秋日层林,身边的许临濯在这时轻声喊了她的名字:“清之。”
陈缘知应声回头,却忽然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许临濯屈起一条腿,单膝跪在草地上,然后在她缓慢睁大的双眼的注视中拿出了一个戒指盒。
和她曾经想象中的一样,是低调的黑丝绒面。
意识到许临濯打算做什么的陈缘知顿时僵住了,她霎时间紧张起来,声音也变得磕巴起来:“许临濯,你——”
许临濯看着她笑了,眉眼舒展,一如初见时的那般清冽的温柔:
“我必须要开诚布公地告诉你这件事,那就是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情不自禁。”
陈缘知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许临濯说的这几句话,正是《小妇人》里劳里向乔表白时的台词。
一模一样的话语从单膝跪在地上的许临濯口中缓慢道出:“我早就想开口,但我害怕你会拒绝我,直至不久前我明白我必须要开口了,因为我发现,我没办法再这样生活下去。”
“所以请给我一个回应吧。”
他望着她匀净白皙的脸,修长的手指搭在丝绒面的戒指盒上,慢慢打开,于是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点亮了他手里的戒指。
晶莹剔透的钻石折射出冷凌的微光,和炽烈温暖的黄昏相撞,几乎瞬时间让她的心口一窒。
许临濯的发尾被微风吹起,他低声开口,语气温柔地念完最后一句原本属于电影,而此刻却属于他们的台词:
“清之,我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人,我只会爱你。”
这一刻,陈缘知脑海中掠过无数的思绪,她意识到这个人也许筹谋已久,意识到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他看穿,意识到胡妤洙和洛霓也许都是知情的助推者——
但烟云最终都消散不见,只剩下她眼底的雾气,凝结成水珠落下。
陈缘知哽咽了,她伸出手,指尖还有些颤,但她说:“我愿意。”
许临濯脸上的笑意变盛,但动作却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握着那枚曾经挑选了很久的戒指,轻轻将其推至女孩左手无名指的指根。
终于,在相同的波士顿的秋天和落日的晚霞中,他们和电影里遗憾错过的劳里和乔有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而这一次,会是某种恒久的幸福的开端。
被求婚完之后,陈缘知的第一个跨洋电话是打给胡妤洙的。
陈缘知当然是去兴师问罪的:“胡妤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许临濯打算和我求婚——”
胡妤洙承认得很坦然:“对,我不仅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意图,我还知道他打算去波士顿的时候和你求婚。”
陈缘知磨牙:“你早就知道,还完全,一点也没和我透露——我还托你去问他,你还和我说你保证不会做我俩之间的间谍!”
胡妤洙:“啊,我有这么说过?”
陈缘知:“……”胡妤洙什么时候变成无赖了?!
陈缘知:“所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站在他那边的?我还傻兮兮地让你帮我旁敲侧击——”
胡妤洙“哎”了一声:“那可是冤枉我了,我一开始是站在你这边的。”
胡妤洙笑道:“只是许临濯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才答应他,不和你透露而已。其他的我是什么也没干啊。”
陈缘知:“你这算是承认你的叛变了吧?”
电话这头的胡妤洙一边应付着陈缘知的谴责,一边思绪飘远。
她回想起那天她应下了陈缘知的承诺,去许临濯公司找他试探口风的下午。
那天,胡妤洙做了充足的准备,打算慢慢套出许临濯的话,却被办公桌后坐着看文件的许临濯一眼识破:“清之她让你来的?”
胡妤洙当时就狠狠愣住了。
什么鬼,出师未捷身先死?
许临濯却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你别紧张。我愿意回答你的。”
“我已经挑选好了戒指,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许临濯,“会和清之求婚的,你可以告诉她,让她不用担心。”
胡妤洙:“难道你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许临濯承认了:“嗯。”
“她有一部很喜欢的电影,正好有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即将在那部电影拍摄的所在地举办婚礼,我打算到时候陪她过去,然后在那里向她求婚。”
胡妤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那你还挺有心的。”
许临濯粲然一笑:“那你愿意帮我瞒着清之吗?”
胡妤洙:“嘛,也不是不行。”
胡妤洙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冲动:“许临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许临濯:“什么?”
胡妤洙抱臂坐在桌边的沙发上,“既然你是打算结婚的,那为什么缘知她和我说,你从恋爱开始就一直在回避跟婚姻有关的话题?”
许临濯看着胡妤洙,声音清冽缓然:
“之前没有主动和她提起,是因为我以为她不想踏入婚姻。”
可能连陈缘知自己都忘记了,但所有故事的开始,那一年他们初识于网络的盛夏,她曾经对许临濯说过一段话:“涟,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婚姻对于女性来说到底是什么?合法的欢愉,相爱的诺言,相守的契约,还是一生苦难的开端?为什么无论我怎样端详它,都觉得它并不如世人所粉饰得那样美好,反倒面目可憎?”
“离婚冷静期的出台令我对婚姻的最后一丝期许也泯灭。未婚女性在职场上总要被迫接受来自他人的偏见,已婚女性被迫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女性似乎天生便接受着世俗的审判和划分好的传宗接代维护家庭的责任,付出自己的人生哺育孩子和丈夫,而这种付出却被法律和社会共同漠视,甚至被称作传统,被习以为常。”
“甚至一切男性对于女性连接近犯罪的暴力,建立在夫妻的基础上之后,都会变成合理的行为。这令我感到不可思议,感到毛骨悚然。”
“涟,我想不明白未来的我会在什么情况下走入婚姻,我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走进一个牢笼里。”
许临濯垂着眼,声音平缓:“我和她的观点一致。在我们所处的社会里,婚姻对于女性而言弊大于利,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而我爱她,不希望她陷入随时会变得不自由的境地里去。”
胡妤洙:“即使她随时有可能不爱你,即使没有契约的约束,她出轨和爱上别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这意味着她有可能会离开你?”
许临濯:“是,即使这样,我也希望她永远有更多的选择权。”
胡妤洙:“那为什么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
许临濯:“因为我发现……我或许错了。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她的想法也在改变。”
陈缘知的试探,许临濯都看在眼里,他如此聪慧,如何看不出陈缘知那些伎俩和隐晦暗示?
他惊喜之余,内心的想法也渐渐通透坚定。
“我想,我也许太过于消极了。连一向谨慎的她都相信我们的感情,我却抱着几年前她的一句话而固步自封。我应该更有信心才对,我们相识八年,于对方而言是超越许多世俗定义的,非常特殊的存在。”
许临濯眼神温和,语气却慢慢变得坚定:“所以,即使世界上的大多数婚姻到最后都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但我相信我们会有不同的结局。”
和电影,和现实都不同的,完全美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下一章婚礼(幸福)
大家没猜到是正常的,这作者出的什么偏题怪题,太难猜了(指指点点)
陈缘知和许临濯的婚礼最终定在了毕业第二年的春天。
备婚足足准备了半年, 恰好新房装修也装到一半了,中途撇下不装也不太可行,于是陈缘知便硬着头皮上了, 半年时间搞定了备婚和装修两件事。
婚礼前最重要的环节当然是两家人见面。
陈缘知也是后知后觉,被许临濯求婚之后才发现哪里不对。
楚奚北:“你的意思是, 你只和你她爸妈透露过你在谈恋爱,然后就什么都没有说过了?”
陈缘知沉默:“……嗯。”
楚奚北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们这一下子就进展到结婚了……不知道叔叔阿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得抽空带许临濯回去,见一下你爸妈?”
陈缘知:“在这之前, 我想我还是提前和他们说一声会比较好。”
楚奚北:“那肯定是要说的。不过我觉得你也别太担心了, 毕竟许临濯家和他本人的条件,换哪对父母都挑不出刺吧。”
陈缘知低头看着ipad,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待办事项, 看得她越发觉得头疼。
她叹了口气:“确实是, 但我就是怕那种场面。”
楚奚北:“比起这个, 你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去许临濯家里见他父母的事?”
“噢,你好像和我说过, 你是许临濯的爸爸的学生?那你应该可以放心去了吧——”
陈缘知想到了什么, 再度沉默:“……还有他妈妈。”
“我和许临濯的妈妈还没见过面。”
楚奚北听出了什么不对:“你觉得许临濯妈妈会不喜欢你?”
陈缘知:“不是。是许临濯和他妈妈关系也不太好,我想着说不定会尴尬。”
楚奚北:“没事, 你现在担心这担心那的, 都是未知数, 你还不如直接上, 反正你们俩这婚是结定了好吧?”
“我想不通什么样的父母会阻挠你们这种情侣——高中同学,校园恋爱, 家乡也都在一个地方, 现在工作也都在一个城市, 家庭条件也差不太多。噢, 细算起来许临濯家里条件比你家要好,但是那有什么,你家也不差啊。”
“而且你们相爱,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吧?”楚奚北,“现在多少人结婚是为了生活,又有多少人结婚是为了爱情?两个人因为相爱而结婚真的很难得很难得的。”
陈缘知:“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
见双方父母之前,陈缘知确实是有些忐忑的,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刻,陈缘知却发现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黄烨和陈文武对于她突然要结婚的事,一开始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接受了。
黄烨在电话里和她说:“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起过,你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是现在你准备结婚的这个人吗?”
陈缘知:“是的。”
黄烨:“那挺好的,你们读研也都在北京,很有缘分。”
陈缘知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妈妈,其实我和他还是同一个高中的同学。”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陈缘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一股奇妙的潮涌在翻腾。
好像经年之后,她提起那些母亲并不了解的旧事,她说时语气平淡,但其实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包含的都是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回忆。
只是,连陈缘知也没想到黄烨接下来说的话:“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你高中被篮球砸中晕倒那次,来医院看你的那个男孩子吗?”
原本满腔感慨的陈缘知陡然僵住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妈妈,你,你记得他??”
黄烨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坦然,和她平时说话的声音一样:“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那个男孩子看你的眼神,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你妈妈我。”
“我当时就猜他多半是喜欢你吧。你也喜欢他对不对?因为你从小到大很少和男孩子一起玩。不过我觉得你们那个时候还太小了,又是高中这种关键时刻,加上顾及你的想法,我就没有戳破这件事。”
陈缘知忽然意识到,也许母亲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多。
因为她是她的女儿。
这一刻的陈缘知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如果将来自己也会有女儿的话,大概她也会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关心着女儿的一切吧。
陈缘知:“……那我要是那个时候和他谈恋爱了呢?”
陈缘知有些犹豫,又有些难以启齿: “你会不会——就是说,棒打鸳鸯?”
黄烨沉吟片刻:“应该会找机会和你谈一下吧,毕竟高考很重要。”
“但妈妈其实知道,你对男孩子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你是那种随便一个男孩子喜欢你,对你好,你就和他谈恋爱的性格的话,我肯定会很着急,但你不是。你如果真的要早恋,初中就可以开始了不是吗?毕竟我在你读初中的时候就有在你书包里翻到过情书——”
陈缘知羞恼道:“你偷偷翻我书包?!”
黄烨:“不是,那是我给你拿书时不小心看到的,它就夹在书里,然后信封上画了一个很大的爱心,还歪歪扭扭地写着‘给美丽可爱动人的陈缘知’——我就猜肯定是喜欢你的男孩子写给你的。”
陈缘知:“……”啊啊啊啊啊!!!!
陈缘知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发出尖锐爆鸣”的表情包。
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的!很想!!
陈缘知拿着电话,一时间分不清心里复杂的情绪都是什么,她张了张口,觉得口腔里有些干涩:“……原来你知道那么多。”
“但你从来……”陈缘知咬了咬嘴唇,“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为什么?”
黄烨似乎笑了:“因为妈妈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你的。”
“我不担心你会依赖别人,也不担心你会被男孩子骗,不担心你不够理智,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黄烨,“妈妈只担心你不能够约束自己,放纵自己去玩乐,或是在学习上得过且过。”
陈缘知抿了抿唇:“……妈妈。”
“其实,我确实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和他表白过,他也知道我喜欢他。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和他说我想全心全意地冲刺高考,所以我们约定毕业后再谈恋爱。”
“我是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认识他的,我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个高中的同学。”
“他那个时候成绩特别特别好,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我刚入学那会儿的成绩……你也是知道的。”
母女间闲聊的话题仿佛是一枚钥匙,慢慢插入落满灰迹的锁孔,旋动了那份尘封已久的记忆和过往。
陈缘知曾以为自己没办法再和父母聊起她的生活,那些高中时代她所经历的痛苦,艰辛,她流过的眼泪,她曾经为此改变过的自己,她曾以为,她不会有机会对父母说起这段时光。
因为她觉得黄烨和陈文武不会关心那些事,也不会理解她。他们不会共情她的经历,也无法给予她帮助,而她也不需要他们的安抚,她甚至害怕说出这些事情之后反倒被他们担心,她无法承受父母的关心。
但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数年的光阴就这样被她抛在身后,当她再度回头看那段被她刻入骨髓的日子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坦然,可以从容地和父母谈论起那些过往了。
黄烨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原来是这样。”
“……虽然妈妈也……很难切身地体会你的想法,”电话那头,黄烨斟酌着字句,缓声温言,语气间似乎也夹杂了一丝感慨,“但那个时候的他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因为有他陪着你,所以你没那么孤独了,也变得更坚定。”
“原来是这样,”黄烨笑了笑,“那我说不定还得感谢他。”
错位的时间和关心,理解和感受,似乎在这一刻悉数弥补,以一种姗姗来迟的姿态。
陈缘知忽然觉得眼角变得滚烫,有什么雾蒙蒙的东西在她眼前聚集,想要垂落下来——但她克制住了,她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声音的变化:“嗯,他也很紧张,怕你们不喜欢他。”
“所以我提前和你们解释一下,我怕你们误会他。”
陈缘知轻声道:“妈妈,我很喜欢他,我想如果能和他一起度过余生,应该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黄烨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她,声线似乎有些不稳:“好。好。”
“妈妈知道了。”
许临濯上门的那一天非常顺利,顺利到离开陈家之后,许临濯在车上还问陈缘知:“清之,你是不是和你爸爸妈妈说过什么?”
陈缘知装傻:“什么?”
许临濯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就是觉得,我好像被你保护了一样。”
陈缘知故意用打趣的口吻和他说:“那我保护了许老师,许老师可也要保护我噢。”
许临濯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声音温柔:“当然。”
去许临濯家里见他父母的那天,是陈缘知第一次见到许临濯的妈妈,何姝理。
和预想中的一样,何姝理五官姣好,仅凭长相完全看不出她早已年过半百,苗条的身型裹着一条质地良好的深酒红色羊绒长裙,脖颈间坠着一颗金镶玉的佛像长链,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宝格丽满钻手镯。
她烫了一头短卷发,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显得凌乱的造型却被她打理得非常好,每根头发丝都精致得精神抖擞,就像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无懈可击,优雅而又从容。
一位像不理俗事的贵妇一样优雅美丽的女强人。
陈缘知几乎是一踏进许家家门就开始紧张了,而这份紧张在坐到何姝理面前时达到了顶峰。
何姝理给她倒了杯茶:“缘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叫我何阿姨就好了。”
陈缘知连忙点头:“何阿姨。”
就在陈缘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刁难的那一刻,何姝理忽然笑了起来,原本显得不怒自威的一双丹凤眼弯起,容色盛极:“哎呀,你是在紧张吗?真可爱。”
陈缘知:“……”
陈缘知:“???”
陈缘知身边,许临濯轻声开口:“妈妈,她很容易害羞,你不要逗她了。”
何姝理直言不讳,轻飘飘地瞥了眼许临濯:“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着媳妇了?”
等她转头看陈缘知时,脸上的表情又瞬时间切换,她亲切地喊陈缘知过来挨着她坐,还笑着说:“缘知你别担心,我不是那种恶婆婆,不会吃了你的。”
陈缘知:“……嗯。”
陈缘知表面上乖巧答应,背地里汗流浃背。
原来许临濯的妈妈是这种性格吗??
从许家离开之后,陈缘知终于忍不住问了许临濯这个问题,许临濯当时正在倒车,手还握着方向盘,闻言思索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很满意你吧?”
“她对于画画好的人似乎有着天然的滤镜,”许临濯,“这也是她当时在众多追求者里选择了我爸爸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特别喜欢会画画的人。”
陈缘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喜好?!
陈缘知嗔怪:“那你不早说?我还紧张了好久!”
许临濯笑了笑:“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陈缘知端详着许临濯的表情,恍然大悟:“你就是想看我紧张是吧?”
许临濯笑得肩膀微震:“我可没有这么说。”
陈缘知怒极:“你的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她真是服了!
两人分别见完父母之后,又是双方父母的会面,商议彩礼嫁妆婚宴婚房等等大大小小的事宜。
这方面两方家庭也很快谈拢,接下来的部分就主要是由陈缘知和许临濯来决定了,比如说婚礼在哪个城市办,具体办多大的规模,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找哪家婚庆公司,婚纱照怎么拍,请哪些人,婚礼要安排哪些环节,婚服的选择,邀请函的制式,甚至婚宴上客人要吃的菜肴种类,都需要陈缘知和许临濯来确定。
到这里双方父母基本上都甩手给他们二人准备了。
陈缘知一边忙着装修房屋的事情,一边每天按时工作去见来咨询的客人,同时还要联系婚庆公司商量婚礼的大小事宜,忙得晕头转向。
而与此同时,一众结过婚,颇有经验的朋友们纷纷来给她出起了主意。
胡妤洙熟练得不行:“你想办什么样式的婚礼?户外婚礼还是室内婚礼?现在有粗略定好时间地点了没?”
陈缘知:“我想办户外婚礼,就是在一片草坪上,简单点的,不用请很多人。”
她也不擅长应付很多人的场面,陈缘知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只邀请好朋友和双方家里关系特别近的亲人,粗略估计后发现这样一来宾客最多不超过五十人,刚刚好的数目。
胡妤洙:“在春申办吗?”
陈缘知点点头:“应该是的。”
洛霓:“缘知,你有没有考虑过来国外办婚礼?你要是想办户外婚礼的话,我在意大利有认识的婚庆公司,可以给你一个很值的价格。而且我知道意大利有一片庄园特别特别美,很适合办户外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