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舅接着道:“不光你娘,咱们这些做舅舅的也应当孝敬,老话说得好:娘亲舅大。
大哥,我们明日怕是要跟着前小子走一趟,去说道说道,让进小子知道他的错处。”
黄大舅应了声好。
范前低着的头嘴角上扬。
黄大舅黄二舅二人又细细的盘问了一番范进如今住的宅子有多大、田地有多少、粮食囤的多不、家里养了多少鸡鸭。
当听到占地二三亩十几间屋子的大宅子时两双眼睛放光。
又听到上百只鸡鸭,还有一头牛和一头驴,更是猛咽口水。
才两年多未去亲妹家,想不到外甥日子过的这般好了!
范前直说的口干舌燥,连杯水都没。
两个舅母也没说吃晚饭的事。
天黑了夜路不好走,自然得留宿,哪怕是暂住一晚,两个舅母也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在柴房窝了一晚。
柴房里到处散发着腐烂霉味,又渴又饿,上身汗湿了几遍,脚上腿上全是泥浆的范前觉得这一晚太难熬了。
一夜醒了数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的范前和黄大舅黄二舅一起往回赶。
想到今日有两个舅舅出面打头阵,范前心里就一阵窃喜。
他昨天的罪不会白受。
在这两个舅舅身上,谁都讨不到便宜去。
而被两个舅舅盯上,哪怕是锱铢必较的他娘也得甘拜下风被扒拉不少银钱去。
何况二弟一家。
一大早王桂芬赵兰收拾妥当就来到水清这边。
正好赶上水清家吃早饭。
山水村本村的人是不吃早饭的,他们一天两顿,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改成三顿。
现在正值农闲,王桂芬赵兰委实没想到这茬。
水清昨夜卤了蛋今早配粥,见喊她们两人死活不同意一起吃,就用钵子装了六个,和茶水一起端出来。
加了热的卤蛋冒着腾腾热气,还发出阵阵香味,王桂芬和赵兰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不过还是推拒道:“我们不吃早饭也习惯了,不饿。”
“你们留着吃。”
鸡蛋属于金贵食物,家里做这个都是数着人头做,水清一下子拿出来六个,得有多少人吃不着。
她们是来说事的,不是来讨人嫌的。
“没事,你们也知道我家里鸡多蛋多,咱们边吃边聊。”水清放下,又转身进了厨房端了自己的粥出来。
村子里吃饭不讲究,端着碗能从村头窜到村尾,边吃边聊天不算失礼。
王桂芬和赵兰鸡叫就起来,洗衣裳喂鸡菜地里薅菜,家里家外已经做了不少活,说不饿是假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
只是一直强忍着,此刻身侧卤蛋散发出阵阵香气,越忍那香味越往鼻子里钻似的。
水清再劝的时候,两人终究没忍住,一人拈了一颗吃了起来。
入口是从未吃过的独特味道,两人双眼睁大,舍不得一下子全吃了,细细的小口小口咽下去。
吃完一个,两人无论水清再怎么劝,都不再拿第二个。
喝着茶,王桂芬说明来意。
水清属实没想到老村长会来过问她的意见。
她还以为两位嫂子来说妇人间的私事。
她呐呐的问:“我没听错?”
这可事关整个村子的防护。
突然就压力山大了!
更重要的点是自家人的安危。
毕竟世道不稳、人心不古,有吃有喝有住的山水村村民才是最稳定的团体。
而且他们和自家有着共同的目标:保护家人和粮食牲口。
水清意识到让山水村的人共同富裕这步走对了,倘若他们此刻跟灾民似的,哪里还会如此积极的来询问意见,怕是只想着如何抢夺粮食填饱一家人肚子。
将在华国的管理以及打工经验想了想,她开口道:“白天和晚上都不能松懈,必须有人防护,一旦发现有流民过来,也能及时提醒;
白天和夜晚都需要防护的话,只一批肯定不行,太累了,我的意见是分四批,上午下午、上半夜和下半夜,循环交替,防护的人也不累。”
工作时长六个小时,沿着村子外围走路巡护,对于农村的汉子来说轻松有余。
王桂芬点头,“这个活累啥累,我感觉咱们也可以。”
水清没想让妇人也做。
如今农闲,汉子们没啥事,可女子们的活计那是一点不少。
养鸡喂鸭喂鹅,养猪的还要打猪草,洗衣裳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缝补衣裳编草鞋.....这些都是妇人们的活计,汉子们巡护后回来还能睡觉,妇人们只怕回来还要接着干活。
赵兰也想到了这茬,她看了看嫂子又看向水清,抿了抿唇终究没开口。
妇人们也要做的话,回来还有不少活计等着,可村子上正值壮年的汉子就那些个,要是全指望他们的话,怕是天天车轱辘似的转.....
她觉得她的脑子想不出来好的解决方法,也就不想了,还是看向水清。
总觉得水清应该知道怎么做,她脑子转得快。
水清开口说道:“不用妇人也足够了,山水村四百来号人,按照男女一半一半算吧,男的有两百人;
扣除年岁太大和孩童,这个按照四十以上和十二岁以下,中间的应该有一百三四十号人。
十人一组,能有十三十四组,一天四组,四天才能临到一次,一次也才三个时辰,你们说是不是完全足够了?”
上一次班六个小时,然后休息四天,除了没工资,这活简直是理想的不能再理想了啊。
况且虽然没工资,但这是保护家庭财产和家人!岂不是比给工资更要卖力?
毕竟是给自己干活,不是打工!
王桂芬和赵兰听着水清啪嗒啪嗒的讲,双眼不自觉的睁大。
水清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她们怎么跟不上了呢?
水清怎么就算出来男的有两百人,还有怎么划分、多少一组.....哎呦,想想就脑壳子疼!
王桂芬决定放过自己,选择直接问:“十二岁以上的男娃子也可以?”
四十以下的汉子倒是没事,但十二岁以上的男娃子吵吵闹闹没个正形淘气的很,也能行?
赵兰觉得这个很好,笑道:“大嫂,男娃子一天天的没事做,尽淘气去了,给他们安排个事做,说不定还能做的很好呢。
而且他们天天晌午不愿睡午觉,晚上也不想睡,恨不得天天不着家,我倒是觉得这个活最适合他们。”
王桂芬一听很有道理。
可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十三岁的男娃子也能当半个劳力使唤了,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太重要了,怕他们贪玩去了做不好。
水清不担心,不放手永远不知道孩子的潜力有多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相互监督,“等具体分配人选的时候,可以一个年长的配个年岁小的;
年长的沉稳老成,年岁小的机灵灵活,搭配着干活。”
这次,王桂芬和赵兰齐齐点头!
觉得这个模式好得不得了。
那些半大的小子,可不是机灵灵活么?
天天招猫逗狗漫山遍野的晃荡,哪里有什么他们最熟,躲避挨打更是灵活极了。
水清见两人没意见,接着往下说:“另外,村口之前不是正好用沙袋建了堤坝挡洪水么,无需拆除,往后用来挡流民匪徒;
村口是重要地方,可另外派人值守,一旦有异样第一时间能通知,通知的东西就用铜锣吧。”
老村长家有一面铜锣,一敲响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受此启发,她也在商城买了个。
呃,后面要是需要的话,还可以多买几个,说是以往囤的。
不过不急,到时可以让范进出面。
王桂芬和赵兰此刻看向水清的双眼里,闪闪发光。
甚至打心眼里认为比自家男人还棒还了不起!
水清最后还是谦虚的说道:“我就随口说说,你们回了老村长后要是觉得不可行,还是按照老村长的意见来。
还有,我一个人所想终归有限,还得靠大家集思广益,看怎么能万无一失更加完善。”
王桂芬和赵兰此刻又给水清多加了一个优点:谦虚!
不像村子里的汉子们,净吹牛,胡吹海吹。
两人一路脚步飞快,回了家,气还没喘匀,你一言我一语将水清说的话大差不差的说给公爹听。
老村长听后,老态的双眼亮了亮。
他以往只觉得进小子通透,虽然不够果断,但处事公平,能让村子更好。
如今方才发觉,能让村子更好的人是胡水清,她更适合管村子,可一直以来从没有女的当村长.....以往还有女皇帝,区区一个村子也不是不可.....
李文在一旁啧啧称奇。
李武连声夸赞想的周到。
李强觉得安排的很合理,不累人也不影响要做的活。
老村长收起纷乱的思绪,对三个儿子吩咐:“你们去村子上的人家,让派个能做主的人过来商议,人不用多,每家一个就成。”
他这儿不是胡水清家,人多了转身都转不开,
李文三人应了声,连忙跑去喊人。
不多时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过来了,大家都很积极——在看过外面的惨样和危险后,回来一说,每户人家都很有危机感。
他们现在日子好过,住着瓦房、粮食不多但也勉强够吃,最主要的是还有土豆和山上的葛根,这都是希望。
昨日又囤了不少物品。
一家老小不受水患影响,甚至比往年更好过,如何能不上心!
第195章 范大木的决定
老村长也不居功,将水清的提议说了,并且强调是水清想的,要是有觉得不合适或者有更好的提议,当面说出来,大家再讨论协商。
院子里都是村子上每户人家能拍板的人,听到后个个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让他们有更好的提出来?
笑话,他们要是能想出来更好的,那不是也能过上和胡水清一样的好日子么!
后知后觉的想到,人家能过上好日子,那是头脑子灵活啊,看看就连村子上的防护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的如此周全。
这么灵活的脑子,挣银子容易也是应当的。
所有人都没意见,顺利又快速的通过。
李文突然说道:“爹,大木还是没回,范前也没回,这两家怎么办?”
巡护的事张秃子躲不了懒,但他确实也太懒了,就算他自己愿意,村子上的人也不放心他。
幸而他儿子张小狗今年十四了,是个机灵的,也没有他老子的懒馋,防护的工作由他顶上。
张小狗听到被选上,一蹦三尺高,现在正满村子的炫耀呢。
如今怕是大半个村子的小子们都知道了。
老村长眉头皱起。
院子里的其他人家也面面相觑。
防护是整个村子上的事,事关所有人,即使不参与也会享受到保护。
可不参与的人家,会影响其他人的心态。
院子里响起嘀咕声:“之前挖沟渠大木就没参加,这次不会还会依葫芦画瓢吧?”
“那可不行!”
“谁说的准呢。”
老村长扬声制止:“等他们两人回来问一声,先不要揣测。”
“也不知道有啥事,咋能两天都不在。”
“昨天就出去了,这是一夜没回啊,外面不太平,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别瞎说!你就不能盼着别人点好啊。”
“我胡说的。”
总归一个村子上的人,范大木之前是不好,但他们也不想人真的出了事。
院子里正交头接耳说着话,一道春风得意的熟悉嗓音响了起来:“老村长,听我儿说你找我?”
众人全部回头看去,只见正在聊的人回来了!
范大木一身湛蓝色短打衣裳,整洁干净,簇新到没有一个补丁。
脚上穿的也不是草鞋,而是一双黑色布鞋,怕被泥土弄脏,布鞋底下还有一双木屐。
立即有汉子问道:“大木,你、你发达了?”
怎么一夜之间,补丁衣裳没了,草鞋也不用穿了,全是新的。
短打衣裳虽说也是做活之人穿的,但毕竟是新的啊,而且还是粗布,不是他们常穿的麻布。
“对啊,哪来的新衣裳。”
“昨天我们去府城,发现外面现在乱多了,你在外面没事吧?”
“我们刚还担心你有没出事。”
范大木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在场的人一圈,打从鼻子哼出声,不屑至极的嗤笑:“出事?只可能别人出事,也轮不到我出事。
至于府城乱,整个广宁府乱不乱那都是我主家说了算!”
李文李武看范大木张扬的言行看的直皱眉。
老村长敏锐的问道:“主家?你卖身为奴了?”
院子里轰的一声,全部震惊的看向后进来的范大木。
卖身为奴?
“大木你糊涂啊,奴才根本没自由,主子能打能杀能卖,咋能卖身为奴?”
“我听说”
范大木不耐烦的打断:“别听说了!之前一直听你们念叨当奴才有多不好,当个庄稼户舒坦,结果呢。
当庄稼户吃的差做的累一年到头连套新衣裳都没!
但你们看我,昨日签的卖身契,已经领了两套新衣裳换洗,而且吃的也是黑面,管饱!住的是砖瓦房,吃喝穿住样样不用操心,这日子不好过?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主家可是咱们广宁府的县令吴老爷,你们说说我能怕外面那些灾民?呵,那些灾民只会怕我!”
说起来多亏了范进和胡水清,救了白家的少年,而那日前来感谢带满金银首饰的贵妇人竟然就是吴县令的夫人。
而最近灾民增多,到处不安稳,县令夫人不放心光宗耀祖两位小公子,扩招家丁,看他眼熟多问了几句,得知他是山水村的后方才决定买他。
老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庄稼户日子不好过,但当人奴才也没有范大木说的那么好过。
只不过人各有志,多说无益。
村子上的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长了,一听到县令,个个瞪圆了眼睛。
范大木看大家心动了,打起官腔:“我现在也是县令公子面前露过脸的,你们要是想去,看在咱们一个村子,我可以去美言几句,不过不保证能不能选上。
你们也知道,这是大家争着抢着的好事。”
范七爷摇头:“只要我家还有口吃的,就不会卖身当奴才。”
他一说,周边响起不少附和声。
范大木凉凉道:“等你没吃的,你以为还能卖得掉?有人买么?”
一把老骨头,谁会买。
买人的人家又不是傻的,当然挑能干活的买。
要不是他家全是能干活的,县令夫人也不能同意!
许老三呐呐的问道:“大木,你卖了自己,你家人咋办?”
“能咋办,当然跟着我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以后出门,我们也是吴县令的人!”范大木露出鄙夷的神色。
许老三一噎,不死心的问:“你一个人当奴才,一家人都能去吃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这也太好了吧?
他都有些心动了!
其他人紧盯着范大木,想说要是这样的话,大不了他们自己苦点,最起码一家人衣食不愁了。
也不是不可以.....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不动下你那狗脑子想一想有这好事?就算有这好事轮得到你!”范大木忍无可忍吼道。
这群乡下人想的真美。
平白被骂了一顿的许老三呆呆的问:“那你?”
“我当然是签了全家的卖身契。”
范大木说完,院子里落针可闻。
几十个人,原本嘈杂的听不清谁说话,现在安静的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所以我来知会你们一声,这劳什子的防护队还有外出队,都不用算我家,以后要是再府城里撞见,也别想攀关系。
对了,我的田地这次回来一并卖了,谁要买?”
范大木自认也是吃官家饭的人了,和这些泥腿子应当有区别。
以后只有他们找自己帮忙,却给不了自己丁点助益。
尤其之前他盖茅草屋,这些人一个都没来搭把手,他记在心里,以后他们也别指望他一星半点!
想到什么,他补充道:“先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卖给范进一家子。”
那家人做事不厚道,他不过是要回了自己的东西而已,就永不和他合作。
想不到吧,风水轮流转,如今的他背靠吴县令,已经是他们高攀不上的人了。
被无辜骂了一顿的许老三怯怯举起手,弱弱的发问:“可你不卖给范进一家子,咱们村子上还有谁能买的起你的田地山林?”
“对啊,你去看看水田,上层的沃土全被冲涮走了,只剩最底下的硬土层。”
“你老娘昨日早上还哭嚎咧,良田变次田,不,次田都不如了,还不知道几年才能养回来,谁会买啊?”
“如今遭了水灾,田地里没收成也就罢了,官府朝廷也没说减免赋税发赈灾粮,别说咱们村子,就是外面村子的人,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买田地吧?”
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响起,院子里的人讨论开了。
别说他们没存银,就是有存银也坚决不会这个时候拿出来购买田地!
范大木瞠目结舌。
回来时他在路上看过两旁水田里的情况,那时只有满满的自得,自得于自己果断英明,找好了退路。
更有窃喜,窃喜村子里其他人都要吃苦受罪,日子煎熬难过了。
他忘了这茬。
他望向屋檐下的老村长,收起之前的傲慢,问道:“老村长,我那田地你是知道的,位置好离水源近,山林虽只有一座,但平缓占地广,买了捡菇子和范进家换大米也划算吧?”
王桂芬看了眼公爹,知道这种时候公爹有些话不好说,她接过,愁眉苦脸的说道:“去年是风调雨顺丰收年,人家白家愿意用大米换菇子,如今这情况谁还会换大米?往后怕是什么都换不成了。
咱家的田地山林勉强才能侍弄过来,再多了也没个牲口,还不得把人累死?况且咱家也没买地的余钱。”
家里存银是有三十多两,但一来长林要读书识字,纸砚笔墨加夫子的束脩样样都得银子出去;
二是一大家子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不舒坦,尤其公爹年岁还大了,这银子必须预留出来,不然往谁家借?
范大木刚进门时的自得意满消散干净。
这是他没料到的。
以往村子上人只要存下来一笔银两,就想着买田,要不想着开荒一块地出来耕种,大家把田地看的无比重。
可以说,卖田地根本不用发愁。
李文劝道:“要不,你别卖了?往后给家里娃娃交了银子赎身,也有地方回来不是?还能当个退路。”
范大木恶狠狠瞪视着李文,冷冷道:“你这是咒我在主家混的不好不如意?”。
他昨日可是听说,南都那边已经开始明着抢了,很多富户被洗劫一空家破人亡。
山水村有吃食也保不住,田里地里的收成只会便宜了那些流民。
田地不卖,等山水村被流民洗劫一空的时候,那就是一文都得不到!
李文一噎,张嘴半天想解释最后嘟囔了一句算了。
其他人见范大木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知晓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没人再劝。
老村长叹了口气,朝人群中的金牛问道:“金牛,你家要买田地不?”
他爹当初赌输了,欠了一大堆债,卖田卖地凑银子,范大木的田地里也有当初他家的。
张金牛挠挠头,不敢决定,说道:“我回去问下我娘。”
他跑的飞快,没一会张婶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张婶子一直对田地有着执念,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自家的田买回来,可以种上粮食,一家人不用每年担心不够吃。
去年给水清家供应炭,挣了一些银子,她本来打算谁家要是愿意卖田,无论如何她都买!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土豆的收成高且地里也能种,土豆又好吃,她突然觉得田也不是非要不可了。
加上水患,那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肥,手上留些存银应急终归稳妥些。
不过她还是跟过来看看,如果价格实在便宜也是可以的......
“大木啊,你打算怎么卖?”
范大木咬了咬牙,将原本准备的报价又减少了些:“以往一亩田至少四两多银子,我只要四两一亩,七亩田二十八两银子。”
张婶子倒抽一口凉气。
这价格一点也没便宜多少啊。
“好地有十八亩,原本一亩一两多银子,全部按一两一亩算,旁边还有几亩开荒出的荒地看在一个村子上的人当我送了。”
反正那几亩荒地肥力不够,种什么收成都不好,白白浪费种子和人力。
而施肥的话家里也没那么多肥,根本没法养。
张婶子心里已经打退堂鼓了,只觉得白跑一趟。
她家有地,虽说是开荒出来的,但是水清教会了她其他的沤肥法子,养的比以往好多了。
但贫瘠地力产量她还是知道的,范大木说的好听是送,可种了也是浪费精力。
“我那山林怕是全村最大的!我也不多要,十五两银子不还价,如何?”
这下连其他人也倒抽一口凉气了。
他们村子上的山属于荒山,大多也是杂树野果,除了砍柴烧没啥用处,范大木是真敢要啊。
这本就是村子上白给的,不花费银钱买,还不还价,这是把谁当冤大头!
卖田地的价钱以往有例可循,只不过现在水患,还卖以往的价格,张婶子会买?
张婶子觉得她是穷,但不是蠢。
这个价,她干嘛不等水田养肥了买?要现在买了之后再养几年。
何况,她也买不起。
她直话直说:“别说四两一亩了,就是二两一亩,我也买不起;
田地山林我有,不需要买,老村长,我还是先回去了。”
张金牛也跟着回去了。
院子里其他人家见该说的说了,范大木家的事也了解的差不多,田地山林他们也不可能买,跟着往家走。
他们山水村是杂姓村,不是同宗族,对于其他人家的事不会插手管。
院子里立即空荡荡。
有还未走的,询问道:“咱们村子估摸只有范进家有可能买,你确定不卖给他家?”
范大木现在不确定了。
貌似,也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村子上最有可能买的两家都不买,还能卖给谁。
又有人说道:“不过你这个价,范进家也不会买。”
“六十多两银子,谁拿的出来?哪怕范进家也没这么多存银吧。”
“又不是没有山林土地,土地现在还能种土豆,但土豆收获丰,有个几亩也够一家人吃了,哪家没有个二三十亩地?谁还花银子去买。
山林就更不用说了,荒山上大多是杂树,买了做什么?如今田也不成,没肥力没法种啊,种了也没啥收成。”
范大木越听越心凉。
他自认这价格很是照顾村子里的人了。
本来打算卖身后不用住在茅草屋,一家子有吃有喝,还不用种田种地,不用面对水患灾害,加上卖身以及卖田地的银两,以后日子只会更好过。
从未想过,卖不到这个价也就算了,还卖不出去!
人群都走干净了,范大木慌张的看向老村长,求问:“老村长,咱们村子还有谁会买?这个价位你觉得定多少合适?”
那些田已经种不成了,他必须得全部卖掉。
银子实实在在揣进怀里,他才能安心。
老村长想了想,有选择的说道:“还可以问下丁家,至于价钱你自己拿主意。”
他说的价钱高了卖不出去,人不会怪自己只会怪他;
他若说低了卖出去了,往后想起来觉得亏了也只会怨他。
李武很有眼力见的说道:“爹,你这一上午也累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老村长嗯了声。
没人留范大木,范大木穿着新衣新鞋只能讪讪的离开。
他转而往最后面的丁家走去。
想不到丁家人不在家,问了后这段时间在范进家。
范大木此刻已经不在意之前说的不卖给范进了,只要他买,什么价钱都行!
现在他只想卖出去!
水清打开院子门委实没有想到范大木会主动上门。
这个人奸懒滑馋,精明的过了头,她很是不喜。
听说是来找丁和礼的,侧身让他进了院子。
范大木对丁和礼的报价已经降低了非常多,水田三两一亩、土地是打包价十八亩加周边的荒地一起十两银子,荒山五两银子。
水清在一旁听得很是心动,不过忍住了,没提。
买东西就是这样,不能让人看出你有想买的意图,那样不好还价。
而且以他们两家的关系,要是看出她想买,范大木以为拿捏住了只会涨价。
丁和礼一脸为难:“我不会种田啊,一个女儿也不是种田那块料,买了放那不是糟蹋土地么?”
范大木心凉了半截。
他眼角余光扫到旁边的胡水清,看她面色淡淡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丁和礼看向水清随口问道:“前几日我听你说想置办几亩良田?”
范大木双眼放光,也看向水清。
水清面上淡淡,“遭了水灾后,田地不好种,还是等等吧。”
内心想的是范大木你可别放弃啊,再劝劝她就顺势买了!
范大木非但没放弃,还又降了价。
他乐呵呵道:“都是范家人,这样吧,二两银子一亩,七亩田十四两银子加上地和山头,再少一两银子,总共二十八两如何?”
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滴血。
按照一开始的卖价,足足六十一两银子啊。
如今一下子还不足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