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湖玉嗯了声,“娘你放心。”
之前家里掌权的事,婆母是一点不放权,今日却生怕沾染上一丝半点。
不过,她本也没准备指望婆母。
这是第一批,后面失去家人失去田地失去粮食的农户才是真正的流民,人在饿极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只怕那时整个南都比起暴雨时更加难捱。
而后面,朝廷赈灾还好,倘若不拨银子粮食过来,呵,府衙的官员衙役只会比流民匪徒更狠,整个南都水深火热的日子还在后头......
院子里,武馆的师兄弟们正在搬运刀剑兵器。
爹爹在检查家丁小厮体格力气。
娘在整理衣裳被褥等家当。
白府的钱财她不担心,暴雨前夫君已经安排妥当,田地铺子她也不担心,夫君也已安排妥当,如今白府最值钱最重要的便是人。
李湖玉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家里她能守好,也一定会守住,此刻的她只关心夫君在哪,有无受伤。
后面流民多了,路途遥远,夫君能否安全到家.....
白满善站在泥泞中,小腿肚子几乎全陷下去了。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前方不远处嚎嚎大哭的洪大牛,耐心的等待着。
天气炎热,尸体已经散发出阵阵扑鼻的恶臭味。
洪大牛身后站着大儿子洪满仓,二儿子洪满库也是扑簌簌的掉眼泪。
哭完后,三人拿着断了的树枝木棍开始挖坑。
小心翼翼的将家里最后一个人安葬好,三人仍然止不住的掉眼泪。
洪满仓洪满库一左一后的将自己爹爹扶了起来,哽咽着劝道:“爹,白老爷还等着咱们,爷奶、娘和妹妹全部入土为安了,咱们也不能让白老爷一直等。”
“这些日子多亏了白老爷。”
他们屋子没了,粮食没了,身上除了一身衣裳再没有其他。
而这衣裳还是补丁摞满补丁,即使当,当铺也不会要。
父子三人好不容易相互打听见了面,紧接着到处找爷奶娘和妹妹们,可洪水过后,到处泥泞难行,到处都是尸体,没吃没喝的他们根本没力气寻找。
是白老爷送来了吃的喝的,还让白家庄的人帮着他们到处打听,才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家人全部能入土为安。
这样的恩情,他们下辈子都还不了。
洪大牛望着扶着他的两个儿子,口中呢喃:“都怪我!都怪我!
你们两个妹妹的死都怪我这个当爹的!”
洪满仓抹了把眼泪,劝道:“这怎么能怪你,这明明是水库堤坝塌了,咱们村子除了年轻力壮会水的,其他也全部没了。”
是啊,全没了,什么都没了。
只有前面白老爷的庄子,听了白老爷的话提前转移到鱼背山上去了,且还带上了足够多的粮食,才能一个没折。
他们不知道,他们有多羡慕他们。
要是他们也是白老爷家的,是不是也能提前躲过洪水?
那爷奶娘和妹妹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如今熟悉的庄子,住了十几年的屋子,常玩的地方全都成了一片污泥.....家没了,家人也没了。
但这不是爹造成的,爹也没办法,谁都没办法。
“你们不懂,怪爹!你们两个妹妹小时候要跟着你们学划水,是爹拦着不让。
爹当初要是让了,你们两个妹妹跟着你们学会了划水,说不定、说不定”洪大牛满是泥巴的粗糙手掌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滴落。
村子上年轻会水的汉子们都活了下来,老人妇人孩童几乎全没了。
他的两个女儿做农活力气也大的很,要是他当初同意了学划水,那现在说不定他还能听到她们喊他爹爹。
他当初为什么就不让呢,明明那时候她俩还那么小,也不损害什么女子名节。
即使损害了女子名节又如何!至少现在他的两个女儿还在,还能喊他爹爹!
洪满仓洪满库两人只觉得爹爹整个人快要匍匐下去。
悔恨将爹整个人压垮了。
白老爷说的对,这儿是伤心地,爹爹留在这儿会触景伤情,还不如跟着他一块出去!
白满善看着眼前三人,谨慎的询问:“想好了?”
洪大牛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不管。
洪满仓洪满库是洪大牛的家人,他也会一起管了。
洪满仓洪满库重重的点头,“我们跟着白老爷!”
爹不能待在这儿,继续留下来,他们怕爹也会随着一起去了。
如今这儿汪洋一片,他们留在这儿没吃没喝,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遇见的是白老爷,白老爷是个好人。
白满善叹了口气,又问道:“你们庄子上还有多少人?他们有没有想一起走的?”
外面怕是也好不到哪去,大家跟着一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红满仓不知道,抬头看向白满善询问:“要不我去问问?”
“成,你和他们说,愿意的跟着,吃喝不用担心,以后若是想回来,也可以。”白满善想到一个地方,可以暂时安置他们。
那儿,或许也急需能干活的人。
第186章 损失惨重
村子进出的大路上,洪水退到脚踝处,对于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这点水不算什么。
大家齐心协力先将村口的沙袋搬了下来,挪到路两旁,留出可通行的路口。
每家每户有良田被洪水淹的了人家都出动了。
他们挽起裤腿,趟过污水,去查看自家的秧苗。
范进和丁和礼也在其中。
丁和礼没有田地,只不过这几日天天在范进家晒山药片,闲来无事跟着一起察看。
本以为水田最多颗粒无收,想不到还有比这更严重的!
一大早,山水村的汉子妇人们在田埂土路上嚎嚎大哭。
范大娘一边哭一边嚎:“老天爷,这可让人咋活呦~”
“这日子没法过喽~”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望着自家稻田频频抹眼泪。
老村长拄着拐杖穿着草鞋,裤腿高高挽起,他没下到田埂上,只站在主路上远看。
老态的双眼环顾各处,时不时长长叹气。
主路上还站着不少村子里的老者,个个愁眉苦脸,止不住的叹气声。
“老村长,你说这、这”许老爹想说什么,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暴雨连下了五六日,洪水到今日才退,水田地势一向低,他们做好了秧苗淹在水里的准备,也做好了这一季颗粒无收的准备。
大不了年底勤快些,再种一季冬小麦顶上,地里肥力不够也没事,一亩二三百斤的收成还是有的,加上水患朝廷说不定会减免赋税,再要是有些赈灾粮食,一家人能吃个半饱,也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来年日子慢慢也就好转了。
可,眼前的稻田,秧苗不是泡在水里,而是连根带土的全被冲走。
田里水草枯枝断树砂石泥土都有,唯独不见原本的样子。
王大爷接过话茬:“田里的土被冲走了,肥力就没了,全是硬土层也没法种冬小麦啊。
不仅今年没法种,明年即使种上水稻,收成怕是少到不能再少,良田全靠土壤肥沃收成才好,如今这稻田怕是得三五年才能恢复到水患之前的收成。”
这三五年的日子咋过?根本没法过。
“等官衙告示吧,咱们这儿水患如此严重,朝廷肯定会减免赋税、拨粮食赈灾!”范七爷目光炯炯的道。
“朝廷会管咱们吗?”许老爹不确定的问。
“肯定会管!你们别忘了,前几个月皇上不是抄了好几个王爷?那些王爷哪一个的家当不得养活一整个城的人。
国库充足,皇上能不管咱们这些子民?再说了,皇上抄那些王爷肯定也是为了咱们百姓好,既然是为了百姓好,就不可能不管老百姓。”范七爷说给别人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旁边丁和礼面色沉沉,抿着嘴巴不说话。
其他人心里升起滚滚希望,热烈的附和:“对!皇上肯定会管咱们!”
“水患如此严重,说不定赈灾的官员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只要拨下赈灾粮,再减免三年赋税,我们吃差些也能挨过去。”
范进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但他读圣贤书,书上治理天灾水灾朝廷肯定是要赈灾的。
他转头看向旁边始终不吭声的丁和礼,轻叹:“朝廷应该会拨赈灾粮下来,等赈灾的粮食到了就好了。”
自家养了牲口,肉和蛋能跟上,粮食有水清的商场在,不用发愁,实在不济还有土豆在,一家人吃饱肚子不成问题。
之前卖米酒毛笔何首乌大概有几百两银子的存款,加上白满善李湖玉送的一木盒金叶子,需要花银钱的地方也足够了。
还有后山上的药材。
自家不成问题。
但村子上的人家不行,倘若不减免赋税,没有赈灾的粮食,日子只怕过不下去。
“朝廷会拨赈灾粮食运过来,但是到灾民手上能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丁和礼对旁人那是一句关于朝廷的话都不会说,只是对范进还是开口说了。
范进随即明白过来。
他压低声音,询问:“丁叔的意思是会有贪腐?可这都是救命的粮食,没有发下来,到时百姓多饿死人口少了不怕皇上知晓?
而且吃不饱会造成动乱,那些官员不怕皇上怪罪身家性命不保?”
丁和礼摇了摇头,啧了声。
“官官相护,肥肉一层一层发下来,谁手上不得沾一手油。
别的地方不说,单单广宁府,多少官员衙役,不给他们吃饱,谁干活。
可他们还有家人亲朋好友,亲朋好友还有家人,粮食得先紧着自家人。
欺上瞒下抱团取暖,是为官之人最擅长之事,皇上是个好人,但不一定是个好皇上。”
皇上性子好,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好性子的皇上被底下人拿捏的死死的,严厉的惩处尚且镇不住那些贪官污吏,何况高高揭起轻轻放下。
底下官员没怕的,拨出再多的钱财粮食都无用。
到不了真正的灾民手上。
范进看向丁叔,总觉得他的见识以及想法不是普通的山里采药人。
不过丁叔信任他,才会说出心里话,他不该多深入询问。
两人这边压低声音说着话,那边激动的人群也渐渐平息下来,大家对朝廷还抱有期望,但稍稍理智后,这份期望就不敢放的太多。
毕竟家人要吃饭,赈灾粮食要是没法到,总不能一家老小饿着肚子。
多年的经验,让他们明白朝廷靠不住,不管什么情况下,首先得靠自己!
“老村长,您那的土豆还有多的不?我用苞谷面和你换成不,我准备八九月份多种几亩地。”
“能换些给我不?我也多种几亩!”
“我也换!”
远处的人听到了,拔起泥土里的腿往主路上跑,也嚷嚷着要换。
一时间,人全部涌向主路上的老村长几人。
他们格外后悔,后悔没有在上一批就种土豆。
要是种了土豆,此刻不就不用担心一家老小的吃食么。
不过错过了上一季,绝不能耽搁了下一季,不然一大家子人真的要啃树皮!
老村长看着争先挤上来的人群,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
另一边孙金花朝范前示意,两人悄悄的走了。
苞谷不比土豆好吃多少,用苞谷换土豆老村长并不占便宜。
但村子上的人大多是吃黑面,苞谷对他们来说是粗粮,算是最能拿的出手交换的粮食了——之前的大米早早的换成黑面粗盐存放起来。
而且苞谷面是干的,愿意换的人家不算吃亏,甚至多多少少也有的赚。
种土豆的人家也明白这个道理。
老村长示意大家安静,“我自家的土豆留够种,剩余的全拿出来换,只不过村子里人家多地多,单单我一家并不够。
大家莫慌,村子上还有其他人家种了土豆,待会回村我就统计数量,统一换。”
之前村子上的人给范进家帮工换了土豆回去做种,种个几亩也就够了,其余的还要种些苞谷、红豆、黑豆、黄豆、豌豆蚕豆等豆类杂粮。
如今不同了,水田今年颗粒无收,往后几年也不知道啥光景,大家只想着能种多少种多少,先保障一家人的口粮最要紧。
山水村良田不多,土地却很多,这么多土地要是全部拿来种土豆,他一家的土豆做种是万万不够的。
村子上第一批种土豆的人家,除了范进家,还有六家。
这六户人家加一起勉强和范进家收成一样,不过每家愿意将土豆拿出来换的话,村子上其他人家每户大约能种上十几亩地。
十几亩地对于村子上人家的地来说不多,但架不住土豆产量大啊,有了这十几亩地的收成,哪怕二十多口人的大家人口也暂时饿不死。
在场的许老爹、王大爷、范七爷都属于第一批种土豆的人家,他们又是家里能拍板做决定的人。
当场应下他们家的留够种,剩下的全拿出来换!
除了范进,剩余最大的就是张婶子和李大娘家。
李大娘夫家和老村长是亲兄弟,家里的大小事都会询问下老村长意见,老村长多少也能做主,所以大家不担心。
现在只剩下张婶子,得去问问她意见。
人群跟着老村长浩浩荡荡朝张婶子家走去。
张婶子新房子换了地方,建在通往范进水清房子的路边空地上。
还未走近,就听到吵吵杂杂的声响传来。
“你可是我亲大嫂,我大哥不在了,你就这样对待他唯一的亲弟弟?”
“你家种土豆收成好,自家吃不完手指缝里漏些给我们吃咋啦,你算的太清楚,不怕晚上做梦的时候我大哥找你!”
“总不能我大哥一死,你就不把自己当张家人了吧!你是不是还想着改嫁?”
村子上总共就那么些人,大家平日里几乎天天见,立即听出了这是张秃子的声音!
“你你!你大哥卖田卖地的时候你咋不说?”
“我拖着几个儿女吃不饱到处借粮食的时候你咋不说?”
“之前木牛和小草生病高烧,问你借点苞谷面熬糊糊吃你都不愿,你咋不提!”
“如今我一家好不容易将日子过好些,你就来了,咋地,你田里遭灾了就能来要我的粮食?可你也不想想我连田都没有!”
跟在老村长后面浩浩荡荡过来的村民听到这,哪有不明白的。
这张秃子以往还是借,如今倒好,直接是要。
不过也可能以往借的是别家,他还收敛些,如今嫂子一家好过了则直接上门要。
“二叔,以往你有吃的时候从来想不起我们,如今没吃的你第一个想到我家,张口就要,你不觉得没脸?!”
“你咋骂你亲叔!哎哎,辱骂长辈闹了出去看谁敢给你说媳妇!”
“孩他叔,这咋就是辱骂长辈了?你别乱说。”张婶子明显急了,声音有些发颤。
张秃子立马气壮了,“我不管!今日这土豆你们必须得给,不然我就到村子里到处嚷嚷,让全村人都知道你不顾我大哥,不管夫家亲弟弟!侄儿辱骂亲叔!”
“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了。”
老态嗓音沉沉传来,让背对着的张秃子浑身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老村长以及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
“张秃子!咱们都是换,还是用苞谷面换,你倒好,直接要!”
“你咋那么大脸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以往过苦日子时候你这个亲叔到哪去了?”
“一口一个大哥,你要是为你大哥好,当初咋不拦着你大哥赌,拦着他卖田卖地!”
“今日别说侄儿辱骂亲叔,就是爆锤一顿你,我都当没看见!”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纷纷响应:“对,我也没看见。”
“我反正早就眼神不好,啥都看不清。”
“我今日可以眼神不好!”
金牛银牛铜牛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握了握拳头朝矮小的张秃子逼近。
张婶子之前怕败坏了儿子名声,以往家里穷苦的时候她整日操心几个孩子的婚事,如今眼见着新房子有了,粮食也有,说亲不是遥不可及的梦,自然不敢让小叔子搅和了。
如今听到村子上人这样说,哪还有顾虑?
当下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爆锤一顿没脸没皮的小叔子。
张秃子没脸没皮惯了,此刻也不觉得难堪尴尬,嘿嘿赔笑道:“我的错,我不该!
我这就回家闭门好好反省,各位别受累!”
说完一溜烟跑了。
留下的人不得不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丁和礼也在啧啧称奇。
这张秃子真是能屈能伸啊。
张婶子松了口气,经过今日一事后,以后也不怕被小叔子拿捏,她转而看向老村长一行人,好奇问道:“老村长,你们来是有啥事?”
总不能正好来她家串门吧?
老村长将换土豆的事说了。
听完后,张婶子爽朗道:“嗐,我还当啥要紧事,哪里值当你们跑一趟,愿意换的过来就成!”
苞谷面放在以往,她家都舍不得吃!
土豆今年种的多,留够种后其余的也吃不完,换了苞谷一样吃,苞谷面是干的还容易存放。
最关键的是,下半年还能种,又能收一波!
一群人开始商议种多少亩需要换多少土豆种。
顺带问下种土豆需要注意的事项。
那边回了家进了厨房的孙金花收拾几个黑面馍馍,用布包了递给范前:“到野猪窝,够吃。”
范前默不作声的接过,揣进怀里,往村外走去。
本来是准备在老村长家的院子商议水患后的具体安排。
但家家户户都很在意,派来的人多,加上要商议的事情也多,老村长家的院子又是鸡圈鸭棚又是菜地,别说坐下了,就是站着都费劲。
按照以往的经验,还得有不少挤到院子外垫脚伸长脖子往里够着看才成。
最终,村民全部转移到范进家的大院子。
占地足有一亩的大院子,地上铺了青板石,被打扫洗刷的干干净净。
盖了风雨连廊,可以遮阳。
庄稼人干农活累了田间地头树下哪哪都能坐,此刻三三两两随意在风雨连廊上的青板石上坐了下来,既能遮阳又清爽干净。
大家都满意的不得了。
水清泡了一大壶茶水,端了几十个竹筒杯送了过来,放在边上谁喝谁取了自己倒。
又熬了一锅红糖水,送到聚在一起的妇人们——她提前留意过,没有她不喜的人在。
虽然红糖对她来说几块一袋,不算什么,但就是不想给她不喜的人喝上哪怕一口。
来的妇人都是家里说得上话且平日里也和水清走的近的,只是看着满满一锅的红糖水还是震惊了。
张婶子压低声音责怪:“水清,不过年不过节的咋泡红糖水,这种好东西留着自个慢慢喝啊。”
王桂芬也心疼,这么多人,红糖水颜色还这么深,怕是得放半斤红糖下去。
李大娘悄声叮嘱:“你家院子大适合人多说事,往后来的次数少不了,下次茶水或凉白开就成。”
茶水还行,山上有野茶,春天费些时日采了炒制,不费银钱。
糖水可不行,那是实打实要花银子买!
围坐的妇人还没开始听前面说啥话,已经开始替水清心疼糖水了。
“没事,我也是看人,今日来的都是亲近的我才泡红糖水,换了人我可不泡!”水清拿起大铁勺,给每个人舀了八分满。
红糖水对她这种营养足够的人没啥明显效果,但是对村子上常年劳累缺这缺那的妇人们头晕眼花耳鸣等等效果特好。
说白了,就是缺油水缺营养造成的。
水清这话无意中将现场的妇人全部划分为亲近的人,听的所有来的妇人们心情澎湃!
原来不是水清舍得,而是对她们舍得!
顿时喝进嘴里的糖水更甜了。
前方老村长等人喝过茶水,开始说正事。
范进一身长衫长身玉立,儒雅温和开口:“我刚和水清商议过,我家土豆除了白家先前定下的不动之外,还能剩余一些,要是有想换的都可以来换。”
这‘剩余一些’自然是从商城购买出来。
水清说苞谷面炕饼子很好吃,拿来换不亏。
村子上的人家原本从范进水清家收土豆帮工换的土豆种够种上几亩地,加上村子上六户人家分出来可以换的,大约每户能种上二十亩地,如今听到范进这儿也有,心更加定了。
土豆产量大,当然是能多种就多种,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事。
丁和礼在一旁插言:“你们要是还有空着的地,可以种黑豆,他家秋季过后需要,到时有的可以拿来卖给他们挣些银钱。”
何首乌秋季收获,炮制何首乌需求量最大的就是黑豆。
一听到水清家需要黑豆,原本小口小口抿着糖水的妇人们连忙咽下嘴里的糖水,询问:“真的需要黑豆?”
“要多少?”
“我家就有!要不待会给你拎来看看成不成。”
本来现在正是收黑豆的日子,但前面连日狂风暴雨,早就不成样子了,不过暴雨前已经长成,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她们就一颗一颗的捡了回来。
都是粮食,谁舍得浪费啊。
秦怡林忙笑着接过话茬:“成,全拿来,水清之前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水清在一旁配合的微笑点头。
其他妇人只当丁婶和水清走得近,提前知道了,想着待会回来赶紧把家里的黑豆拿来。
丁和礼扫了一圈闹哄哄的人群,疑惑的说道:“我前些日子采药,看到不少葛根藤子,很是繁茂。”
经他提醒,在场不少人想起:“对了!去年秋季我撒了不少葛根种子,也是范进匀给我的。”
“我也撒了一整座山头!怪不得春天上山打柴的时候多了不少藤蔓,我还琢磨那是个啥野草?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丁叔,你也认得葛根啊?”
丁和礼笑笑:“葛根也是一味药材,但是它特别霸道,生长的快,根部又粗又长,药铺并不缺所以一直卖不起价,但它生津止泻,作为食材充饥倒是很不错。”
一听葛根还是一味药材,吃了不仅充饥还对身体有好处,众人双眼灼灼,只恨去年种少了!
只听到丁和礼又说道:“这葛根还能扦插,并且第一年它扎根,第二三年才是生长最旺盛的时候;
你们回去了将山头上扦插扩散下,往后每年怕是都有吃不完的葛根喽。”
众人恨不得现在就到自家山上干活!
现在不仅有土豆,还有葛根兜底,所有人心里燃起熊熊希望。
仿佛遭遇水患,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似乎还能过的更好?
许老爹喝了大口茶水,看着院子里干净的青石板砖,叹道:“咱们村子的田地损失惨重,外面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去。
咱们有土豆,他们可没有,怕是往后的日子一日比一日乱呐。”
范七爷沉吟:“有囤粮的人家还好,就怕那些没什么存粮的人。
这眼看着没两个月水稻就能收成了,如今说没就没了,一大家子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过不下去不就得抢?”
连廊上的汉子们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半响后,李武抬头回道:“谁要是敢来咱们村抢粮食,我就和他们拼命!”
他们家粮食不少,但这是一大家子人辛辛苦苦挣下的,顿顿精打细算省吃省喝存下的!
有李武开头,其他汉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齐声附和:“对!谁来抢就和谁拼命!”
“咱们村汉子也不少,打不死他丫的!”
村子里的汉子有血性,水清很欣慰。
自家文弱的文弱,小的小,防护和抵御主要还得靠山水村本村的人。
她提议:“之前建堤坝的沙袋先别撤,还是挡着,留出可通行的路口出来就成。”
村子上的事,妇人们是很少能发言的,但水清不同。
咋说呢,经济决定地位,这句话在哪都行得通。
尤其水清说的样样在理。
她话音一落,围着她的妇人们立即搭腔说好。
老村长自然没意见,点头认可。
进小子家的事他听大儿媳妇王桂芬提过不少次,明面上像是读书人范进拿主意,实际上桩桩件件都是胡水清在做主。
可以说,进小子一家日子能越过越好,不在于进小子,而在于胡水清。
老村长没意见还表示认可,其他汉子就更没有意见了。
水清见大家都不反对,接着说道:“现在外面应该还没大乱,咱们村子要不组个队去府城,一来囤盐等必须之物;
二来根据各家情况囤粮食油糖、布匹等等所需之物;
三也能探查下外面的情况,心里也有个认知。
倘若严重的话,往后咱们村子出门卖兔子不可单独行动,最好组队前往;灾民流民增多的话,咱们村子白日以及夜晚的防护也要做起来。”
水清说的严整,饶是老村长也忍不住的惊讶。
其他汉子嘴巴张大,听得佩服不已。
接连夸赞考虑的周全。
水清正想顺势往读书人的范进身上推,就见范进温和笑道:“水清一向周全严谨,这也是她考虑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为自家也为大家好。”
简单几句话既认定了是水清自己想的,也提及了她的辛苦,还突出了这些建议不单单只对自家好,而是对整个村子都好。
“我就说水清聪明吧,想的就是周到。”水清的忠实拥护者王桂芬上线,喜气洋洋说道。
“这可不止是聪明,你没听到进小子说的啊,水清也想了不少时日,怕是私下不知多劳心费力呢。”二号张婶子补充。
后面更是一水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