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怎么只护着家里婆娘和外人,不管这些有血缘的。
“那不是想先见到二叔么,二叔你快跟我回去吧,不然他们还是要去你家找你。”
范进眉眼沉了下去,转头对上胡文华说道:“你和丁叔先回去,告诉你姐我一会就回家。”
胡文华有些担心,丁和礼悄悄拉了他衣袖示意放开。
范进现在不去,晚点这些人还是会过来,终归躲不掉。
如愿带走范进,范三柱对上胡文华两人嗤了声。
目光落在牛车上,又满是羡慕。
不过,等阿奶搬到二叔家去了,以后这些牛车驴车还不是任他们坐。
天天放在他们家都成!
范进一进老屋,昏暗的堂屋中坐着好几个老者,面色阴沉冷厉。
“大舅二舅,娘。”
黄大舅哼了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大舅啊?”
范进眼观鼻鼻观心,不接话。
黄二舅出面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娘的事,听说你日子好过,天天吃好的喝好的,都没你娘的份?”
“还养着岳丈一家,这不是惹人笑话?”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你去了!”
范进欣长身躯站直,嗓音冷淡:“不是养着岳丈一家,是他们在帮我家做活,还不要工钱。
若是有人不要工钱帮我家做活,我也可以养着。”
黄大舅黄二舅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回。
没工钱,谁愿意白白做活!
“胡说,这水灾才过,能有啥活需要做?”范前才不信。
范进看向自家大哥,浑身都透着一股冷意:“山上和地里的活做不完,大哥不信可以去做了试试。”
范前看过洪水过后的景象,他才不可能去试。
况且他家的田地已经做不完,哪有工夫去给弟弟家做活,包饭食也不成!
范进目光从不吭声的自家大哥身上移开,看向娘,语气淡然:“娘若是羡慕岳丈一家在我家居住,从而想着和他们一样,也是可以的。
正好水清不愿做十多口人的饭食,娘去了不用跟我岳丈一家一样上山下田干活,只需要做好一日三餐的饭食即可,无需劳累。”
范母耷拉的眼皮蓦的抬起来。
她是去享福的,当老夫人被人伺候的,不是去给他们家做饭做菜,还十多人一天三顿的饭菜!
一天三顿,明明农忙时才一天吃三顿,小儿子家看来这活计不比农忙时轻松,一大群人一顿的伙食怕是光蔬菜都要煮上几盆,还不得累死她?
不行不行。
再说,哪有婆母做饭,儿媳妇歇着的道理!
“咱们家缺人干活,娘去做了饭食,水清也能腾出来去田地山上干活。
若是娘不好意思,非要和我岳丈一家相比也要去下田地干活,我自然也同意,只能还让水清担起做饭食的活计。
娘你怎么看?”范进说到后面,很是尊重的问了一遍意见。
范母:....她能怎么看?
她还有的选么?
和下田地干活相比,做饭食确实算轻松的了,她只能选做饭食.....
范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说道:“对了,招弟还在我家,她腿受了伤,不能行走,吃喝一应在床上,之前是水清不嫌弃给她擦拭身体;
娘你是她阿奶,比水清这个婶子更亲近,等你去了接替水清的活计,想必能做的更好。
要不,只能让大哥和大嫂将她接回来照顾。”
范母听到前面,心凉了半截。
小儿子说的轻巧,她能不知道?
吃喝在床上,后面紧跟着的不就是拉撒?前面还行,后面这个又是屎又是尿的,还不得熏死她这个老婆子!
尤其有水清在前面做,她去了还能不接手?
本想着几个丫头片子伺候她,现在看来小儿子家是个人就得干活!一个也不能歇息。
别说伺候了,她去了也得当苦力!
听到最后一句,范母暗沉沉的双眼一亮,不住的点头:“对,接回来!”
孙金花一听急了,沙哑着道:“不行!”
现在是胡水清在照顾招弟,端屎端尿不嫌脏不嫌累,等回来她这个亲娘不做,招弟还不得恨死她?
让她捏着鼻子伺候闺女,她可不乐意!
范前一听也急了。
他本就是打着女儿在那,再将娘送过去,少了两个人的吃食。
如今娘是过去了,但是女儿也要回来了啊。
况且按照弟弟说的,娘能干活,女儿却要躺在床上休养,还要费个人照顾,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不成不成,既然招弟腿受了伤,不可轻易挪动,不然严重了咋办?”
范母一听大儿子大儿媳妇都不同意,明显不乐意了。
咋滴?这是摆明了想让她这个老婆子给他们当老妈子照顾他们闺女啊。
她去了又要做饭,又要伺候孙女,这是去享福呢还是干活?
黄大舅不耐烦了,他才不管三妹过去干不干活。
女人家,本就要干活。
就做每天的饭食,这都不算干活。
再说小外甥家里日子好过,不就是勤劳肯干才富起来的,三妹要是不干活,以后拿什么给他们、拿什么贴补娘家。
他对上范进,下命令:“既然说好了你娘去你家,那以后就归你给你娘养老了,以后你得听你娘的话,要知道孝道大于天!”
黄二舅跟着说道:“没你娘就没你,你的命都是你娘给的,等接过去了,谁要是敢不听你娘的话,你得为你娘做主,给你娘撑腰知道不?”
“家里婆娘要是不好,打一顿就服帖了,一顿不行就多打几顿,朝死里打,保管她听话的不得了。”
“婆娘可以再换,但娘只有一个,以后你娘就靠你养老送终,你可得对得起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辛苦!”
两人已然将三妹在小儿子家养老的事定下,一言一句全是敲打。
只觉得此行除了之前在外甥媳妇以及她爹那出了状况外,在面对范进时,又恢复成之前预想的顺利。
范进一直等听完,见两位皆不再说,娘挺直背脊等着去他家,大哥大嫂一脸喜色,方才开口:“为人子女,伺候双亲尽孝道是理所应当之事。”
范前和孙金花脸上笑容扩大。
只觉得一切都顺利的很,老天都在帮他。
范前正想夸上两句,赞弟弟识大体。
反正好话不要钱,说几句又不吃亏。
孙金花则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无可能变动。
婆母往后的十几几十年要在小叔子家过日子了。
范进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只是,当初分家,娘的那一份是不是要一并带着,归我所有?”
范前和孙金花心里一咯噔。
黄大舅黄二舅只知道分家,三妹分给大儿子养,小儿子出去单过,并不知道三妹自己还独得一份。
他们看向范进。
范进不缓不急,一一说道:“家里的田地山林分为三份,大哥一份我一份娘一份,谁给娘养老,这一份就属于谁;
还有粮食、钱财、家当,也是如此。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居住的这三间砖瓦房老宅,因想着不好分,就给了娘,娘和养他的儿子一家人住在里面,其他人则搬出去分家另过。
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三方签字按了手印,也交由老村长看过并在府衙落了印的,如今倒也好办,只需按照那上面所写,大哥一家人搬出即可。”
范前惊住了,头脑子嗡嗡嗡作响,跟一团浆糊似的。
他只抓住最后关于屋子,慌乱问道:“搬出去?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搬哪去?哪有能居住的地方!”
“我们当初也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大哥也是知道的。
当初我们怎么过日子,往后大哥怎么过即可。”
范前和孙金花还是知道的。
第一天也就在那荒地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他岳丈胡屠夫带来了十几二十个汉子,当天就将茅草屋盖了起来。
一家人窝在茅草屋里住了几个月,方才将现如今的大屋子盖好并搬了进去。
可,可有几人能有能力在几个月内挣到盖大屋子的银子?!
换成自家,还不得老死在茅草屋中啊。
孙金花立马摇头,打定了主意不管小叔子说什么,她都不可能搬!
她还有四个大儿子呢,大柱和二柱正是要说亲事的年岁,在茅草屋里如何说亲?
谁好人家的女儿会答应嫁进来?
况且即使嫁进来,如何居住的下!
她望向当家的,眼神示意坚决不能答应。
范前又怎会不知。
他们一旦搬出去,别说盖范进那样的大宅大院,就是现如今居住的这三间砖瓦房也是不可能的。
三间的砖瓦房最少要三十多银子才能盖起来,如何能挣到三十多两银子。
“你已经有大宅大院了,还要这屋子做什么?总不能你住在大宅大院,将咱们的娘放在这屋子里吧。”
范进看着兄长,温声道:“自是不会,我岳父母在我家居住,总不能让娘在这儿住着,而且早上岳父母下田地干活,也不能早饭还未做好。”
范母一听要早起做饭,火气唰的一声上涨,可听到儿子说岳父母还要下地干活,又不好发作。
他们处处和胡水清的爹娘比,总不能干活的时候不比了,这说出去也站不住脚啊。
“那、那这屋子空着”
范进抢先道:“自不会空着,砖瓦房哪能空着浪费,盖一套房子三十多两银子,还劳神费力,若是这三间砖瓦房十几二十两卖出,想必还是有人买。”
一听要卖老宅,范母第一个反对:“不成!”
这屋子还要传给她大孙子,咋能卖掉。
范进恭恭敬敬说道:“娘,这么大的屋子也不可能空着浪费,要不您看这样,卖的钱财分一半给黄大舅黄二舅,如何?”
黄大舅黄二舅噌的一下站起。
激动的问:“真的?”
十几二十两的银子,一半也有好几两,他们两人分个三五两不成问题。
那可是三五两的银子!
当即对上三妹斥责道:“三妹,你跟着儿子过日子,一切听儿子的就成,你一个妇人家做什么主。”
“这么大的三间屋子难道空着糟蹋?你也忍心,怪不得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
范母慌了,她的娘家兄弟咋帮着小儿子?
范前和孙金花两眼懵逼,不知道怎么发展到这地步了。
本来黄大舅和黄二舅是来帮自家的,怎么现在帮着范进说话。
娘是去了小叔子家养老,但本来是想省一个人的口粮,现在连屋子都快要没了.....
“粮食和家当,大哥大嫂按照我当初带走的算吧,搬出去即可。
田地山林,我还是去请老村长来一趟,如今我家里人多能干活,娘那一份正好趁机耕种打理出来。”范进作势要走。
范母范前孙金花三人同时扑上前,抓住范进。
范进黑润双眼清泠泠看了过来。
他好脾气无奈叹道:“娘,你该知道,属于你的这份大哥给你养老时你给大哥,我给你养老时不带来,村子上的人会戳你脊梁骨的。”
范母讪讪的收回抓住小儿子的手。
“而且这些田地山林,以后也会分给我女儿和儿子,请了老村长看过明日再去府衙落了印,以后也不会和大柱他们四人有牵扯。”
范母呐呐的问:“咋还有大丫二丫的份?”
给江河湖三个小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丫头片子的份?
“她们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范进嗯了声,点了点头:“晏秋星回要是招婿的话自是有她们一份,娘说的是,我和水清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要是嫁人这些田地山林也带不走,那就折算成银子当成嫁妆。”
范母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两个丫头片子还给银子当嫁妆!凭什么!
范进眉眼微寒:“娘你是她们的阿奶,不是她们的阿娘,儿女的事还是交给她们的阿娘管吧。”
范母对上小儿子寒意双眼,一时气结。
越想越亏,越想越不能忍。
要是那两个丫头为了这些田地不愿嫁人,只愿意招婿咋办?
不行不行,这都是她金孙孙的,孙女不配。
孙金花此刻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初想着婆母独占一份,他们白白比胡水清一家多了一番。
小叔子写好的契书,分门别类列的清清楚楚,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婆母的就是自家儿子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范进这小子在这儿等着他们!
“你好啊,你你竟然算计我们!”
范进抬眼,神色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儒雅,嗓音却仍淡淡然:“嫂子说什么?当初按照大哥和嫂子的要求分的家,难道这不公平不公正?”
孙金花哑口无言。
场面一时寂静。
范进安静等着,也不催促。
只有黄大舅黄二舅时不时催促三妹跟着小儿子享福的话语。
范母:那是享福么?没听到要做一日三餐的饭食,还要管招弟那丫头的吃喝拉撒。
而且这田地山林包括屋子都不是她金孙的了.....
范前一想到属于他娘的那份家产全部归二弟,就跟割他肉般疼痛。
他娘一个人可是独占一份!
他真傻,真的。
当初还以为是占便宜的事,想不到二弟那时候就想好了。
孙金花气的心肝疼。
本来以为是铁板钉钉事,还在想事情进展的真顺利。
能不顺利吗?小叔子等着接手婆母的家产呢。
尤其这屋子,当时分家契书上写的还是给婆母住。
还以为小叔子是对婆母孝顺,想着写婆母还是写当家的也没区别,就没在意,想不到小叔子一介文人,还是个白皮黑馅的!
忒不厚道了。
三人心中各自盘算开来,结论殊途同归:不划算!
范前咬牙说道:“我想了想,娘和我们住习惯了,贸贸然去你那不好;
而且娘在我这儿你嫂子给她伺候的很好,去你那还要做饭,太过劳累。”
黄大舅黄二舅先一步暴跳如雷。
第204章 世间千奇百怪,咱们可可爱爱
“累啥累?妇人家做三顿饭食那不就是玩!有啥可累的!我三妹这个年岁的妇人,哪个在家里不做活?就你家金贵做不成!”
“你看看你家这过得啥日子?连只鸡都没有,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干活,想屁吃啊。”
“大外甥,我们可是你请来的,现在小外甥愿意接我三妹去享福,你可别拦着,要是不愿意腾房子出来,我也不愿意!”
黄大舅黄二舅比嗓子哑了之前的范母战斗力还强。
手指指着范前额头上骂,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他脸上去了。
范前只感觉跟陷在泥坑里似的,想抽身太难了。
他看向自己亲娘,眼神示意她管管自己大哥二哥。
范母瑟缩了下。
她大哥二哥这大老远来一趟,本就是想来捞好处的,又听了小儿子许诺卖房子的银钱分他们一半,如何肯空手而归!
她看向安静站立在一旁的范进,眼里溢出不满。
都是他,好不端端的许什么银子!现在好了吧,让他亲大哥骑虎难下。
对大哥二哥不敢,但对于自己儿子她还是敢的。
她看向老二,哑声吩咐:“你给银子你两个舅舅!”
反正老二现在有钱,不给她娘家人,也是给晏秋星回那两个丫头片子。
给了她大哥二哥,至少肉烂在锅里,不会便宜了外人。
范进黑碌碌的双眼看向自己亲娘,语气真诚:“娘,我是诚心要接你过去住,你让我尽这份孝心。”
范母一口气憋着。
“有了娘的田地山林,水灾后也不怕了,只要勤快些耕种,吃饱不成问题。”范进又说道。
范母只听到勤快,在老二家就没不勤快的?她去了必须得干活?
想到以往家里的活计大部分也是老二两口子干,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这把老骨头也用上!
随即怀疑的想到,老二两口子不会早就盯上她了吧?
不光是她份下的田地,还有她这个能干活的人!
孙金花的重点在田地山林上。
怪不得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
她一把拉住婆母,之前要婆母去老二家养老的念头抛到天边,直接说道:“娘不去了,你回吧!”
范进双眼看向他娘。
范母毫不迟疑的点头。
范进静默的站立一会,转身大跨步走了。
屋外月朗星稀,天地之间清辉一片。
水清站在高坡上往下看,远远看到一个欣长劲瘦的人影往这儿走。
原本笔直挺拔的身躯,此刻有些失落和萧瑟。
范进一抬眼,看到高地上的人,月色笼罩着她,仿若渡上了一层朦胧的莹润白光。
心中的那点子失落淡去,他快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温声问道:“怎么站在这儿?蚊子怪多的。”
水清挥手赶了下嗡嗡嗡围着她乱转的蚊子,笑道:“还好,下午你大哥带着舅舅们来了,又听到丁叔和文华说请了你过去,怕你吃亏就想着过来接你一下。”
范进唇角的弧度哪怕压着,也一再上扬。
他悄悄伸手过去,携着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我没事,大哥的性子我知道,是以,分家时就防着的。”
给娘养老他没有任何意见,但不能是大哥握着家产却让他去尽孝道。
不可什么好处都让大哥一人占尽。
水清瞄了眼身侧的人,仿佛有万般心事千般委屈,她开口问道:“你那大舅二舅给你气呕了?”
此刻她忽然觉得有下人家丁非常好。
至少在对付这些闹上门不要脸只要钱的亲戚时,可以无所顾忌的打出去——比什么都有效果。
范进摇了摇头,轻声道:“外人我一向不在乎,我只是,只是”
水清安安静静的等着,他愿意和她说她愿意倾听,他不愿意说给她听也成。
范进低垂眼睑,艰难开口:“只是娘明知道是大哥请来了大舅二舅,只为了撵走她,在听到山林田地归我所有后,又快速的站到大哥那一边。”
有好处的时候只想给大哥,损害利益的时候却会推他出来。
从小到大,皆如此。
终究,不受宠的那个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自己也变了,换成以往,明知道娘会帮大哥还是会忍不住期待盼望娘选自己,今日的他却会对娘挖坑.....
水清翻手在上,拍了拍他的手掌。
大抵父母的偏心没有道理可讲。
不过,“我们做好自己即可。”
觉得这句太正式了,不适合现在本就压抑萧瑟的气氛,她忙又加了一句:“世间千奇百怪,咱们可可爱爱!”
范进没想到她会蹦出这句俏皮话。
可仔细回味后,发现很适合他现在的心境。
是啊,他改变不了自己的过去,但他可以做个不偏不倚的好父亲。
而水清也是一个好娘亲,他们的儿女以后不会受他这般对待。
他看向月色下的人儿,眉眼染笑:“嗯,咱们都要当可爱的人。”
“快回吧,全家人都等着你开饭呢。”
“怎么没先吃?”
“天热,饭菜烫,等冷了好入口。”
......
山水村本村今天晚饭格外热闹。
家家户户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捧着饭碗出去了。
聚在范前院子外看热闹。
黄大舅黄二舅从屋子里骂人骂到院子里。
连带着范母和孙金花也在挨骂。
那大黄牙喷出的口水到处都是,王桂芬站的远,还是皱起眉头忍不住后退。
她身侧的妯娌赵兰凑近了嘀咕:“你说这晚饭还吃的下不?”
被这口水喷的,换她肯定三天都吃不下饭!
她另一侧的张婶子双眼直盯着院子里的骂战,咦了声,表情嫌弃:“被骂成这样,你还想着吃不吃的下?
这是吃不吃得下的问题吗?这明明是有没得吃!”
就范嫂子娘家兄弟这战斗力,杠杠的啊,两对三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哪有空闲去做饭!
赵兰一想也是。
幸好骂的不是他们,也不是自家的亲戚,捧着碗扒拉着饭食,看的很是愉快。
最后不知道范母说了什么,保证了什么,黄大舅黄二舅终于歇了骂声。
然后月色下就见孙金花去抓为数不多的鸭子。
院子外的人群方才散了。
王桂芬和赵兰回屋将范家的骂战起因讲笑话讲了一遍。
就见公爹神色凝重,在想着什么。
“爹,咋啦?”李文呐呐的问。
“明日你们多留意,要是黄家的人到进小子家去了,多喊几个人去帮衬一下。”黄家的人他年轻时打过交道,极为难缠。
李文一愣,随即应道:“啊?嗷,好!”
家里一下子多了大片的山林,原本要做的活立马翻了好几倍不止。
只因为新买进的山丘,虽只有一座,但却属于村子上最大,比自己后山足足大了两三个!
尤其在丁和礼说了葛根也能扦插后,水清家不用靠葛根填饱肚子,奈何胡父胡母不知道啊。
两人只想着哪能浪费粮食,起早贪黑的在扦插完何首乌后又去将葛根也尽量扦插多些。
就怕闺女女婿一家以后粮食不够吃。
在他俩的带动下,家里其他人也是如此。
水清:.....原本以为她很拼了,想不到在种田种地以及关乎口粮上,爹娘比她还拼。
这些活,感觉怎么种也种不完似的。
再多个十几二十多个人干活都不嫌多!
不过山水村除了少数几家外,其余人家也是如此。
他们扦插葛根藤子的时候顺带还找找有没菇子。
现在距离下雨过去好些时日了,菇子少了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找到后临近傍晚就会送过来,大多当场换了鸡蛋回去。
一斤菇子一斤鸡蛋,水清和范进觉得很划算,村子上的人觉得更划算。
每天早上,水清捡鸡蛋都捡的格外卖力。
一颗一颗又一颗的鸡蛋,不光好吃,还能换菇子,简直跟金蛋蛋一样!
水清今日照常推开垂花门,就听到鸡窝那边传来惨烈的鸡叫声。
她眨了眨眼,心道不好,遭贼了!
“快出来,遭贼了!有人偷鸡!”朝院子里嗷了一嗓子,她冲向库房,拎起一个铁锹往外冲。
离最近的倒座房里的凌然白子谦江河冲了出去,也是先冲向库房,抓起铁锹就往外跑。
在之后是胡文华,等他的时候已经没了铁锹,拿起锄头冲出院子。
胡屠户在后面骂骂咧咧:“真是反了天了,青天白日的竟然敢来偷鸡!看我不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他我就不姓胡!”
等众人冲到鸡窝前,只见范母黄大舅黄二舅三人正在鸡窝里喜笑颜开的抓鸡。
左一只右一只,双手上拎了七八只。
黄二舅还脱了衣衫包鸡蛋,那衣裳上的鸡蛋垒的跟小山丘一样高。
胡屠户傻眼了,“亲家,你这是做什么?”
范母原本还有些心虚,随即挺直了腰杆,呵道:“我儿子的鸡孝敬我,咋地?”
“你要吃你得和你儿子说一声啊,而且孝敬你没事,总不能还给别人吃吧。”胡屠户目光落在黄大舅黄二舅身上。
黄大舅黄二舅想到昨日这个屠户手持杀猪刀的样子,瑟缩了下,往三妹身后站了站。
手上拎着的鸡丝毫没有放下来的迹象。
李文李武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们早上看到范母带着黄大舅黄二舅朝这边过来了,连忙去别家喊人,一起赶了过来。
范母一见村子上的人都赶了过来,立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诉:“我自己儿子的东西,我还不能吃?
他亲舅舅好不容易来一趟,孝敬孝敬怎么了。”
黄大舅也硬气了,“我是范进他亲舅,吃他两只鸡咋了?他还能从我手上抢下去不成?”
李文等人:......明明是你来抢人家的鸡!
“抓就抓了,吃就吃了,甭跟他们废话,我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黄二舅火气冲天,对着水清牛轰轰嚷道。
村子里的村民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们本以为黄大舅黄二舅几人是来要钱财物件,只要范进水清不给,吵吵嚷嚷的话,他们就能顺势将两人‘请’回范前家。
但是没想到范母带着两个兄弟直接动手抓。
现在鸡在他们手上,三人毕竟是进小子的亲娘和亲舅舅,他们这些同村的村民总不能上手夺吧?
众人朝另一侧的水清看去。
水清可不在乎这什么亲舅舅。
要是亲舅舅就能这次来她家抓鸡,下次不得逮猪啊,过没几次就能将她家都搬空了!
她暗中打量了下黄大舅黄二舅的身形体格。
庄稼人,五十多岁,不算太老,但做农活的人多少有把子力气。
至于婆母没事,只要制住了黄大舅两人,有老村长在,婆母也翻不出浪花来。
至少要七八个汉子,一拥而上将黄大舅黄二舅制住,直接抬到大伯哥家去。
水清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见汉子们一副家事不好插手的样子。
不用说,她爹也是这种想法,总觉得是女婿的亲戚,要是出手了让女婿难堪。
幽幽叹了声,又看向凌然和白子谦,只这两个少年人数还是少了些。
水清正在思考人选的空档,那边黄大舅黄二舅就跟黄鼠狼进了鸡群一样,龇着一口大黄牙开始抓鸡,尽挑肥嘟嘟的老母鸡抓。
一边抓还一边念叨抓的是他外甥的老母鸡。
范母也很得意。
自认这做法又对又好,既保全了大儿子,又吃到了小儿子家养的鸡,一举两得了。
“呦,这是啥呢,这么热闹?”人群后方响起一道熟悉的乐呵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