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低矮,里面也不大,要是讲会子话只能坐在床上。
还不如在外面,至少开阔敞亮不憋闷。
屋子外是李大娘和张婶子两人。
“我给你们送做好的过冬衣裳,路上碰到你张婶子,正好一起来了。”李大娘笑容爽朗的递上一大抱衣裳。
“谢谢大娘,看这天冷的,过没两天就能穿上了。”水清道了谢接过,边说边转身先送屋子里的床上放好。
再出来时,听到李大娘笑着道:“可不是?今年这天冷的早也冷的狠,真是奇了怪了。
我就是担心你们一大家子缺衣裳穿,紧赶着做出来送了过来。”
之前水清托她做衣裳做的早,只是那时候天还不冷,蘑菇又多,她只晚上回来了点灯油做。
想不到这天变的真快,说冷就冷了,她赶紧放下蘑菇,前几天抓紧做了出来。
“老村长说的有道理,这天反常的嘞,明年说不定真要发大水!
咱们这儿地势好,这些年夏季水塘、湖啊江的总会涨满,冲刷倒是没有,也不知道要是发大水,这大水有多严重?”张婶子叹气道。
水清从厨房倒了两杯茶水出来,两人接了谢过,在椅子上坐下。
李大娘喝了大口茶水,语气没有了之前的爽朗,也跟着叹气:“我家的田大多在江边,以往庆幸灌溉方便,现在天天愁啊。”
张婶子急忙安慰:“也别太担心了,明年说不定不发水灾也说不定。”
她家没有田,只有地,地都是靠近山脚下,不担心被冲刷,但要是一直说会发大水,人家还以为她幸灾乐祸呢。
灾害一向是个沉重的话题,水清也不好说什么,转而朝张婶子问道:“婶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嗐,这不是托了你家的福,加上家里金牛银牛几个也大了,我想着打些土坯出来,盖几间屋子。”提起盖新房子,张婶子面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神采奕奕。
李大娘在一旁连声恭喜。
“盖房子是好事,婶子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第六十六章 我有事想请水清婶子同意
张婶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开口道:“你们也知道我家以往什么状况,说句实在话,以往盖土坯瓦房,那是想都不敢想。
婶子、婶子一家都是托了你家的福啊,所以我们一家商议后,想着将新屋子建在靠近你这地的下方。
不过你放心,我们不占你的地,一点都不占!就是离的近些,以后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婶子想过了,咱是没本事的人,金牛银牛几个娃儿也憨笨的很,靠自己没用,就想着他哥儿几个离你们近些,靠你们带着以后日子说不定比以往都好些。”
李大娘在一旁听到后惊的愣住了。
同样是准备建房,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水清想过借钱、借东西、出力,却一点没想到张婶子是如此朴实的想法。
她前几日和范进最为担心的就是安危问题,如今张婶子一家要在他们下方的空地上建房子,那真是求之不得!
毕竟金牛过了年十八岁,银牛十七岁,铜牛十五岁,就连最小的木牛也有十三岁了,加上张婶子和小草都是做惯农活的人,有力气,这一家人和他们这一家小的小弱的弱相比,力气那是完全没话说。
最最主要的是,这一家都是实在憨厚的,热心又正直,有他们离的近,不担心是非,还能指望的上,再好不过了。
她笑盈盈道:“婶子太客气了,离的近有事需要照应,是我们需要麻烦婶子的事才多呢。
对了,那块空地老村长怎么说?给建吗?”
张婶子听到水清对她家搬来离得近是同意的,急急点头说道:“那是块荒地,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交换,老村长说可以!”
她们村里建房子没啥讲究,只要不占别人的,村长也不反对就成。
听到老村长同意了,水清放下心来,细问道:“婶子有什么打算?”
说到建屋子,张婶子闲聊开来:“我想过了,土坯我带几个孩子打,不用花钱,地基从山上背石头下来,坚固牢靠也不花钱。
屋顶不用茅草了,年年翻新不说,要是明年真的有大暴雨漏了塌了不是费事嘛?
所以想着直接用瓦片,就选最便宜的灰瓦,一文钱两块瓦,我昨天去问过老村长了,三间屋子大概需要六七千块瓦片。”
李大娘在一旁认真听着,心里默默记下。
当家的也想将茅草屋子换成土坯房,之前还在纠结是茅草屋顶还是瓦片屋顶,现在她决定了用瓦片!
她掰着手指头算道:“一文钱两块,一两银子能买两千块瓦片,盖三间屋子的话三四两银子差不多够了。”
张婶子憨憨笑道:“对,咱家不像水清家还要买砖和青板石,土坯不花钱,石头不花钱,光买瓦片还是可以的。
不瞒两位,我之前手上存了一千三百文钱,准备将手上的大米换个二两银子回来买瓦,剩下的全部换成黑面储存着。”
有个宽敞不漏雨不散发出霉味的屋子居住,还能有黑面吃非常好了。
李大娘听到张婶子还能存下钱,更是震惊。
她家那情况,这一千三百文钱,那真是牙缝里省出来的。
水清也没想到如此艰难的境地,张婶子还能存下钱。
果然存钱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想到她建屋子,也是准备用石头打地基。
这边建砖瓦房,都会用石头打基地,省钱是一部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坚固牢靠。
另外一点,石头从山丘上搬了运来,搬走的地方能种上树木植物,属于一举数得。
“婶子你先别急着卖粮食,收成不好的时候,想把粮食买回来就难了。
我想着我们建屋子总是要请人手帮工的,金牛银牛铁牛都能来帮工,我按一天二十三文给他们算;
管晌午那顿饭,婶子也知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和小草要是愿意帮我,一天十五文,你看成不?”
张婶子张了张嘴,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她当然知道收成不好时候的粮食是什么价了,不光粮食,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那都是天价!
她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道:“水清,这这,婶子缺银子,也不说客套话了,金牛三个孩子你请他们帮工婶子应下了。
我和小草来帮忙是应该的,你要是给钱我们就不来了!”
村子里人家盖屋子办喜事,相互帮忙,哪有收钱的?
何况金牛三个孩子一天能挣六十九文钱,水清屋子建的大,要是半个月盖好的话,也有一千多文了。
李大娘在一旁笑着开口:“到时我也来帮忙!”
“大娘,你回去也和家里说说,有想来帮工的都可以,我本来是准备等开工前统一说的,今日是赶巧,正好一起说了。
你们回去了相互问问,有愿意的都来,总归是缺人。”能快点建好当然好。
早点建好,也能早日搬进去。
“那肯定都是想来的!”
“如今农闲,家家户户都歇着,哪有不愿来的。”
水清将规矩先说好:“建房子要去运砖,要背石头,要搬梁木.....样样都是体力活,十五岁以下的还是孩子,就不通知了吧。”
“那是当然的!别说十五岁以下的,上了三十岁的也不成啊,你放心好了,村子里的人心里明白着嘞。”李大娘理所当然的说道。
“对对,出去帮工,也是家里正值壮年的劳动力才行啊,年纪小的年纪大的,谁愿意雇了干活?那不是浪费粮食和银钱嘛。”张婶子也觉得很合理。
刚挖完坑回来才十三岁的白子谦:.....
同样挖完坑已经二十八岁的范进:......幸好还没到三十岁。
两人离开后,晚饭水清用晌午剩下的半只鸡,鸡肉拆了下来和胡萝卜丝香菜花生米辣椒油一起凉拌了一大盆;
鸡架子拿来炖了一大锅鸡汤,里面下入鲜嫩的小青菜,煮了一大锅面疙瘩。
一大家子人就着香辣爽口的凉拌鸡丝吃了满满一粗陶碗。
白子谦现在每天干体力活,吃嘛嘛香,晚上更是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
不过今天回来时听到对话,知晓范叔一家要盖房子,吃完后,他踌躇着来到两人面前。
水清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小少年,主动问道:“有事?”
“我、我有事想请水清婶子同意。”
水清诧异,这小少年自从回来后,干活可卖力了。
没了刚来时的桀骜不驯,也没了看谁都不顺眼的戾气,和自家五个孩子打成一片,挖坑之余漫山遍野的疯跑,像只二哈一样。
原来玩归玩、闹归闹,这孩子还是不忘本心?
“你想盖房子?”
白子谦惊讶的嘴巴大大张开,半天才合拢问道:“你怎么知道?”
水清想说呆子,就你那表情明晃晃的就差写着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也不知道她小时候的一点小心思是不是也写在脸上?
那些大人看她是不是也特别明显。
她没回答,继续问道:“想挣钱?”
白子谦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双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才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听到那两个老妇人说的话了,知道帮工的挑选也是很严格的。
只挑选正值壮年的劳动力,老的少的都不要。
他才知道之前的想法多幼稚,村子里的人尚且要外出帮工挣钱,怎么可能雇他干活?
而即便需要雇人干活,嚎一嗓子,整个村子的人都愿意,从中挑选力气大吃苦耐劳的汉子,一天也不过二十多文钱。
水清也没恼,只是好奇的问:“这对你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盖屋子可是很累的,你确定要挣对你来说的小钱?理由是什么?”
谁小时候不想挣钱来着?都是过来人,她理解。
只是这富家公子哥对挣钱似乎有执念。
范进在一旁安静听着,此时温和的道:“我们相处了一个多月了,本意是想进一步彼此了解,要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水清嗯了声:“自家人,没有年龄上的规定,你可以和大江大河一起,他们之前也想着挣点属于自己的钱。”
她没说的是,江河两人每天的工钱是打了折扣的。
白子谦眼眶红红,带着鼻音低低的道:“我、我不想被家里人说是吃白食,天天念叨着没有他们就没有我,我要知足、要懂事、要感激他们;
更不想出门在外被别人说我是靠家里养的没用公子哥,说我要不是靠家里在外面只能饿死,说我不靠家里钱财,在外根本挣不到任何钱。”
水清偷偷瞄向一旁的范进。
这属于家庭教育问题呐,她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只能交给范进了。
范进倒是很给力,从天地君亲师聊到人生和理想,在擅长的领域和少年聊开了。
白子谦神色渐渐变好,很有志气的握紧拳头道:“范叔,我懂了,我可以凭我自己本事一文一文的挣,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上嘴!”
水清本来很乐呵的听着,听到这儿乐呵不起来了,一把薅开范进,上前教导:“懂啥懂,别犯傻,说闲话的人不管你怎么说都会说闲话,永远闭不上嘴!
你要学会的是,永远不要去在意这些说闲话的人,想好自己的路,走自己的路,别被他们打扰就成。”
白子谦一脸茫茫然的看向水清。
水清虽然不会教孩子,但她在华国时算得上有钱人,有钱人的做事方法和思维方式和打工人是不同的,她看向少年问道:“你给别人帮工,一天最多二三十文,养家糊口尚且艰难,若是遇上灾害,家里没多余的粮食、口袋里没有多少银钱,你除了等别人帮助,还能做什么?
倘若此时城里粮商抱团,囤积的大量粮食不愿意卖出去,一直等着粮价上涨成天价,官府抓了粮商,他们依然一口咬死没有粮食可卖,你能如何做?”
白子谦思考了好一会,觉得这是死局,无钱无粮无人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挫败的摇了摇头。
“倘若你是个商人,囤有大量的粮食,库房里钱财颇丰,养活了许许多多帮工,遇上灾害,朝廷的救济粮已经在来的路上,别的粮商抱团要天价卖粮,官府找上你,你按照官老爷的请求平价或少许高价将粮食卖出去,别的粮商生怕等救济粮来了自家粮食也卖不出去争相抛出。
你说一城的人是不是得救了?是否有许多人不至于饿死?
即使退一万步讲,灾年你有粮有钱有人,别人家饿到卖儿卖女,饿到顾不上家中老人,但是你能护住你的妻儿老小,在乱世灾年中,也能让他们衣食无忧,是不是没有那种挫败感、无力感?”
白子谦惊诧的抬起头,看向水清的双眼里山崩地动。
水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欣慰道:“你看,钱财并不是坏事,是不?
别被有心之人带偏了,你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她是个生意人也是个俗人,爱钱,但也有底线,底线就是不发国难财。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身侧的范进喃喃自语。
他是否也该先站的足够高,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
白子谦站立了良久,久到双腿发麻,看向水清定定的说道:“我明日回家。”
随后,极为郑重的对着两人行了一礼,“谢谢,我方才知道我以往的想法狭隘偏颇了。”
他该学的是为商之道,而不是计较自己是不是一个能出力气的帮工。
他确实受家里恩惠,但这不是坏事,他受了以后给与回报就是。
至于其他人,何必管他人看法呢?
不管盛世还是乱世灾年,他只需做到有本事护住自家人,而他们就是他的自家人!
他以后连他们也一起护着!
水清听到那句明日回家先是认可,随即意识到后山的坑没人挖了。
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啊,她深深叹了口气,“咱好人做到底吧,喏,这是你的玉佩,拿着,明日让你范叔赶牛车送你回去。”
白子谦没想到自幼佩戴的玉佩还能回来,也没想到连几文帮工钱都舍不得出的水清婶子,在面对他价值百金的玉佩时竟然舍得还给他。
他眼眶含泪,在听到水清婶子下句话后,眼泪收了回去。
“你这身衣裳真破啊,不过你不走运,你的衣裳是桂芬嫂子负责做,今天李大娘送来的里面没有,要不然穿着新衣裳回去也好看些,不至于太落魄不是?
还是年轻不知道外面险恶,看吧,衣裳都混没了,也就是遇上了心善的我,话说我真不错哎。”
白子谦:.....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
一大早,得知一个多月的玩伴要回家去,五小只的伤感最汹涌。
水清在厨房做早饭,范进割新鲜的草喂牛,给牛套上板车。
范江吸着鼻子,不舍的留人:“你不能再多住几天吗?咱家盖新房子了,你放心,有了新房子,睡觉我再也不挤你了!”
白子谦想到晚上挤在一起的情谊,眼泪差点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大弟,这不是睡觉挤不挤的问题,是黑子可能想他爹娘了,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看看。”作为长姐的晏秋劝道。
憨憨范江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说不定黑子爹娘根本不想他呢,你看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找,还不如在我们家住下,我们一起玩多好”
“咳咳咳。”范河猛地响起一阵咳嗽打断,劝道:“大哥,他和我们一起那是玩吗,那是干活!
你想着他回去后的日子,有马骑,有一圈的小厮跟随,吃的更是不用说,又不是回去受苦,咱们难受什么?
况且以后也不是不能见了,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见到呢”
说到后面声音渐小。
以后他们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会逐渐淡忘直到再也想不起来吧。
范湖哇的一声哭了,扯着白子谦的衣袖不愿意他走。
星回也在一旁抹眼泪。
这一别,真的可能再也不见了。
“没事,分开很正常,以后只要大家都越来越好就成。”晏秋的话大气洒脱极了,如果没有哽咽声就更好了。
白子谦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早饭好了,快来吃。”水清看到泪眼婆娑的几个娃娃,喊道。
捧着粗陶碗,连范进在内,非但没了之前吃的香甜,个个双眼放空,满脸离别的愁绪。
水清怕再待下去,她也得哭,她端着粗陶碗起身,走到路口——她是个大人了,即使伤感也不能被几个娃娃看出来。
成人应该懂得掩藏自己的忧伤...
她朝路口看去。
高地下面的路上,缓缓驶来几辆和偏僻穷苦村子格格不入的马车。
不是敞篷牛车,也不是驴车,甚至不是油布青布的普通马车,而是双马并排拉着的翠盖珠缨华丽马车。
为首是管家模样的人驾车,车架两旁坐着老嬷嬷。
后面的则是丫鬟一车、小厮一车。
山水村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家家户户的人伸长脑袋观望,孩童更是欢呼着跑上前,跟在车子后面。
以至于后面就连大人也跟在两侧,形成长长的队伍。
水清端着碗,看着华丽丽马车往村长家去了。
没一会,老村长被管家模样的人扶着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
这是带老村长去哪儿?
水清忘了吃早饭,双眼看着看着,发现这是朝自家来的啊!
她连忙跑了回去,对上兀自陷入离别愁绪的七人吩咐:“别伤感了!黑子家人来接他了,范进你收拾下,好去迎接。
晏秋星回,来者是客,去煮些茶水;
大江大河,咱家椅子不够,你们把凉床搬出来给黑子家人坐。”
家穷,起码的待客礼仪还是要有的。
得到吩咐的几人,立即放下碗筷,各自忙活开了。
白子谦唰的站起,跟无头苍蝇似的,跟在水清后面追问:“婶子,我做什么?”
水清被问笑了:“你家人来了,你说你做什么?跟在你范叔后面快去吧。”
白子谦嗷的一声,像是找到主心骨,连忙跟在范进后面迎了上去。
马车已经到了空地,停稳,后面车辆上的丫鬟小厮呼啦啦的上前,摆脚凳的摆脚凳,扶人的扶人。
为首车厢下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穿着好料子衣裳,神色雍容,手上笼着一串碧翠的佛珠。
后面一辆车厢下来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头上、脖子、手腕、手指上金子数量颇多,金晃晃的耀眼极了。
白子谦跨步上前,恭恭敬敬朝老妇人行了一礼,喊道:“阿奶,孙儿让阿奶费心了。”
又对上旁边金碧辉煌的中年妇人不甘不愿的行了一礼,淡淡道:“让姑母也费心了。”
“你这孩子,你说说你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丫鬟小厮伺候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算有那不称心如意的,你只管打丫鬟小厮泄愤不就成了,何苦跑出来?
你看你一跑了之倒好,你知道你姑母遭了多大的罪?没白天黑夜的找你,就差把这广宁府翻过来了!”白玲嗓门尖利,句句责备。
“好了好了,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还不是怪你,你说孩子好不容易到你这个做姑母的家中做客,你倒好,不约束着家人仆人,尽说些难听话!
硬生生把唯一的侄儿逼的离家出走,你还有脸指责?”白老夫人挎着脸,直接批评道。
白玲咬了咬嘴唇,退了一步,喏喏的应了一句是。
要不是从她家中跑的,她才不管呢。
在白老夫人这儿,女儿再宝贝也比不过她的孙儿!
喝退了白玲,她上前一把搂住孙儿,哭道:“我的宝贝孙儿呦,幸好你没事!
你不知道,你爹爹和阿奶都快急疯了,派的人到各个村子询问,生怕你被卖去哪个黑窑做苦力~”
说到这儿,白老夫人话语一顿,拉开一段距离,仔细打量孙儿后老泪纵横:“黑了、瘦了,我的宝贝孙儿受苦了!”
白子谦刚要开口,另一边白玲插话:“这家人是不是虐待我侄儿啊?我看这和黑窑也差不了多少!
村长人呢?你说说,他家有没有让我侄儿干活,有没有不给我侄儿吃饱?呵,要是让我知道苛待了我侄儿,定没有好果子给他们吃!”
她又看向周遭,神色是高高在上没有丝毫掩饰的鄙夷:“穷成这样,怪不得我侄儿的好衣裳也没了,必定是他们克扣了去!
救我侄儿不就是为了谢礼么,正好,我们带来了,拿了谢礼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可别再想赖着咱们白家。”
白子谦脸色沉了下去。
水清婶子一家救他性命、客气招待,姑母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第六十九章 白家的谢礼
水清眉头皱起,范进拉着她摇头,低语:“只是他一个亲戚而已,旁人的话别放在心上。”
白子谦知晓姑母一向尖酸刻薄,爱财如命,但是阿奶却是不错的,在钱财上一向舍得,他得为范叔水清婶子一家多争取谢礼!
“阿奶,我爹爹和娘呢?他们怎么没一起来?”爹爹手松,阿娘更是性子直爽,他们两个要是在,必定更舍得。
白玲听到问大哥和大嫂,以为侄儿是想两人了,瘪了瘪嘴,插话道:“还不是你娘,听到你骑的白马在兴宁府出现了,非要赶着去;
你爹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兴宁府离广宁府两天一夜的路程,来不及赶回来。”
剩下的她不愿说。
但是白老夫人怕孙儿误解了儿子,接着解释:“乖孙儿,你别怪你爹娘,要不是他们去了兴宁府,逮住那个马贩子,哪里知道你是在这前面出的事?
我们之前一直在府城找人,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日!你爹娘先飞鸽传书回来的,想必等会咱们到家,他们已经在家里等着你呢。”
虽然她不喜武馆出身的儿媳妇,但儿媳一来生了个乖孙,二来这次找回孙儿也确实是儿媳的功劳。
听到爹娘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能做主的只有白老夫人,白子谦朝白玲看去,眼里全是冷沉,面上却是带着让人无可挑剔的笑意:“姑母,谢礼归谢礼,恩情归恩情;
他们救了侄儿,侄儿是白家人,那就是对白家有恩,不是吗?”
他话语中着重强调他代表着白家。
姑母以往嫌弃他娘是武馆出身,言语中很是看不上,连带对他也是颇多刁难。
张嘴闭嘴就是要不是白家,他根本没有现在这般奢华铺张的日子过,他应该感念白家的好。
让他有志气就应该靠自己,而不是靠白家。
之前他确实被激到了,认为要靠自己凭力气挣钱。
只是经过昨天水清婶子一番话后,他想通了,他是白家的子孙,他靠自己家怎么就没志气了?!
白玲一愣。
白老夫人只生了她和大哥,而白家已经四代单传,别说亲近一些的族人,就连出了五服的族人也所剩无几。
倘若没有白子谦,白家偌大的家产只能是她儿子吴光宗和吴耀祖的。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你说这些话,要是让这些穷人如同蚂蟥一样黏上,以后是要在你身上吸血的!吸你的不就是吸白家的么。
你还是太单纯了,娘你看谦儿如此单纯,以后白家偌大的产业要是交给他,如何放心?”白玲先是关心的说完白子谦,后一脸担忧的对上白老夫人道。
白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不过不是因为孙儿,而是白玲在外面说白家的子孙不好,撑不起家族大业。
她眉眼狠厉的看了白玲一眼,转头对上孙儿亲和的叮嘱:“乖孙儿,我和你姑母昨天听到打听的小厮回来禀明,已经大致了解山水村的情况。
我和你姑母商议好了谢礼,在最后面一辆马车上呢,你别管,保管替你把恩情还的干净利索!”
事实上,谢礼是白玲一手操办的,她虽有些不赞同,但仔细一想女儿说的话很有道理。
穷乡僻壤的村子,穷苦到苞谷饼子舍不得吃的人家,要是给金啊银子玉之类的贵重物品,势必会让他们生出惰性。
以后用完了就来白家要,用完了再继续要,挟恩图报永无止境,那白家岂不是养了几大只吸血的蚂蟥吗!
她们得趁着优柔寡断的儿子儿媳妇没回来前,将事情办妥。
听到白老夫人说有谢礼,白子谦稍微放下心来。
周围围绕的村民更是伸长脑袋、垫着脚尖,想看看富贵人家拿出来什么谢礼。
“看马车,不会是金子银子吧?”
“你没听过黄金有价玉无价吗?我猜啊,肯定是玉!”
“玉也分不出好坏啊,我觉得还是银镯子金簪子这些实在!”
“你们看看黑子喊姑母的妇人,头上簪的,脖子上手腕手指上戴的,这水清一家救了他们家的小少爷,还能送银的?肯定全是金的!”
....
孙金花在后面听得酸水直冒。
之前她嫉妒到恨不得黑子是她们救的;
中间听到白玲一会要喊村长,一会说克扣黑子没好果子吃,还在庆幸和她无关;
想不到这才一会会,老夫人亲口说了昨晚连夜准备好了谢礼。
怪怪,金镯子金簪子,那得值多少银钱啊。
老村长被请来后,一直没吭声。
他被范进扶到凉床上坐了下来,和他们一家人安静的等着,此刻听到谢礼后,没有和村民一样的羡慕嫉妒,而是低声和身侧的范进说道:“黑子这两个长辈,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范进无谓道:“随他们吧,我和水清也没指望会有谢礼。”
本来今早准备将黑子送回家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先是找了回来。
水清没指望有谢礼,但若是真有谢礼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