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管裙摆,追着谢玹的脚步,走的很快,腰间玉石配饰,玲琅作响。
入殿后,容娡提着的心才稍稍有所松懈。
谢玹命侍者点燃灯烛,借着亮起的烛光,打量容娡两眼,俯身为她整理裙摆,细致地抚平每一道褶皱。
从前谢玹经常亲手为她更衣,容娡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此时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乖顺地站好。
反而是旁边候着的侍者,见此一幕,神情一个比一个惊愕。
谢玹将她裙摆的拖尾摆正,直起身,站在她面前,凝视她片刻,低声道:“这身皇后吉服,是多年前为我母后而制。你穿着很好看。”
容娡没料到贺兰铭竟会拿旁人的吉服来充数,忆起惨绝的血河之役,霎时手足无措,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知道这是……”
谢玹摇头:“无妨。”
容娡词穷了一会,越发浑身不自在,想说些什么缓解沉重的气氛:“哥哥,你别难过,我这便换下吉服。”
谢玹拦她“不必。”
他不知被容娡的哪句话戳中,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摁在怀里索吻,堵住她的唇。
殿内的光线有些暗,暖黄的烛火烧灼着空气,温度一点点上升。
属于谢玹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凶狠地侵入容娡的五感,唇舌交缠,容娡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浑身发软,气息变得紊乱。
她面红耳赤,唇齿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些甜腻的轻吟,被他吻的有些站不住,只得无助地攀住他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当容娡唇瓣发麻,差点喘不上气时,忽然感觉手心一沉。
谢玹松开她,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塞进她手里。
她无力地偎着他,听到他清磁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幕。
“贺兰铭许你皇后之位,那我许你帝王之权,你意下如何?”
容娡头脑发晕,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看向手里的东西,吓得杏眼睁圆,险些将它摔了:“这是……玉玺?”
“是玉玺。”
谢玹揽她入怀,吻了吻她的耳垂,嗓音很低。
“你想要的,无外乎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若你想要皇权,我便予你皇权,扶持你登基。”
“作为交换,你从此只能爱我一人,好不好?”
第89章 红尘(修)
谢玹清湛幽邃的眼底, 流溢着深渊般的病色,语气平静又淡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多么惊世骇俗。
容娡脑中嗡的一声, 被雷劈了一般惊在原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她登基?
他疯了不成!
她喉间发紧, 胆战心惊, 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的荒谬感, 震惊到无以复加, 恍惚间, 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门夹过, 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疯了, 还是谢玹疯了。
好一阵,容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深吸一口气,用力摇头,将耳珰甩的乱颤:“登基大事岂能儿戏,我不想要。”
她虽想要安身立命的权势,但绝没动过这种荒诞的心思。
皇权之争, 骨肉相残, 兄弟阋墙……
见识过贺兰铭父子的疯狂后, 她对此更是恨不得避之不及。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说‘想要’这两个字!
若是她敢插手朝政,谢玹的那些部下岂不是得想方设法杀了她!
谢玹的手指按在她的腰侧, 低垂着眼, 邃亮的眼眸深深盯着她, 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分辨出些什么。
容娡被他圈在怀里, 他的身形遮住大半烛光,落在她脸上的光线很昏暗, 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清晰地听到她略显不安的呼吸声。
半晌,谢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蹙眉道:“你既不愿,那便罢了。”
容娡松了口气,只觉得这块玉玺犹如烫手山芋,连忙战战兢兢地递到他手边。
谢玹松开她的腰,拿起玉玺放回袖中。
殿内陷入沉默。
容娡本想坐下歇息,然而吉服加身,她行动不便,浑身不自在,便召来婢女,命她随她去内殿换一套常服。
等容娡换上曲裾出来时,谢玹也换下了染血的霜袍,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苍色外衫,鸦色长发松松拢在肩后,身形愈发像一株清冽的雪松。
眼下,他正端方地坐在平头案前,提着茶盏为自己斟茶,眼帘低垂,被烛光一照,眉宇间隐现从前那种带着神性的悯色。
容娡脚步一顿,定定地望着他,鼻尖有点儿发涩。
分开了这样久,又误以为他身死,如今出人意表的重逢,她心里其实有些想他。
可她说不出口。
只得将这些情绪,归结于黑夜的降临。
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小声唤:“谢玹?”
闻言,谢玹侧目看向容娡,俊美的面庞因为烛光晕染而显得很柔和,面容雪净明淡,眉眼若画,睫羽洒金,瞳仁很亮:“怎么了?”
容娡注视着他,慢慢地摇头:“没怎么。”
许是谢玹神情太过温和与熟悉,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她犹豫了一下,抱着试探的态度,柔声细语道:“……我在宫中待了太久,想离开皇宫。”
谢玹和沐地注视着她,神情没有因她的话产生多余的变化,只轻轻颔了颔首。
迎着容娡希冀的视线,他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温和地问:“姣姣,皇权尚不能用来交换你的心意,你说,我当如何,才能让你只爱我一人?”
容娡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答,思索着他的话,莫名觉得此时的他很古怪。
谢玹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她不要玉玺,不是拒绝与他交换的意思。
她蹙起眉,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解释,便听谢玹轻叹一声。
“罢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迫着你了,放你出宫便是。”
容娡当即将解释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笑颜逐开,喜不自胜道:“此话当真?”
谢玹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抬眼看她:“当真。”
他的神情淡然温和,然而容娡欣喜过后,触及他的眼神,却笑容一僵,没由来地脊髓发寒,心房突突跳动起来,莫名觉得他每个轻飘飘的动作,都好像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令她浑身紧绷。
谢玹放下手中的玉杯,单手支着半边脸,看向她时,眼眸像盛了一汪醇浓的酒液,晶莹清湛,泛着瑰丽的光泽,璀璨夺目。
“忘了同你说。”他睫羽颤了颤,抖落金粉般细碎的光晕,在容娡不解的目光中,用另一只手摩挲着用过的那只玉杯,轻喘着道。
“我方才,饮下了快红尘。”
“药性如何,你应该了解。只是不知,用在男子身上,能否用药解除。”
“嗯……”谢玹蹙了下眉,玉质的手指骤然捏住桌沿,鼻息潮重而微喘,原本泛着粉红的关节与指尖,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
他眼眸半阖,宛如玉像,眼尾却蓄着一抹浓重的胭脂红,像是难以忍受药效,微微仰头,露出脖颈上突起的喉结。
此时此刻,这枚喉结正在难耐地上下滑动。
“药性尚未完全发作,你若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姣姣,你要离开吗?”
侍者事先被屏退,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容娡与谢玹二人,烛影轻曳,静的落针可闻。
因而, 谢玹每一声鼻音浓重的喘息,都能清楚地传入容娡的耳朵里。像一根沾着水的羽毛, 湿润的纤长羽尖, 一下接着一下, 轻轻搔着她的心口, 撩拨着她脑中的弦, 勾挠出涟漪般的潮痒。
本来想走出殿门的容娡, 当即愣住。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枚滑动着的、泛粉的喉结, 只觉得视线仿佛缠上了无数道黏胶,将她的脑袋黏成一坨混沌的浆糊,使她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挪开,心跳都要停滞了。
谢玹的侧前方置着一盏烛台。他半阖着眼,用手背撑着侧脸,手指间缠着几缕发丝,被烛光一照, 在冷白的面颊与颈侧映落几道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的喉结滑动几下, 略微低了低头, 手指支在额角,侧脸迎着烛台, 目光放低, 直勾勾地看向容娡, 漆黑的眼珠, 揉碎了粼粼烛光,墨色里融着金。
墨愈黑, 金愈亮,像是在黑夜里点燃了一小簇明亮炽热的火苗。
被他这么一看,容娡勉强找回了一点儿神志,艰难地别开视线,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道:“谁人胆敢给你、给你下这种药?现在怎么办?”
若是能教谢玹毫无防备地饮下掺了快红尘的茶水,那给他下毒岂不是也轻而易举?
思及此,容娡不免有些心焦,人也清醒了不少,快步朝门口走:“我去传医官。”
谢玹气定神闲,注视着她的背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开口:“不必。”
“是我自己饮下的。”
容娡傻在原地。
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背对着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紧阖的门扇:“你说什么?”
谢玹发出一声带着气声的笑,尾音上扬:“我说,快红尘是我给自己下的,这样能听懂了吗——姣姣?”
容娡能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
但这些字合成一句话后,却让她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被人按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不然为何,她的脑中乱糟糟的,怎么都无法弄明白他的意思。
容娡神思飘忽,傻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离她一步之遥的门,似乎……落了锁。
她正要细看,与此同时,却听到了一声轻缓的铮然声,像是剑身被人慢慢抽出鞘。
容娡目光一凝,霎时浑身寒毛直竖。
她僵硬地转身面向他,手心紧紧攥着袖角,欲哭无泪:“你怎么能这样。”
“嗯?”
谢玹轻轻喘息着,将出了一截的鞘的剑推回去,嗓音带着点儿笑意:“怎样?”
容娡听不得他这种低醇如酒的嗓音,噎了一下:“……轻浮孟浪。”
谢玹单手托着腮,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眉骨,指下拢着黯淡的阴影,覆在眉眼上,神情显得有些深不可测。整个人不复从前的端雅方正,慵懒而松弛,眼尾蓄着的那抹胭脂红却偏偏越发浓郁。
闻言,他低笑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词,漫不经心道:“你当初因何饮下快红尘?我是在学你,容姣姣。”
容娡的脸上炸开了一团热浪,烫的的她面红耳赤。
学她什么?
学她怎么勾引人吗?
容娡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谢玹会来这么一出,她当初就不该自己饮下那快红尘!
应该哄着他,喂进他嘴里,待药效发作,撩拨他两下,立刻溜之大吉!
容娡悔青了肠子,蹙起眉,揪着裙边,悄悄往门口挪步:“这不一样。”
谢玹抬手扯松衣领,浓密的眼睫迎着烛光,像金色的蝶翼那般颤了颤,哑声道:“哪里不一样?”
容娡咬着唇,说不出话,也不敢看向他。
殿内弥漫着清冽的冷檀香,然而这香气的背后,萦绕着谢玹沉重潮喘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时,宛若干燥的银碳沾上了火星,霎时便燃起了成片炽烈的火,烧的殿内的温度急剧上升,清冷的檀香也变得滚烫。
谢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是个极能忍耐的人。
容娡几乎没见过这个人失态。
他雪净的脸上鲜少有强烈的表情,一直以来,都是从容不迫的。
但眼下的境况,谢玹显然无法再保持从容。
快红尘的药效开始慢慢发作,热浪顺着血液击打着他的四肢百骸,宛若火舌舔舐着他的五脏六腑,烧的他手背上青筋暴起,腹中有什么随之绞紧了。
细密的薄汗一点点渗出,濡湿他鸦色的鬓角,将那抹墨色浸的越发深、越发浓郁。
谢玹极轻地甩了下头,像是要借此驱散药效带来的影响。
他坐直身体,支在脸侧的手缓缓下滑,用拇指的指腹按了按喉结,将那处碾出更浓郁的绯红色。
容娡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无端嗅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谢玹缓缓掀开眼帘,露出一双幽邃湛丽的眼眸,瞳仁上晕着朦胧的水雾,眼尾勾挑着一抹胭脂红。
然而细看之下,那眼眸却是沉在冰里的黑曜石,冷而漠然,毫无温度,要将她扯进眼里,要将她溺在水底。
他像捕猎的某种凶兽盯上柔软的猎物般盯着她,神情显现出一种平静的沉冷。他舔了舔红润的唇角,鼻息闷的要滴出水,好心提醒:“嗯……姣姣,要来不及了。”
容娡的脊背靠着门扇,脑中警铃大作。
她想拔腿就跑,却又不敢贸然离开,目光不住往他放在手边的剑上瞟,心跳的要挣脱胸膛。
他这架势,哪里是要放她走,分明是强迫她自愿留下!
只怕她还没走出这间宫殿,那柄削头如削瓜的剑便会架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退回来。
容娡简直不敢想,若是她迈出这扇门,还能不能有命见到明日的太阳。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阖上眼。谢玹压抑的喘息,却偏偏一个劲的往她耳中钻。
谢玹抿了抿唇,又斟了一杯茶饮下。
他的手背上鼓满青筋,仰着脸往口中送茶水时,眯眼看向瑟缩的容娡,指尖忽然痉|挛般的颤了一下,有透明的茶水洒出来,落在他紧绷的颈侧。
喉结难耐而快速地滑动。
谢玹的眼底暗的犹如万丈深渊,指尖用力按在桌沿,哑声道:“还不走?”
容娡打了个哆嗦,睁眼看向他,看清他眼里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占有欲时,眸中蓄出水雾。
她倒是想走!
可他谢玹又是给自己下药,又是给殿门上锁,除了嘴上说说,哪里有半点要放她走的意思?
分明是在变着法子试探她!
迫着她主动留在他身边。
棋差一着,她便有可能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不敢走。
她不想丢了性命!
容娡也不是非得出宫,她只是察觉到谢玹和从前大为不同。
伴君如伴虎,时时如履薄冰,这种道理,她是省得的。
谢玹一向强势,是她没把握驾驭的人,现今又掌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现在是喜爱她,可他未必会一直喜爱她。
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爱。
她只想用虚情假意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没想过靠虚无缥缈的情爱将他与自己拴死。
情爱自古以来都是朝令夕改的、不可靠的。
她怕谢玹一旦对她的那点儿情意消耗殆尽,会不念及旧情,翻脸杀了她。
所以她找了个出宫的借口,想先离他远一些,再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
可眼下,显然不是离开的时候。
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容娡脑中天人交战,挣扎了一会儿,终究选择留下。
她小跑着奔向谢玹,跑的有些急,接近他时,脚底踩着裙边绊了一下,重重摔进他怀里。
膝盖磕在簟席上,有点轻微的痛感。
容娡委屈的不行,伏在他膝上,眼泪“哗”的涌出来。
谢玹被她撞得身躯微晃,垂眸看向她,神情似淡漠又似怜悯。
他握住她不堪一折的腰侧,眼尾蓄着的胭脂色,浓郁的像是要滴出来,冲淡了他眼底的冷:“哭什么。”
容娡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窝着。
余光瞥见横在案上的剑,她打了个寒颤,死死抱住他的腰,往他身上蹭眼泪。
“我不走……我是你的……别杀我,哥哥……”
谢玹面上平静的表象被她的这句话打破。
他闷喘着,泛着绯色的喉结,小弧度的快速滑动几下,看向容娡泪盈盈的眼,忽然伸手将她推到铺着绒毯的簟席上。
粉白的裙裾散成一朵巨大的木芙蓉,谢玹苍色的宽大衣袖压在花瓣一角。
容娡吓了一跳,双眼睁得溜圆,仓皇支起上半身,双手撑在身后,将身躯撑出上弦月般的弯弧,想要往后退。
然而这一幕落入谢玹眼里,更像是她在主动逢迎,将自己往他怀里送。
容娡警惕地看着他,脚上的绣花鞋不知踢到了何处。
谢玹跪坐在她身前,用修长的手捏住她的足腕,手背上鼓着的青筋,与她纤细的腕骨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阖了阖眼,温和的神情一扫而空,眼尾的胭脂红蔓延至眼白,在眼底融成极致的情谷欠。
谢玹攥着她纤细的足腕将她扯过来,膝盖抵开木芙蓉层叠的花瓣。
尚不及容娡蹬开他,他的吻、连同他这个人已经一同覆过来,平阔的肩膀遮住她眼前的大半烛光。
药效的作用下,谢玹的唇瓣很烫。他的唇齿极具侵|略|性的探入她的齿关,吻的又深又凶,简直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容娡被他压的有点喘不上气,脑袋也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要被他烫的融化成一滩水,喉中不由自主溢出甜腻的轻吟,心跳如击鼓,胸口剧烈起伏。
她用力推了推谢玹,没推动,反而被他攥住两只手腕,牢牢摁在头顶,以便更好的迎合他。
谢玹的吻辗转来到她耳畔,炽热的气息洒在她颈侧,烫的她一抖,瑟缩着别开脸。
他捏住她细嫩的下巴尖,将她的脸掰回来,居高临下地望进她潋滟的眼底。
“怎么办。”
谢玹冰凉的发丝流墨般垂到她的脖颈上,如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檀香一般,牢牢将她缠绕。
“你我之间,种着情蛊,快红尘的药效,唯有你能解,姣姣……”
谢玹的喉结不停的滑动,嗓音低哑,鼻息发喘,语气看似是在同她商议,实则话里蕴着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帮帮我。”
持续发作的药效,横冲直撞,急切地要顶出一个突破口。
他强忍着药效激出的本能,耐心而认真地询问她,刻意压制过的鼻息,却依旧很沉很重,暗含着激烈的风雨,要将她整个人裹挟着吞进雨幕里。
“……你是我的。”
第91章 狐狸
谢玹侧对着烛台, 高挺的鼻梁被烛光一照,在侧脸投落深浅不一的阴影,连睫毛的阴影都是根根分明的, 随着他眼眸的眨动,阴影雄像一把精致的羽扇一般忽闪。
一阵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后, 谢玹解开她的发带, 缠住她的双腕, 而后将垂遮在他眼前的发丝捋到脑后。
那些发丝原本绕在容娡的颈间, 有几缕甚至滑进她松散的衣领, 缠在她绣着莲花的诃子下, 染了几分她的体温。
经他这么一捋, 发丝一点点抽离,简直如同冒着火星的炭滚进干草地,掀起火舌舔|舐般连片的麻意。
浓密的发丝从谢玹的指缝间溢出,像流淌的墨色瀑布,折射着粼粼的烛光。
容娡的脸涨的通红,雪白颈子也仿佛浸了一层胭脂。
她能感觉到药效在谢玹身上起了作用,久未相逢的玉璋抵的她浑身不自在, 不禁有点儿后悔留下来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赶紧把自己缩起来。
谢玹按住她的腿弯, 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压低嗓音,如玉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她的膝盖:“姣姣,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容娡从这声线里听出警告之意。
她有点生气。
她倒是想走, 可他谢玹那是真心放她走吗?
容娡吸吸鼻子, 不想理会他, 偏头看向一旁映着错落影子的墙面,心房咚咚直跳, 快的要冲出胸腔。
见她不回应,谢玹眯了眯眼,手指顺着她的小腿滑到她的脚踝,略微施力捏住,指腹轻轻摩挲。
“帮我解药。”
黯黄的光线里,他鬓发濡湿,眼尾噙着浓郁的胭脂红,瞳仁极深极黑,整个人显得昳丽妖冶,话语里也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容娡不由得瑟缩了下,咬了咬唇,不说话。
她选择留下,就该料到如今这种局面的。
烛光轻轻跃动,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晃动起来,只是依旧亲密无间的偎着,一道横躺,一道竖坐。
容娡看着那影子,忽然想通了一点东西。
兴许谢玹早就着手谋划好了一切,堵住她所有的退路,只等她这条鱼儿自愿咬上钩。
她磨了磨牙。
而后脚踝又被谢玹捏了一下。
“姣姣,看我。”他嗓音微哑,鼻息沉重,“看着我。”
容娡脑中的弦仿佛被扯了一下,被他迫着,不情不愿地看向他,看清他肩上的箭伤时,瞳仁像是被烫到一般骤然一缩,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呼吸。
谢玹肩头的肌肉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莹润的、白玉般的质感,秀美而不失力量感。然而如今白玉生了瑕,数道泛红的疤痕交错在他的肌肤上,破坏了原先的那种美感。
容娡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想问这些伤是怎么弄的,喉间却莫名发紧,问不出口。
“看见了吗?”
谢玹偏头吻了吻她纤细的脚踝上突出的那块骨头,吐息很烫,沾着金粉的睫羽脆弱的颤了颤,“这是,为了赶回来见你,姣姣。”
谢玹一向言简意赅,并不是个善于倾诉的人,哪怕亲历刀光剑影,也不会过多的同她描述。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
容娡却从他说出的寥寥几字中,听出了生死一线的凶险。
她想象着那场景,鼻尖发酸。
谢玹半阖着眼,指尖勾住她的诃子,掌心覆在绣着雪白莲花的布料上。
几个呼吸的来回,那团鼓翘的莲花从他的指缝溢出,摇曳生姿,栩栩如生的绽放。
他的唇舌随即覆于其上,像优雅的品尝佳肴那般汲取着花香,水痕一点点洇开。
被他捋到身后的发丝又落下来了,瀑布般流淌着遮住光线,却让彼此的呼吸声更加清晰。
容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被他吸出胸腔。
她细细的战栗着,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他指下的琴弦,流水般的琴音汹涌着要从她身体里溢出,浪潮拍打着她脑中的弦,唇齿间发出的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了。
谢玹从前将“端雅方正”这四个字烙入骨髓里,鲜少同她展露自己的情绪。
然而如今在药效的作用下,他不再吝惜,将他的感受完完全全展示在她的眼前。
容娡一抬眼便能望见他眼皮上的那枚小痣,沾了情|潮后,他眼皮沁着胭脂般的绯红,眼皮上的小痣无端添了几分魅惑之意,使得他这张神姿高彻的脸多了些邪气,犹如行走在暗夜里的妖邪。
他不知想到什么,轻口耑着问:“后悔么,姣姣?”
容娡眨了眨蓄着水雾的眼,疑惑地看向他,语不成调:“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从我身边离开。”
容娡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支着浆糊般的脑袋,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想跟他一同去战场,便如实摇头。
谢玹的神情骤然沉下去,用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体内的药效剧烈的发作着,迫切地要抵开突破口,他强忍着药效,忍得青筋绷涨,鬓角不住冒汗,换来的却是她并不后悔当初从他身边离开。
他不明白。
谢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鼓涨着往一处涌流,紧绷的拥挤感,撕扯着他脑中的弦。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浓郁的阴鸷,蓦地沉了腰。
容娡摇头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谢玹用指尖拨开沾在她唇角的一缕碎发,气定神闲地将玉璋送的更深。
他半阖着眼,纵容而略显无奈道:“姣姣,你该知道,我情系你,爱慕你……远比你想的要深。”
听了这句话,容娡头脑发晕,只觉得脑海深处的弦被撞了一下,身躯和心房好像都他的话填满了。
她的指尖微颤,眼睫不住眨动,漆亮的瞳仁上弥漫出更多的雾气。
谢玹眼皮上那枚沾了点胭脂色的小痣,在她的视线里摇曳起来。
她能看见他的鼻尖上渗着细汗,像是粼粼如水的烛光晃荡在鼻梁上。
她有点恍惚,仿佛真的听见烛光晃出了潺潺的水声,尚不及她想明白,下一瞬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被顶的险些撞上桌案,又被谢玹的手护着扯回去。
他低口耑着,阖了阖眼,话语里包含歉意,力道却丝毫不减:“对不住,药效在发作……我有些难以自抑。”
容娡没法回应他的话。她心里酸涩,被难以言喻的饱月长感堵的喉间发紧。
她吸了吸鼻子,没由来的觉得药效是发作在她身上,不由得发出一点似泣非泣的哭吟,哽咽着控诉他:“……狐狸精。”
谢玹失笑,清峻的眉眼沾了点湿汗,笑时宛若春风怡荡。
“你喜欢狐狸精?”
“不准,只准你喜欢我。”
第92章 共浴
酝酿了一整日的雨意终于哗啦啦落了下来。雨丝淅淅沥沥淋着鳞瓦, 汇成潺潺的水流,顺着檐角流淌,滴滴答答, 敲在玉阶之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潮润水声, 宛如女子绵软婉转的歌吟。
雨汽一路渗至月昙殿, 为殿内送来了些许令人舒适的清凉气息, 却也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潮腻。
初秋天, 又紧阖着门窗, 并不算多冷。
但容娡咬着唇, 细白的双腕攀着谢玹平阔的肩, 打了个哆嗦。
她的眼瞳里满是潋滟的水波,眼角眉梢泛着绯红,浓密的发丝如流墨般堆在簟席上,树藤似的缠在她肩头,愈发衬的她的肌肤如脂玉般雪腻。
分明整个人像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容娡缓了会儿神后,却轻声喊冷。
缠着她手腕的发带不知何时松开, 皱成湿哒哒的一团, 丢在簟席一角。
谢玹瞥了眼她鼻尖冒出的细汗, 没说什么,短暂地松开她, 蕴着力量感的长臂一捞, 将旁边的外衫扯过来, 披在她身上。
容娡立即将外衫紧紧圈在怀里, 而后皱起眉,警惕地打量他两眼, 见这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抬起还有点发颤的脚踢了踢他,不耐地提醒道:“药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