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秋一直观察着迭北的反应,问:“好喝吗?”
“入口甘甜,口感醇厚,香味清淡,不错。”迭北放下杯子,那双眸子望着笛秋,“姑娘,你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好路过这边,想着许久没见你和越惊尘,所以过来看看。”笛秋露出浅笑,嘴边陷下去两个小窝,末了,又补充一句,“还有一点,悠然居的果酒很好喝。”
怎么感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呢?
迭北微微一笑,温声道:“这酒确实不错,难怪姑娘喜欢。”
这话说得让人觉得很舒服。
笛秋朝他浅笑,眉眼弯弯,望见迭北那双温柔的眼眸,不知怎么有点紧张,她收了收手中的酒杯,道:“迭北哥哥近来如何?”
迭北喝了一口果酒,而后才说道:“尚可。”
悠然居属于清倌馆,不然玉妩也不敢带笛秋来这,大多数是卖艺不卖身,如果双方愿意,便可成就一段露水情缘。
笛秋朝他诺诺点头道:“那就好。”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点冷凝。
许是因为许久未见,终究是有点生疏了。
“迭北哥哥,我们来聊会天吧。”
迭北微敛眸子,迟疑了一下,答道:“好,不知姑娘你想聊些什么?”
“哥哥你在迷城待多久了?”
迭北仰头望向虚空,似乎随着他的思绪飞到了过去,他轻声答道:“很久,有几十年了吧,之前在陆陆续续其他地方待过几十年。”
笛秋震惊了,那这么说迭北起码也有百十来岁了吧,现在外表还是青年的模样,估计是有修炼过。
迭北看上去不像魔族,周身清雅的气度倒像是正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修为低微,几乎等同于没有,应该出过某种意外。
“我曾经碰巧在巨阳城领主府看到过迭北哥哥,是有什么事才会去那里一趟吗?”
迭北望着笛秋,眼神幽深起来,看笛秋神色坦然,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迭北看上去倒是不太想谈论这件事,笛球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哦哦,笛秋知道了。”
“上次假冒在下的歹徒姑娘有找到吗?那人没给姑娘带来麻,烦吧?”
“那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笛秋答道,“麻烦没有诶,倒是迭北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说实话,笛秋也不明白当时郁印白为什么要假扮成迭北,总不会是专门来抓她的吧?兴许是突然想演戏了呢?
但谁知道?郁印白的心思也说不准。
迭北缓缓摇头,道:“无事,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迭北气质温润,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笛秋笑得甜甜,道:“多谢迭北哥哥的关心了。”
“现今也无事可做,不若在下给姑娘弹段琴?”迭北提议道,面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好呀。”笛秋自然是乐意的。
听着琴曲,喝着小酒,这样的小日子听上去就很惬意。
迭北走到琴桌前,先是调试音色。
长得好看的人干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就算是调音笛秋都看得津津有味。
琴在迭北的手下就像有生命一样,出来的每个音符都出奇的好听。
只听“砰”的一声,笛秋的手不小心扫到了杯子,她从美色中回过神来。
好像有谁这么说来的。
小天道突然一顿,是郁印白说的。
她突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自己难道就是个这么肤浅的人。
肤浅就肤浅吧,笛秋仅仅用一秒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袅袅琴音从迭北的指下流出,如山间流水,笛秋身体很快松弛下来,她感觉到心底一片安宁。
小天道就这琴声喝着果酒,好不惬意。
于是房间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温文儒雅的男子在旁边弹琴,少女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啜饮,两人之间倒是和谐。
小天道不知不觉喝了好多杯,到了后面她有点醉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趴在桌子上。
迭北换了首琴曲,这次的曲子是慷慨激昂的曲风,笛秋蹭的做起来,举起酒杯,豪气干云道:“来,干一杯,不醉不归!”
软乎乎的声音,配上她那张还有奶膘的小脸,再加上那双灵动的眸子不会让人觉得生厌,反倒显得率真可爱。
活像一个小醉鬼。
迭北失笑,等一曲终了,笛秋依旧是趴在桌上的,看上去睡着了一样。
迭北犹豫几秒之后,走过去,坐在笛秋的对面,正想开口叫她。
突然,笛秋坐起来了,露出狡黠的笑,像只小狐狸一样:“哈哈,我骗过你了,迭北哥哥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
迭北露出浅笑,道:“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现在已是黄昏,你要回去吗?”
笛秋听到了,下一秒她脸色垮下来,杏眸中透着迷茫,道:“回去?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个讨厌的人,他总欺负我。”
毫无疑问,笛秋说的是郁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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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秋喝得有点晕乎乎的, 小嘴里嘟囔着:“那人总是欺负我。”
迭北略微思考之后,问道:“那人对你不好?”
“对啊,我跟你说, 那人是个大坏蛋。”动不动就要掐我脖子, 还喜欢各种威胁我。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笛秋越想越气, 把拳头收得紧紧的,狠狠地咬着后牙齿, 真恨不得把郁印白跟吃饼子一样咔嚓咔嚓一口咬掉。
小天道望见迭北关心的眼神,从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 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这样说出来, 自己的苦恼只会带给别人困扰, 没必要的事。
她收起所有的情绪,朝着迭北露出灿烂的笑容:“迭北哥哥,我就是有点不太想回去想发发牢骚, 没什么事的。”
“我这么厉害, 这种大坏蛋笛秋见一个打一个。”
笛秋朝着空气挥舞着小拳头, 虎着脸的样子气势倒是很足。
迭北忍不住笑了。
小姑娘表情生动, 偶尔有些古灵精怪,尽是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倒是有趣。
他看小姑娘笑靥如花的样子, 眸光一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相信, 你一定会好好惩治那个大坏蛋。”
笛秋缓缓点头, 软声细语道:“对啊。”
小天道被迭北鼓励得有点飘飘然了, 突然有了底气。
不就是一个大反派吗?她小天道一定行的。
小姑娘看上去纯良无害, 那双眸子亮晶晶的, 没有丝毫阴霾笼罩, 就像太阳,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不免心生向往。
迭北陷入沉思。
小姑娘说那人是大坏蛋,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不似作伪,说明在小姑娘眼里确实如此,恐怕是那人确实是做了一些触犯到她的事情。
那人具体如何,恐怕只有见面才能知晓。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下来,迭北对笛秋有了大概了解。
笛秋是属于记好不记坏的人,如果你对她有一点点好,她会记得很清楚,相反,如果你对她态度恶劣,她笑笑之后就忘了。
不过,说句实话,能让小姑娘这么记仇这人也是有一定本事。
他喝了一口果酒,敛住眸底的神色,放下酒杯后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不想回去,为何不离开呢?”
迭北阅历比之笛秋不知道高出多少,其实他看出,如果笛秋真的很讨厌这个人,肯定离开的。
但她却没有,除了有难言之隐,他想不到别的。
笛秋听完,果真表情都严肃许多,立刻摇摇头,道:“不行,离开会有大麻烦的。”
“怎么了?那人威胁你了?”迭北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笛秋立刻瞪大了眼睛,她敢肯定自己可没说这件事,但他居然就这么猜中了。
她,她该怎么回答啊?她现在是真想换一张说话顺溜的嘴巴,不然也不会卡成这样。
嘴巴:大脑反应不过来,怎么能怪我呢?
要不委屈一下,换个脑子?
“若不是的话,或许你们之前之间有误会,让你觉得他很讨厌,或许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呢?”
“有误会,就要说开来,误会积累多了,再好的亲人也会变成仇人。”
笛秋开始仔细回想。
或许,可能?
小天道是不敢肯定的。
她是天道,郁印白是反派,而她要做的是保证小世界安稳,也就是气运之子的功成名就,可以说必须削弱反派的力量,这恰恰是她身为天道的职责。
但是经过这几次的相处,笛秋觉得郁印白性子坏了点,倒也没有她想象的杀人如麻。
而且,他身上没有沾染上大的因果,这种因果如果是积累善缘则是香的,若是犯下罪恶便是散发臭味,而郁印白身上的香味是极其浅淡的雪原香。
而反派无不是罪孽深重的人。
笛秋挠了挠头,那为什么郁印白是反派呢?
小天道现在脑子有点钝钝的,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嗯嗯,我记住了,多谢迭北哥哥的开解。”
笛秋乖巧应答,因为醉意面上出现一丝酡红,那双杏眸迷瞪瞪的,倒是软萌可欺,那双手还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迭北无奈道:“你呀,这果酒虽然好喝,但也要少喝点。”
“不然,到时候回去的路都不记得了。”
笛秋摇摇头,一把挥开手,道:“那不是正好吗?正好不用回去了。”
“但是会有人担心你的啊。”
迭北的语气温柔又无奈。
“担心?”笛秋脑子发懵了一瞬,她在想会有谁担心她,伸出手掌,准备一个个数。
郁印白,他平日里嫌弃她还来不及呢,不会是他。
她掰了一个手指。
小天道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嘴角深陷出小酒窝,她是一个人偷偷出来喝酒的,特意没有告诉他,怎么能让道友担心她呢?
又掰了一个手指,只剩三根手指是伸直来的。
宋归帆,不会。
温柔姐姐,不会。
数来数去,小天道的手指都收起来了,成了拳头。
笛秋皱着眉头,杏眸中尽是迷茫之色,像只迷糊小猫。
怎么手指头都收起来了?
就在她还在疑惑的时候,脑袋被轻轻揉了一下,笛秋抬起头,迭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旁,他那双眸子温柔得仿佛揉碎了满天星光。
“人见了,酒喝了,琴听了,小姑娘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嗯,迭北哥哥的琴弹得很好听,就跟……”笛秋记得好像有一句话来形容的,她努力地想啊想啊,“就跟听到了仙人弹奏的一样,耳朵顿时清明了。”
“你是不是想说,‘如听仙乐耳暂明?’”看笛秋这般真诚的夸奖,迭北失笑。
“没错没错,还是迭北哥哥你懂得多。”笛秋还记得越惊尘生病了,她问了一句,“越惊尘怎么样了?”
她记得,越惊尘与那王世绅是仇人的关心,如今大仇得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笛秋感觉到迭北搭在自己头上的手重了几分,他面色凝重起来,叹气道:“不知,我已有几日未见过他。”
“笛姑娘你也不必担心,越惊尘他惜命的很,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
“嗯嗯,我相信迭北哥哥的判断。”
两人说话之间,门被推开了。
小天道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气,她望去,郁印白正站在门口,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她顿住了,心里哭成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这么冷了。
大反派来了。
迭北看到来人,眯了眯眸子,他显然也知道郁印白是谁,在寅侈府邸可见过他。
他率先出声,朝郁印白行礼,语气平淡,道:“魔尊。”
郁印白没理迭北,目光放在他之前摸着笛秋脑袋的那只手上。
他认识那人,不过是帮了小天道一次,便被她一直念着。
小天道与他倒是亲近。
郁印白的目光落在笛秋身上。
笛秋被郁印白盯得毛毛的,她挤出一个笑容,举起酒杯,道:“郁印白,这里的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小天道眸子弯起,像小月牙,里面闪着晶莹的光,在灯下她容颜宛如朝露一般,让人晃了神。
郁印白神色一顿,微抿唇角。
正当笛秋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郁印白缓步走来,身上笼罩淡淡的金光,极浅,他身上的冷冽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笛秋揉了揉眼睛,那抹淡淡的金光还在,不是幻觉。
小天道傻在原地。
那抹金色光晕是功德之力。
大反派身上居然有功德了?
即使那道功德很浅,浅到只有郁印白走近了才看到。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笛秋震惊了。
她一时忘了郁印白还在靠近。
郁印白也注意到,笛秋在发呆,眉头微微皱起。
等他走近,小天道还是那副惊讶的样子,他压着眸子,屈起手指敲了笛秋脑门一下。
那一下,特别响。
笛秋痛死了,她本能想伸出手捂住额头,郁印白握住她的手腕。
她觉得奇怪。
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酒杯,如果这样一捂头那杯酒就泼脸上了。
还没等她动作,郁印白拿走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套动作下来,笛秋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脑门还疼着呢。
“这酒是你会喜欢的口味。”郁印白经过评鉴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两人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迭北站在旁边仿佛局外人一般,看着两人的互动,眸光一暗。
在笛秋看不到的地方,郁印白朝着迭北露出笑容,恶意满满,透着一种危险,宛若蛇类在守护猎物时吐着信子警告你。
迭北瞳孔一缩,紧了紧袖口。
若这人是郁印白,也难怪小姑娘说不想回去,这人确实太过危险了。
传言魔尊郁印白冷心冷情,为人暴戾,阴晴不定,更是个十足的疯子,他曾经被角蛟吞入腹中,身上的骨头被碾得稀碎,皮肉被胃液全部腐蚀,最后还是在里面呆腻了,破腹而出。
泡岩浆,入丹炉,冥火焚身……他自寻灭亡的疯事不知凡几,但他依旧好好活着。
所有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郁印白,若是与他结仇便是不死不休,他就算很弱,但也凭着不会死亡能把你熬死。
更不要论郁印白的修为强大。
只不过,这样的人对笛秋究竟怎么看?或者说,笛秋在郁印白心底的地位有多特殊。
迭北敛眸,抿了抿下唇。
他开口道:“魔尊,可愿坐下来喝一杯?”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笛秋,道:“笛姑娘,你之前说过暂时不回去,不如我们一起?”
郁印白和迭北的目光同时落在笛秋身上,尤其是郁印白的目光,仿佛再说:“如果你敢答应就死定了。”
她心底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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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秋现在是左右为难。
迭北邀请郁印白坐下来一起喝酒, 郁印白却是看着笛秋,迭北也在等笛秋的回答。
笛秋怀疑无论她答应哪一个,另一个都不会绕了自己, 抱紧无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对上迭北鼓励的眼神, 笛秋好像明白什么。
他希望笛秋好好和郁印白聊会天, 解除两人之间的误会。
她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躲着郁印白,跟着一直担惊受怕下去。
她还记得, 郁印白说的那笔未算完的账。
小天道朝迭北投去感激的目光,这在郁印白眼里又变成了两人眉来眼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掩在袖子下的手掌不断收紧, 指节泛白。
周围又变冷了。
笛秋略带歉意地笑笑, 搓了搓手掌,因为坐着的缘故,她只能捏住郁印白的衣摆, 轻轻扯了下, 小心翼翼地问道:“郁印白, 你要不坐会?”
郁印白顿时明白笛秋的意思,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
又是这样。
他看着小天道面上略带讨好的笑,心底没来由地升出几分戾气。
无论怎样, 他好像都是那个最先被放弃的那个, 上次越惊尘那个魅魔是这样,宋归帆也是这样, 这次迭北也是这样。
小天道那双眸子亮晶晶的, 他深吸一口气, 阖上墨眸, 遮住眸底的暴戾。
“郁印白?”笛秋关切地询问道, 说话的声音在发抖。
她也很害怕, 不只是这样,她心底更多的是一种仿佛做了错事的慌乱。
等郁印白再睁开眸子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泯灭了,那双眸子仿佛被覆盖上一层灰,之前还能看见一点点光亮,但这次比之第一次见面时尤甚。
看到这样的郁印白,笛秋不知怎么鼻子酸酸胀胀的,心底更是慌得不想话。
“你愿在留在这便留在这吧,本尊回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说完,郁印白也没管笛秋的反应,迈开步子走向窗户,推开窗户,呼呼的凉风将心底的郁闷散去了些。
他真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动手,也许是迭北,也许是小天道。
若是在“外人”面前对小天道动手,岂不是落了小天道脸面,若是对那个男的动手,只会白白引得小天道生厌。
不如以退为进,关上门来好好算账。
郁印白敛去眸底的深色。
而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那身黑色的衣袍完美地融入夜色之中。
郁印白走后不久,迭北满脸歉意地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没想到魔尊不愿在这地方多呆。”
“反倒惹得他生了姑娘的气。”
“没事哒,迭北哥哥,我回去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那我先走了。”
笛秋离开了。
迭北站在窗户前,目送着笛秋离开,他勾起唇角,眸底尽是深意。
笛秋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郁印白,找到郁印白也没费多少心思,他就坐在屋顶上吹风。
郁印白好像很喜欢这样做,之前在巨阳城有天她夜里回来,他也是坐在屋顶上吹风。
那道身影在雕栏画栋之间,更是显得寂寥。
郁印白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偏过头,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仿佛没听到一样。
笛秋抿了抿下唇,她深吸一口气,往那边走去,坐在离他三步左右的距离。
一时之间,她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选择安安静静地坐在郁印白身边。
郁印白双肘支撑着身体,向后靠着,伸直双腿,左腿搭在右腿上面,透着懒散,那双眸子半睁不睁的,一直望着某处。
笛秋顺着看过去,看到了那天上高高挂的白玉盘。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散发的光晕在周围照亮了云朵,像是琉璃盏。
“郁印白,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笛秋忍不住感叹道。
郁印白没说话,但至少脸色也没那么冷。
笛秋也不气馁,往他那挪动一点点,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好好和你聊天的,但是你走的太快。”
郁印白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来。
周身的气温下降了。
麻麻呀,郁印白肯定又生气了,万能的远古洪荒大神,能不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小天道心里叫苦不迭。
笛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她想了想,厚着脸皮挨着郁印白坐下。
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放软声音:“郁印白,你别生气好不好?”
郁印白抽掉袖子。
手中一空,笛秋有点愣住了,她垂下眼眸,迟疑地伸出手,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勾住了他的袖口。
“我给你表演一个戏法,如果你满意了可不可以不生气啊?”
小天道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怪是乖软的。
郁印白目光落在笛秋那勾住袖子的手指上,极为隐晦,那动作看上去像是微微抬起眸子。
笛秋以为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不禁喜上眉梢,道:“那说好了,如果你满意的话就代表不生气了哦。”
郁印白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笛秋一直在注意他,当然看到了。
“那好,我开始了。”笛秋话语中尽是跃跃欲试,她松开了牵着郁印白袖口的手,起身走开,离郁印白有一顿距离。
感受到小天道气息的远离,郁印白眸色一暗。
他突然觉得这个提议不是什么好主意。
笛秋在储物袋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粒花种子。
她把种子握在手心,摊开手掌。
“小白云,帮个忙。”
一团云朵飘在笛秋手心上方,忽然间白光乍泻,一道惊雷朝着她手中的花种子径直劈下来。
郁印白身形一动,本能地想让笛秋躲开,但终究是克制住了。
待光芒散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抹绿色从那颗种子钻出来,不断地长大,抽出枝叶,长出花苞,绽放出花朵。
余下的雷电宛若银链一般顺着根部一路向上,与蓝紫色的喇叭状花朵两相辉映,宛若深海中的人鱼。
从发芽到开花,所用的时间不到半柱香。
别人说的戏法是凭空变出一朵花,笛秋倒好,直接降下雷电劈出一朵花,相比之下她的做法简单粗暴到看上去没有诚意。
笛秋也是意识到自己这个礼物太过仓促,她露出浅笑,有几分羞赫。
那朵花名叫奔雷花,其种子唯有在雷击之下才会发芽。
这种子也不难寻,主要附近有雷系妖兽必有这种花的存在,只是这种子若是平常修士也不会注意到,一来不能提升修为,二来雷电伤手。
小天道也是觉得这花有意思才收集了一些种子。
“郁印白,你看这朵花漂亮吧?”
笛秋笑容灿烂,捧着那朵奔雷花,朝郁印白快步走来,但即使很急,她神色认真护着那朵花,那副样子宛如要奉上的是世间至宝。
郁印白突觉心脏猛烈地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奔雷花,落在捧着花的小天道,那双杏眸在夜晚中亮如繁星。
“很好看。”
这话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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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秋得到郁印白肯定的回答, 脸上泛着盈盈笑意。
不仅是因为花得到了认可,更多的是郁印白的态度,如果他愿意接纳她的观点,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现在没那么生气了?
小天道这样想到, 她赶紧趁热打铁, 蹲在郁印白旁边,满是期待地问道:“那你喜欢这个戏法吗?”
她看到郁印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而后拧起眉头,隐隐有拒绝的趋势。
她垂下捧花的手, 低着头。
看来这次是不行了, 这个戏法还是太简单了些, 下次她一定要好好准备。
小天道还是太过妄自菲薄了,又不是谁都可以随便降下雷电的?
还没等她沮丧多久,头顶一凉, 发顶被轻轻揉了一下, 郁印白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放在她头上。
“小天道这个戏法本尊不满意, 但这个勉强可以。”
气息打在脖子上,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很奇怪, 明明郁印白身上的香味很淡, 但是霸道得很,总是往鼻子里钻。
笛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郁印白见她还在发呆, 面有不悦, 扯了一下头发, 将她注意力拉了回来。
笛秋头皮痛死了。
她就知道, 要让郁印白熄火, 不付出一定代价是不可能的。
他那一下可不轻, 头发估计都被扯掉了好几根。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还淡淡道:“若是下次你还惹本尊生气,就得肉偿了。”
郁印白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但不限于被本尊剥皮抽筋,你要试试吗?”
“不用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惹你生气了。”笛秋飞快地答道。
头上一空,郁印白把手收回去了,转而摊开手掌放在笛秋面前,像是在讨要东西。
笛秋不解。
“那朵花不是送给本尊的吗?还不拿来。”
笛秋目光被郁印白的手吸引了去。
郁印白的手有点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宛若上好的工艺品。
如果上面有了伤口,一定很可惜。
她伸出手,又收回去,抬头望向郁印白,语气中不免带上些关心:“你的手很好看的,这花上面有余雷,怕是会伤到你的手。”
里面的真诚一眼望得见,郁印白突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
在他心中,小天道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说她无情吧,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以他受伤为前提的条件下进行报复,上次凉茶事件便是最好的例子。
说她善良吧,但她面对其他人时,总会比对他宽容,劝他放过那些人,在宋归帆面前是这样,在迭北,越惊尘面前也是这样。
有时候,他都很想把她的心剖开看看,究竟是长得什么样,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他深深地看了笛秋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既然这样,你帮本尊拿着。”
笛秋轻叹一声,认命了。
“拿着便拿着吧。”
小天道终究是被郁印白压弯了脊梁,那张脸垮垮的。
郁印白看她那生动的小表情,眸中闪过一丝喜悦。
笛秋感觉现在的郁印白心情应该不错,他的周身都变得平和下来,那股冷气转暖。
这样的郁印白眉间不是阴沉沉的,也不是那么吓人。
笛秋不禁想。
如果郁印白以后可以不吓唬她就好了。
等到郁印白看过来的时候,笛秋后知后觉,她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