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印白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突然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盯着郁印白看。
她看到他那张俊脸上的表情怔愣了一瞬,随后掀起眼睑,那双凤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若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本尊说说。”
笛秋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那个郁印白会有的态度,她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温柔诶,真是奇怪。
她移开木官话,而后又偷觑他一眼,试探道:“你可不可以别掐我脖子?”
“可以。”
在笛秋那双晶亮的眸子注视下,郁印白点头了。
“真的?那以后你不要威胁我,可以吗?”
“尽量。”
这是妥协的意思,笛秋眼睛更亮了。
“那……我想去悠然居……”不要你来的那种?
“不行。”
郁印白这一次否决了,态度很是坚决。
“为什么?”笛秋有点急了,问道,“那里的果酒真的特别超级无敌好喝。”
一说到果酒,笛秋托着腮帮子一脸享受,十足的小馋猫。
郁印白扫了笛秋一眼,那张嘴就跟冰做的一样,悠悠来了句:“想喝本尊陪你。”
笛秋的脸一下子垮了。
啊,这世界上又少了一朵花,一朵叫做笛秋的小花花。
不行,她还要挣扎一下。
郁印白仿佛知道笛秋想干什么,他道:“天道还喜欢喝花酒?”
笛秋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可真是被郁印白拿捏住了,她又忍不住,只能小声嘟囔道:“还说不威胁我。”
郁印白听得清楚,他垂下眼睑,遮住眸底的暗光,那些不可见光的阴暗念头如藤蔓般疯长。
笛秋见他垂眸,侧脸笼罩在夜色中,透出几分朦胧之感,总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其实,她不明白。
郁印白阴冷也好,阴晴不定也好,但他为什么会威胁她那件事?
她张了张口,态度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郁印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地回答我。”
郁印白回过神,阖上眸子,等到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被压了下去,他才睁开眼眸。
“你想问本尊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你身边?”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压在笛秋心头的压力轻了许多。
郁印白顿住,过了一会,他嘴硬道:“不为什么。”
“你又为什么不想留在办尊身边呢?”
“因为你对我不好,所以我也不太想回来。”
笛秋回答得毫不犹豫,语速飞快,生怕郁印白下听到了。
其实要细数她也能说一大堆,但是吧,郁印白应该不爱听。
空气中气氛凝滞了几秒。
郁印白默了。
这个理由倒是符合小天道的性子。
他反问一句:“本尊怎么对你不好?之前在巨阳城你接近本尊不是也另有目的吗?”
“若换了常人,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笛秋张了张嘴唇,嗫嚅道:“你这种好是不对的。”
“不对吗?”郁印白眸中出现一个类似于孩童遇到问题时的迷茫之色。
他的眸子有些空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就在笛秋以为他应该不会说话了,结果听到他接着往下说,语气和语调完全变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我乖乖的,就对我好一点,他对我的好是把我关在笼子里,每天扔点生肉给我吃。”
“之后也有人说过要对我好,要救我,最后也只不过和那个人一样吃我的肉和我的血。”
“也有人教我识字,授我道法,但后来他亲自剜了我的心,只是为了救他那刁蛮自私不成气候的女儿。”
“所有的对你好不过都带着利益计算。”
天边的月亮被乌云遮住,落在郁印白身上的光亮逐渐远去,最后只剩他一人。
在黑暗中,他轻淡的声音传来。
“你说,若对你好真的不是这样,我所遭受过的痛苦是因为什么?”
这恐怕是郁印白掏心窝子的话了,他的语气太过轻飘飘,笛秋却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敲碎,扎得胸口很闷。
“不一样的,若一个人真心想对你好才不是这样的。”
郁印白转头看向笛秋,目光如炬。
对上郁印白眼神的那一瞬,笛秋发觉语言太多苍白。
“怎么不一样?”
“你对本尊也不过是怀有某种利益罢了。”
笛秋一时语塞。
那是因为你是大反派,如果不能找到削弱力量的办法则会小世界不稳,接近你是为了履行职责。
但这属于天机,是不能说的。
她压住心底的愧疚,她只得硬邦邦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一样。”
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郁印白看出小天道死不承认的样子,手掌收紧,虚虚握成拳头。
他很讨厌小天道这副嘴硬的样子,高高在上的,跟正道那些废物一副样子,虚伪!
小天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吗?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真的是这样吗?
若祂真的不对谁好,也不对谁坏,为何有的人却天生好命、受尽庇佑?有的人却命如草芥、磋磨人心?
郁印白深深地看了笛秋一眼,他开口问道:“不知天道大人,您,如何看待那些被修士猎杀的妖兽,是觉得它们活该呢?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万物运转的流程,再平常不过?”
大反派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劲,她想开口说话,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她忽而听到郁印白开口说道:“若不是修士为了修炼,这些妖兽可能活的好好的,也许它们还能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奔跑着。”
“可现在呢,内丹被人剥出来卖,皮毛被缝制用来穿,肉被吃进五脏府,还有什么值钱的、好用的统统用来交易。”
“你不觉得可怕吗?”
“这天下的修士为了掠夺修炼资源,不惜把生灵杀掉,人为了生存,会猎杀动物,我们周遭的一切生灵好像诞生之初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被人宰割,就连人自己,也是被比自己强大的人宰割。”
“都是注定被宰割的命运,你觉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若天道真是心善,就不应该把万物生灵制造出来,让它们在这世上活活受苦。”
笛秋被他这一大段话砸的有些晕,她现在宛如站在山崖边上,落脚的地方在不断地崩塌、断裂,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崖底。
“小天道啊,如你这般高高在上,恐怕永远不会理解。”
郁印白也是看出笛秋现在的混乱,他还是选择留有余地,道:“那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和宋归帆两个人必须有一个死,你会选择谁活?”
笛秋犹豫了。
仅仅是这般,郁印白已经猜到了笛秋的选择。
忽然他觉得留笛秋在身边继续那个游戏也没什么意义了。
小天道还是太年轻了,这点东西都承受不住,还怎么承受得住他的报复呢?
这就当作他最后的一点仁慈吧,也是给自己的。
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被坚定选择的机会。
本来以为小天道能改变她的选择,最后她依旧还是选择宋归帆。
“若你实在无事,便离开吧。”
笛秋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不明白郁印白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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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作者疯了
不过于他而言,小天道怎么想也不重要了。
面对笛秋不解的目光, 他倒是解释了一句:“那日游街的约定作废。”
她想起来了。
郁印白说的是迷城第一次正式见面时他掐她脖子威胁说不准离开他。
“好。”
笛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按理来说, 不用被强制性地待在某人身边应该会很高兴的啊,但她好像除了刚开始很兴奋之外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她举目望去, 似乎这天地之间没有谁会在等她回来,也没有谁说要她留下。
她喉咙干干的, 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了张嘴巴, 说了句:“谢谢魔尊这段时间的款待。”
或许,郁印白把她留在身边只是好玩吧,现在离开也不过是因为没什么兴趣了。
笛秋小脸上没有生气, 没有不满, 就连过多的苛责也没有, 可明明最先毁约的是他。
郁印白实在看不得她这般逆来顺受的, 就跟个小包子一样。
他咧嘴一笑,目中满是恶意:“本尊让你留在身边也是另有目的,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笛秋直觉郁印白又要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了, 她赶紧捂住了耳朵,嘴巴里嚷嚷着:“我才不想呢。”
“你喜欢捉弄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
郁印白一时沉默。
某种意义上, 笛秋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喜欢捉弄她, 她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很有趣。
突然有道视线悄咪咪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勾起唇角, 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
至少小天道还是愿意关心自己的。
他问道:“你打算什么离开?”
笛秋想了想, 答道:“应该是明天吧。”
她需要确认宋归帆那边的情况,只不过……
她看了看郁印白,郁印白身上怎么就有功德加身了呢?
笛秋叹了口气。
真是苦恼啊。
她犹豫一会后,还是开口告诉了他:“郁印白,你知道吗?你身上有功德了。”
郁印白表情空白了一瞬,眉心隆成山峰来,道:“什么功德?谁给本尊加这破东西了?”
“就是上次你救了那些妖兽幼崽,便有了功德。”笛秋见他似乎很是嫌弃的样子,心下觉得奇怪,问了句,“郁印白,你是不是不想要功德啊,为什么?”
郁印白眸光闪烁,语气平淡:“本尊是魔尊,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会有功德这才是闻所未闻的吧。”
“你才不是那种恶人,怎么不可能呢。”笛秋反驳得倒是没有丝毫迟疑。
郁印白淡淡扫过去。
笛秋闭上嘴巴,巴巴地望着郁印白。
她不说了还不行吗。
没人在说话了,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风拂过的声音清晰可闻,气氛融洽,有种两人是朋友的感觉。
“郁印白,我们算是朋友吧?”
风带来笛秋的声音,郁印白愣了一下,神情变化莫测,'以后只是语气平淡地答道:“本尊没有朋友。”
“哦,那我们是朋友。”笛秋自我肯定般的点点头,额前的碎发也跟着荡来荡去,嘴角是甜甜的小酒窝。
还真是奇怪,他也看过其他人有酒窝,但小天道看上去怎么就这么甜呢?
郁印白默默收回目光,道了句:“你与本尊之间的账两清。”
不是还说有账要算的?怎么就两清了呢?
不过,笛秋倒是点点头。
她可还记得自己许下的承诺,要找到烛龙心,还郁印白救下宋归帆的人情。
虽然,郁印白说不需要,但答应了就要做到,天道誓约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件事先按下不表。
“有缘再见。”
笛秋跟郁印白说完,两人各自回房,方向一东一西。
在郁印白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直到笛秋站在房门前,都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发涨,不仅是因为郁印白身上出现功德这件事,更是因为他说的那番话。
生灵自诞生之初便是被宰割的命运?
笛秋想不明白。
她摸到储物袋的通讯玉石,打开了通讯阵法。
这次,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
“道友,晚上好呀。”笛秋按照往常的惯例和他打招呼。
“嗯,晚好。”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倦怠。
“道友,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安心了。”
这种安心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笛秋长舒一口气,不过她没有忽略他语气中的倦怠,关切地问道,“道友,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嗯,是有点。”
“道友既然你现在这么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快去休息会吧。”笛秋止了想要聊天的心思,但她心底慌慌的,总觉得道友也会消失不见。
经过今日郁印白一事,笛秋知道了一件事,即使你与一个人相处再久,也有离别的一天。
她猛然惊醒,她与白水之间的联系除了这小小的通讯玉石,剩下的什么也没有了。
天地之大,又该在何处寻到他呢?
她咬了咬唇,纠结之后,询问道:“道友,如果以后你不想和我聊天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在恐慌什么。
郁印白动作一顿。
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小天道忘性大,估计她很快就会把他抛之脑后,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若是他和“白水”同一时间断联,难保小天道会发现端倪,这也是他为什么决定接通阵法的原因。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心底的一丝不忍,转而问道:“为什么?”
“因为道友对我很重要啊,如果你一声不吭就离开的话,我会担心的。”
“可若是我告诉你一声,你岂不是会很伤心?”
温润的声音中透着不解。
“那我更愿知你安好。”
小天道语气坚决,带着一种诚挚的热忱。
“好。”
郁印白犹豫了一会之后,道了句。
得到肯定的回答,笛秋心底踏实许多,连带着她的语调轻快不少:“道友,你真是这天下顶顶好的人,我也太好了。”
说到这里,小天道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担忧,道:“你也太纵容我了些,也不怕把我养的太娇纵了。”
“也就是我坚守本心,才没有变成这样。”
“依旧还是那个懂礼貌,进退有度,心地善良的人小天道。”
哪有自己夸自己,还夸的这么自然的啊。
郁印白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跟着附和道:“确实,你说得很对。”
听他这么认同,笛秋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小声道:“道友啊,你千万别夸我,我会变得嚣张的。”
“一不小心我又话多了,道友你快去休息吧。”
小天道倒是想起来了,随后她又苦恼了:切断通讯阵法,她就听不到道友的声音了。
纠结了些,她试探性问了句:“道友,你可不可以不切断通讯阵法啊?”
“这样就有一种你在身边的感觉了。”
“不是很累,你要聊天吗?”
郁印白眸子暗了一下。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多,笛秋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她挑挑练练,选择问一个问题:“你说,如果你知道你生来……”便是被杀的命运?
笛秋停顿了一下,她觉得这样说不太恰当,也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绞尽脑汁去找形容词,“如果你是一只妖兽,你从出生起,便知道自己以后皮要被修士剖去做法器,内丹要被用来服用,你的命运就是被人杀死。”
“你还会选择生于这世界上吗?”
笛秋知道维护小世界稳定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万物生灵自创造起来就是一种存在,但是少有人说,世界中万物生灵的感受,是否愿意被存在。
这种问题对很多人来说应该很荒谬,估计也只有自己会纠结这种问题了。
但她真的很弄清楚这个问题。
郁印白没想到笛秋聊天的第一个话题居然是这样,他勾起唇角,突然来了兴致。
小天道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那么他也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以郁印白的身份,他能很清楚地告诉她答案,因为受过太多不公,所以心有怨恨,更是讨厌这个世界。
给他一次机会,绝对不会选择生于这个世界上。
可,如果以天道白水的身份,会怎么回答呢?
郁印白屈起手指搭在大腿上,轻轻敲着,随后陷入思考。
“自然是愿意,苦难皆是磨难,谁又焉知这众多危机中没有生机呢。”
有才怪,这天的法则便是如果你越想拼命努力地活着,只会把你拍得更死。
他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有的人或许受尽所有苦难才能换取那一线生机。”
如果要再来一次,他会从一开始自尽身亡。
“不过,这是我的看法,你听听便好,不必当真。”
笛秋皱眉,这次她第一次不赞同道友。
因为他的语气怎么说呢?有点奇怪,高高在上的,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如果不是知道道友的性子再是温柔不过,她差点以为他在阴阳怪气了。
郁印白:你没猜错,本尊就是在阴阳怪气。
她沉了沉声,问道:“道友,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郁印白顿住了。
他当然不是这样觉得的。
“我如何觉得,会改变你的看法吗?”
笛秋软声道:“肯定会啊,你想,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我连你的话都不听,那这世界上还有我可以亲近的人吗。”
“只是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即使有些话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但我会选择努力去理解它。”
“只是因为你是我最最最好的道友。”小天道一连用了三个“最”,“所以我会接纳你的全部,包括你的观点。”
笛秋说起话来停不下来,临到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给你的特殊待遇,只有道友才能享受的。”
小天道啊,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郁印白眸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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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通讯玉石发出幽暗的光。
笛秋眸中倒映出暖色的光芒,嘴角陷进去一个浅窝,小腿搭在床边, 脚尖在不停地晃啊晃。
望着手边的玉石, 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
真好啊, 还有道友陪着她聊天。
“这是我给你的特殊待遇,只有道友才能享受的。”
等说完这句话, 笛秋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她坐起身来, 呼出一口气。
在笛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郁印白倒是一顿, 他压下眼底的情绪。
“如果,你知道我欺骗了你,你会如何?”
笛秋脑子空白一瞬, 露出浅笑, 道:“那我没想过诶。”
“好像道友再怎么样也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吧。”
既然是道友提出的假设, 小天道又认真地设想了一下, 给出回答:“那我可能会认为道友欺骗我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
如果说是当时他太无聊了,这算不算什么原因呢?
郁印白敛住眼底的神色。
笛秋给出答案时的态度很谨慎, 仿佛是在面对什么人生的重大抉择, 只听她道:“大慨率会原谅道友的吧,比起怨恨, 我可能更希望道友你好好的, 如果这个理由涉及到你
的生命安全的话。”
“何况到现在道友每次都会认真回应我。”说到这里, 笛秋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知道我的话多, 但每次道友都能认真聆听。”
“就这一点, 我能听出道友你是个温柔的人。”
“这样的你,是不会欺骗笛秋的。”
郁印白无声笑了,不知是在笑笛秋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的卑劣。
“你也会如相信我这般去相信别人吗?”
“当然不会啊。”笛秋语气无比自然,透出一股坚定。
“其他人又不是你。”
小天道纵容的态度让郁印白有种错觉,好像此刻他真的是白水,仅仅是那个白水。
但他是郁印白。
笛秋好像对“白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赖 ,更是偏爱,无论如何都会坚定选择他的偏爱。
而这一点,却是郁印白永远无法达到的,她对他更多的是防备,在面对他与另一人的两难抉择,她首选放弃他。
这让郁印白升出一种割裂感,明明他与“白水”是同一个人,却是受到了小天道天壤地别的对待。
可明明“白水”在面对小天道是也会不耐烦,他不过胜在会伪装罢了,但是她就是看不出来。
这么虚伪的“白水”居然会被小天道如此看重,可……令人不满啊。
郁印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么简单的伪装小天道居然看不出来。
如果他展示出“白水”黑暗偏激的一面,善良纯真的小天道是否会被吓走呢?
他如此坏心思的想到。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告诉你关于那道问题我的真实答案。”
虽然他的声音依旧是往日里温润的嗓音,但是细听之下,他的语气中还含着某种兴奋。
“如果是我身处尘土之下,受尽所有苦难不公,最后却依旧不得解脱,若是某日让我知晓真相,怕是要屠尽这天,让世界生灵涂炭。”
“因为这天地既然不曾善待于我,又凭什么要感谢这天地生我养我,我只怕会恨死将我带到这世界上的人,更怨这天地。”
明明他给出的答案果断坚决,可偏生他语气慵懒,有种漫不经心,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就跟喝水一样容易。
说完那些话,郁印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手指轻敲桌子,墨眸中映着淡黄色的光芒,掩盖在平静之下的是兴奋。
若是常人听到这段话一定会很害怕吧,他很期待小天道的反应,眼角的笑意也跟着在不断扩大。
笛秋瞪大双眼,着实被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她没想到的是,道友对于世界的看法消极悲观到这种地步,或许更应该说,究竟遭受了什么,才让他对世界的热爱被湮灭到连一点都没有。
小天道对白水有另一种标准,若是别人受尽苦难而后选择报复,她会不赞同,但若是白水,她只会觉得这世界对他不够好,是环境的原因而不是人的原因。
针戳似的痛感从心底密密麻麻散开。
对啊,小天道就是这么的“见风使舵。”
之前,她还一厢情愿地劝道友放弃那些偏激的想法,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如果她连道友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劝他善良?
“道友,若你真有这个想法,那我会觉得心疼。”
郁印白脸色一僵,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的弧度渐渐落了下去。
他皱起眉头,尽是不解。
为什么是这个回答?
“或许是因为道友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吧。”
笛秋突然回了一句。
郁印白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居然把心里话念了出来。
他立即调整过来,依旧是那个温润的“白水”道友,道:“刚开始,你不是还劝我说杀人是不对的吗?”
“为何现在……”
笛秋摸着小脑袋,仔细地想了想,而后答道:“因为我们彼此很熟悉了啊,纵使道友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想法,我还是更愿意相信道友是不会乱杀人的。”
你对郁印白也是这样说的。
他可真是相信了小天道的鬼话。
笛秋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郁印白随口附和了一句:“嗯,我不会。”
“我相信道友。”小天道语气欢快,眸子弯成漂亮的小月牙。
“既然不公得以生怨,那道友认为有何种方法可以平怨?”
笛秋既然知道后果,自是会想解决的办法。
郁印白皱起眉头,只觉得陌生。
叫他杀人倒是会,他又怎么会平怨呢?不过,他的怨恨倒是自己消除的,与他有仇怨那些人都已经埋尸地底了。
他思考后答道:“若使苦主报仇,冤者昭雪,不平则鸣,估计这时间少有怨者。”
“但这一点恐怕很难做到,这世间多的是不平之事,就算天道再强大,依旧会有被蒙蔽的时候。”
寅侈暗地里贩卖人口、修炼邪术,天道不就没有发现吗?
笛秋也是记得这件事的,闻言,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道友,你说的很对。”
“若你真想知道如何平怨的具体过程,不妨去仙门百家走一走。”郁印白突而说道。
“那我明天就去。”笛秋正打算明天去看看气运之子,那正好可以去仙门游历一下。
小天道这话说的可真是没有半点犹豫,隐约听出她的兴奋,不知怎么,郁印白有点心塞,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倒也不急于一时半会,你在迷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嗯,听道友的。”笛秋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话里话外透着乖巧,像是小猫在用头轻蹭你的手背。
郁印白突然没什么脾气了,等他反应过来笛秋这是对“白水”的态度,慢慢收紧手指,眸底戾气渐起。
小天道对他还真是特殊。
“道友,你还在吗?”
笛秋打断了郁印白的思绪,他敛了敛眸子,而后沉声道:“在。”
“我发现了一件很新奇的事,大反派身上居然有功德了诶。”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妖兽幼崽一事吗?好像是因为郁印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所以才有了功德。”
“功德算是好东西,可是郁印白看上去却不是很开心大殿样子诶。”
“我都还没不开心呢,本来想的是气运之子有功德傍身,兴许对上郁印白不是毫无胜算。”
“可是吧,这功德加到郁印白身上了,他也确确实实做了好事。”笛秋叹了口气,“诶,我也很无奈。”
“而且当时让他帮忙的时候,约定要找到烛龙心,即使现在约定作废,我还是打算继续履行,也算还了出手相助的人情。”
“我小天道可是很信守承诺的。”
笛秋扬起下巴,拍拍小胸脯,一脸傲娇相。
小天道对郁印白有多好也不见得,只是因为许下了承诺,所以会努力完成。
郁印白于她也不过比陌生人关系稍微好上一点点,但至少不及“白水”,甚至连迭北也不一定比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