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通常来说,是只有万家自己人才能用的。
但是白长老同万少主那是真挚友的关系,段惊尘顶着她的脸,果然一路畅通,直接传送到了北灵城。
而后,没有了应家人的监视,他便一路奔赴青霄剑宗,如愿请来了那些峰主当救命的备胎。
白清欢听到此处,却是怔愣住了。
合欢宗与东灵城很近,但是再近,也有将近百里的距离。
那么,当时没有天倾剑的他,是如何为了避开应家的那些人,在漆黑死寂的地底一点点判断着方向,最终抵达遥远的万宝阁的呢?
云舟内有片刻的寂静。
过了会儿,她轻声笑,打趣道:“看样子日后万宝才要给万宝阁的地底加固了,防止像你这般飞天遁地的大盗不知不觉摸了进去。”
他扬了一下眉毛,说:“别的小贼可做不到我这样隐匿。”
“好好好你最厉害。”她附和地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怎么把那几个老古板们请来的?”
一听她又问这个,他的眼神就又想逃。
“就去了山门,然后跟他们说有要事相谈,就好了。”
“怎么谈才让他们信你的话了,细说?”
但是白清欢好奇心起来了,他头往哪边偏,她就举着刀疤往那边送,让那双湿漉漉的狗眼对着他。
刀疤也是配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虽说主人知晓剑灵那边的状况,但是剑灵是真不知道主人干了什么。显然,刀疤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
如此转了两圈后,段惊尘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他很是无奈的看了刀疤和狗头后面的白清欢一眼,面无表情,用死气沉沉的语调说——
“我跟他们说‘我白清欢魅力无双早已轻松拿捏了你们的段仙君如今他已经自愿当我的上门鼎炉了所以我没必要耍你们速速去救他不然换成我把他救出来后定会将他关在小黑屋然后狠狠采补成人干’”
他说得毫无起伏,连半个字都没带停顿的。
但是白清欢却听懂了。
她手还握着段惊尘的头发,心跳一下一下,每跳动一下,扑通扑通发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清晰,连带着她腕上的脉搏也在跟着剧烈反应,于是手都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跟着一下一下地扯着那缕头发。
“你……你说这种话,有没有想过换回来后该怎么办啊……”她惊诧地看着段惊尘,不敢相信脸皮薄成这样,先前动不动就觉得不想活了的段仙君,会说出这么炸裂的话。
“没想过。”他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后,便看着她。
黑亮又清澈的双眼中,是毫不闪躲的认真,“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的被应临崖带走,或是死在了隐龙渊,那该怎么办。”
他说得好直白。
毫不遮掩的在意。
在意过她的人太多,她也拥有过许多的关怀,比如应临崖会沉默地将许多贵重之物送到她面前,比如江思量会安静长久跟在她身后,比如宋兰台总是拐弯抹角用别扭话表达着在意。
但是这样毫不给自己留退路,什么尊严都忘记,什么回报都忘记的在意。对于白清欢而言,这确实是头一遭。
就像是莽撞冲上来把自己的真心刷的一下掏出来,直愣愣地递过来,也不逼着她接下,只给她看一眼。
云舟如今已经上升到了顶端,窗棂外的浮云被风卷得舒展又散开,窗缝中时而涌入微凉的风。
然而云舟内的温度,却热到让人觉得灼热难耐。
白清欢腕上的千机缕,正散发着微妙的热度,仿佛拥有了意识,和着她的心跳一起律动。
她其实比谁都敏锐,比谁都能觉察到旁人的情绪变化。
只是经历过太多次不算愉快的经历之后,她不太想再对那些情绪上心了。
所以东西都有炽热和冷下来的时候,真心也不例外。一热一冷的骤然变化之下,瓷器易碎,活人的心相差无几,也很容易碎的。
段惊尘依然保持着那个坐姿,她方才一直在扯他的头发,于是他便微微偏着头,朝她那边靠,安静又沉默地忍着痛。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迟疑地开口:“段惊尘,你是不是……”
后面半句话还没开口,那扇脆弱的窗户就被轰然击碎了。
在白清欢和段惊尘震惊的目光中,云华真人直接从窗外钻了进来。
对上那两双情绪复杂的目光后,他纳闷询问:“怎么?影响你俩双修了?”
段惊尘面无表情捞起天倾剑,语气冷漠到了极点:“你走。”
“我走什么走,你小子传讯让我来救命的时候唯唯诺诺,救完了就翻脸不认人?”确定室内的两人穿戴齐整,确实没有在双修之后,他更加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我在外面听了你俩调了半天情,竟是半句正事都不谈。”云华真人理了理自己的胡须,颇有些谴责意味地看着两人。
段惊尘快要拔剑了,“你走。”
云华真人无视了他,转而看向白清欢:“你方才是说过,应临崖身上有应星移的灵魂碎片?”
白清欢轻轻颔首,神色也有些复杂,回答道:“对,按照那个叫逐星的蛇妖当时话里的意思,应临崖应当已经融合了应星移的两片灵魂碎片。”
云华真人捏着胡子,对这件事像是没有太惊讶的样子,反倒是冷嗤了一声。
“羽山那些人还等着应临崖拔剑斩寒渊下的邪魔,现在好了,那家伙直接逃到寒渊去了。”
提到此事,白清欢其实心中亦有不解,正好趁此机会问了出来。
“云华真人,寒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那些妖部至今未被发现踪迹?”
云华真人掀了一下眼皮,先反问一句:“你俩商量好了没,到底谁当盛德仙君?”
白清欢:“……”
段惊尘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语气冷硬:“关你什么事。”
“你们要是还想换回来,我就带你们去趟羽山,那里面好像还有移魂的仙阵,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段惊尘微微坐直了一些,正气凛然:“那便有劳云华师兄了。”
“可惜了。”
看到段惊尘快速翻脸,知道他还是打定了主意换回来后,云华真人看起来像是有点遗憾。
段惊尘:“可惜什么?”
“可惜还要继续对着你这张死犟的臭脸。”云华真人摇摇头,淡然道:“既然你们两人过几日都要随我回羽山,那寒渊里面究竟什么样就无需我多言了,你们自有机会见识。”
语罢,他环视四周,倒也没腆着脸坐在白清欢的榻上,而是自顾自地寻了个角落席地坐了。
段惊尘:“你来这儿坐着干什么?”
云华真人:“有云舟不坐我非要御剑,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段惊尘酝酿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和方才快速跳动的心,一起死了。
他看一眼白清欢,后者非但没有半点介意,此刻还从床榻上转移到了那个角落,很热心的摸了套矮桌和板凳出来,再一抬手,又是一套精致的茶具,甚至连红泥小炉也拿了出来。
她动作行云流水,很快手中便泡了三杯灵茶。
将茶水递给云华真人后,白清欢开始同他闲聊起来。前者似乎是在寒渊待得太久,许久未曾不与人聊天了,嘴里就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好在白清欢和狗都能扯几句,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段惊尘原想无视那边的两人,然而起先两人还在聊寒渊的妖兽和羽山上界的局势,但是聊着聊着,内容就不对劲起来了。
云华真人大口喝了灵茶,又不客气地啃了两个灵果,张口便道——
“呵,段惊尘这小子打小就爱装,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浑身上下怕是就嘴最硬。”
白清欢思想飘远,眼神往下瞟了一下,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假装打坐,实则一直暗自观察这边动静的段惊尘:“……”
感谢白长老这几个月的辛苦调教,某些含义微妙的狗叫声,他已经能瞬间理解其深层含义了。
好在云华真人完全没懂,他眉毛抖一下,冷笑着看段惊尘:“怎么不一定?那时候我吓唬他说既然是盛德仙君的传人,想要成为天倾剑真正的主人,就该拿着它去杀只妖兽开光,筑基期都没有呢,虽说只是最外圈,但还真敢跟着去寒渊。”
白清欢听得很专注,单手托着下巴,“然后呢?”
“然后那小子在寒渊里熬了三天硬是没死,且真让他杀了只弱得不行的妖兽,让他装上了,第三天的时候拿妖兽尸体砸我一脸,嘴里倒还狗叫说不过如此,结果人马上就昏死过去了,吓我一跳,以为真玩死了。”
她忍不住笑着回头去看段惊尘,后者板着脸不说话,很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要真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他命不好,不能怪我玩他。”云华真人收了玩笑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将杯子放下去:“毕竟盛德仙君的转世,死的也不止一个了。”
这话一出,白清欢和段惊尘同时怔愣住。
“云华真人此言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老疯子扫一眼段惊尘的脸,冷冷道:“你以为盛德仙君就只轮回过一次吗?错了,光是我知道的,怕是就轮回了五次不止。”
白清欢皱眉,这事儿她倒是从未听说过:“那那些人呢?”
“死了。”云华真人口吻平常,像是在说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你位置站得越高,下面盯着你的人就越多,里面永远不缺想要将你拉下来置之死地的人。前面的几个还没展露头角,就已经被那群人给弄死了。”
她听到这里,不解问:“那群人?”
云华真人道:“羽山之中还有不少灭世邪魔的狂热追随者,觉得那家伙的做法没问题,准备建个新仙庭。”
“新仙庭?”
“没错,当初那家伙想要建立一个以仙族为尊,以修士为仆,以凡人为奴的所谓‘秩序严明’的仙庭,各个种族被他划成了不同的等级。”他面无表情道:“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但是那些生来就在羽山的古老仙族之中,至今还有不少人暗中支持那个疯子。”
“他们不止是在暗中追杀盛德仙君的转世。”他顿了顿,看向白清欢又道:“那群古仙族,也并不欢迎我们这些飞升去往羽山的修士们。”
听到这里,白清欢大概明白当日宋兰台口中所言的,羽山之中有一群人不想要人飞升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你们去羽山,可能会遇到很多要命的麻烦。”云华真人的视线缓缓地扫过云舟内的奢华的装饰,又瞄一眼手中那杯喝空了的灵茶,光是这一口,他便觉得灵台清明了许多,可见这一口的价有多贵。
段惊尘淡定道:“有云华师兄出手相助,自是无忧。”
“你让我出手我就出手?”云华真人冷酷地瞥他一眼,转而看向懂事的人,若无其事开口道:“寒渊里面灵力枯竭,险境重重不说,日子也过得很寒酸,像这样的灵茶,我怕是有五百年没喝过了。”
白清欢听懂了,非常上道,当即就准备从芥子囊中掏宝贝。
但是不知何时走到她边上的段惊尘抬手一拦,制止了她的挥金行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掌门师兄:“你先出个价。”
云华真人也不客气,立刻报价:“一万灵石出一次手。”
白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有点失控:“啊?!”
她这些日子每天给刀疤喂的极品灵石,怕是都不止这个价啊!
真的假的?一个飞升期的大能比狗还便宜?!
她有点坐不住了,当即要站起来拍桌应下。
然而段惊尘死死抓着她的衣袖,硬是把她按住了。
他狠狠杀价:“五千。”
“你小子别太离谱!”云华真人开始挽袖子,“五千灵石还不够买一件高级法宝,九千不能再少了!”
白清欢听得一愣,正想要提醒现在高级法宝可能售价要近十万了,就被段惊尘再次按住手腕。
他毫不退让,再砍一刀:“四千五。”
“你小子真是嫁出去的男修泼出去的水!八千行不行?”
段惊尘冷酷无情:“四千,再不同意就只出三千五了。”
“……四千就四千吧。”云华真人眉头紧皱在一起,嘀咕道:“行,成交了。”
似乎是怕眼前的人反悔,段惊尘当机立断:“雇你一百次,我们现在就以天道起誓定下。”
云华真人震惊:“一百次?!四十万灵石?!这都购买多少件仙器了,你小子怎么可能出得起这样的高价?!”
白清欢欲言又止。
被质疑的段惊尘白净的面皮半点不红,用眼神示意一下白清欢,镇定自若道:“她有灵石。”
俨然一副吃上软饭的小白脸模样。
云华真人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这回倒是没有质疑了,果真快速朝天道起了誓,就此完成了这笔交易。
果真拿到了这笔“天价”灵石后,这位人见人怕的老剑修也难得露出一个笑脸,识趣地退出云舟,甚至在钻出窗户飞走后,还不忘笨拙地替两人关好窗户。
“你俩慢慢双修,老头子我不打扰了。”
待云华真人的身影彻底后,白清欢才看向段惊尘。
她迟疑:“你这位云华师兄……是不是不知道修真界这些年物价飞涨,灵石贬值得厉害?”
很显然是这样没错。
修真界挖灵石的人可不止段惊尘一人,正如当初白清欢闭关百年再出来后万宝阁的法宝价格都翻了个倍,云华真人这等几百年才出来露个面,几乎没时间逛灵城的人,想来上次花灵石得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一千年过去,时代已经变了,大人。
“无妨,已经向天道起了誓,不怕他反悔了。”
白清欢喃喃:“我不怕他反悔,我是怕被砍啊。”
段惊尘的良心一点也不痛,淡定道:“没事,他要砍我们,我就让他出手救我们,有天道契约在,他砍不下来。”
好家伙,又让你发现漏洞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老疯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云舟飞驰,剑修奔命。
数日后,两宗浩浩荡荡的人马陆续抵达了青霄剑宗。
早在相隔遥远的重山之外,白清欢便看到了那一大片被剑光包围的高耸群山,尚未靠近,那边的强大压迫力便让人隐隐生畏。
白清欢立在云舟甲板上远眺。
两人才刚站稳,不远处便飞来一道流光落在他们身侧。
兴许是一笔巨款到手,云华真人精神矍铄,气色极佳。
见她在看那边,他甚至还主动出言解释道:“那是青霄剑宗的山门结界,数千年间,青霄剑宗渡劫境以上的剑修都在其中注入了一道剑意,日久天长越发强盛。昔日妖部也曾想要集结群力冲出寒渊,最终却没能闯过这道大阵。”
白清欢缓缓点头。
下一刻,就见到身旁的老剑修背了手,云淡风轻道:“其中最强的几道剑意,老夫的便在其列,你可以感受下,到时候就知道你那四十万灵石花得不亏了。”
白清欢:“……”
提到这一茬,她突然就有点开不了口,倒不是良心作祟,主要是怕被砍。
段惊尘目光平视着前方,语无波澜道:“好,云华师兄实力恐怖如斯,我决定再买一百次。”
“果真?”
“果真。”
像是怕段惊尘反悔,云华真人火速与他再次起誓达成了协议,再把自己卖了一百次。
此刻众修都候在山门口,云华真人精神振奋地御剑飞去暂时开启剑阵让他们进去了。
白清欢和段惊尘落在最后面。
她把段惊尘看了又看,表情有些微妙:“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心这么黑呢?”
他目不斜视,但是唇角却有轻微的上翘弧度,低声道:“自然是跟白长老学的。”
“嗯?你是说我心黑?”
“不,是聪明绝顶。”
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去。
云华真人似乎并没有要耽误时间的意思,直接拒绝了其他几位峰主让他稍事休息的提议,径直便往先前议事的正殿走。
“来的人都还关在圈……殿里是吧?”
“是。”
紧跟在后方的甲木峰峰主林儒风苦笑不已,先前青霄剑宗徒然开启宗门大阵,禁止所有参与修界大会的人离去,偏生没有一句合理的解释,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但凡能来参加修界大会的,无一不是修真界中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或是世家,林儒风再如何长袖善舞,这次也快在这些人的唾沫星子下直呼招架不住了。
连一惯好脾气的医修们都被关得双眼发红,丹生子急着回医仙谷去采集冬日才生的灵药,急得快要跳脚;而暴脾气的刀修盾修精力无处发泄,已经快把大殿拆了。
但下令开启大阵的,偏偏是云华真人本人。
如今他更是毫无心虚模样,身上气息冷冽,低头理了理灰色袍子上的褶皱,便头也不回地往议事正殿走去。
此刻,殿内正一片喧哗不止。
“青霄剑宗的剑修们都不知去何处了,现在还不放我们回去?”
“半个月了!半月又半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合欢宗的妖女们骂得对,他们剑修就是脑子有病!”
“等等,他们不会是看我天赋奇佳准备逼着我转拜入剑宗门下吧?别啊,我可吃不了当剑修的苦!”
待那道清瘦的身影带着数百人踏入殿中之后,被困在此地的各宗修士齐齐噤声。
万本利原本正打着盹,一时间倒没注意到为首那个不起眼的身影,反倒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并肩站立的白清欢和段惊尘。
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眨了眨眼,却发现到场的人中有好多熟悉的面孔——
全是财大气粗且姿容出众的合欢宗老顾客们。
“等等……”万本利看着勉强算是和谐站在一起的剑修和合欢宗修士们,脑中浮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口中喃喃:“难道之所以把大伙儿关着,就是为了宣布段仙君和白仙子大婚的事?!”
小周和李长朝在这段日子和万本利建立了良好的道友情,如今坐在他身边,三人原本正在闲聊,听到这话后两人齐齐精神了。
“嗯?”
李长朝的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她开始进行合理的分析:“有道理……不然为什么合欢宗的人全部来齐了!”
“那我觉得,我们该马上就行动起来。”讲义气的小周忍了留在大殿看热闹的欲望,果断起身:“我们现在就去把大婚的新房给段师祖布置妥了,不能让他在白长老的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
李长朝怔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前两日就布置好了吗?你还要做什么?”
小周却是咧嘴神秘一笑:“我在山门大阵关闭之前,曾经托一个东灵城的道友给我寄送了些合欢宗的特产,只是当时不确定段师祖和白长老的事儿到底能不能成,所以暂时没把特产给他放洞府里。如今既是万事皆备,那我还不得抓紧时间把心意准备妥当?”
李长朝一听,顿时对师弟肃然起敬:“不愧是你,小周果真深谋远虑,我们现在就去!”
“那是自然,小周在,没意外!”
“所以合欢宗到底有什么特产?合欢花的鲜花饼?熏香?水粉胭脂?”
“咳咳咳这个问题师姐你就先别细问了。”
“……”
两个年轻剑修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正殿小门之后。
殿内除了万本利,倒是无人发现。
因为自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入了殿内后,如今殿上的气息已经变得越来越凝重了。
认识云华真人的人不多,但是从几位峰主亦要落后数步的恭敬姿态,以及那绝无仅有的至强压迫感,殿内众修哪里还猜不到来者的身份。
“竟是云华真人……”
“云华前辈竟然出寒渊了,难道寒渊之下的邪魔真的要出来了?”
众人正在议论之时,云华真人已经站定。
他视线扫过殿内众人,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低头像是思索了片刻,无果,最终对着庚金峰峰主铁十一招了招手。
“十二,把那份名单给我。”
铁十一嘴角抽了一下,上前递了一份玉简给云华真人,又低声:“我叫铁十一,掌门。”
“……”
云华真人只当没听见,手在玉简上轻轻一抹。
片刻后,他声音沉缓念出名字。
“大刀门的赵长老。”
被点到名字的一个阴冷刀修愣了一下,皱眉,站起身来:“不知云华真人有何事?”
云华真人却并没有反应,只是继续点名,宗门也好,世家也罢,陆陆续续竟有十余人站了起来。
“刑罚堂,方略。”云华真人声音微微一顿,原本全无情绪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接下来竟又报了几个青霄剑宗弟子的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人不明所以。
“掌门,不知究竟是为何事?”
“为何事?”云华真人叹了口气,淡淡看向铁十一:“十三,你说说他们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吧。”
铁十一沉着脸上前。
先看向刑罚堂的方略:“方略,刑罚堂执事,主理宗门任务颁布和任务考核,数月前颁布了追杀蛇妖的任务。”
方略隐约意识到了不对,脸色略有苍白:“正是,弟子恪尽职守,事事亲力亲为,不敢有半点疏漏……”
云华真人面无表情:“你是没有疏漏,你只不过做得多了些,和羽山应家的人勾结,刻意引了段惊尘去做这次任务,想要他死在这次任务之中。”
方略瞳孔骤然紧缩,他似是完全不能理解此事怎么会暴露,更不明白为何事后才来追责。
但是临出口的话尚未说出,一道剑光便在眼前闪过。
“砰!”
方略眉心出现一点红痕,双目圆瞪,身体轰然往后倒下,已是气息全无。
殿中众修脸色顿时大变,显然意识到这次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修界大会,这怕是一次清算大会了!
云华真人不知何时已经拔了剑。
他站在殿中,无视其他人又是惊惧又是戒备的眼神,“十二,继续。”
铁十一面无表情,继续点人。
“大刀门的赵长老,在数月前邀请包括我宗戊土峰主在内的众多修士,齐上合欢宗,意欲阻止合欢宗白长老飞升。”
“刷!”
又是一道剑光掠过,被点到名的赵长老正想要往后躲避,但是动作才刚出来,便被一剑击穿眉心。
大刀门的门主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尸体都倒在自己眼前后,才后知后觉地怒拍桌子站起。
“云华真人!你清理门户便罢,为何杀我大刀门的长老!难不成因为你宗段仙君和白仙子有一腿,就连着合欢宗的气也要帮着出了吗!”
云华真人面无表情,没急着直接解释羽山背后那群势力,而是示意铁十一继续。
“我从不杀无辜之人,他们自有其取死之道。”
后者便好似化身为阎王,无比清晰地开始点出一个个名字,并附上清楚无比的事件。
“王副掌门,曾在七十多年前于南荒引来一只元婴期的妖兽,段惊尘险些丧命……”
“上官家主,将段惊尘引入一处死地,想要废掉他的灵根……”
一个个名字报出来之后,殿中亦是闪过十多次锋锐的剑芒,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人自然想逃,然而云华真人出剑的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取走了性命。
许久之后,殿内已是横七竖八倒了十多具尸体,刺眼的鲜血如河流一般无声淌满了正个大殿。
最初还有人发出质疑,然而到现在,殿内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云华真人缓缓擦拭着剑,一下一下,似乎是在力求将每一滴血渍都擦拭干净。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传遍了整个大殿。
“我们青霄剑宗培养剑修,从来都是放养,有本事的活,没本事的死,便是盛德仙君的转世也不例外,所以段惊尘自入我剑宗起,便如寻常弟子修行历练,未尝受过半点优待。”
“但是你们这些人,趁老夫在外面拼死拼活杀妖兽,背后对老夫的师弟多次下手,倒是真不客气。”
众人寂然无声,甚至连青霄剑宗的弟子们也屏住了呼吸。
“仙君的名头当然不好坐,天倾剑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但是他既然证明了自己有本事拿稳这把剑,就容不得你们多嘴了。”
云华真人面无表情,视线在白清欢和段惊尘的脸上扫了扫,有一瞬间的迟疑。
片刻后,他将一物抛了出来。
“你俩小夫妻拿去玩吧。”
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被丢给了白清欢。
她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竟是青霄剑宗的掌门令?!
合欢宗的掌门令她都还没拿到手,怎么当了几个月的段惊尘,就把死对头青霄剑宗的掌门令给拿到了?敢情不是重生之我在对家当祖宗,而是重生后我执掌对家了?
手中的事物略有些烫手,她看向云华真人,压低声音:“这……是你给他准备的嫁妆?有点太贵重了,我不太敢接。”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你玩一阵而已,你现在且先拿稳了,后面那四个老不死的加起来脑子没有你一人奸诈。”云华真人瞟了她一眼,淡声道:“而且再过一阵子青霄剑宗还在不在都难说,掌门令在谁手上又有何区别。”
最后这句话他毫无遮掩,话音落出之后,殿内的一众修士原本还因云华真人动手杀人而震惊,此刻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连后方的四位峰主也脸色剧变,都顾不上被骂脑子不行了,凝重追问。
“掌门这是何意?”
“什么叫做青霄剑宗在不在都难说?”
其他宗门的修士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退场,以防自己听到了青霄剑宗什么隐秘事情,落得和殿中那些死人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