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站在开阔之地,望着这座宁静的小城,整座小城依山而建,房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一条石板铺成的崎岖山路从山脚下延伸到山顶,房子分布在山路两侧,远远看去就像一棵大树的结构,山路是主干,房子是树叶。
她想起以前去贵州旅行,有一个古老的村落,叫做千户苗寨,整个寨子就是建在山坡上的,和姚城的结构非常相似。
一到晚上,苗寨家家户户亮灯,万家灯火,流光溢彩,璀璨生辉,将山坡点缀成一片星海。可以想象姚城的夜晚也一样美。
此时几声悠扬的钟声飘荡而来,是山顶上的寺庙要上晚课的集合钟声。
忽然一句诗蹦到她的脑海里,“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啊。气候和时间也是一个重要信息。
一般杏树是在四月末到六月末(阴历)结果,五月份是高峰。如今正是五月,十个月前就是八月份。按照常理推算,八月份杏果早已经没有了。
如果八月份还有杏果,说明那几颗杏树结果比其他杏树要晚,气温一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如果只是山脚和山顶的气温差,不至于造成结果相差一个多月的结果,一定还有其他因素影响结果的时间。
白素素立刻去找姚城知府,“知府大人,有没有一个地方,八月份的气温比其他地方要高,六七月份气温反而比其他地方要低?”
姚城知府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又问了一遍才搞清楚,他心道,哪有这么奇怪的地方?私以为白素素一定是糊涂了,但嘴上却不敢得罪人。
他只好把难题推给别人,找来了十几个下属,同知、通判、州判、驿承、府经历,乌泱泱坐了一屋子。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其中一位州判一直谨小慎微地听着别人讨论,生怕自己唐突发言闹了笑话或者说错了被训斥,见知府大人和白素素似乎并没有因为谁说错话而迁怒,这才敢站出来发表意见。
“白姑娘,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的话您多担待。”州判畏畏缩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生怕得罪了谁似的。
“岂敢?您尽管说。”
眼看时限将尽,白素素不免有些心急,她可不想输给一个小偷,输了的话无影手肯定会到处宣传,那她的侦探馆就别想开下去了。
“山顶上有一处奇特的所在,每年八月份泉水温度会升高,变成温泉,一直持续两个月。其他时间和普通泉水无异。当泉水温度升高时,周围的气温也会随之升高。”州判道。
白素素眼前一亮,激动不已,“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州判连忙带路,众人跟着白素素一起上山。
“山上可有人家?”白素素气喘吁吁,心道,今后得加强锻炼了。
“有,有。但不多。”州判?说话的时候,半转身向后,脚下失了准头,被石板绊了一跤,脚崴了。
白素素虚虚扶了一下,“当心啊。”
州判崴了脚速度慢了下来,白素素一看时间还有不到一刻钟,道了一声抱歉,丢下众人先行一步。
裙子太长影响速度,她干脆将裙摆塞到腰间,幸亏里面穿着丝绸裤子,不然还真不好办。
众官员见她竟然如此不顾形象,惊骇得原地僵住,纷纷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圆圆急得直跺脚,紧追慢赶却追不上,干脆挡住上山 的路不让众官员跟上去。
白素素终于爬到了山顶,时值五月,气温明显比山脚下低许多,正好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凉快凉快。
她稍加打听就找到了温泉的所在,这时候温泉还不是温泉,只是普通的泉水。周围住着几户人家,其中有两户人家门前种着三棵杏树。
山下的杏树已经开花,有的甚至都开始结果了,而山顶的杏树叶子还没有长大。
那两户人家,一家有人,一家紧闭门扉,门上还上了锁。
白素素先走到有人的那一家,敲了敲门,等了半天才有人从屋子里出来,竟是一个双腿残疾的老妇人,她甚至无法站立,靠着双手支撑着身体挪动身体,裤腿在地上拖拉沾满了尘土,双手上除了尘土还布满了老茧,看起来十分惹人同情。
白素素的同情心被勾了起来,但她的理智永远可以战胜情感,她以讨碗水喝的名义顺利进了屋,一进屋她就几乎断定这并不是她要找的目标,因为这个家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家徒四壁。
她摸了摸身上,找出了三粒碎银子,以答谢的名义硬塞给了老妇人。
她走到另一家,这一家锁着门,门锁上落着一层灰,看样子主人离家很长时间了,她推了推门,从门缝里窥视,院子里生着杂草,还落了不少树叶和枯枝,屋里的门也紧锁着。
此时,圆圆追了过来,叉着腰喘气,“小姐,累死我了。”她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小姐,把你的衣服穿好,你千万别撩裙子了。”
白素素像没听见圆圆的话似的,径自道,“快去把州判大人叫来,我有话问。”
圆圆喘着气不想动,实在没力气了,白素素只好自己返回去找。
知府、州判和众官员正等在石板路上,生怕白素素还衣冠不整,不敢贸然追上去,只等圆圆安排好了他们才敢往前。
忽然白素素向众人跑来,许是心有余悸,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背过身去捂上眼睛。
“州判大人,快跟我来。”白素素拉上州判就跑。
州判吓得浑身僵硬,一只手被白素素拉着,一只手捂着眼睛,“白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在下。”
眼看时限就要到了,白素素眼里只有赢,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她拉着州判到了那两户人家门前,“州判大人,这一家主人是一位腿脚残疾的老妇人,她是如何残疾的?何时残疾的?”保险起见,她决定还是问清楚。
大夏朝的州判分管着兵民、钱谷、户口、赋税、狱讼等,什么都管一点儿,说白了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州判恰好对温泉附近的住户比较了解,介绍道,“这老妇人很可怜,听说自打出生就是残疾,她今年五十多岁,这辈子没出过姚城府,连山顶都很少下去。”
闻言,白素素更加笃定老妇人不是她要找的目标。
“这一家是怎么回事?主人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这一家搬走了,不在姚城住了。”
“什么时候搬走的?”
这么细节的问题州判也回答不上来,他找了附近的住户询问。
“嗯,早就搬走了,快一年了。”那住户说。
“为何搬走呢?”白素素追问。
“说是去投奔亲戚去了。”那住户轻啧一声,“谁知道呀,突然就要搬走,连好好的铺子都关了,哼,反正怪怪的。”
“搬去哪里了您知道吗?”
那住户摇摇头,“不知道。人家也不告诉咱。”
白素素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家很可疑,她追上已经走远的住户,追问了一句,“这一家是不是十个月之前搬走的?”
那住户皱了皱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啊,是有十个月了。怎么了?姑娘,他们欠你钱吗?”
“这倒没有。”白素素忽然感觉疲惫不堪,抬头看了看太阳,不知道超时了没有。
恢复了元气的圆圆找了过来,“小姐,时间到了。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就像考试时胶卷时间到了,卷面上写满了答案却不知道正确与否。白素素在学生时代就很讨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她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喜欢十拿九稳的自信。
尽管又累又饿,白素素已经没力气去吃饭了,她回到客栈躺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圆圆和马力出去下馆子,带了吃的给她。
白素素醒来的时候将近午夜了,她腹中空空,三下五除二干掉三个烧饼。
等她擦了嘴,圆圆才将一张纸条放在她面前,“小姐,无影手留的纸条,我回来之后在桌子上发现的。”
白素素忙展开一瞧,纸上写着两个字,“佩服”。
纸张下方照例画着一只小手。果然是无影手留下的。也就是说无影手一直跟着她,趁她睡着将纸条放在了桌上。
“小姐,无影手还留下了这个。”
圆圆打开一个小锦袋,拿出了一件宝贝。
第19章 紫兔佩10
圆圆拿出来的是一只翡翠扳指,圆筒形,上端里高外低呈坡状,下端外高里低,中间有一穿孔,雕琢精致规整。通体抛光,光素无纹。
即使不懂玉石的人看到这件东西,也能一眼看出是个不凡之物。
“小姐,无影手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要送给你吗?”圆圆把扳指戴在手指上,挨个套上去,哪根手指都不合适。
白素素拿过扳指端详了半晌,从尺寸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男子的,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和刻字。
“无影手知道我接下来要找到搬走的那户人家,他是想帮我。这个扳指应该是他偷来的,和紫兔佩一起偷的,也许可以从扳指上获得主人的线索,找到主人。”白素素摩挲着扳指,玉石的凉意传到指尖。
她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一阵香甜的果香扑鼻而来,她举起扳指对着光照了照,扳指鲜嫩艳绿,纯正自然,质地细腻,莹润洁净。
只是内圈有一道凹槽,贯穿上端到下端。
上一世白素素没少逛博物馆,看过不少扳指,从没有见过这种内圈有凹槽的设计。
这凹槽是有什么特殊含义,还是特殊作用,还是某种特定人群的标识?
圆圆生气道,“小姐,这次会不会又是无影手的挑衅啊?他明知道那户人家搬到哪里去了故意不告诉我们,还搞一个破扳指考你。”
“你想多了,这次他是在帮我。”白素素小心地收起扳指。
第二天吃过早饭,白素素去衙门拜访州判大人,感谢他昨天帮忙,并请他继续帮忙寻找搬走的那户人家。
州判笑道,“在下连夜找里正了解了一下情况,正想去客栈找您汇报,没想到您比我快一步。”
白素素心道,州判大人看似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实际是一个头脑灵活且办事周全的人,从他对姚城当地地理和民生的了解来看亦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官员,可惜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上司。
州判介绍道,搬走的那一户是一对夫妻,男人叫李镇生,女人叫何彩叶,男人四十五岁,女人三十五岁,无儿无女。
夫妻二人经营一家胭脂铺,生意还算过得去,十个月前,夫妻二人突然说要去外地投奔亲戚,把胭脂铺盘了出去,说走就走了。
胭脂铺叫美娇娘胭脂铺,在姚城开了几十年了,名气还是挺大的,有不少老主顾,如今很多老主顾还去照顾生意呢,不过据说,换了老板之后品质不及原来了。
“在下了解的情况不够详尽,故而找来了几个人,他们都和李镇生夫妇相识,白姑娘有什么问题可直接问他们。”州判客气道。
白素素由衷地感谢,“州判大人思虑周全,真是无微不至。”
州判谦虚一番,就叫那几个人进来。
一共是四个人,一位是李镇生的邻居,一位是接手美娇娘胭脂铺的掌柜,一位是美娇娘胭脂铺的老伙计,一位是李镇生家的婢女。
白素素需要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李镇生夫妇为什么要搬家,和紫兔佩有没有关系?第二个问题是他们搬去了什么地方?
白素素拿出翡翠扳指,问他们四人认不认识。
四个人都肯定地说扳指是李镇生的,且李镇生每天都要佩戴。
“这扳指上没有刻字没有纹饰,你们为什么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肯定是李镇生的东西?”白素素很疑惑。
邻居道,“李镇生每天戴着,我只是看着很像。”
伙计道,“李掌柜有一个习惯,他喜欢把扳指套在食指上,用拇指拨弄扳指,时间一长,扳指的中间位置比其他地方更光滑细腻。”
白素素对着光亮处仔细看了看,果然和伙计说得对上了。
婢女道,“扳指的内圈有一道凹槽,我是看凹槽看出来的。”
看来扳指确实是李镇生的,说明白素素之前的推测不错,无影手在偷紫兔佩的时候把扳指一起偷走了。
白素素好奇问,“这道凹槽看起来是专门挖出来的,不是自然形 成的。为何做一道凹槽呢?”
闻言四个人不约而同要张口,但还是美娇娘胭脂铺的新掌柜最快一些,他道,“这个大家都知道,李镇生的大拇指上有一道伤疤,从指尖到指根,伤疤是凸出来的,所以他就在扳指内圈挖了一道凹槽,正好和他的疤痕吻合。”
“原来如此。”白素素颔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那为何他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扳指呢?”
内圈的凹槽不易制作,万一手一抖整个扳指可能就毁了。
新掌柜眉飞色舞道,“这个扳指并不是老李买的,是他岳父传给他的。他要当美娇娘胭脂铺的掌柜,就得戴上扳指,要不是手上的疤痕,这扳指尺寸刚好合适,就因为手上的疤痕,扳指就戴不上了,唐老爷很不高兴,老李脑子灵,找玉器行在内圈挖了一道凹槽,戴上了,唐老爷这才高高兴兴把铺子交给他。”
白素素问,“唐老爷是李镇生的岳父?”
“是啊。”新掌柜头脑灵活,意识到白素素为何会疑惑,忙解释,“哦,唐老爷是老李的第一任岳父,老李的原配是唐老爷的闺女,唉。”
新掌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啊,唐氏没福气啊,年纪轻轻就死了。”
原来,李镇生家境贫寒,但聪明好学,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唐老爷见他可怜便让他在胭脂铺打杂,李镇生偷偷学做胭脂,偷学手艺乃是行业大忌,被抓住轻则赶出去,重则打个半死。唐老爷宅心仁厚,见他做事认真细致,干脆收他做了学徒。
几年之后,李镇生出了师,做出来的胭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和唐老爷的独生女暗生情愫两情相悦,唐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便招他入赘。几年后唐老爷将象征着掌柜身份的扳指传给了李镇生。
唐氏生下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生意蒸蒸日上。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唐氏带儿子去祭拜唐老爷的路上马车出了事故,滚下了山崖,母子俩双双殒命。
李镇生悲痛欲绝,给亡妻风光大葬,一年后娶了第二任妻子,就是何彩叶。头几年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何氏迟迟无所出,李镇生思念儿子,郁郁寡欢,渐成心病。
“许是影响了气运,老李在生意上遭受了两次重挫,折了不少本钱,银钱上周转不开,他一时糊涂借了高利贷,结果是饮鸩止渴,为了还债只能卖掉两间铺子。”新掌柜深深叹了一口气,其中既有惋惜又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老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卖掉铺子之后,老李觉得愧对老岳父唐老爷,也愧对亡妻唐氏,终日唉声叹气,心里苦闷他借酒浇愁,一日喝醉了,打翻了油灯,竟把铺子点着了,他差点没被烧死,幸亏何氏见他深夜未归去铺子里找人,及时救了他一命。”
就这样走了两年背运,美娇娘胭脂铺只剩下一间铺面了。如今,李镇生夫妇突然搬走转让铺面,美娇娘胭脂铺易主之后实际上名存实亡。
除了白素素,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了解李镇生的这些曲折过往,饶是如此,再听一遍仍然忍不住唏嘘惋惜。
白素素却不合时宜地冷哼一声,心中充满鄙夷,在她看来李镇生看似有情有义,其实是一个无情无义且虚情假意的人。
他在唐氏去世一年之后就另娶佳人,可见他对唐氏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深情款款。
他在生意受挫时,卖掉铺面还债,卖完了又觉得愧对已故的老岳父和亡妻,不但不思进取反而借酒浇愁。这算什么有情有义?这明明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白素素问婢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李府做事的?做了多长时间?”
“小的自打出生就跟着小姐,哦,就是唐小姐。小姐仙逝之后,老爷想让小的回乡。”婢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过往,扑簌簌掉下眼泪,“小的自打出生就在唐家,哪里有什么家乡,小的没地方可去,后来,后来老爷看小的可怜便改了主意,让小的留下了。”
哼。结发原配刚刚过世就着急把家生的婢女赶走,这叫有情有义?
“那你是什么离开李府的?”
“在老爷搬家之前,老爷说要搬走,就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让小的自谋生路。”婢女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抽泣声渐渐收住。
跟了李镇生这么多年,对李镇生的情况应该了解得很清楚。白素素问,“李镇生说要去投奔亲戚,你知道是什么亲戚吗?他们搬去了何地?”
“小的不知道,小的问老爷,老爷不说。”婢女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说但又觉得不应该过多议论主家。
白素素看出婢女的犹豫,鼓励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李镇生突然搬家很奇怪?还有这个扳指,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他为何不报官寻找?其中必有蹊跷。”
她没有提李镇生涉嫌杀害赵天赐一事,担心婢女为了维护旧主反而畏首畏尾。
白素素的话正好说中了婢女的心思,婢女若有所动,道,“从老爷来到唐府,小的认识老爷将近三十年,小的从没听说老爷还有什么亲戚。”
第20章 紫兔佩11
“老爷的父母多年前就过世了,他没有兄弟姐妹,他是姚城人,姚城尚且没有亲戚,更何况外地。”婢女道。
“那何氏呢?她有没有亲戚在外地?”白素素问。
“小的伺候了她十几年,她倒是有几个亲戚,不过早就没联系了。早年她嫁给老爷,便嫌弃那些亲戚穷,和人家断了联系。”婢女吐槽起何氏来倒是没什么顾虑,语气中透着怨怼,“反正我没听说她在外地有亲戚。”
如此来看,李镇生夫妇所谓去外地投奔亲戚多半是敷衍之词。
“那李镇生夫妇有没有什么可以投奔的朋友呢?”白素素问,她看了看其他三位,“麻烦诸位帮忙想一想。”
新掌柜道,“若是朋友的话。这就不好说了,老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朋友总归是有几个的,阳谷县种花的杨老板,凤阳城做蜂蜡生意的舒老板,还有海城做朱砂很厉害的汪师傅。他们和老李做了多年生意,据我所知相处一直不错,有什么好货都是优先给老李留着。”
白素素将这几个人名记在了纸上。晚上她要修书给裴越客,让他派人去三个地方进行核实。目前她是单打独斗,没有可用之人,只能求助于裴越客。心中暗暗得意,和裴越客合作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李镇生的邻居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众人纷纷看向邻居。
邻居掐着手指算了算,“哦,好像是七月份,对,是七月,天气最热的时候,我去京城跑马车,在城门口那马被放炮的声音惊着了,噌就冲了出去,差点撞上人,把一个人给吓了一跳,摔了,我把那人扶起来,你们猜是谁?”
邻居一定是茶馆的常客,说话像个说书的。
“谁啊?”众人很配合邻居的表演。
邻居笑了笑,显然对众人的配合很满意,他用说书人的腔调继续道,“就是何彩叶。我一见是熟人就放心了,起码不会讹我一顿。我问她怎么来京城了,她说去置办些夏装。”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新掌柜面露不解。
婢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咬嘴唇沉思着。
邻居对新掌柜道。“奇怪就奇怪在她的打扮,当时是七月,热如流火,她却戴着一顶黑色的帷帽,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大热天极少有人戴帷帽,就算戴也不会选择黑色。
“还有一件事,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想想却觉得不对劲。我见有人她被马惊摔倒了,上去搀扶她,她好像很怕我似地要走,仔细想想,她好像生怕被我认出来似的。”邻居摸着下巴努力回忆着细节。
“他们搬去的地方会不会是京城啊?”邻居积极地出谋划策,期待地看着白素素,希望得到正向的回应。
白素素道,“何彩叶的行为的确很奇怪,她在京城可有朋友?李镇生在京城可有朋友?”
她注意到婢女在发呆走神,在婢女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嘿。你还好吗?”
婢女猛然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白素素问。
婢女点点头,“去年七月,我也想起一件反常的事,七月十五鬼节前三天,老爷让我去静月庵给过世的小姐供奉长明灯,还让我在庵堂吃斋念佛抄经书。我以为就让我待一天,可老爷却说他什么时候让我回去才能回去。我待了五天才让我回去。”
“听邻居大哥说,夫人去了京城,我印象中夫人并没有去京城,如果去过,那肯定是我去庵堂那五天去的。”婢女道。
“你的意思是说,何彩叶和李镇生故意把你支开,然后去了京城?”白 素素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不,确切地说是何彩叶去了京城,李镇生去没去尚未可知。”
她看向邻居,邻居意会其意,摇了摇头,“我没看见李掌柜和何彩叶在一起。”他顿了顿,又道,“当时我还问她李掌柜没有一起来?她说李掌柜得看店。”
胭脂铺伙计却道,“那几天我也有印象,因为巧姐从庵堂回来之后跟我说庵堂的饭菜不好吃。但是那几天掌柜的并没有去店里,嗯,好像是有三四天没去,后来见到掌柜的,我还问他这几天怎么没去店里,掌柜的说是去京城玩了几天,然后夫人就说,去京城置办了几件夏装,还问我衣服好看不好看。”
何彩叶对邻居说李镇生在姚城看店,却对伙计说李镇生去了京城。言辞前后矛盾,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这和李镇生夫妇搬家有什么关系呢?白素素苦思冥想,没看出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而且李镇生夫妇搬走是在八月份,在无影手盗走紫兔佩和扳指之后。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李镇生十五年前杀害了赵天赐,抢走了紫兔佩,他发现紫兔佩被人盗走,担心紫兔佩现世之后官府会顺藤摸瓜找到他,所以他连忙带着老婆逃之夭夭了,并且为了隐藏行踪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要搬到哪里去。
不过有一点说不通,按照新掌柜的说法,十五年前李镇生经营的胭脂铺生意蒸蒸日上,应该是不缺钱的,他没有理由杀人抢劫。
在唐氏死后,李镇生的生意每况愈下,甚至沦落到借高利贷的地步,若是这时候他为了钱财抢劫杀人尚能说得通。
从他得到紫兔佩但没有卖掉这一点来看,可以排除他是为了财而杀人。难道说他和赵天赐有什么仇怨?或者他单纯是看上了这一块稀世罕有的宝玉?
白素素问婢女,“十五年前李镇生有没有去过京城,或者去过京城方向?”
婢女面露迷茫之色,不明白白素素为何有此一问。
白素素沉吟片刻,决定说出来,“我跟你交个底吧,我怀疑李镇生和十五年前一桩抢劫杀人案有关。”
闻言,众人惊愕不已,神情复杂难辨。
白素素简单概要地将赵天赐被杀一案讲述了一遍,接着她拿出了紫兔佩,“就是这块玉佩,是赵家的传家宝贝,却在李府出现了。李镇生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捡的,可能性很小。可能是偷的,也可能他就是杀害赵天赐的凶手。”
她将紫兔佩拿到婢女面前,“你有没有见过这块玉佩?”
婢女摇摇头,“小的从未见过。”
这让白素素很意外,整整十五年,李镇生竟然藏得那么好,家生的婢女都没有见过。无影手的运气未免太好,随便一翻就能偷到宝贝。
无论如何要先找到李镇生和何彩叶。白素素让州判大人请来画师,将二人的相貌画了下来。
此时,姚城知府带着一封信来了,原来是裴越客的亲笔书函。
白素素打开信,信上说冒充赵天卓尸体的尸源已经找到了,果然如白素素所料,尸源来自于一个下葬一天的女子,那女子的家人发现坟墓被挖开过,当时还报了官,但后来不了了之。
裴越客还说有一个目击者曾看到半夜有人去墓地,他正在寻找那位目击者。
白素素当即写了回信,请裴越客去阳谷、凤阳和海城三地找李镇生的生意伙伴核实,看看李镇生夫妇有没有前往这三个地方。
送走了姚城知府,白素素请州判大人给四位受访者安排了茶水点心,边吃边聊。
婢女和伙计有些受宠若惊,他们习惯了站着伺候主子,从来没有被平等对待过,别说是和白素素这样的京城贵女同桌用餐,就是和新掌柜平起平坐他们都不敢想。
用过了半盘点心,婢女的脑子转得更快了,她道,“十五年前,老爷的生意做得好,京城几家胭脂铺会找老爷进货,有时候老爷会去京城。唉,小姐就是在老爷去京城的时候出事的。”
白素素随口一问,“唐氏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故?”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小姐带着小少爷去祭拜唐老爷,没想到却出了事。”婢女声音哽咽,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让声音恢复正常,“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要是小少爷还活着,也该及冠了。”
白素素刚要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闻言动作顿住,“什么?唐氏也是十五年前过世的?”
婢女不知道白素素为什么那么惊讶,茫然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白素素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但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
“唐氏的马车出了意外滚下了山崖,车夫怎么样?”白素素放下点心,没心思吃吃喝喝了,内心涌动着一股兴奋的情绪,只想尽快验证自己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