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渊曾经被誉为修真界的“天上明月”,是所有仙门男女修者心目中的白月光。
他清风霁月,不染世俗,不沾红尘,如天山巅顶最干净的一抔雪。
可惜这抔雪后来被一只红趾玉足踩在身下,肆意凌虐,踏成了肮脏的泥水。
那人便是慕寒渊的师尊,云摇。
云摇意外身亡后,慕寒渊渐渐长成了修真界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他天纵奇才,修炼不过千年便飞升在即。
但飞升前,慕寒渊发现,神魂内竟还藏着一道心魔——
正是昔日的师尊云摇。
欲除心魔,唯有亲手斩之。
慕寒渊逆转时空,神魂回到数百年前。
他要在最合适的时机夺舍“自己”,然后亲手斩杀云摇,方能飞升。
一切都按慕寒渊的计划行进着。
唯独一处不同:这一世的云摇十分奇怪,不但不狎近“自己”,反而敬而远之,恪守雷池,悉心教导他向善,不蹈入魔覆辙。
好在这一世“自己”修为迅增,神识随之强大,很快就可以容纳他这缕神魂。
然而就在夺舍前夜,他看见“自己”跪在熟睡的云摇榻前——
那轮清月自坠,正虔诚而疯魔地吻她的唇。
“师尊。”
榻前的慕寒渊侧卧,冷白凌厉的指骨穿过云摇散在枕旁的乌黑青丝,绕在指间。
他吻着女人的耳垂,冷冷望向半空中。
那处的虚影,有一张与他完全一样的脸。
“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他自己”也不行。
云摇觉得自己一定是最倒霉的穿书人。
因为她有个大逆不道还脑子抽风的魔尊徒弟——
譬如,昨晚他才刚折腾到月上中天,今早醒来,青丝如瀑的冷颜美人就握着她手腕,眼神薄厉阴沉:
“说,他昨夜碰你哪儿了?”
云摇:“…………???”
【阅前提示】
*正文女主视角
*非穿书,非女强,非爽文,微群像
*含双时间线,现时间线为主,穿插前时间线
*男主和反派男主都是慕寒渊
*【女主非穿书】,两世都是她;前时间线狗血误会虐预警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正剧 美强惨 师徒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摇 ┃ 配角:慕寒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魔尊徒弟买一赠一
立意:宿命与反抗。
作品简评:
云摇自认仙界司天宫一小仙,“机缘巧合”下进入了三千小世界之一的乾元界,成为了同名的乾门小师叔祖云摇,仙格受封的她被迫解决乾元界的灭世命运,多了一个“要命”的徒弟慕寒渊,还要扛起守护危机重重的宗门乃至仙域的重任。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发现自己和这里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徒弟慕寒渊的神秘身世宿命与她的宿世纠葛也在迷雾之中渐渐显现……
文章以明暗双线,将终焉灭世之危与主角们真正的来历身世渐次展开,节奏明快,通过对两个慕寒渊不同选择与命运的刻画,升华了宿命与反抗的主题。
冬月初六,人间大雪。
天地如玉壶,白云如琼堆。而在人间极北地仰天眺去,却能窥得万丈风雪里,似有蜃境似的葱茏翠绿的山影,从云间晃了过去。
“娘!快看,天上有仙境!”
“……”
凡间集市里,布衣妇人被孩童扯着外袄衣角,匆匆往天上看了眼。
风雪摧得云雾散,琼碎玉摇,半点天光不见,更别说什么仙境了。
妇人随口搪塞:“乾元界多少年不见仙人了,哪有什么仙境,定是你看错了。”
“没有,我真看到了!仙境里有好高好高的山,还有好长好长的河……”
话音未尽,孩子已经被母亲拉着走远,没入风雪里。
与之同息。
乾门,奉天峰。
翠绿枝叶摇下碎金日影,落在一座数丈宽的青石台上,台上立着只三环交错的石晷,正带着日影缓缓运转。
石晷旁,仅着单衣的青年垂下手臂,拂去额间细汗:“好险,好险。”
青石台下,松散围聚的几名弟子间有人笑道:“柳师兄,田长老随掌门东赴浮玉宫才不过数日,你就险些将我乾门山门曝露于天下人面前——若田长老知道了,怕是再不敢叫你执掌这司天晷了。”
“一时心惊,落了错处,诸位师弟高抬贵手。”
确定乾门山门重新掩入司天晷幻化的阵法之下,柳师兄这才小心翼翼下了青石台,回到众人之间——
高人气度散去无遗,柳师兄面上只剩方才听了惊天秘闻后抓心挠肝似的好奇:
“你们方才所言,小师叔祖不日将出关,可是真的?”
几丈外,藏在枝叶荫凉里的红衣被风拂得一晃,青丝垂懒,树上假寐的人偏首望来。
“众仙盟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吗?”开口的弟子平日就自恃在众仙盟的家族根系,此刻得意昂首。
其余人却不尽信。
“众仙盟怎可能知我乾门门内之事,我不信。”
“小师叔祖是何等谪仙人物?那可是千年前一剑压魔域的存在,乃修真界真正的战力之巅——咱们掌门都得喊她师叔,众仙盟也敢妄测小师叔祖出关的时机?”
“不错,若非小师叔祖三百前闭关后再未出世,如今众仙盟怎么轮得到浮玉宫话事?”
一句惹出无数怨言,开口那弟子面露讪讪:“众仙盟长老们自是不敢妄测。但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年云小师叔祖在闭关前,曾封剑于众仙盟天山之巅?”
四下一寂。
众人中,柳师兄最先动了神色:“莫非,是神剑‘奈何’生了感应?”
“正是!”
那名弟子蓦地提声,把还沉思的几人吓了一跳:“就在一日前,神剑‘奈何’于天山巅顶大阵中忽作灵光,直破云麓,十息间唳鸣传遍天山,几乎有破阵东来之兆!”
几名乾门弟子对视,方才的疑怒之色退却。
“传闻中,神剑‘奈何’最是难驯,它若都生出感应,那确实……”
“小师叔祖真要出关了?!”
“太好了!云摇师叔祖一旦出关,我乾门重回仙域第一宗门,必指日可待!”
“我早就看浮玉宫那群作威作福的猢狲不顺眼了,这近千年的两域秘闻里,咱们小师叔祖可一直是威赫修真界的杀神之首!有她在,我看以后浮玉宫谁还敢作祟?”
“……”
几人说着,渐义愤走远。
最后面的一个弟子正急往前跟,也想凑个话头,肩上却忽被人往后一拽。
“谁啊?”
乌天涯扭回头,似乎刚要呵斥,话头就蓦地卡在了喉咙间。
由他转身时,树上正跃下个红衣少女。
只见她一头长发随意拿根古朴木簪绾起,淡蓝色发带间着青丝垂下,带尾还缀着两朵细小的花。几缕额发间露出张白皙姣好的容颜,眼眸濯濯生辉,含笑望人。
此刻落地,衣袂随风拂下,带起她手腕上的金铃手串清脆作响,金链勾连到她中指上,上面串着枚古怪的小乌龟壳。
而最捉人眼目的,却还是她额心——那儿烙着一枚花钿似的红纹,形似蝴蝶。
随少女灵动,蝶也灵动,顾盼笑兮,颤翼欲飞。
乌天涯话咽得突然,一下子憋红了脸:“师妹…不,师姐……”
也不怪乌天涯语塞。
实在是面前的少女古怪——看模样,说是十七八岁符合,可那副神态似久睡初醒,又添了几分慵懒散漫,说是二十几岁,好像也没什么错处。
“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云摇张口便唤。
“乌天涯……咫、咫尺天涯的天涯。”
“原来是乌师兄,乌师兄好呀。”不等乌天涯应声,云摇已经凑前,“方才听闻几位师兄聊起乾门的小师叔祖,师兄对她了解可多么?”
“当然!”乌天涯回了神,骄傲仰头,“云摇小师叔祖可是我最崇敬的人,她的事,全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哦?”
云摇忍着没去看天上有没有头被吹上去的牛在飞,笑吟吟问:“那师兄能否讲讲,她是个怎样的人?”
“小师叔祖?她可是乾元界近千年来的第一天才,五百前受太一真人点拨,成为乾门七杰中最小的小师妹。传闻中她老人家不苟言笑,冷峻无双!气势不凡,杀伐果决!走到哪都是令人侧目折服,闻风丧胆……”
乌天涯的吹嘘,伴着山间葱翠的清风,绕着云摇时远时近地盘旋。
她一边听自己的生平介绍,一边捋起这具躯壳前身的零碎记忆。
——没错,她就是云摇。
但又不是这个云摇。
真正的云摇在一日前的闭关里走火入魔,大概是魂灭道消了,而她只是个被无辜卷入的倒霉蛋,片刻前还在仙界最寂寥无趣的司天宫里,独自对着三千小世界的时轨打瞌睡,似乎还做了梦,接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再一睁眼,就已经来到这处名为乾元大陆的修真界了。
要是做个无忧无虑、无牵无绊的小人物,那她这下凡还能算得上生趣。
可偏偏却成了这昔日第一仙门、如今没落数百年的乾门里,最最要命的那位小师叔祖,云摇。
乾元界这个云摇的故事她是听过的。
仙界的监察生活太孤单,时轨运转千年也不见变,小仙云摇无聊极了,最喜欢做的就是搜集三千小世界的各种话本,一边司监察时空之职,一边偷闲看话本。
而云摇这一则,由着同名缘故,她还残有几分印象。
概括说来,这位小师叔祖的前半生可以用八个字形容:风华无匹,冠绝当代。
而最有名的当是她闭关前那一战——
三百年前,云摇忽然离山,一人一剑,孤身杀入魔域腹地,直抵白虎城。“奈何”剑下屠魔无数,白虎护城河八百里飘血,三日不绝。
这一战杀灭了魔域数百年气焰,自此她也名垂修真界。
战后,云摇不知从哪领回来了一个少年,收为亲传弟子,名慕寒渊。
又不久,云摇突然封剑闭关,这一闭便是三百年。
若云摇的故事到此为止,当是一代巅峰传奇。
可惜话本里讲,三百年后,云摇出关,干了一件晚节不保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亲传弟子,彼时已被誉为修真界“天上明月”的年轻代第一人慕寒渊,给……当做炉鼎……玷污了。
一玷污还就是半年。
过程极尽玩弄,凌辱,轻侮,凶残无道——单从仙界话本里这部分内容竟然都上了含糊其辞的封印仙锁,仙术都窥探不得,就可见其中多么有污道心、有悖人伦、令人发指!
云摇思及摇头:“啧啧。”
“小师叔祖之风华绝代,令人心慕,无法忘怀——哎,师妹,你可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哦,没有,”云摇从话本回忆里回过神,笑吟吟仰了脸,“只是十分遗憾,这样一位人物,竟然三百年未能现世。”
乌天涯也深感赞同:“是啊,三百年可太漫长了!”
“那师兄可知,小师叔祖除了战力方面留下的传奇故事外,还有什么别的个人秘闻吗?”
“个人……秘闻?”乌天涯表情古怪地看她。
云摇真诚地眨了眨眼。
——总不能是闭个关出来,她就突然兽性大发了吧?闭关前,云摇肯定是和慕寒渊有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渊源。
可惜前身走火入魔,神魂记忆都零碎,根本翻不出这一段。
她也只能靠探听避祸了。
“噢。”
乌天涯恍然,为难片刻,左右确定无人,这才低声道来:“这部分只是道听途说,师妹随便听听便是。”
云摇乖巧点头。
“这传闻里,小师叔祖她战力虽强,情之一字上却颇为不顺。早年,她曾追求过修真界各族的青年才俊,但都没落什么善果,反而结了不少仇怨。”
云摇笑容一凝:“追求过……各、族?”
“是啊。”乌天涯应得轻快,“好在几百年都过去了,当初被她追过的青年才俊们都销声匿迹,少有在世间行走了。”
云摇松了口气,但还是多问了句:“还剩了哪位?”
她一并躲着就是。
只见乌天涯宽袖一甩,掰起了手指头。
“也就剩了东海仙山上那只三千岁的凤凰,西域梵天寺入世的红尘佛子,南疆王朝的太上皇,北渊极境中的寒蝉老祖,还有……”
“——还有?”
云摇一口气险些没拔上来:“她是在集麻将牌吗?”
乌天涯收手,板脸:“师妹,你怎么能对小师叔祖不敬?她这样做一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
云摇:“……”
乌天涯又道:“再说了,只是秘闻,真假谁知——说不定,其实是这些人死缠烂打地追求小师叔祖呢?”
云摇:“…………”
出关后的第一天,风和日丽。
奉天峰上,年仅五百岁的妙龄少女靠着几人粗的树木,仰天长叹——
走火入魔后,云摇修为暴跌,战力也大不如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偏偏死局还就在半年之内。
这就是当年仗势“追”人的报应啊。
难怪前世话本里,云摇一代天骄,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都不必说她那个将来会成为毁天灭地一代魔尊的亲传弟子慕寒渊了。
单山外得罪那么多人,一盒骨灰都不够他们分的呀。
“跑,一定得跑。”
思虑许久,云摇终于肃然地得出结论:“反正‘奈何’剑感应出了岔子,世人都以为我在闭关。必须趁这会,还没人发现我就是云……”
“师尊。”
忽闻轻风过耳。
身后,一道清端沉透的嗓音,抚平了满山的聒噪蝉鸣。
作者有话要说:
跑!不!掉!了!云摇:重活第一天,盘一盘我前身欠下的那些风流债…们。慕寒渊:?-来了!古言新人的第二本仙侠!(吸气这本主要练框架,人设&感情线可能有点慢热,中长篇,微微微群像。
“慕寒渊,恭迎师尊出关。”
身后那人清声和缓,又冷冽如珠玉落盘,悄无声息便荡平了山间万籁。
“…………”
云摇这辈子金丹元婴化神加起来渡的雷劫,大概都没有此刻无形虚空中劈在她脑门上的多。
尽管满心“这怎么可能”“慕寒渊怎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认出她了”的崩溃心声,但面上,云摇还是瞬息就调整好神情——
云摇转身,带着和传闻中不苟言笑的小师叔祖绝不同的灿烂笑容,勾发,仰脸。
蝶形花钿在她眉心熠熠,像灵动欲起:
“这位师兄,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话声消止。
很多年后,即便那时候“骄奢淫逸”的小师叔祖早就习惯了世人尽皆奉为“天上明月”的慕寒渊在她面前自折身脊,半跪于地,拿那双惯拨天下第一琴器的手,细致为她提袜穿靴的日子,她也还是会在某个光影掠身的刹那被他拂过薄曦的眉眼摄去心神。
何况现在,这还是她和慕寒渊的第一次见面。
眼前人白衣胜雪,乌发如瀑,天生生了张冷玉似的谪仙面。一身宽袍广袖,云纹游金,墨发束冠,只一根羽翎簪穿过了那顶素不染尘的银丝莲花冠。
银冠清冷,未缀珠玉,已叫人再难挪眼。
云摇记得这是道门至高礼制的束冠,意如仙履凡,从此红尘不沾。
也确是合极了他渊懿霜冷的谪仙气度。
——清月寒枝,不外如是。
对着他,“前云摇”出关后确实只是毫无征兆就兽性大发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毕竟世人贪餍,最美好的东西谁不想独占为己有?
【……是我救了他,凭什么他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一个邪性而隐秘的诡声,像从心底骤然升腾起。
云摇悚然一惊。
她并未察觉,眉心的蝶形花钿,就在这一瞬骤然亮起又灭下。
“师尊?”
仍是那截清声,只是这回,慕寒渊密长的睫轻掀,随尾音微扬起了些。
如层雪簌簌摇落,深藏的山水露出一点真容。
也叫人得以分辨出什么。
云摇回神,抬手,她葱白五指拨碎了林下日光,在慕寒渊那双如远山雪的眸子前轻晃了晃。
然后她惊讶:“…你瞎了?”
话本里没提这一出啊。
“归山前,在一处秘境里受了轻伤,不日便愈,无碍。师尊不必挂虑。”
云摇神色微异。
单看慕寒渊这态度……
知道的是她这个师尊闭关了三百年才出来,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她是下山吃了个早点就回来了呢。
慕寒渊甚至好像对她的出关没有丝毫意外,即便她故意言语失格,他也半分容色未改。从头到尾一派淡然清和,从容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大约无论她说什么,于他都无异。
……对她这个师尊当真没什么感情。
不过能逼得这样一个圣人成了魔,原主也是有些了不起。
对着这样一位七情不显的,想重蹈覆辙都难,云摇顿时放了大半的心。
“既然你都瞎……嗯,看不见了,那怎么知道我出关了的?”云摇往前踏出一步,似随口问。
慕寒渊道:“‘奈何’剑异动,概是因师尊而起。我归山后,便催动师徒之契,借它寻来。”
“师徒之契?”
随手拂开了垂下来的挡路树梢,云摇一停,侧眸望向慕寒渊。
那是什么玩意?
云摇下意识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找寻,一时忘了身外环境——
被拂开的树梢弹回,报复似的朝她眼睛抽来。
回神刹那,枝叶已近在咫尺。走火入魔带来的灵气淤塞犹在,她想躲闪也来不及。
云摇忙闭眼。
清风忽掠起——
云摇像嗅到了一丝雪覆的檀香,幽冷,轻淡,又沁人心骨。
“……师尊闭关日久,约是忘了。”
云摇睁眸。
就在她眼前,辊着银丝暗纹的广袖遮了半面天光。袖下一截温润玉骨探出,修竹似的指节拿住了那根作恶的树梢,堪停在了云摇的鬓旁。
而那人温润气息平和如初,未受这动作半分侵扰:
“师徒之契是三百年前,您于魔域断天渊旁那株四月雪下,亲手为弟子种下的。”
云摇:“……”
云摇:“啊?”
方才云摇遍寻原主留下的记忆碎片,压根没找到这修真界还有什么“师徒之契”的说法,不都是拜个师磕个头敬个酒就算认了吗?
云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本里似乎提过,前身走火入魔,修为大跌,之所以还能拿慕寒渊当炉鼎修炼,似乎就是因为在他身体里下了……什么禁制?
不会就是这个狗屁师徒之契吧?
“……”
云摇忽觉得,刚被挪走的狗头铡,此刻又被命运的恶意架回了她脖子上。
凉飕飕的。
在慕寒渊知道真相前,她得想法把这个索命玩意给去了才行。
“嗯,还真忘了。”强忍下哆嗦,云摇面上作无事,从慕寒渊为她拂起树梢的指骨旁走过。
出去几步后,她忽又停住,回身。
目盲的清俊男修温顺地垂着眸,正轻缓抚平他广袖垂落后的最后一道褶皱。
那朵至高也至清冷的莲花冠,在光翳间,依旧不染片尘。
半点风华无碍,哪里像个瞎的?
云摇正想着要不要再试探下。
视线里,被她望着的慕寒渊却像是察觉了什么,偏抬起那张谪仙似的脸庞。
“师尊。”
眸子迎光而入,像极了绝品的冰种琉璃,纤尘不染。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约莫因目盲,打那清透里又沁出一点与他温润端雅不同的、远山寒雪似的疏离。
皎皎如月,明不可掇。
云摇登时收了心思,笑得像个淳朴无知的二八少女:“没什么,只是为师饿了三百年了,刚出来差点啃树皮,你会做吃的吗?”
饭没吃上。
慕寒渊在回峰的半路上,就被一位明德殿执事给截胡了。
温言几句将那名执事遣走后,慕寒渊回到避去一边的云摇身旁:“禀师尊,明德殿有天音宗修者入山,掌门不在门内,弟子须过去一趟。”
“啊,好吧。”
师徒之契今日是打探不成了,云摇也没纠缠。
慕寒渊行礼告退。
“等等!”
云摇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了欲转身的慕寒渊。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为师已经出关的事情,万一有人撞见,就说我是你远房师妹——为师还有些,嗯,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干,总之不方便让人知道我已经出关了。”
慕寒渊不知缘由地停住。
云摇紧张地眨了眨眼,忧他察觉什么。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云摇又观察他神色细致。她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在慕寒渊细长眼尾的睫下,还藏着颗颜色极为浅淡的小痣。
被日光一晃,点金似的,像是冷淡霜雪间平添了一笔绝艳,辨不明颜色,透着清冷的蛊人感。
只叹他睫长如羽,若非离得极近,他又偏过侧颜,云摇也看不见。
静默过后。
“但凭师尊决议。”
“…你好像不高兴我说谎?”
“不敢。”
“那为何从方才我说话开始,你都没正脸给我了?”
“……”
没同她计较,慕寒渊那双看不见但半点无碍剔透美感的眼眸终于垂过来了些。
就像将并不存在的目光向下落。
云摇跟着低头。
然后就看见她金铃手串缀着的小乌龟壳,很不雅观地趴在他霜白的宽袍广袖上,连着箭袖下的白皙五指,也正死死握出袖下剑骨似的凌厉轮廓。
云摇倏然松了手指。
金铃轻响。
“啊,不好意思,我是……”
刚准备揭过这茬,云摇忽地一僵。
就在她指尖离开慕寒渊身体的那一刻,云摇体内陡然窜起了股炙气,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亲近慕寒渊的邪性,让云摇刚抬起的手指本能向下一握——
“啪。”
云摇死死攥回了慕寒渊的手腕。
两人身影同是一停。
风声骤寂,蝉鸣也息。
那股子“邪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云摇眨眼间就又恢复了灵台清明。
…………还不如不清明。
云摇僵了两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我要说地上有块石头,绊了我一下,你信吗?”
“山石嶙峋,还请师尊小心。”慕寒渊垂着眸,不作任何异议。
云摇:“……”
占便宜还骗一个漂亮瞎子,她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但刚刚、那股子邪气是什么?
云摇低头,不解地看了看自己作恶的爪子,指背上金铃跟着清脆晃荡。她眉心蹙起,连带着那只似乎明亮了两分的蝴蝶花钿也颤翼。
……怎么有点像原主记忆里的走火入魔?
云摇面色变了。
这玩意还带复发的?
可谁家走火入魔的缓解方式是对着徒弟心生觊觎、还欲行不轨啊??
“师尊还有何吩咐。”
耳旁清声打断了云摇的思绪。
她醒神,心虚抬眸:“哦,没,没有了。”
慕寒渊仿佛已然忘了她的越矩,只将袍袖拢下,声色如常:“明德殿那边的事,弟子处理后,即刻返回。”
“好。”
云摇扭开脸,“那我先回洞府。”
“恭送师尊。”
等慕寒渊的气息消失在神识范围内,云摇慌忙转身,体内方才被与慕寒渊那一触即离的气息打通的灵脉里,灵力重新涌动起来。
她表情微妙地抬手一挥,在半空中召出一面水镜来。
大约因着天赋仙才,几百年前就晋入金丹境,镜中的“云摇”容颜不改,灵动如焰的红色衣裙下,模样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与慕寒渊并肩一起,确实不像师徒。
慕寒渊应是在二十几岁晋入金丹。
话本里还说他是乾元界万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这么看,也未必比云摇厉害嘛。
镜中少女唇角轻翘起来,向前微微凑了凑脸——
“还好,神魂仙格还在,就算这个身体没了,我应该也还能回仙界……咦?”
在她抚过额心的指尖下,红蝶花钿翩然若飞。
云摇却怔然望它。
“仙格的神纹,怎么会变成红色了?”
在脑海内过遍了在司天宫里翻阅过的旧闻,云摇也没找到这样的先例。
仙格神纹出了问题,她都不确定一旦作为乾元界里的云摇身死,她还能不能回得去仙界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乾元界里的云摇死了,她可能也就跟着死了。
云摇:“…………”
神君,救命!
你们最任劳任怨克己奉公苦守司天宫三千年的小仙子眼看着就要倒大霉了!!
然而任云摇怎么试图沟通上界,对着八方神仙各个求告,却依然无果——
虽她仙力未封,但这乾元界就像被个古怪的罩子罩起来了,不论她怎么驱灵,也是泥牛入海,完全没有上达仙界的意思。
“…求神不如求己,”云摇低头敲额心,“话本里就是因为‘我’走火入魔后动了慕寒渊,酿成恶果,害人害己,那只要解决了这古怪的师徒之契,然后再同慕寒渊保持距离,兴许就能免于一死了?”
顾不得回洞府,云摇转向,直接去找乾门藏书阁了。
师徒之契,她在仙界听都没听过,只能寄希望于这是乾元界内私有的契约形式,既好结又好解了。
云摇循着原身记忆前去藏书阁,却发现三百年已过,连藏书阁也挪了位置。在这千山旭阳间,转了近半时辰,她不但没找着,反而还撞到今日山门内最热闹的明德殿旁。
顺便碰了个“熟人”——
“咦,师妹,你也来明德殿看这场大热闹了?”乌天涯隔着几丈就朝云摇挥起胳膊,热情得像见了自己亲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