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下手中的动作,侧首望去——
沈匀霁就伫立在那儿,她头发?上沾着灰尘和细小的碎片,白皙的脸上也蒙上了粉灰,唯一盖不住的是她眼中的惊恐。
陈泉一直在拉她走,可是沈匀霁却像是听不见一样,一动不动。
哐当?。
江渡岳回过神?来,手里的茶几也应声落地。
就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嘈杂交错的脚步声。
“不许动,警察!”
二十分钟后,安平区派出所内,五个人坐在大厅一言不发?。
其中包括稍稍冷静的江渡岳,沉默的沈匀霁,烦躁的陈泉,还有?汗颜不止的宾馆经理和前台。
民警走过来,问?道:“都冷静下来了吗?讲讲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
宾馆经理恶人先告状,指着江渡岳道:“这?男的把我?旅馆砸了!”
这?的确是事?实?,江渡岳面?无表情,没给任何反应。
“他为什么?要砸你的店?”民警又问?道。
经理还欲编排,沈匀霁却在这?时开口了:“警察先生?,我?可以说?一下我?的视角吗?”
民警点点头,道:“行?,你说?。”
“下午两点半的样子,我?和陈泉到达了友友旅馆,目的是为了收15套二手酒店桌椅,但负责联系的经理告诉我?们他忘记把这?些桌椅摆在哪里了,让我?们在二楼某间房间里面?等待。可是许久都没有?回应,并且我?后来发?现他将我?们反锁在了房间里,我?们出不去,所以我?才报警的。”
沈匀霁声音不大,但逻辑清晰,三两下就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至于江渡岳先生?——”沈匀霁又说?,“他是来救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陈泉直接跳了起来:“小霁!你在说?什么?!”
民警见他情绪激动,立刻道:“坐下,派出所里不要大声喧哗。”
接着,他扭头问?沈匀霁:“为什么?说?他是来救你的?店不是他砸的吗?”
沈匀霁点点头:“确实?是他砸的,但是他是为了把门锁砸开才这?么?做的。我?有?幽闭恐惧症,不能在狭小的地方待太久,江渡岳是着急了才这?么?做的。”
这?时前台插嘴了:“你骗人!门锁是我?打开的!”
经理一听,直接猛踩了前台一脚。
沈匀霁眼睛一瞥,冷声问?道:“听前台的意思,那房间的门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那就是说?,是你们故意把我?和陈泉锁房间里的吗?”
经理和前台都愣住了。
沈匀霁又转头问?民警:“警察先生?,他们这?样的行?为,算不算非法囚禁?”
民警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转而问?经理和前台:“是这?样吗?”
经理支支吾吾:“不是啊,那锁的确打不开,我?后来都去找锁匠了……”
前台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记错了,是这?位先生?英勇破门的……”
民警还是觉得不对,道:“不要模棱两可,我?们这?里只讲事?实?。”
说?着,他就准备把这?几个人分开问?询。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萧司机和另一个西?装眼镜女人走了进来。
眼镜女一进来就做了自我?介绍:“警察先生?您好,我?姓徐,是江先生?的律师。”
事?态一下就变得明朗简单了许多。
徐律师业务熟练,没多久就解决好了一切。
江渡岳坐在沈匀霁的旁边,却始终没向她看一眼。
倒是陈泉低声问?道:“你刚才为啥要那么?说?呀?”
沈匀霁平静地回答:“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们还没说?几句,民警就过来了:“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陈泉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拍拍沈匀霁,道:“小霁,我?们快走吧。”。
沈匀霁也站起身,朝民警轻轻鞠了一躬,道:“谢谢警察。”
说?罢,她不自觉地瞄了江渡岳一眼。
江渡岳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他双手搭在膝上,关节都磨红了。
不等沈匀霁说?话,陈泉就推着她往外走,似乎想带她快点离开这?儿。
一出大门,陈泉便闷声道:“他的确砸了旅馆,赔个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缺钱,而且他还那样说?你,你干嘛为他说?话?”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坚定道:“钱可以赔,但留下记录的话出国就麻烦了。”
陈泉完全不能理解:“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啊?还是他胁迫你?”
沈匀霁皱起了眉头:“我?分得清好赖。”
陈泉叹了口气,道:“小霁,我?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沈匀霁撇开头,道:“我?知道。”
陈泉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现在住他家?”
沈匀霁点点头。
“所以你才不要我?送你回家?”
沈匀霁嗯了一声。。
“那——”陈泉突然说?,“你别住他家了。”
沈匀霁一怔。
“他那样说?你,像是施舍可怜虫一样,你要继续住下去的话,还有?一点尊严吗?”
陈泉说?的话很重,像一块铅石一样压在沈匀霁的心上。
她承认,刚才在旅馆里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都沉到太平洋底了,又冰又冷,像是再也热不起来那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不再希望江渡岳把自己当?做一个施舍同情的对象,即使她以前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因为她可以果断地拒绝别人的好意,但唯独来自江渡岳的,明明霸道又蛮不讲理,可她却无法拒绝。
所以他的同情对她来说?是痛的。
或者说?,她希望那些“好意”和“帮助”,并不是出自同情。
她奢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和他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所以,刚才坐在派出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要搬离江渡岳的家。
只是她没想到,陈泉也会这?样劝自己。
见沈匀霁不说?话,陈泉仿佛下定了决心,又说?:“你爸妈应该不知道你住他家吧?你要是不搬走的话,我?就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也会反对的。”
“我?今晚就搬。”沈匀霁立刻回道。
“你别说?出去。”她又补充了一句。
陈泉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是把公主拯救出魔龙洞窟的英勇侍卫一样。
“小霁,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吧?”
沈匀霁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陈泉想要帮帮她:“你要是不想回家住,我?帮你联系出租屋吧?还挺便宜的。”
“不用,谢谢陈哥。”沈匀霁轻声答道。
“那,”陈泉有?点急了,“你还会来我?店里打工吗?一个月一万。”
沈匀霁扯出一个微笑,道:“会的,谢谢陈哥帮忙。”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废,江渡岳的同情和陈泉的援手,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她始终是那个在路边等待施舍的小狗。
后来,沈匀霁不知道是何时到家的。
只知道她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里没有?人,灯也没有?亮。
照明亮起,一切都和今早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
可是,今晚她不会再住下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她默默地上楼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又去书?房拿了电脑。
接着,她就看到了那份复学通知书?。
心毫无预兆地揪了起来。
她将文?件袋好好地放进箱子里,然后拉上了拉链。
她在客厅坐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同时也知道自己等不来她想要的。
最后,她还是把箱子拖到了玄关,然后默默地关上了灯。
走在夜晚的路上,滚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吵。
沈匀霁抬头望着天,喃喃道:“去哪儿呢?”
半夜,江渡岳推开了家门。
一股熟悉的冷感扑面?而来。
那是独居的味道。
他默默打开灯,挨个房间看了一遍。
在看到沈匀霁的房间已经空了的时候,他才确定她已经走了。
也是,任谁看到他发?疯犯病的样子都会躲开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他明明这?样想,手脚却不听使唤一样,仍然在各个角落搜寻她遗落的痕迹。
终于,他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了三本整理完全的雅思笔记。
上面?还贴着便条。
【考点汇总都在这?儿,如果工作忙没时间复习可以看这?个,祝一切顺利。】
和今早在冰箱上贴的便条字迹是一样的。
江渡岳惨淡一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骗子,不是说?好晚上六点就回来吗。”
他将两张便条和笔记都搬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在地平线上第一束曙光亮起的时候,他掏出了手机,给唐文?熙发?去了一条短信。
【唐医生?,我?想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评估。】
接到短信的唐文?熙很惊讶,要知道上次江渡岳和他见面?的时候还是很抵触心理评估的,自己又哄又骗还是没让他做成。
而今天,他居然主动要求做全面?的评估?
当?他有?点兴奋地赶到诊所时,江渡岳已经站在紧闭的大门口等着他了。
“唐医生?。”
江渡岳主动迎了上去。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中也全是血丝。
唐文?熙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他说?:“我?们去楼上谈。”
做完验血、心电图和症状评估,唐文?熙轻轻皱了下眉头,道:“江先生?,你的结果比上次更严重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治疗会变得格外困难,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按时吃药。”
江渡岳看着报告上写的那些字——有?重度狂躁症状,有?明显焦虑症状,有?重度抑郁症状……
“我?会的,按照最强力的药来开吧。”江渡岳道。
唐文?熙却说?:“药也不能乱开,以前你吃的那些稍作调整就好,但这?次一定要按时按量吃。”
江渡岳点头,然后他似是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这?毛病……能好吗?”
唐文?熙看了他一眼,道:“可以得到控制。”
“那……如果我?发?病的话,是不是还是会伤害我?在乎的人?”江渡岳的声线有?些沙哑。
唐文?熙没有?把话说?满,只是道:“你别想太多,先看看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好。”
江渡岳垂下头,沉声应道。
沈匀霁从江渡岳家里搬出来当?晚找了家快捷酒店凑合了一晚,第二天就约了一个地产中介,租下了一间又小又破但是胜在便宜的单室居。
她答应了陈泉去店里上班,又正逢新?店开业,每天都要忙到晚上10点多才能到家。
虽然繁忙,但她还是时不时会想起江渡岳。
他后来去考试了么??是不是快要出国了?
她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联系他。
他们之?间好像就在那天达成了某种?默契,像是交易结束了一样,不再打扰对方。
江渡岳的死皮赖脸也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意外”,现在都各自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这?天午休的时候,沈匀霁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复大学办的人。
“请问?您是沈匀霁女士吗?我?们注意到您交了学费,但还没有?选秋季的课程,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呢?”。
沈匀霁的心沉了沉。
她看过课程了,有?几门课的上课时间和打工正好冲突,陈泉店里事?情多,人手又不足,暂时不能改她的班,所以她还没想好怎么?协调。
“老师您好,我?因为个人原因,有?些课程不知道该怎么?选,所以……”
沈匀霁声音很小,因为她觉得这?种?理由听起来就像是没准备好复学一样。
哪知老师却很温柔,道:“没事?呀,我?们这?学期有?些课程开办了网课模式,上课时间更加灵活,交作业也是网上的,除了期末考,你平常可以不用经常来学校。”
“真的吗?”
沈匀霁呆住了,复学指南上可没提到有?网课啊。
“是的,你今天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官网的选课系统里看一下。”
“好的,谢谢!”
沈匀霁激动得差点叫出了声。
一下班她就跑回家打开电脑,果真看到了网课选项。
这?些课程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好多都是晚上或者周六上课,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课程排好了。
周一到周五都是网课,剩下四门课是周六去学校上。
不过到学校坐地铁换乘要一个多小时,而她住的地方附近也没有?地铁站,甚至最近的公交站都要走15分钟才能到。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能上学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沈匀霁的手机此时突然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房屋中介给她发?来的信息。
【沈小姐,这?么?晚打扰您太不好意思了,是这?样的,现在您的房东突然说?房子不租了,还愿意付您违约金,希望您可以尽快搬出去。】
沈匀霁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叹了叹气,心想,果然这?世界上的运气是守恒的吗?
选课把好运气用完了,租房就出岔子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信息,手机就再次震了起来。
【中介:为表歉意我?们特意为您联系了另一间房子,租金只要800块一个月,您看您感兴趣吗?】
这?条信息后还贴心地附上了链接。
“……”
800块?沪市现在什么?样的房子只要800块就能租到?
这?中介莫不是个骗子吧?
沈匀霁半信半疑地点开链接——
屏幕一亮,她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只见图片里是一间看上去很新?的公寓,面?积不大,只有?六十多平方,但对于独居女性来说?也是足够了。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生?间和厨房的设施都非常完善,阳台上有?洗衣机和烘干机,甚至还包水电网。
更离谱的是,这?房子就靠在地铁站旁边,走路去陈泉的餐馆也只要十五分钟。
这?么?完美的房子,月租八千也能租的出去啊?
如此便宜,莫不是……凶宅吧?
沈匀霁看着如此整洁干净又应有?尽有?的房子,默默地给中介发?去了一条信息。
【您好,谢谢您费心了,冒昧问?一句,这?房子这?么?便宜,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第37章 江少最爱
中介秒回:【不是凶宅, 没发生过大案特案,是品相上佳风水极好的全新公寓,由于?房主长期出国在外无人打理, 所以想寻得一位有缘人入住。】
沈匀霁默默打出一个问号,然后又觉得不太礼貌,删掉后重新打了一句话?。
【那怎么知?道我是那个有缘人?我需要去算一算吗?】
中介回道:【您房东前脚刚和我说不租房了,后脚这?房子就?新增到我的待租清单里,还正好是您可以承担的价格, 这?不是天大的缘分吗!】
沈匀霁:“……”
好随意的缘分。
算了, 去看一下也无伤大雅。
于?是她回道:【好的, 谢谢您, 请问?什?么时间可?以看房?】
隔天九点?, 沈匀霁准时和中介在蓝笙公寓前碰面了。
这?里环境不错, 绿化很好, 有物业有保安,绝对算得上是中档小区。
沈匀霁跟着中介来到了9栋201室, 门口铺着崭新的迎宾垫, 还未进门就?让人感受到了房主的细心。
推开房门,沈匀霁穿上鞋套走进屋内,再次被这?间房子的新度震惊到。
不仅和图片上一模一样, 采光也是一等一的好,白天都不需要开灯。而且虽说房子只有六十平方, 但是结构很好,空间感特别足, 给人感觉宽敞又明亮。
“这?真的只要八百块一个月?”
沈匀霁再次抛出了疑问?。
中介直点?头:“就?等着您签字了。”
昨晚沈匀霁已经多留了一个心眼, 特地去网上查了一下这?处有无发生过不好的事情,结果并没记录, 但如今看到真房,她还是难以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但是俗话?说便宜不占白不占,她现在囊中羞涩,这?间房甚至比她现在住的还要便宜两百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必须拿下。
沈匀霁转头对中介说:“好的,那我租下来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中介直接打开平板签字页面,道:“随时!不用付押金,先租后付!”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善人?
沈匀霁怀着对这?位陌生人无尽的感激签下了字,然后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人姓岳。
总算,接连走好运的沈匀霁慢慢走上了正规,学校也开学了。
但她的生活好像比以前更忙碌了。
陈泉的泉福菜馆刚开业就?很火爆,尤其是外卖订单,几乎是每天都有来自市中心某写字楼的大单。
“一定是有人吃了我们做的菜,然后觉得口味太赞了,就?把它推销给了全公司的同?事!”
陈泉自信地说道。
但与此同?时,恒润总部大楼的市场部里哀声一片。
白领小张捧着这?周以来的第三份土豆烧肉盖浇饭,扯着嗓子喊道:“谁来和我换!又特么抽到土豆烧肉了!”
另一位拿到麻婆豆腐的同?事跑了过来,道:“张哥,我和你?换,再吃下去我就?要变麻婆了。”
小张欣然同?意。
他和同?事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吐槽:“这?泉福菜馆是不是我们集团的合作伙伴啊?连续吃了十天了!”
旁边同?事纠正道:“是十一天。”
小张面露苦色:“一开始我听说江少要包整个市场部同?事的午餐我还很开心,心想?着是不是少爷特地为回归造势,结果没想?到请吃的居然是路边小馆,还是连续每天都请同?一家,我现在闻到这?味儿就?想?吐了,这?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啊?”
同?事白眼道:“知?足吧,听说隔壁企划部已经连续吃了两周了,有个人大胆给江少提建议,问?说能不能换一家店,直接被江少怼了。”
小张打抱不平:“怎么怼的?就?算帝王蟹连续吃两周也受不了啊!还不给人说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同?事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怎么了嘛!哪里说的不对!”小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挺对的。”
小张一个激灵,筷子差点?掉地上。
他扭头一看,江渡岳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小张结巴了:“江、江少,没、没有。”
江渡岳瞥了他一眼,突然长腿一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应该叫我江总。”
小张和同?事们都呆住了,一个个都凝神屏息,心中无一例外想?的都是:江少怎么坐下来了!
江渡岳可?不管他们的小眼神儿,他手中提着同?样来自泉福菜馆的外卖,往桌上一放,慢条斯理道:“说说看,哪里不满意?”
小张舌头都快打结了,但是鉴于?刚才是自己多嘴,他默默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江总,不是不满意,是……有点?吃腻了。”
江渡岳抬眸扫了一眼别的同?事,问?道:“你?们呢?”
其他同?事都非常识相,齐刷刷地摇头:“不腻不腻,江总请吃饭,吃多久都不腻。”
江渡岳微微颔首,然后又对小张说:“这?样吧,我今天吃的是雪菜肉丝面,和你?换?”
小张哪里敢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突然一点?都不腻了!”
江渡岳也不强迫他,自顾自地掀开面盖,道:“你?们要是还有谁不满意,就?列个菜单给我,让我看看你?们对午饭的要求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家哪里还敢有要求,几乎异口同?声道:“特别满意!”
当天下午,这?件事就?在恒润整栋楼里传开了。
江少爷最爱吃的馆子是泉福菜馆这?条消息也不胫而走,亲民度直接飙升。
但江恒可?并不关?心自己儿子在公司形象有什?么变化,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质问?江渡岳。
“江渡岳!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夏家千金怎么被你?搞去俄罗斯拍综艺了!”
江渡岳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满脸的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说我把她商演弄黄了要我补偿她吗?”
江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手一挥,啪的一下把资料拍在江渡岳面前。
“你?这?是哪门子的补偿!淘汰制野外求生综艺!夏家千金连洗澡都是牛奶浴,现在倒好,一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
江渡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嘶了一声,道:“那不一定,她估计出海选都难。”
“还有海选?”江恒愣了。。
江渡岳点?点?头,翻了下资料,长手一指,道:“海选是15天丛林求生模式,一百名选手最后挑出三十位参加正式节目。”
“正式节目?什?么意思?海选不剪辑吗?”江恒问?道。
江渡岳道:“海选模式只有五个机位,随机拍摄,会剪辑少许精彩镜头,占总节目的百分之五,夏小姐如果努力一点?,可?能可?以凑上三四个镜头吧。”
江恒怒道:“那她不是白白受这?15天的苦!”
江渡岳笑了,道:“不会的,我帮她谈的合作是系列节目,在西?伯利亚被淘汰了,可?以去亚马逊雨林参加另一轮海选,就?当我请她出去旅游了吧。”
江恒还欲发飙,江渡岳却直接起身,道:“江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身为执行总裁我也很忙的。”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泉福菜馆的生意确实火爆,陈泉虽然也招了几位小工,但是人手还是不足。
而且小工们年纪都不大,初出茅庐没什?么工作经验,干起活来笨手笨脚,还处在学习阶段。
所以沈匀霁虽然是以会计的身份被招进去的,但在用餐高峰期,她也不得不兼顾收银、上菜、收桌等杂活,晚上收拾的时候也要帮忙倒垃圾。
不过她并没什?么怨言,有时候甚至觉得不过是随手就?干了。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她最近心情好吧,学校和租房两件大事都完美?落地了,其他的辛苦在这?份喜悦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天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高峰期的客人,员工们总算有点?时间坐下来巴拉两口饭。
沈匀霁和陈泉还有另外两个厨师一起吃饭,四人围在一起,一人捧着一碗饭,各自去夹钢碗里的菜。
沈匀霁本身吃饭就?慢,眼见着另外三人碗已经见底了,她还在吃最上面一层米饭。
“我好了,你?们慢慢吃。”俩厨师先站了起来。
陈泉其实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已经只剩下汤汁的菜碗,再看看沈匀霁那几乎等于?没动的米饭,有些于?心不忍。
他赶紧把自己碗里的鸡块夹给沈匀霁,道:“小霁,吃这?个吧,你?太瘦了。”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把鸡块还给了他,道:“谢谢,我不爱吃,你?自己吃吧。”
陈泉无法?,只好就?着鸡块扒拉完最后一口米饭,道:“那我先去收拾了啊。”
沈匀霁轻轻点?头:“嗯。”
这?时,新来的杂工突然扒着门口,低声叫她:“哎,小霁姐姐,你?快看,我说的就?是他!”
沈匀霁放下碗筷,走了过去,探头朝外一看,街道上鲜有行人经过,连知?了的叫声都很弱,她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哎,他刚就?在那!”杂工手指向街对面的一颗大树一指。
“千真万确!我看到他好几次了,偷偷摸摸往咱们店里看,别是小偷啊!”。
杂工愤愤地说着。
沈匀霁思忖片刻,突然对她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杂工有些担心:“啊?小霁姐姐你?一个人没事吗?”
沈匀霁弯了弯唇角,道:“没事。”
说罢,她就?朝街对面走了过去。
可?她绕到那颗大树旁看了看,并没看到人。
昏黄的灯光下树木的剪影绰约,偶有风来,吹得叶子微微摆动,可?能是小杂工晃眼了?
就?在沈匀霁准备回店里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不经意地向右侧一瞥——
正好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脚步。
她猛然回头,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慌张转身将?自已掩在墙边的黑影之中,想?趁着夜色逃跑。
沈匀霁愣了半刻,然后快步追了过去。
眼见那人步子越来越快,逐渐与自己拉开了距离,沈匀霁不再犹豫,她喊道——
“江渡岳!”
“江渡岳。”她轻轻喘着气,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夜色下,江渡岳逆着路灯的光, 紧绷着脊背,久久不愿回头。。
沈匀霁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她的心就在?砰砰直跳。
她轻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终于,江渡岳稍稍侧过脸, 光线勾勒出他完美清晰的轮廓。
“是。”
他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不知是不是起风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颤悠。
“那你要不要去店里?坐一坐?”
柔光照在?沈匀霁瓷白的肌肤上, 让她自带的冷感都少了几?分。
“不了。”江渡岳垂眸。
沈匀霁仰头望着他, 他俩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不知是不是晚上光线太暗, 亦或是西服有些?宽大, 江渡岳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消瘦了一些?。
气氛有点沉默,两人谁也不说话, 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启下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