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南方赤火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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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中气十足地道:“大家既然来了,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这两日之内,咱们大家都是兄弟……兄弟姐妹!不耐烦说套话,大赛现在开始!有本事的都使出来,是好汉的,今日天下扬名!”
众人静了片刻,齐齐鼓掌喝彩。
“好!”
吴用一张脸皱成团,隔着几排座位,拼命向晁盖递手势。
晁盖作废了军师的讲稿,心里有愧,不免朝吴用那边看了一眼,这才醒悟——
“哦对!等等!太守也要讲几句!”
讲稿可以不念,这个环节不能忘。
观众席有人笑出声,随后意识到太守在彼,又赶紧捂住嘴。
张叔夜原本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讲话,鼓励这帮武林人士要发扬精神、提升技术、遵纪守法、忠心报国……但是,晁盖刚刚都宣布了“大赛开始”,已经有系红手环的选手开始摩拳擦掌,一帮看客也都跟着心思飞走,一脸不耐之色。
在场数千人,不管武功多强,大多只是平民一介;平时见了官,怎么也得恭恭敬敬地作个揖,表明尊敬的态度;今日事态特殊,左右人的心思都在比赛上,且大多数人并非济州本地土著,对于远处这个白胡子济州太守,也就有点漠不关心。
张叔夜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摆设,叹口气,一挥手:“本官就讲三句话:注意安全。注意礼貌。注意看好自己的东西。”
掌声如雷:“好!这个官爽快!你放心!俺们一定规规矩矩的!”
张叔夜朝众人挥手微笑。最起码在这几天里,官匪搁置争议,和平相处,营造出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团结气氛。
晁盖:“孩儿们,上酒!”
听着锣鼓又响,张叔夜有点不相信,侧头问阮晓露:“也没个……没个开幕式什么的?”
此时民风爱好铺张,就算是村里搞个小庙会,开始结束之时,也都得有个重大的仪式,请一群娱乐艺人吹吹打打,表演各种土味节目,趁机赚钱……
阮晓露摊手,笑道:“您也看见了,这些人都是奔着比赛争斗来的,哪有心思看别的?要是有人想欣赏文艺表演,等大赛过后,自会去济州府观光玩耍,给老百姓创收。”
一开始,她倒也想搞一个盛大的开幕式,像现代的运动会一样,宣传一下东道主的种种好处。但与领导们商议之下,觉得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刺激。梁山好汉虽然才艺多端,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出手,但大多是心高气傲的武林高手,要让他们像街头卖大力丸似的上台取悦群众,阮晓露知道,自己要是敢提出这个计划,肯定马上就挨骂。
梁山上倒是也有正儿八经的教坊歌伎,是专业级别的文艺工作者。但大家想也没想过让她们上——歌儿舞女阵前助兴,且不说忒不尊重人,那梁山好汉跟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所以权衡之下,不搞这劳什子,直接开打。
第一个项目是本次全运会的核心——争交。在不同方言里,又称相扑或角抵。按照民间规矩,女子先比,带动气氛。
铁叫子乐和充当主持人,大着嗓门喊道:“第一场,参赛人员,郓城赛关索、济州黑四姐,寿张韩春春、邹县赛貌多、登州顾大嫂……抽签……”
专业的女相扑运动员本来就少,“女子参赛”的消息传得又晚,因此只请来了附近几个相扑艺人。报名的时候,大多数人也以花名参赛。这些女扑手个个身形健壮,扎着头发,跃入场地时,彩声雷动。
观众席有人叫道:“怎么不更衣!”
顾大嫂笑声如钟,回道:“你又不给彩头,管我们穿什么!”
市井里的女子相扑,多是为活跃气氛。参加者都会穿着贴身暴露的小衣,便于活动之余,还有(对于男观众的)极大观赏性。其实这年头的衣物没有弹性,太紧身的衣裤十分勒肉,既不舒服,也要时刻担心走光,并非理想的运动装。
到了梁山,规矩改变,阮晓露建议选手按照自己喜好,穿最适合发挥的衣裳。
所以几位女扑手也都穿了寻常百姓衣裤,各有各的松紧长短,扎起袖口裤脚,在场边热身了一阵子。志愿者给她们发了不同颜色的腰带,方便观众区分。然后站在一起宣誓,无非遵守规则、公平竞赛、禁止暗算之类。最后喽啰摆开生死状,约定一切死伤自负。选手们纷纷按了手印。
梁山办了多时的内部擂台赛,相关步骤轻车熟路。
一声锣响,女扑手们捉对厮杀。校场的地面上扬起沙尘,踏出一个个结实的脚印。
围观人众目不转睛。
女飚们大多并无靓丽容颜,观众们顾忌《乡约》,也不敢对她们的外貌身材说三道四,生怕像刚才那人一样被当场请走,那可丢人丢到姥姥家。
于是都正儿八经地评论武功战术:谁的蛮力大,谁的技术好,谁诡计多端,谁急躁冒进……
有的说,这几个娘们功夫平平无奇,换我上去,一招就把她们撂倒;有的却看得认真无比,手上比比划划,暗自模拟她们的招数,偷偷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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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刻,几对选手胜负已分,均是大汗淋漓,半数淘汰下场。志愿者小喽啰送来毛巾,让各位女选手擦汗。
又有志愿者端来几个瓷瓶,明显是刚从酒窖里搬来的,还带着丝丝凉气,给各位女选手各倒一碗。
“不不,不是酒。咱们不是武二郎,醉了使不出本事。”酒窖总管齐秀兰笑着介绍,“这是俺们阮姑娘制作的‘健力茶’,可以恢复体力。咱们这比赛,禁吃药,禁吃大力丸,但这‘健力茶’不在禁止之列,大家放心饮用。”
几位女飚接过碗,将信将疑。顾大嫂率先喝了一口。只觉得酸酸甜甜,又微咸,味道是怪,但胜在凉爽,在这大热天里十分解渴,当即一饮而尽。
其余几人也咕嘟喝了,眉开眼笑。甜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有人道:“真的气力回来了!没那么虚了!”
摔跤运动十分消耗体力,出汗又带走大量盐分。几场比赛结束,来一碗运动饮料补补电解质,最是痛快。
也有几个人十分谨慎,只讨了热水饮用,不敢碰乱七八糟的饮料。
观众交头接耳,打听这“健力茶”到底是什么神药。
阮晓露远在看台一侧,看到志愿者居然在分发运动饮料,心疼得直打跌。这可是甜饮料!这年头糖可贵呀!
她配出了运动补盐液,虽然卓有成效,到底成本太高,而且味道奇怪,寻常人不易接受。
于是授意手下团队,让他们自由发挥,如果这种新型饮料给梁山赚点钱,当然最好。如果赚不到钱,也没关系,大伙自己喝喝,到时候干活提神。
可他们居然免费赠送!
罢了罢了,反正烧的是山寨公帑,不是她的钱。
休息片刻,决赛开始。 阮晓露收起杂心思,专心看比赛。
但没多久,就有人来打搅她的兴致:打虎将李忠推着小车,走在看台座位之间,小车上两个大桶,一摞瓷碗。
日头渐高,空气炽热,加上看台上人挨人,也开始燥了起来。众人心想,如果能饮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美酒,哪怕只是甜水儿,那得多舒爽!
看到推车,有人大声问:“有酒吗?”
梁山不仅有独特的“仙人酿”享誉江湖,寻常村酒也酿得十分出色。
李忠一本正经地道:“有,但是不多。“
酿酒需要时间周期。梁山生产力有限,短时间也也酿不出供千万人饮用的优质好酒。
这问的人也知道,于是接着问:“多少钱一碗?”
李忠不假思索:“五十文。”
众人骇然:“多少?”
够吃一顿饭了!
李忠理直气壮:“我们倒是想请大家喝个痛快。都喝醉了闹事,我们怎么办?”
大家一听,也有道理。高价卖酒,原是调节市场供需。实在无法自律的酒鬼,才会花高价解馋。
“不过,还可以喝健力茶,提神醒脑,补充体力。”李忠道,“参赛选手免费饮用,其他人要想尝鲜,优惠价十文钱一碗……”

只听顾大嫂大喝一声,艰难翻胜。
她本来并不长于摔跤,只是为了给梁山争个面子, 这才踊跃报名,比起专业选手的技巧自然逊着一筹。半场比赛下来, 她原本已经几近虚脱;可也不知是不是那“健力茶”的功用, 顾大嫂休息片刻,力气回去大半, 一招一式都刚猛十足。
其余几个尝鲜“健力茶”的选手,几场鏖战下来, 动作依旧轻盈, 不知有多少是饮料的功劳。
观众哗然。在人们直观朴素的眼睛里, 看不到“补充电解质”, 只看到“武功大进”。
真有这样的神药?能让人武功大进?——哪怕是暂时提升一点状态, 那也不得了哇!
而且, 一碗美酒五十文, “健力茶”十文, 虽然仍然比寻常茶饮贵出数倍,反倒显得物美价廉。起码在寻常人的消费能力之内。
有人叫道:“又不差这十文钱!给俺来一碗尝尝!来都来了,总得试点新鲜的!”
有女选手的带头尝试, 大伙心里有所准备。知道这茶味道略怪,喝到嘴里时, 也不会大呼上当。
李忠笑成一朵花,左一碗,右一碗, 殷勤卖茶水。
一边卖,一边还不忘提醒:“要是大家口渴, 看台四角有免费井水。不是必须花钱哈。”
咱梁山好汉仗义疏财,绝对不钻钱眼。卖你们茶水是助人为乐,绝非财迷心窍。
另外一边,周通带着几个小弟,也在开售“健力茶”。小车来了又去,营业额很快装满一个大竹篮,让喽啰倒进麻袋扛走。
阮晓露一双眼睛跟着他们那小车,看得心潮澎湃。
周通走过她身边。她一把拉住他的小车,悄声道:“这谁想出来的主意,太绝了!”
知道茶不好卖,于是先赠给选手,打开口碑。然后用高价美酒来做对比,让人心甘情愿掏钱。
这不得是个市场营销硕士水平!
周通收钱收得飞快,朝她神秘兮兮地一笑:“说出来你也不信,是一只花猫给俺们送来的点子——不过后续这些安排,定价啊,吆喝什么的,可都是俺们自己搞的……”
阮晓露给他竖个大拇指。经过这些年的实战锻炼,梁山同学个个心眼活分,不用自己手把手的教。
甚至青出于蓝,动起脑筋来,比她还能来事。
此时场上忽然彩声如雷。原来几位女选手已经分出了胜负。来自郓城的摔跤高手赛关索获得了第一名。济州本地名将黑四姐位居第二。梁山顾大嫂凭着一身蛮力,得了个第三。
一排小喽啰上前,给各位姑娘大姐戴红花。
“礼仪喽啰”都经过精挑细选,一律八尺以上,肌肉发达,算不得容色俊俏,但也都五官正常。齐齐整整那么一站,倍儿精神,躬身一作揖,胸肌抖三抖,一排女相扑手乐得合不拢嘴。
主持人乐和高声宣布利物归属:“争交状元,可获四柳村伍太君赠送金银头面一套,扈家庄扈三娘小姐赠送粮米十石,并梁山圣手书生萧让赠送他刚刚完成的话本《草莽英雄传》全套……榜眼,可获济州城张氏织坊出品锦缎衣料五匹,并全套《草莽英雄传》……探花,获赠整套《草莽英雄传》……”
观众席议论:“梁山那个会写诸家字体的萧让?他还写话本?赞助了一套书?”
萧让坐在张叔夜旁边,捋着胡子,微微挺胸。
顾大嫂瞥一眼萧让,脸黑:“俺又不识字!”
不过这种锦标大赛,取得名次是最要紧的。利物都是他人赞助,是个锦上添花之意,选手本身也没得挑。
顾大嫂也不纠结举起那摞书,笑着对观众席道:“俺不识字!有人要买吗?”
可惜大多数观众也都是文盲。顾大嫂只好抱着一摞书,戴着大红花,笑嘻嘻的退场。
其他两名获奖选手也各自抱着一摞书,尴尬笑着,为难道:“太重了,不好带回去啊……”
萧让老脸通红。他日夜码字,天天想梗,好不容易完结了他的鸿篇巨制,想着趁此机会一鸣惊人。这才找到“筹委会”,提出赞助利物,免费赠送自己的心血之作。
谁知,这几个村妇忒不给面子!
但他也不能下场跟她们比划两下,只能忍气吞声,假笑着朝观众挥挥手。
主持人宣布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开始男子相扑比赛。
这是历年争交大赛的主体项目,也是本次“全运会”的重头戏。由于广受关注,不光报名人数多——仅登记了的就有七八十个,肯定还会有临时起意、跳上去砸场子的——而且利物赞助也是女子比赛的数倍。来观赛的持票,大半也是冲着这个项目来的。
有女子比赛热场,观众们对接下来的比试更加期待。
然而校场还得打扫,选手还得热身,工作人员还得休息。急躁不得。
有些人趁机起身去解手——乡约里规定了要讲卫生,连丢垃圾都有制定地点。至于其他“垃圾”,更不能随处乱丢。
全山一共二十个临时厕所供人使用。如发现有随地便溺者,吊树示众,然后请走。
所以解手一趟,也得爬上爬下,花费不少时间。
但毕竟大多数人没这个需求。百无聊赖之间,就开始在指定的休闲区域逛来逛去。
忽然就看到空地上一排小摊子,上面歪歪斜斜挂着木板,写着“梁山手信”。
一个娇小腼腆的姑娘坐在亭子里,一副凉帽掩着半个面孔,不时轻声指挥两句。摊位外头,一排喽啰举着算盘,大声招呼。
“来来!看一看不要钱!”
有那混江湖的老手当即笑着推脱:“不了不了,已经发扇子了。”
才不高价买你们那个粗制滥造的纨扇呢。
喽啰笑道:“您来瞧瞧,今儿不止有扇子。”
有人上去一看,好家伙,真个是琳琅满目。除了那名满江湖的破扇子,还有完整版《梁山乡约》,印刷精美,插图漂亮,可以拿回家摆起来充文化人;还有小瓶装的梁山“仙人酿”,价格公道,送礼自用皆宜;还有绣着“替天行道”的手帕,随身携带、吓煞宵小;还有长短不一的登山杖,据说是用鲁智深这几年拔下来的树做的,待会大伙下山正好用得上……
李瑞兰加班加点,几个月里,设计制造了十几样手信,大大小小,丰俭由人。
当然还有一些常年卖不出去的:公孙胜的改良版五石散、萧让的《草莽英雄传》全本、水寨的腌咸鱼……也都顺便摆来,不知能吸引几个冤大头。
朱仝挤过来,一手保护自己的胡子,一手挑挑拣拣:“酒不行,小衙内不能喝。棍子不行,我怕挨打。五石散更不行,小衙内绝对不能吃……唉,姑娘,这山上就没有适合小孩的玩意儿吗?”
忽然有人发现:“哇!这是武行者的画像!”
一大沓绘着知名梁山好汉的绣像卡片,旁边写着他们的姓名绰号,糊在一个信封里。不过这些是非卖品,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喽啰们介绍,买够一两银子的手信,就能随机赠送一张。开出谁来,全凭运气。
有人买了两瓶仙人酿,当即收到五张卡片,对光看看,瞧不出里面门道,于是借了把匕首,试探着开拆。
“啊哈哈,这是智多星吴用!”
“母夜叉孙二娘!哈哈哈哈!你看把她画的!”
“九尾龟陶宗旺,嗯,有所耳闻。”
“小温侯吕方!这 是谁?”
“奶奶的,怎么又是小温侯吕方!”
那画像不仅形似神似,更是独出心裁,不似市面上肖像画那般古板静态,而是绘制了各个好汉江湖生涯的高光时刻,每张都不一样。
譬如武松的卡片上,绘的自然是武松打虎;孙二娘则是捧着一碗酒,邪魅一笑;吴用摇着羽毛扇,公孙胜掐诀做法,鲁智深大闹五台山,花荣弯弓搭箭,张顺水里揍人,阮小五勇闯沙门岛,花小妹排布蜘蛛阵,石秀大闹祝家庄……
即使游客们没见过梁山好汉真人,也不认识卡片上的字,单看图画,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一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事迹的好汉,便画他们惩恶扬善,挥拳揍杀宵小恶人,同样不输威风。
几个人兴奋围上,也开始拆自己手里的卡。看到晁盖、林冲、武松、鲁智深等明星好汉,则手舞足蹈,欢天喜地,仿佛天下英雄尽入彀中;开出默默无闻之辈,则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深叹江湖无人矣。
不过,也有那机灵的,开始到处打听:“有人有杨志或者花荣吗?我可以两张换一张……我看看,我这里有宋万、白胜、李立、孙新……唉,三张换一张也行……”
说也奇怪,平平无奇的一张绣像,进城找个画师,给几两银子,随随便便就能画出几百张;可是一旦变成了随单附送的赠品,一下身价飞涨,有人甚至愿意多买几样手信,只为凑够赠送门槛,讨一张看看运气。
乃至那些本来无人问津的滞销手信,也因为有人要“凑单”,问明价钱,闭眼买入。
“五石散多少钱一瓶?买几瓶能换一张绣像?……不不,不买别的,这玩意占地小,别的我提不动……”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别处闲逛的观众也都知道,此处售卖手信附赠绣像,能开出各路梁山好汉,像赌博一般上瘾。
一群热情的消费者中,只有一个跟别人画风不一样。那是个清瘦文雅的少妇,穿着轻纱衣裙,迈着纤纤细步。三五个志愿者簇拥着她,请旁人让一让,别惊扰了贵夫人。
余人不满,刚想说“你算老几”,被那几个安保志愿者龇牙咧嘴地一瞪,也只好赔笑让路。
李夫人试饮了一盏“仙人酿”,当即如获至宝,宣布:“三两银子一瓶?这桌我全要了!”
吓得李瑞兰赶紧亲自出来接待:“夫人夫人,你要喝酒,咱们窖里有整坛的。这些小包装,还是给我们留着卖,好不好?”
李夫人爽快应了,回头令小厮:“拿银子。”
当即买了一百两银子的酒。李瑞兰如痴如醉,还是周通提醒,才想起来收钱记账。
“夫人,这是赠送的绣像……”
那李夫人拆开一张信封,瞥了一眼,大概对那画像的水平不以为然,随口道:“这些英雄我也不认识,谁要谁拿去吧。”
一沓绣像盲盒,被她随意摞在桌子上。
刹那间,几十个人围拢过来,高声请求:“我要!我要!”

第211章
人群蜂拥而至。几个喽啰看到乌压压的一群热情消费者, 吓得腿软,请示李瑞兰:“要不要叫阮姑娘来主持?”
虽然阮晓露放权,让团队成员自行担当重任, 但危机来时,一群虾兵蟹将还是第一个想到她。
李瑞兰觉悟高, 道:“不是有应急预案么?什么都找她, 咱们白吃饭的?”
她命手下拉出绊马索,当做排队围栏, 又唤来一个传令喽啰,教再调拨三十个志愿者维持秩序。
人群却反而更混乱。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喊:“哪里有热闹?俺铁牛也要瞧瞧!兀那婆娘, 是不是画像的?给俺铁牛也画一幅!”
余人有那眼尖的, 看出来:“这人没有手环!”
又有人惊慌大叫:“他没存兵器么?怎么带着两把板斧??”
李逵抢了艘船, 强渡水泊。虽然梁山喽啰立刻发了警报, 但茫茫一片阔水, 哪里寻得到他?等上了金沙滩, 李逵就把划船喽啰一脚一个踢进水里, 自己大摇大摆上山。因为不识路径, 是从山后灌木丛中硬爬上去的,因此无人注意他。
他也不知哪里比赛、哪里颁奖,只循着最热闹的去处走。有人挡路, 左一拨,右一拨, 寻常人哪里敌得过他!
忽然看到摊子上摆着酒瓶,不由分说,拿起一瓶, 掰开泥封,对嘴就喝, 登时大喜:“好酒,好酒!”
李瑞兰这下花容失色,连声惊叫:“去、去、去请阮姑娘!”
传令喽啰飞奔而去。人潮汹涌,阮姑娘此时不知在何处。
正在此时,一个健勇的少年英侠大步闯来,手中转着一杆枪,一声怒喝:“是哪个在此撒野?”
李逵一看,见这人赤着膊,后背一身恶龙纹绣,鼓胀的肌肉块垒分明,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
史进也是一惊,想起安全小组此前的警报,赶紧抓过一个负责安保的喽啰,叫道:“那个闯水泊的黑大汉找到了!快请武二郎拨调两支队伍,前来搜捕!”
李逵丢下酒瓶,咋舌道:“阿也!为何还要搜捕铁牛?就因为我没有手环?”
抓过一个围观的,扯下他手上的青手环,胡乱卷在自己手腕上,叫道:“现在成了吧?现在成了吧?哼!”
史进:“休走!”
但李逵是惯走山野的人,往树林里一跑就没影了。史进养尊处优,如何追得上?撵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回了来,正碰见阮小二带领的水上安保小队,追踪闯入者,一路至此。
“那个黑大汉往何处去了?”阮小二执着鱼叉,威风凛凛地问。
史进伸手一指:“他抢了一个青色手环,眼下混到人群中去了。”
阮小二顿时傻眼。今天梁山遍迎天下英雄,满山都是大汉,其中“小白脸”寥寥无几,“黑大汉”却满坑满谷。单凭这个外貌特征,如何能捕到那个砸场子的凶徒?
但阮小二一股子莽劲,也不怵,想了想,道:“既然往山林里去了,那就通知解珍解宝多加戒备。此外,所有安保成员,一旦发现此人,立刻施放响箭。我去汇报武二郎。”
流程走得头头是道。
阮小二带人回水边。史进抹一把汗。做出一脸赤诚,慢慢朝李瑞兰所在的小亭子走去。
“那个,吓着了吧?”他尽可能温柔地一笑,“那个黑大汉让我撵走了……”
他说着话,左一步,右一步,转了好几个弯,让后背上的九条龙都跟李瑞兰打了招呼。
李瑞兰人在凉亭,躲也躲不得,涨红了脸,轻斥一声:“也不穿上个衣服!你还是工作人员呢!像什么样子!”
史进不解。当初春宵一度的时候,她明明对他这身花绣赞不绝口,说以后想天天观赏……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掰扯这些。他小心解释:“待会男子争交大赛,我也报名了,因此按惯例脱膊——对了,你要不要去看?反正比赛时估计也没人逛摊子……”
说着,举起右手。手腕上除了原先的黄手环,又多系了一条红手环,表明他自己所言不虚。
李瑞兰摆弄画笔,头也不抬:“我得再赶制些绣像卡片。”
史进又变着花样问了两句,李瑞兰始终不为所动,表示坚守岗位。
史进终于有点崩溃,小声说:“其实我不会摔跤……就是想让你看看……”
李瑞兰终于抬头,有点惊讶:“那岂不是会受伤?”
史进笑道:“豁出去了嘛。”
李瑞兰一下坐不住,按着椅子想起身,却又想了想,坐了回去,复拿起画笔。
“点到为止,不会要命的。”她冷漠地道,“你牵头定的参赛规则。”
史进无语凝噎。李瑞兰半点武功不会,不知道打架斗殴的风险,也不知道“点到为止”的比武,依旧可能出现各种意外。
怎么她的意思好像是,自己制定这么个规则,就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似的!
他来不及解释,听得校场锣响,悲壮地向她道别:“那,那我去了。”
李瑞兰目送他离开,微微叹口气,继续清点手信存货。
点着点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把史进忘在脑后。
大部分手信都是她开发设计的。唯有这个“绣像盲盒”是阮姑娘的主意,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一下子把销量提上去好几倍。
阮晓露当初其实还提议,每个好汉的绣像生产不同的数量。越是声名遐迩、积分赛排名越高的好汉,“爆率”越是稀少。普通人的“爆率”反倒更高。这样绝对能让人疯狂,“盲盒”开到手抽筋 。
不过,经过筹委会的一致讨论决定,还是否了她的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梁山精神秉承一切公平。大家天赋资质各异,武功造诣可以有高有低,但绝不能人为制造地位差距。
阮晓露觉得有理,也反思了自己那不够高尚的思想境界,爽快放弃了这个缺德策划,让李瑞兰严格把控“盲盒”数量,确保每个人都有同等爆率。
此时男子争交比赛已经开始。手信摊位这里几乎没人了。
李瑞兰正在沉思出神,忽然,有人拿起她手边一张绣像,连连摇头。
“画功不错,可惜形似神不似。只知绘制凶恶造型,却缺了绿林豪杰的一股侠气。”有人煞有介事地点评道,“这画师想来是自学成才,没拜过师傅。唉,不过区区水泊里能找出个像样的画手,也很难得啦。”
李瑞兰俏脸一红。抬起头,见那说话的是个穿长衫的书生,貌不惊人,微微佝偻,只有一双眼极为灵动,一扫之间,仿佛能将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若在以前,自己的画功被路人批评,她定然要自惭形秽,回去伤心好久。
但在梁山久了,又跟着阮姑娘办事,她也锻炼出了相当的主见。
李瑞兰温温柔柔的一笑,话里带刺的道:“说三道四容易,先生的画功又如何呢?”
那书生莞尔,从她手中抽出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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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自掏腰包,买了碗“健力茶”,请张叔夜尝鲜。老爷子连连后退,坚决不碰,唤从人给他泡茶。
阮晓露耸耸肩,自己喝一碗电解质,弥补一下天热出汗。
张叔夜笑着问她:“今日你也要上场比赛么?”
阮晓露道:“今天有相扑、举重、射箭、自由搏击,都是竞技项目,我就不凑这热闹。明儿群众项目,我报名了越野跑和游泳,图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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