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 by雾家三岁
雾家三岁  发于:2024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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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表情镇定,勇敢,充满大无畏精神和为真理荣耀而献身的热情,人类被比作古代宗教里拉夫多神教里凌驾于诸神之上。画作排列开来与贵重金属的装饰产生莫名的不协调感,是一种对立同时包容的存在,代表了现代文明智慧与从蛮荒中诞生的世界观相对立。
壁画比起圣像画更加宏伟,使徒,先知,受难者,僧侣,神父在福音书里神话故事般的基督像中获得现实的人物形象,站在另一端被熊熊地狱烈火炙烤的是恶魔,野兽,狼等等隐含着贪婪和罪恶的惩罚,有一个深陷火焰之中的恶灵,经受折磨森森白骨露了出来,但它不会死去,神罚是永恒的,没有尽头。
我顺着壁画上的故事向前移动,画面变得血腥与暴力,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邪风钻进后领,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离开圣坛向下走,教堂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距离感,但同时又充满罪孽与救赎,我倒是不怎么害怕,但还是有一点心虚。
墙壁,穹隆,圆顶,到处都是鲜艳的马赛克,壁画,圣像画,水彩画,搭配各种雕刻品,豪华贵重的装饰,璀璨的三层吊灯,艺术性与神性达到某种平衡,奢靡而又神圣。
我走下台阶,入口放置了一个银色的大圆盘,上面凌乱的摆放着各种黄金饰品,做工有些粗糙,金子表面还有突出的小颗粒,搁在最中间的是镶嵌着线条图案和宝石的金冠。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弯下腰凑近去看,冠冕上有三块宝石,黄宝石和蓝宝石位于两侧,中间是一块硕大的红宝石,体积几乎是黄蓝宝石的两倍,保持没有经过过多的切割,边缘是不规则的形状。教堂里光线暗淡,反而隐隐妖冶的红光静静闪烁。
王冠下面垫着镶带格珐琅的金项圈,还有用在宗教节庆仪式中的告罪牌,银链穿过头饰,耳环,手镯,宝石戒指,珠串,牌子上画着圣者,天使,长着女人的头的怪鸟,和洁白的翅膀形状。
难道告解罪过,祈求上帝救赎的方式,只能通过金钱来完成吗?那么穷人要怎么办?告罪牌上挂着的任何一个饰品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与其浪费在虚无的祈祷里,还不如兑换成能吃好几年的白面包和果酱,比起关心死后的事情,活着的时候不是更应该去珍惜吗?
与赎罪卷是一种定义,即使是在宗教中,人也分三六九等,普通人处在金字塔底部,拥有权力和财富的人踩着穷人的身体,向上攀爬最后到达他们想象中的天堂。神虽然圣洁但却无法与世俗分割,反倒成为一把好用的武器,被人类用来相互侵轧,杀害。
我漫步目的地在教堂中闲逛,肃穆又压抑的气氛充斥在各个角落里,我有点后悔进入这里,但又不想按照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更加崎岖难走,我的体力源自探险的激ji情,像注入了一支强力兴xing奋剂,现在药效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我不确定自己能走下那条陡峭的楼梯,如果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找了半天,教堂除了正门没有其他出口,我想到弗拉基米尔现在或者更早的时候可能已经发现我逃跑,他应该很快能找到这里,虽然从正门大喇喇地走出去没什么分别,都会被他狠狠教训一顿。
我昂起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干啥啥不行,自找麻烦第一名,这是我今天的座右铭。
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一棵树,一座山,一泓清泉,神也许存在,也许会消亡,但绝对不会立即来到我身边,帮助我逃离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我突然感到有些兴致缺缺,好像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我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内心里莫名的一阵恐慌。
情感失去中间值,一下子兴奋激动的想要挂在吊灯上荡秋千,一下子疲惫的眼睛都不想睁开,我感觉自己有一些不对劲,但是情绪转瞬即逝,还没等我抓住就不见踪影。
我走进一个拱形门内,地面上铁杵深深钉入石板,上面连接着手臂粗的铁链。我一步跨过去,迎面是两条对称的楼梯向上蜿蜒,扶手的金属上上雕刻着十字镂空,被一支又一支花朵包围在最中心。
体力逐渐透支,我的脚好像绑上了石头一样重,扶着阑槛我走了上去。两条楼梯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我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轻轻喘气。乍眼一看除开顶部一贯华丽的圣母画像外并没有特别的地方,连个祭台都没有。
不过这里反常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平台的尽头是三扇狭小的玻璃窗,拜占庭式教堂的玻璃窗一般高高的悬挂在顶部,颜色绚烂多彩,而眼前的窗户高度到我腰间,罕见的透明窗分割成左中右三块,阳光穿透玻璃将温暖的明亮洒进来。
微弱的三束亮光射入,把昏暗沉重的气氛凸显得更加森冷,我的气还没喘匀,教堂中独有的氛围被稍显刺眼的光芒打破,眼前出现了一阵黑,我摇摇脑袋,头发晃动中勾住耳钉,耳孔又涨又痒。
我轻轻挠挠耳垂,估计又发炎了,耳孔好像从来没有完全长好,当体质变差免疫力下降时,炎症就跟着出现,会偶尔痒痒的。
我扶着栏杆,慢慢走到窗前,四下一看,没有能坐下来休息的位置。我想了想,攀着墙壁腰往后一塌,索性靠坐在窗沿上。
缠着绷带的手不太灵活,窗沿很窄,我得抓着墙才不会掉下去,双腿悬空,脚尖可以碰到地面。
也不知道是站着辛苦,还是坐着更费力。我尽可能地靠近阳光,热烈的太阳比教堂更有亲和感,特别是地底的凉气越来越深重,脚下的地面似乎结了一层冰,似乎能将鞋子冻住。

Chapter 125. 教堂(二)
我缩了缩脚,悬在空中使不上气力,希望弗拉基米尔找到我时,我还没有冻成冰块,低温让我的大脑开始变慢,有一说一它平时就不快,这下更是卡顿。
我可不想坐以待毙,于是身体向后靠,手在窗户上摸来摸去,窗棱与墙壁结合得严丝合缝,开关设计得相当隐蔽。手指一点点摩挲,在平滑的表面上划过去,忽然摸到一个椭圆形凸起,我朝那个点用力按下去,“咯嘣”清脆地声音,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窗户半开,温和的风吹动我的长发,长长的刘海飞散在睫毛里,我拨开发丝,慢慢睁开眼睛。窗外是流动的草地,巴甫契特的围墙外清澈的护城河,一望无际的森林,阳光吹开云层,照亮连接蓝天的山脉和萦绕在高山之上的雾气。
清澈而新鲜的空气拂过脸庞,我大口大口呼吸。力量慢慢回到身体,我似乎能绕着整个城堡跑三圈,虽然这个结论来得匪夷所思,不过不影响我短暂的欣喜。
我沉浸在温暖的阳光与空气里,没听到教堂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当关闭门时与地面砖块摩擦发出不可忽视的闷响,我眼皮一跳,缓慢地转过身,朝正门方向看。
弗拉基米尔身后阳光渐渐合拢,黑暗抽丝剥茧将他包裹起来,他站在门口,眼神死死盯住我。
我的视线不敢移开,身体也僵住了,他一定看到我,我像个大蛤蟆仪态尽失地趴在窗户前面,只要他不瞎,就不会忽视这坨物体,我到见过他戴眼镜,不过是那种微微调整视力,所以说,即使教堂内并不明亮,他也能一眼看到我。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话,他垂下头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是已经决定如何处置我吗?我努力睁大眼睛,穿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想要感受他的情绪。
可能是距离太远,没有起作用,我向后缩了缩,直到脊背靠在了玻璃上,窗户很窄,我不担心向后探会掉下去。
弗拉基米尔终于动了,他没想将自己变成教堂里随处可见的圣像雕塑。他迈开步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他越过一排又一排座椅,步履平缓,鞋子撞击在瓷砖上的声音清亮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接着盘旋而上,高耸的穹隆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在教堂的西侧,基本上退无可退,双腿盘到胸前,紧张地缩成一团。
可弗拉基米尔径直从通向我的岔口离开,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他在正中心的圣坛前停下脚步。
我稍稍放松下来,歪着头打量着他。弗拉基米尔看上去很平静,他一点也没有生气,这大大超出我的预料,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恶狠狠地威胁我恐吓我,或者一脸讥诮地嘲讽我,但他都没有,安静地站在启蒙所前面。
启蒙所在远古时代是一个很宽大的地方,新信徒在这接受教育和准备浸礼,同时也是被圣礼参驱赶出来了的悔罪者站立的地方,现在用来做日常的礼拜和祈祷。
说是启蒙所,实质上就是一块粗壮的木头,镀上一层乌金,横亘在圣坛前面。
弗拉基米尔右手划十字,双手交握胳膊搭在上面,他下巴支在双手上,头却微微昂起,眼睛直视着圣坛上方的十字架。
对于祈祷的要求并不严苛,但昂起头睁着眼睛显然不符合信徒的行为,不过在整个国家,也没有人能指责弗拉基米尔不够虔诚,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和王室过不去,活在人世间神权威风八面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中世纪的辉煌到现在已经剩不下多少。
“ pater hemon ho en tois uranois
hagiastheto to onoma su
eltheto he basileia su
genetheto to thelema su”
弗拉基米尔声音低沉,他吐字清晰语调轻柔,陌生的文字被赋予了华美的魔力,从舌尖蹦出来的音符悦耳动听。
我不由得一愣,他说得是哪门子语言?我试着从细枝末节寻找线索,法语?不对,是德语吗?更有可能是希腊语或希伯来语,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结论,神学课是我少数几门用心听讲的课程,主要是因为刚来这个世界时,对未知的神,转世,死而复生一类文化抱有敬畏之心,虽然后来发现宗教只是宗教,哪个世界都一样。
特殊的格律让我灵光一现,我恍然大悟,无论是哪种语言,祈祷词的格式不会变。
“hos en urano kai epi ges
ton arton hemon ton epiusion
dos hemin semeron
kai afes hemin ta ofeilemata hemon”
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宛如颂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哑,平淡地没有一丝波澜,我从见过有人能将祷词讲得如此好听。
我慢慢放松下来,转过头不再看他,回响在寂静的声音消融了所有阻隔,我在心底默默念出与之对应的话语。
“ 我们在天上之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他的祈祷到达尾声,声音也渐渐低落。
“hos kai hemeis afekamen tois ofeiletais hemon
kai me eisenegkes hemas eis peirasmon
alla hrusai hemas apo tu poneru
hoti su estin he basileia kai he dunamis kai he
dodza eis tus aionas”
我偏着头靠在窗户上,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平静,风带来浅淡的花香和旺盛的青草的味道,春天势不可挡,阳光也肆意暖洋洋的。
“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二月的巴甫契特似乎足够暖和,但是有时四月也会下雪,那么这段春意只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明天还会阳光普照吗?
我在这片天空下昏昏欲睡,没有一丝警惕,好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amen”
“阿门”
弗拉基米尔的祈祷结束了,我睁开眼睛看到他踏上台阶走到圣坛前,他从银盘中拿起一角香块,放入坠着十二颗铃铛的香炉中,据说象征着十二位宗徒。
接着,他将手指浸入呈放着清水的元鼎中,用一旁的白帕擦了擦手,随手丢回去,白帕落在圣星架上,圣星架是一十字形的金属架,十字的四臂向下弯曲。
弗拉基米尔的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像一位年轻的见习神父,浑身上下充满了禁欲的气息。如果不是越到后面他有点不耐烦,暴露出原本的样子,我差点要被他骗过去了。
如果弗拉基米尔是神父,那么改换信仰的人一定很多,他会把自己看不上眼的人驱离教堂,最好能够一脚踹下地狱。
我脑海中仿佛有个弗拉基米尔小人,舞动黑色长袍,握着银质十字架一手捧着圣经,张牙舞爪地用十字架的尖猛戳恶魔的样子,滑稽又可笑。
我吃吃地笑出声,鞋子打滑从窗沿上滑下来,我赶紧抓住墙壁,一低头发现弗拉基米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你想逃跑吗?”弗拉基米尔抬起眼皮,眼珠子里的蓝色几乎消失了,黑色风暴悄悄聚集起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身上没有带手帕,也没带纸,如果鼻涕流下来总不能用衣服去擦,对面这个家伙有洁癖,他看到那个场面保不准会将我人道毁灭,我又赶紧再次用力将吸吸鼻子。
“···没有。”我不确定弗拉基米尔可以听到,我的鼻子好像堵住了,声音含含糊糊。
风声渐弱,教堂似乎成为一座压抑的修道院,古朴庄严。
弗拉基米尔皱起眉头,他被这里森冷的气息环绕起来。
“弗洛夏,如果想逃跑,麻烦你动动脑子,选一个能让人看得懂的路线,不要随随便便跑到没有人的地方,你是逃跑还是捉迷藏?”弗拉基米尔释放着寒意,他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怒气,祈祷式没有能帮他消减半分戾气。
我的脑子艰难地转动,什么叫\'看得懂的路线\'?人人都明白我还怎么跑路,况且我既不是逃跑也不是捉迷藏,而是探险。
当然,哪怕我是看不懂空气(ky)十级选手,也明白如果说了这话,他说不定会将我拖回卧房,以年为单位囚禁起来。
“没,没有,我就是到处逛逛。”我扯开嘴角,嘿嘿笑了一声,否认他的指控,表明我单纯的,没有任何反抗心理的,朴实的想法。如果不是地方限制,我愿意摆出\'乖巧\'的坐姿,双腿并拢垫在屁股下面。
弗拉基米尔没有被我的话糊弄,他的脸色反而瞬间沉下来。
“你知道自从发现你不见之后,我有多么着急吗?整个巴甫契特可以调动的人力都在检查各个出口,翻看监视录像,然后侍女和守卫开始一间一间排查所有房间,能塞一个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弗拉基米尔冷笑出声,他对我不以为意的态度更加恼火。
他紧紧捏住栏杆,好像当做我的脖子,手指用力到发白。我宁愿他可以将怒火全部发泄到栏杆上,捏断了也可以,最好把这股破坏欲发泄干净,我的脖子肯定没有铁栏杆坚硬,撑不撑得过十秒都难说。
“万一有人混进来,你以为把你杀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吗?我在保护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弗拉基米尔想到了什么,他的胳膊都在颤抖。
我很难直视这样的他,目光落在脚尖上,我张了张口,却把打好的草稿忘得干干净净。

Chapter 126. 教堂(三)
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掉我?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吗?为什么只针对我一个人?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了,我知道还不够,想要活下去仅凭着固执的坚持不够,所以我会继续努力,哪怕受够了身边的一切,我还一直忍耐着。
但是这些事情没完没了,我被层层包围只能后退。指尖死死攥住墙壁,用力到手背上的骨骼都凸显出来,一股酸涩的滋味冲上来,逼出眼睛里一大片氤氲的水雾。
我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双腿,寒冷在宛如地底深处的教堂里游荡,惨白的皮肤里透出紫红色的青斑。“保护我?”
我机械地重复着他的话,这句话比缥缈的童话更加天方夜谭。“保护我所以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弗拉基米尔僵住了,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我在保护你,弗洛夏,你说过会相信我。”他此刻的虔诚远远超过了在圣坛前祈祷的样子,仿佛是一句牢不可破的誓言,把他困在里面。
弗拉基米尔脸上没有半分懊悔,他真诚的样子像极了为信仰而生,而死的骑士,荣耀从不会离开,就算是失去生命。
我应该相信他,就像一直以来我那样去做。
“我说过。”我轻轻地点头,没有否认。“我说过我会相信你。”我讲得很轻,轻飘飘得落下羽毛,我希望就像这样,不会有人因为羽毛的重量而受伤。
时间拉回到那一天,我和弗拉基米尔站在走廊里,仆从们站在灯光投下的阴影中。我捋不直舌头,含糊却很坚定地对他说,我相信你,在那之后,穿孔的时候,练习射箭的时候,还有当我在漫天雨帘遮蔽下,捂着泊泊不断流出血液的伤口时,我都相信你会保护我。
那句现在看来更像是诅咒的誓言,把我也困在了里面。
“所以我没有骗你,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弗拉基米尔语气沉静,他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他上前一小步伸手想要碰到我。
“别动。”我开口说。弗拉基米尔的动作一滞,他慢慢将手收回去。
我不想触碰他,这个家伙有将谎言变得不那么虚假的能力,我特别容易上当受骗,尤其是他的怀抱,好像真的能够兑现他的诺言。
“弗拉基米尔,你搞错了。”我睁大眼睛,才能不会把摇摇欲坠的泪水挤出来。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我多么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大脑允许,身体仍然抗拒,我会不停地害怕,不停地犹豫,我的精神与肉rou|体彻底分成两个部分,而我无法控制任何一个。
情绪一点点偏离轨道,滑向失控的边缘,我感受到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弗拉基米尔疑惑了两秒钟,我的话像铁锤砸碎了他的平静,这让他的理性开始燃烧,接着他的耐心到此为止。“你要背叛我吗?弗洛夏,别为你的懦弱找借口!你答应过了,现在又反悔了,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满意?”
这才是弗拉基米尔真实的样子,他从来不是温柔的人,我都疑惑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他猛然凑近我,愤怒的指责中透出一丝慌张,我的发丝被风吹到他的胸前,差一点就缠在银扣子上。
“我不想让你难过,弗洛夏,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想让你开心的人。”他清澈的声线似乎念着蛊惑人心的短诗,将我拉入他精心构建的美妙世界里。
又是相似的承诺,凭空掉下来一样,他丝毫不在意承诺的分量,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东西。
我不能相信,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弗拉基米尔的话会受到火烧裤子的惩罚。Liar!
Liar!
Pants on Fire!
“那么。”我抬起头,藏起所有情绪,让自己变成一块没有缺口的钢铁。“弗拉基米尔,放我走吧。”
我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迅速下降,可我一点也不后悔,不管弗拉基米尔说得话是真是假,生活在巴甫契特我没办法不难过。
或者说,生活在有弗拉基米尔的地方。
弗拉基米尔的眼中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滔天巨浪裹挟能摧毁整个世界的力量,侵吞土地收割生命,黑雾卷进深蓝色的海水,拍打在高高的悬崖底下,怪石凌轹露出锋利的边角,浪花吐出白色泡沫。
“你还不明白吗?是我发现了你,你是我的。”弗拉基米用恨不得将我拍死在礁石上表情,将霸道的占有欲变成一场命中注定,他的执着来得莫名其妙,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罗曼诺夫要揪着我不放。
“放我走吧。”我呆呆地望着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力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而飞速消耗,我的声音尽可能地放轻,减少力气的输出。
我感到很累,好像闭上眼睛就能立刻睡着,同时我又很清楚哪怕我现在躺在床上,也根本无法睡过去。
“我不放手你又能怎么样?还是你可怜兮兮地去求安德廖沙,对了,马尔金家也不好惹,我说不定就真得不想因为你得罪他们。”弗拉基米尔后退一步,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纽扣上的发丝。
他冷笑一声,嘲弄着我的自不量力,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有几分令人浑身发凉的阴狠,每次提起马尔金他都会变得比平常暴躁。
我不得不怀疑弗拉基米尔和安德廖沙有什么私人恩怨,听他说安德廖沙的女孩有很多,总不会是无意中抢了弗拉基米尔喜欢的人吧。
我不负责任地瞎想,这能转移我生出的胆怯。
我愣愣地发着呆,思考着弗拉基米尔的问题,是啊如果我不能离开巴甫契特,我要如何去做。
首先,我会好好治病,按时吃药。
接下来,我才十四岁,不能变成一个真·文盲,所以我必须要去学校上课,绘画写作是我比较感兴趣的科目,成绩也不会太差,不过罗曼诺夫不允许我去,很可能我要留在城堡里接受私人授课。
然后,其实没有然后了,当选择只有面临一个选项时,那不是选择,只是逼不得已唯一的路。
我能做得几乎什么都没有,还要接受在我剩下的人生里像个提线木偶一辈子被操控。
“我,大概会死吧。”我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等到我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后,像是被人用一盆混着冰块的冷水从头泼到脚。
我会死?我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我怎么能死?如果简简单单就认输,我没必要再活一次,即使到极限了,已经再也无法继续支撑下去,都不能放弃。
我的手指紧紧抠着墙壁,粗糙的表面有一段圆润的纹理,是依照窗缝雕刻成的铭文,我的手指在上方滑动。
弗拉基米尔受到的惊吓不比我少,他缓慢地抬起手,不安渐渐扩大,给他染上一层惊慌的色彩。
他沉默了,惶恐的表情很快被怀疑替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弗拉基米尔后退两步,眼珠飞快转动打量着我身后的墙壁,接着他的脸色被一丝不自然的扭曲了。
“快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嘶哑的尾音伴随迅捷的动作。
我还没从他的喊声中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伸手的胳膊和纤长的手指,有力的臂膀仿佛成为铁索,把我沉重地束缚起来。
“别碰我!!”我的声音不比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小,眨眼间激发出全部能量,用尽全力挣扎。
弗拉基米尔的指尖距离我很近,我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他试图抓住我,不论是肩膀还是小腿,他努力上前想要挨到我。
我手脚并用,疯了一样的扭动,我的灵魂似乎退到一边冷静地看着身体反抗,比起抗拒更像是发疯。脑海中有两股声音在撕扯,一边在嚎叫,那声音宛如正在遭受酷刑,另一边抱着胳膊看好戏,就差一小盘葵花籽说不定它还能吆喝两声。
太可笑了,快点停下。我的脑子很乱,控制情绪的思考的部位受到病毒感染,连基本的命令也不能执行。
“你冷静一点。”手忙脚乱的还有弗拉基米尔,他似乎有些顾忌,并没有像我想得一样一拳砸晕我,反而只是抓住我乱蹬的脚腕,语气中有点小心翼翼。
我讨厌别人碰,讨厌到可以把那一块肉挖出来,嗓子又干又渴,我很想放声大笑,又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哭比较应景。
我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我靠在窗户上,肌肉绷着一股劲,那使身体都在发抖。我明白自己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力气消失的速度和出现的速度一样快,我的脚腕被弗拉基米尔握住,身体在脱力的瞬间失去平衡,软塌塌地向下坠落。
就这样落到弗拉基米尔怀中,扭曲感和激烈的晃动让视线变得恍惚,我的瞳孔里开始出现黑色,青色的色块,光线游离晃晃荡荡,盖在事物表面。
头发遮住整张脸,四肢瘫软一丁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这下就算是结束了,我慢慢闭上眼睛,将他的脸庞关在外面。

Chapter 127. 选择(一)
我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大脑停止了工作,我的头无力地靠在弗拉基米尔肩膀上,他的小臂垫在我的脖子下面,将我托住。
“弗拉基米尔······”我试着睁开眼睛,虽然很艰难,但是我做到了。
弗拉基米尔的怀抱无比冰冷,丝滑的西装表面没有温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头发从脸上滑下来,我的角度很低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和喉结。
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叫出声,因为弗拉基米尔的脚步轻盈,正在快速移动。
他的步伐有些急切,视线随着晃动将世界颠倒,昏暗的光点围绕着跳跃的烛火,飞起来了。
弗拉基米尔身上的味道将焚香的气味驱逐,这时才意识到香料的味道既厚重而且暮气沉沉,很符合历史悠久的宗教形象。
他走出教堂,阳光代替了阴冷,堪称炽热的光芒柔和地将我浸透。
“列昂尼德,快叫医生到卧房里来。”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像是破损的磁带,一会嘶哑一会高亢,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终于低下头看我,我可以不用费力地仰起头,他凑在我的耳朵边,几乎能亲吻到耳后的碎发,他气息不稳,可能有些急躁。“弗洛夏,你醒醒,弗洛夏。”
我想告诉他我很清醒,不然我怎么会听到你讲话,可这次不只是眼睛,嘴巴也被胶水粘住一样说不出话。
弗拉基米尔没有希望我能回应,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教堂前的台阶有多少级?一百级总有了,幸好我没有从这里进去,不然爬阶梯不比楼梯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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